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带着腰间的葫芦,回到了茶楼,看见宝叔就指了指楼上问道:“我师叔在楼上吗?”

宝叔见到容吟霜面有急色,连忙点头说道:“在在,我刚还给他送茶点上去呢。”

容吟霜二话不说就杀上了楼,去到天字一号房找张道祖去了。

张道祖正在看书,听见敲门,让容吟霜进来之后他就放下了书,容吟霜还未开口就说道:

“你要求的事不好办啊。若不是至爱亲朋,还是别麻烦了。”

容吟霜将铜葫芦放到张道祖面前,说道:“她叫赵倩,不能算是我的朋友,但若是她魂魄碎裂,那是不是就不能投胎了。”

张道祖将面前的书页翻了一页,点头说道:“是,七天之后,魂飞魄散,世上就再也没有她这个人了。”

“…”容吟霜没想到后果会这么严重,当即就对张道祖说道:“师叔可有法子救她一救?”

张道祖从书后看了一眼面露诚恳的容吟霜,说道:

“她是你什么人?”

容吟霜想了想,说道:“她是梅家二房的夫人,我与梅远道之间的关系师叔应该知道吧?”

张道祖点点头,说道:“知道,徒弟告诉过我你们的事。不过,我怎么听说梅远道‘死’了之后,你就是被二房给赶出梅家的,现在还要救她?”

容吟霜叹了口气,说道:“我是被二房赶出去的不错,但她已经死了,她与这个尘世的恩怨都应该消失了,人生有三魂七魄,乃永世之魂,她今生所做的恶事,应该留待天理循环中获取报应,不该由外力将之打的魂飞魄散,这是有违天道。”

张道祖放下了书,正色看着容吟霜,捻着胡须说道:“这么多年了,还真是没人敢跟我妄谈天道了。不过你说的对,人生有灵魂,永世不灭,她今生造的孽,可以来生做牛做马做牲口来还,确实不该被人力所毁。”

说完之后,张道祖就将葫芦拿了起来,看了两眼后说道:“要填补缺魂,我的溯玉鼎炉倒是可以做到,而我师兄的这个紫铜葫芦,也的确是一个不错的载体,给我七天吧。七天之后,我将她带到这里来。”

“多谢师叔。”容吟霜这才放松的笑了。

张道祖斜眼看了看她,说道:“不用谢我。你的事我自会找我徒弟要酬劳的。”

“…”这个老头!

回到顾家之后,容吟霜就换了身衣服,然后去子然居士那里请了安,就回自己的小院打坐静修了。

顾叶安回到家中,容吟霜刚刚做完功课,在折叠清洗干净的衣服。顾叶安走过来在她脸上摸了一把,这才在她身边坐下,说道:

“温诺的事解决了?”

容吟霜抬头看了他一眼,温和的点头:“解决了一半,温诺倒是没什么,就是赵倩有点事,我已经请师叔帮忙,他说要找你要酬劳呢。”

顾叶安耸肩说道:“妻子的事情找她的夫君要酬劳,也是应该的,谁让我是你相公呢。不过,赵倩…你干嘛要帮她呢?”

容吟霜将干净的衣服收去了衣柜,然后才来到顾叶安身边跟他说道:

“赵倩不是自主附身,而是被人用禁锢咒封在温诺体内的,她被我释放出来之后,曾一度要说出背后之人,可是,在她说出之前就被那控制她的人毁掉了,所以,我才会请师叔重新练就她的魂魄,一来也是为了让她可以投胎,二来还想问一问她幕后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顾叶安不懂这些什么魂魄之类的事情,只是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分享出来,说道:

“其实之前我就有所了解,前段时间我就发现,梅远贵和严氏走的很近,无论是从商业上,还是从私下里,我们曾经怀疑,陷害老太太的事是秦王妃做的,其实不然,我现在倒是觉得,严氏的可能性会比秦王妃大。”

容吟霜是第一次听相公提起这事,当即心惊坐了下来,问道:“梅远贵和严掌柜走得近?他们为何走的近?左看右看,他们都是两个毫无交集的人才对啊。”

“越是看起来没有交集,他们就越是不会令人怀疑。”

顾叶安的话令容吟霜陷入了沉默,道理的确是这个道理,可是严氏又为什么要和梅远贵搅合在一起呢?是梅远贵能够帮助严掌柜,还是严掌柜能够帮助梅远贵呢?他们之间的利益分割点又在什么地方呢?

“如果是严氏的话,她对付老太太倒是有些道理的。你和娘没有回来之前,郡王爷曾经想将严氏扶做平妻,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严氏是郡王爷按照的模娘样找的,她原本就是娘的替身,她自己也做着可以取代娘地位的美梦,可是,娘回来之后,郡王爷对她的态度就发生了明显的转变,不再独宠于她,曾经的美梦突然破碎,而老太太也是明显偏向娘的,绝口不提扶她做平妻之事,所以严氏才对老太太起了龌龊之心,找人利用翠萍加害老太太。”

顾叶安沉吟了片刻,容吟霜又道:

“可是,严氏跟老太太有仇怨,却是与温诺有什么仇怨呢?她为何要利用赵倩,害了温诺呢?”

