顾叶安在这方面比较执拗,说道:“不接纳就不接纳,你又不是靠她过活,再说我们又不住在郡王府里,今后也算不得是一家人,你不必太在意老太太的感受。”

容吟霜对他无奈一笑:“我知道你担心我,不过我真的有分寸的,你就别管了,不就是一顿饭少吃几样菜式嘛,这有什么呀!你也别把这件事想的太严重了,生活里本来就是要糊涂一点才过的舒畅嘛,你要是跟家里人都把所有的事情讲分明了,那就伤感情了。跟外人伤了感情,咱们可以不跟他们交往,可是跟家里人伤了感情,那就会是一辈子的遗憾,将来想弥补都弥补不了了。”

顾叶安看着这个从前他护在掌心的小姑娘,竟然能够说出这番叫人辩驳不得的道理来了,看来她是真的长大了,顾叶安只觉得心里颇不是滋味,因为他是知道,这种成长所要付出的代价是很惨痛的。

强硬的拉着容吟霜去吃了些东西,容吟霜也跟他犟,他让吃什么就吃什么,自从相公回来之后,她每时每刻都是幸福甜蜜的,她想珍惜这份失而复得的感情。

容吟霜将府尹府的事情跟顾叶安说了一番,顾叶安一听,讶异道:“戏子?怎么又是戏子?”

虽然这么惊疑,但顾叶安手上剔鱼刺的动作却是丝毫不曾停顿,容吟霜见他这种语气,不禁问道:“怎么?你也知道什么戏子的事吗?”

顾叶安将剔好刺的鱼肉送到容吟霜饭碗上面,然后才回道:

“是啊。两个月前我与晋王去了吏部于大人府上,他府上也刚死了个戏子,晋王正暗地里彻查那戏子的死因,这回府尹府里的又是戏子,所以我才会感叹戏子怎会怎么多的。”

容吟霜正用勺子吃着鱼肉饭,听了顾叶安的话之后就放下了勺子,抽出帕子掖了掖嘴角,然后说道:“吏部于大人家?吏部是不是管理官员升迁的?”

顾叶安想了想后,点头道:“是吧。就你说的那个府尹,他不是马上就要升迁了吗?听说就是于大人给推荐的。”

“…”

容吟霜陷入了沉思,心中似乎有些明白了事情的经过了。

两人吃过了饭,一同坐车回到府里,还未进门,却见停靠在顾府门前的一辆马车上跑下来一个管家,见着容吟霜就跪了下来,说道:

“容掌柜救命啊。”

容吟霜一看,这管家竟然是府尹府的,她去过两次,这管家都在府尹夫人身旁伺候,因此不会认错。

顾家的门房走过来,将那管家扶起,容吟霜问道:“怎么了?老管家你慢慢说。”

府尹府管家都快急得跳脚了,说道:

“哎哟,不能慢了。老爷在府里提着剑追杀夫人,说要把夫人杀死才肯罢休。”

容吟霜蹙眉:“什么?”

老管家又道:“昨日容掌柜离开之后,到了晚上,我们老爷又发作了,一个人坐在井边,披头散发梳头发,脸上擦的腥红腥红的,看着可渗人了,一坐就是一晚上,今儿早上我们夫人就去喊了他一声,老爷就突然发怒了,从屋里找了剑就要杀了夫人,嘴里还念叨着: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

容吟霜听完老管家的陈述,叹了口气,转身对顾叶安说道:

“这件事总不能就这么袖手旁观,我去去就回来。”

顾叶安也听她说过府尹府这几日发生的事情,知道她是去做什么,就提出跟她一同去,容吟霜拗不过他,只好由着他了。

一行人,两辆马车,急匆匆的赶到了府尹府。

容吟霜虽老管家入内,让顾叶安在府外等她。

走入府尹府之后,容吟霜就直奔黑气冲天的后院,有了上两回的经验,她轻车熟路的找到了地方,就听见后院里脚步声杂乱,言语也是纷纷乱乱,吵吵闹闹的。

不乏‘老爷您快放下剑’‘夫人快跑’之类的言语。

容吟霜走入之后,就看见大概四五个家丁拉着一个举剑发狂的尤大人,尤大人的脸上满是腥红,满身的黑气团绕,而府尹夫人则被他追杀的披头散发,再不能维持任何端庄仪态,在几个丫鬟的保护下,躲在廊下的柱子后头,哭花了脸。

府尹夫人仓皇间看到了容吟霜,像是看见了救星一般,飞也似的向她跑来。

尤大人看见她奔跑,不知从哪里又来了些力气,将身上的四五个家丁都给甩了出去,提着剑就往府尹夫人那里冲过来,府尹夫人赶在最后一刻躲到了容吟霜身后,只见容吟霜指尖蕴含真气,一点金光点入被附身的府尹额间,让他停住了片刻的癫狂。

趁着这个间隙,容吟霜对府尹夫人说道:

“把院子里所有人都撤走,院门关上,快。”

随着容吟霜的一声令下,府尹夫人连连点头,对园子里所有人挥手,让他们出去,顺便还替容吟霜把门关了起来。

容吟霜点入尤大人眉心的指尖中注入了清心咒,让他暂时失去了行动能力,虽然仍旧满脸戾气,但却是不能动弹分毫。

容吟霜赶忙将几道符纸挥出袖外,在院子的四方处贴出天罗地网符,符咒生效之时,指尖整个院子都被金光包围,院子顶上也是横竖金光交错,形成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天罗地网。

感觉指尖再不能控制尤大人,容吟霜干脆最后一使力,将尤大人推出十几尺外,尤大人失了控制,卷土重来,周身黑气凝聚,黑弹似的往容吟霜冲过来。

容吟霜提起桃木剑抵挡,一边抵挡攻击一边说道:

“芳菲姑娘。害死你的人在于府,你却来尤府作乱,却是为何?”

黑气听她说话之后,又凝聚成了人形,尤大人的形态在黑雾中不断扭曲,说道:

“是你害的我,是你害的我。”

说着话的功夫,尤大人似乎又恢复了男声:“救救我,救救我。不要,不要杀我!”

说完这些,又恢复女声:“你要死,你说过要与我同生共死,我死了你也不能独活!”

尖锐的声音,刺痛着容吟霜的耳膜。

只见尤大人忽男忽女,表情不断发生变化,对容吟霜张着手掌,不断靠近,像是溺水的人,想要抓住水面最后一根浮木般迫切。

可是突然他又变脸,对容吟霜说道:

“你给我滚!你给我滚!我不要你救,我要死,我要和芳菲一起去死!”

说着又是一阵癫狂:“不对,我要杀了那个贱女人,我要杀了她!”

容吟霜自袖中抽出一张清心咒的符,打入尤大人体内,只见尤大人突然整个人蜷缩在一起,身体之中不断射出金光,黑雾还试图继续控制他,容吟霜又打入了一张,才彻底将黑雾自尤大人体内逼出,只见黑雾渐渐成形,幻化成一个穿着戏服,脸上涂得粉白粉白的女人来。

第92章 骂人

第一次看见芳菲的时候,容吟霜只觉得这个女人真漂亮,尽管此刻的她看起来十分的阴森恐怖,但是精致的五官却还是能看的出来。

她被逼出尤大人体外之后,尤大人就昏倒在地,院子里只有她与容吟霜对峙着。

只见她对容吟霜怒吼:“你为何要阻拦我!我与尤郎情真意切,这个世上只有我最懂他,也只有他最懂我!我们说过永远不分开,你凭什么阻拦我!”

容吟霜看着她说道:“如何能不阻拦?你已经死了,你们再深的情谊也抵不过阴阳相隔,我知道你身负冤屈,化成厉鬼,可是这也不能成为你害人的理由。”

“哈哈哈哈哈哈。”芳菲一阵狂笑。化作黑雾在院子里乱撞,可是,容吟霜早就布下了天罗地网符,她想走却是走不了了。

之所以会设这个天罗地网符,是因为容吟霜终于想到,芳菲姑娘并不是死在尤府,而是死在于府,所以,她可以在尤府来去自如,消失于无形。

既然跑不掉了,芳菲的鬼影也不打算再跑了,继续化作人形,与容吟霜辩驳起来。

“鬼害人就不行,人害人又有谁管呢?”只见她垂着水袖漫无目的的在院子里行走,边走便说道:

“我也不想害人。可是呢…他们却将我害的好惨。我说过,我不愿去见那脑满肠肥的于大人,可是他偏不听,说只要我去唱一段戏就好了,可是唱完了戏,那个于大人却对我毛手毛脚,他也视而不见,我被他拖入了房施暴,他也只是埋头不语。我又何曾想还害人?我只是气天道不公,命运不平!为什么只有我受苦,他们这些害人之人却能够逍遥法外,难道做官的命,就真的比贱民要珍贵吗?”