“…”顾叶安蹙眉叹了口气,说道:“只怕是梅远贵与温诺有仇怨,想教训教训她吧。”

容吟霜不解:“温诺可是梅远贵千方百计想娶回去的人,他又为何对温诺有仇怨呢?”

“你想想温诺的脾气,她的态度换做任何人都会受不了,更别说是心胸狭窄的梅远贵了。不过他此时还畏惧温诺的身份,所以,不好明着出手,于是就想利用赵倩来教训一下温诺,让她受惊,今后收敛脾气。只有这么想,似乎事情才是合理的。”

容吟霜还有有些不明白:“那这么看的话,严掌柜和梅远贵之间,到底是谁帮了谁?那帮助人的那一方,又能从中获得什么呢?”

顾叶安摇头,表示不解:“谁知道他们做了什么交易呢。我与你说这些,只是想让你今后对严氏多加防范,她与梅远贵若是真如我们所猜测的那样联手在一起,那么他们今后肯定还会有所作为,到时候再看好了,狐狸尾巴总有露出来的一天。”

容吟霜点点头,夫妻二人这才歇了猜心,看看日头,估摸着可以去接人之初接大儿和幺儿了,顾叶安还有事做,他是听了子然居士的话,知道容吟霜去了温郡王府救人,这才赶回来问一问情况的,现在情况问明了,他外头还有事情要处理,容吟霜便让他去忙,自己则坐上了老王的马车,去了人之初。

路上又遇见了一场大规模的发丧队伍,老王照例将车停靠在路边,容吟霜没有下车,而是掀开车帘看了看,只见这回的发丧队伍,可比上回玉儿的发丧队要声势浩大的多,应该是什么富贵人家办事。

正要帘子放下,可是却忽然看见八人抬的棺木上方直挺挺的坐着一个艳红的身影,那身影竟然是容吟霜那晚在荒野客栈看到的那个…

第112章 穷困书生

原本她以为这个穿着大红嫁衣的女鬼就是那些黑衣人要寻回的张老汉的闺女,可是最后才知道,那些黑衣人要找寻的人,早已被荒野客栈的那个女掌柜卖了出去,与这个却是毫不相关的。

想起那日前去买阴婚的那户,官兵来了之后,就突然迅速消失的人家,这才明白过来,那户人家根本没有死心,而是捏着女子的生辰八字将她又带了回去,可是,见她挺直的坐在棺木之上,那表情阴森可怖,俨然就是一副厉鬼样,容吟霜只觉得头皮发麻,这婚要是真成了,将这厉鬼娶进了门,那这户人家今后还指不定要招来何种祸害呢。

容吟霜走下车,对京城通的老王问道:“这是哪家在发丧,好大的排场啊。”

老王不愧‘京城通’这三个字,容吟霜一问出口他就立刻能够回答起来,这速度让容吟霜也不禁觉得神了,都不知道这老头儿平时都在干些什么,怎么能把城里的情况都摸的门儿清呢。

只听老王对答如流道:

“这是前兵部尚书杨忠怀家,死的那个是他的小儿子,不过十六岁,连亲都没成过就死了,子嗣就更加没有了,也是挺可怜的。”

容吟霜又问:“他是怎么死的?”

“病死的。这孩子听说生的时候难产,勉强长到这么大已经是了不得了,终归还是没能撑过十六。这不,你看见那孩子旁边那口小棺材没有?”

“什么?”容吟霜顺着老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正棺左侧列着一口精致的小棺,只听老王指着那小棺材说道:“杨家人怕这小公子一个人赴黄泉寂寞,特意给他结阴亲呢,那小棺材定然就是放女方衣冠冢的地方了。”

容吟霜叹了口气,没有说话,目光一直盯着发丧队伍离开之后,才摇着头回到马车之上。

从人之初接了大儿和幺儿,想起来月娘让她有空就回楼里一趟,她研制了新的糕点种类出来,大儿和幺儿听说有糕点吃,就紧赶着让老王快一些去茶楼。

到了之后,车才刚刚停稳,两个孩子就疯了似的跑下了车,把老王吓了一跳,跟着后头喊道:“慢点跑,两个小祖宗诶。”

容吟霜从车里下来,见宝叔照例亲自从柜台后迎了出来,跟她打了招呼,就亲自请老王进茶楼喝茶吃些点心,宝叔知道老王是来自郡王府的车夫,所以,每回老王送她来茶楼,宝叔都少不得亲自迎出来招呼他,两个年岁相差不大的人,一口一个老哥老弟,显得亲热的很,倒叫容吟霜很是意外。