容吟霜首次听芳菲说起那段惨不忍睹的往事,不禁心情沉重,但尽管如此,她还是头脑分明的,说道:

“没有谁的命会比较珍贵,世间之事本就是反复无常,有人上一趟街就被马车撞死,有人采药跌入断崖,有人吃一口饭也会被噎死,千钟人千钟死法,没有人能够逃过一死,你又何必做那有损阴德,让自己永不超生的事呢。何苦来哉。”

芳菲听后有些动容,却仍然坚持:“可是我不服!我不服!他从前与我花前月下,说尽了情话,做尽了情事,可是他又为何能做出那伤害我的事来?我不服,不甘心啊!”

芳菲空洞的声音在院中回荡,听起来刺耳且悲凉。

容吟霜说道:“人心是最难测的。他既骗了你,那你又何须将他再放在心上,那岂不是对你感情的亵渎吗?你死之后,晋王已经在暗地里彻查于大人,相信要不了多久,于大人的罪行就将被公诸于众,害死的你仇怨,也算是能够报了。”

芳菲听后,捧着脸嘤嘤哭泣起来,容吟霜叹了口气后,去到她的身边,挥动桃木剑,将之收服,二十九枚铜钱就此落下。

一条鲜活的生命,最终只剩下这些枚铜板,到底她做的是对,还是错呢?正如芳菲姑娘所言,鬼害人有人来收鬼,可是人害人又有多少是收到报应的呢?这世间到底有多少冤案,她又能干涉多少,平反多少呢?

将院子里的符咒撤去,容吟霜将等候在外的府尹夫人唤了进来。

只见她已经被府尹尤大人吓的不轻,在门口探头看了好一会儿之后,才颤颤兢兢的走进院子,这一回,她没有像上两回那般扑到尤大人身上去哭,而是试探着看了一眼容吟霜,容吟霜见她害怕,不禁说道:

“她已经彻底走了,夫人放心吧。”

听了容吟霜的话,府尹夫人的脸色才稍微好一些,但还是不敢靠近尤大人,说道:

“那,那我家老爷呢?他,他没事吧?”

看来,她也是被尤大人提剑要杀她的狠劲吓坏了,再不敢轻举妄动,但又止不住的关心,容吟霜点点头,说道:

“尤大人没事。只是这几天太累了,昏迷过去了吧。”

老管家带着三四个家丁过去扶起了尤大人,只听尤大人发出一声悲鸣,从昏迷中醒了过来。

府尹夫人防备的看着他,狼狈不堪的就想要跑,却被容吟霜拉住了胳膊,说道:

“醒来了正好,有些事情我也顺便替你们捋一捋。”

府尹夫人露出惧怕的神色,对容吟霜说道:“我家老爷要杀我,他是听不进任何人的话的,容掌柜你就让我走吧。一会儿他醒来,又要拿刀杀我了。”

正在她们说话的时候,尤大人彻底转醒,茫然四顾之后,才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道:

“芳菲呢?你们把芳菲怎么了?”

老管家扶着他,说道:“老爷,容掌柜已经把那个恶鬼赶走了,再也不回来了,您就放心吧。”

尤大人一听,一把就把老管家给推到在地,怒不可遏的来到容吟霜面前,说道:

“你为何要把芳菲赶走!我愿意被她附身,我愿意,我愿意!”

容吟霜不理会他的癫狂,冷冷说道:“我不是把她赶走了,而是把她超度了。你愿意她被超度还是愿意她继续留在人间做个孤魂野鬼?”

尤大人面上一怔,说道:

“超度…那不就是再也回不来吗?我与她情定今生,你害的她再也回不来,我,我也要杀了你!”

说完这些,尤大人便转身过去找剑,府尹夫人吓得抱头乱窜,只见尤大人四处找剑之时,容吟霜却是沉稳的继续说道:

“好一个自私的人!宁愿要她做孤魂野鬼,也不愿她好生安息,还敢说什么情定今生,简直笑死人了。”

尤大人从花坛中找来了先前追杀府尹夫人的那把利剑,指着容吟霜说道:

“你说什么?你有胆子就再说一遍。我与芳菲的感情,岂容你玷污!”

“玷污?”容吟霜冷笑,透析一切的目光刺得尤大人生疼,他干脆将剑锋偏过,指着府尹夫人说道:

“我不与你争辩了,你给我滚吧。不过,那个恶毒的女人,我今日一定要杀了她!”

说着就提剑往府尹夫人砍去,府尹夫人抱头鼠窜,一边逃一边说道:

“我,我冤枉啊!她不是我杀的,你杀了我也不能让她回来呀。”

尤大人却是不听她的话,一个劲的提剑砍她,容吟霜再也看不下去,上前拉住了尤大人,以真气夺过他手里的剑,一把抛在地上,怒吼道:

“够了!害死芳菲的是你!与旁人又有何干系!”

尤大人被夺了剑,乍一听容吟霜的话,整个人都呆住了。而后才怒不可遏的叫道:

“你胡说什么!我没有害死芳菲,害死芳菲的是这个女人!当年要不是她阻挠芳菲进门,我又如何会在府外安置她?若不是她的阻挠,我与芳菲定是这世上最快活的一对鸳鸯,我爱她,她爱我,又怎会有如今这些狗屁倒灶的事呢?就是她!就是她害的!”

容吟霜再不想与他废话,直接说道:

“芳菲就是你害的!府尹夫人只是阻挠了她进门,并没有害她性命,是你为了升迁,要讨好于大人,这才把芳菲送给了于大人糟蹋,令她羞愤而亡,从始至终都是因为你!你罔顾芳菲对你情真意切,你才是大大的畜生,畜生不如的东西!”

容吟霜感觉自己真是气炸了,就连说出的话都粗鲁得有些不像是从她口中说出来的一般了。

尤大人震惊的看着容吟霜,府尹夫人也惊呆了,她从未想过,事情的真相竟是这样吗?是她相公为了升迁,害死了那个戏子?

尤大人眼神有些闪躲,随即又鼓起勇气,指着府尹夫人,说道:

“就,就是她害的。若,若不是她娘家逼得紧,回回都嘲笑我做了这么多年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府尹,我又何必把芳菲送给于大人?一切都是她,都是她!”

说完,又要去拉扯府尹夫人,却被容吟霜啪啪甩了两个耳光,说道:

“都是你!这件事中,最坏的就是你!若你没有贪心,若你对芳菲真如你说的那般情真意切,若你对芳菲有那么一丝爱护之心,你都不会做出将她送人之举。她在唱戏的时候,你在哪里?她被人动手动脚的时候,你又在哪里?她被人拉入了房间欲行不轨的时候,你又在哪里?你只是在她死后,竭力想表现自己懊悔,可是你又不想死,你就把一切罪责都推在了无辜的夫人身上,她做错了什么?她只是做了一个妻子该做的事,她不过是禁止你纳妾,就要被杀死,那么你在外宠妾,还害死了人,你又该得如何的下场呢?若真要死人,你何不横剑自刎,最该死的就是你!”

容吟霜的话振聋发聩,令尤大人顿时没了底气,低着头不敢再说什么,容吟霜却是不依不饶,决定今天就好好地跟他把这个道理辨一辨。

“怎么?提到自刎,你就不敢了?懦夫!卑鄙无耻,永远活在阴暗中的懦夫!你的夫人看错了你,芳菲信错了你,朝廷用错了你!你这样一个不仁不义,毫无担当的人,才是这个世上的毒瘤,自己犯的错,为了自己心安理得,就假象出一个罪人来,你以为杀了你夫人,你就能得到救赎?你就能从那一辈子的愧疚中走出来吗?别做梦了!你这样的人,简直不配为人!”

后院里的人全都愣住了,谁也没有想到容吟霜会发这么大的火,将这院子的主人骂得狗血淋头,却一句话都敢反驳。

容吟霜骂舒坦之后,这才在众人的佩服之中,堂而皇之的离开了府尹府邸。

第93章 诗会

上了顾叶安的马车之后,容吟霜仍觉得气愤难平。

“这世上怎会有这般自私之人?明明是自己的错,偏要将一切罪责都推到别人身上,好像这样就能掩盖他自己的罪行,平复内心的谴责一般。”

顾叶安坐到她身边替她顺气,说道:

“世间之事本就如此,有些人永远都是活在矛盾之中的,既想过心如止水的平静日子,却又止不住贪婪的欲、望,一边唾弃自己放弃自尊,一面享受失去自尊得到的一切。”

容吟霜听了顾叶安的话,大大的叹了口气。

顾叶安说道:“虽然这就是人性,但我们要做的,是在这种矛盾中寻求一个让自己心安理得的方法。”

容吟霜看着他蹙眉问道:“什么方法?”

“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强,强到不需要仰人鼻息,不需要去顾及什么,只要守住初心,不忘本分就好了。”

“…”

夫妻二人一路聊着去到了人之初。

人之初还未下学,顾叶安将容吟霜送到人之初之后,就有伙计找了上来,说让他回店里处理一些事情,容吟霜让他先走,自己的在这里等一等就好,顾叶安让人给她再驱使一辆马车过来,自己才赶去了铺子里。

容吟霜去到了先生们的公房,有几个没在上课的先生看见了她,纷纷站了起来,容吟霜对他们挥挥手,让他们坐下继续干活儿,自己则在书架上拿了一本书回到了院子里。

人之初如今的规模已经很大了,她将原本的那座宅子给买了下来,然后让工匠打通了院墙,在外侧又扩建了不少屋舍出来,一番修整下来,几乎花了她去年分到的欢喜巷所有银钱,不过,规模出来之后,今年年初就招手了从前十几倍多的学子,从大到小,人之初书院俨然就有问鼎京城第一书院的资质了。

而冯先生也晋升做了院士,李管事则成了书院管带,另外在国文馆尹大人的推荐之下,招手了不少文采斐然的才子墨客作为人之初的先生,如今的师资力量也是颇有看点的。虽然有了这些成就,但冯先生和李管事还是以她作为大先生,无论书院有什么活动,有什么事,都不会忘记把容大先生的名字给加入进去。

在院子里看了一会儿书,人之初的下学铃铛便敲响了,冯先生自天字班中走出,在院子里看见了容吟霜,便向她走来,说道:

“容大先生,我正想找你有事,你竟然就来了。快快跟我进来。”

容吟霜放下手里的书本,对冯先生扬眉问道:“什么事?”

冯先生嘿嘿一笑,故意留起来的两撇胡子往上一翘,说道:“自然是好事了。”

将信将疑,跟着冯先生去了教员公房,好几个上课的先生也回来了,看见容吟霜全都站了起来,冯先生代替容吟霜对他们说道:

“好了好了,容大先生虽然难得来一回,但你们也别太拘束了。”

容吟霜对大伙儿笑了笑,竭力让大家好受一些,跟着冯先生去到他的桌椅前,还未坐定,就见冯先生给她递来了一张纸,说道:

“今年收了好些颇有才学的生源,马上就是春试了,这些学子们大多出身寒门,赶来京城的路费已经让他们倾其所有…若是到了春试他们得不到接济,却不知如何熬过。”

容吟霜听了冯先生的话,又看了看手中的纸,说道:“冯先生是想我出资接济他们一番?”

冯先生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而是说道:“若是这么简单,我就自己接济了。”

容吟霜不解:“那冯先生是想要我怎么帮忙?你知道我虽然顶着这容大先生的名声,但是吟诗作对,诗词歌赋什么的却是门外之人,除了出点钱,其他我还真想不出能够怎么帮忙他们。”

冯先生被容吟霜的话说笑了,知道她是心直口快之人,虽是女子,但为人却不输男子般仗义,就不与她兜圈子,直接说道:

“其实这些寒门学子最需要的并不是钱。因为你接济他们一回可以,但是若要长久接济怕是不能的,再说才子多清高,虽然他们出身寒门,但却也有一股不受嗟来之食的风骨,若是直接用钱来打发,怕是会伤了他们的自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