月娘做了一种酥饼,名字很好听,叫玫瑰月色,原因是酥饼的馅儿是玫瑰花瓣酿蜜做成了,甜鲜宜人,一出来就获得了无限好评。

现在茶楼的点心生意已经扩展到可以让客人打包外带的地步了,有些客人特意慕名而来,就是为了吃月娘的点心。

月娘每天从早忙到晚,宝叔为了让她稍微舒服一些,就给后厨一下子添加了十个人给她打下手,可是月娘都嫌他们麻烦,一个个全都给赶出了后厨,让他们跑堂去了,后厨里除了多增加了几个灶台之外,其余的还是由她一个人在完成,她算计了时间,倒也做的井井有条,多了旁人在里头打岔,反而不顺当了。

大儿和幺儿自然不必说,月娘做的点心向来是他们两人的最爱,容吟霜也尝了两口,觉得特别好吃,于是就让月娘给她包了两盒,准备带回去给顾叶安和子然居士也尝尝。

而她知道,子然居士不喜甜食,就特意让月娘给做了一份半糖的,因为是现做,所以容吟霜就在楼里等着。

傍晚时分,楼里的生意也是小高峰,宝叔在柜台后,算盘打得噼里啪啦,收钱收的不亦乐乎,容吟霜也帮不上什么忙,自从上一回宝叔让她代理收钱她给半路撂挑子之后,宝叔是再也不敢让她站柜台收钱了,容吟霜也却是没有算账的天分,宝叔不让她做,她虽然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但实际上还是乐得轻松的,这不,她现在来了,宝叔除了报账之外,几乎不让她做其他什么事,容吟霜就站在柜台最里面看着一本不知谁放在柜台上的坊间小话本。

翻了几页觉得没趣,容吟霜就抬头看客人百态,这也是她无聊时最喜欢做的事情了,突然,她的目光落在一个脚边放着破旧书篓,将一只用的都缺了角的木箱子摆在桌面上的穷酸书生身上。

这书生看着清瘦至极,脸有些黑,许是常年曝晒的原因,加上脸无二两肉,看起来就更加黑瘦,他身上穿着的衣服料子和款式倒像是不错,就是长时间不洗,变得脏污不堪了,只见他正埋头苦吃,将一块块的糕点接连不断的送入口中,嘴里包的像个球,实在嚼不过来了,才转而拿被子喝口茶润润,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容吟霜不禁有些替月娘做出来的精致点心觉得可惜,这样的牛嚼牡丹,不懂品味之人,也真是少见了。

宝叔算好了眼前的帐,将找钱还给客人之后,见容吟霜的目光盯着那个书生,不禁说道:

“那个书生从早上就来了,别看他瘦,一连点了几十盘点心了,上来就清光,能吃的很。”

容吟霜咋舌:“几十盘?”

这也太夸张了吧。就是一个普通的大胖子也不可能一天吃几十盘点心,他也不怕干的慌。

宝叔点头:“是,没错,我给他记着呢,三十八盘,还另外要了三小碟白糖呢,也不知几天没吃饭了,还特别爱吃甜的。”宝叔说着,正好看见小六经过,就喊住了小六说道:“小六,去给那客人加点茶水,这么吃下去,我都替他噎的慌。”

容吟霜也很赞同,让小六赶紧去加。

小六麻利的跑过去给那书生加了茶水,那书生将最后一块点心送入口中,然后就着小六刚倒的茶水喝了两口,这才捧着肚子靠在桌子上喘气。

“他这么吃,没事儿吧。”

容吟霜不放心的问道。

宝叔又瞧了一眼,正好有人来结账,他一边打算盘收钱一边说道:“他身体估计没事儿,不过咱们可能会多点事儿。”

容吟霜不解的看着他,宝叔却没再说什么了,容吟霜就见那人拿起了地上的书篓子,背起桌上的破木箱子,走到了柜台前站定。

宝叔立刻堆起了职业笑容,说道:“谢谢惠顾,您一共吃了三十八盘小点,两杯茶水,茶水就当是小号赠送的,您只需付了点心钱就行,一共是二两八钱。请问您是整锭,还是碎银?”

只见那书生打了一个饱嗝,然后将木头箱子往柜台上一放,然后打开了箱子盖子,箱子里全是一些大夫用的工具和瓶瓶罐罐的药材,容吟霜以为他是要从箱子里拿钱付账,没想到他只是从巷子里拿出了一块湿漉漉的毛巾来擦手,然后说道:

“我没钱。掌柜的你看着后厨有什么杂活儿就让我干好了,要是没有杂活儿,我这吃饱了,你派人揍我一顿也行。”那人理所当然的说完这句话之后,就摆出一副‘我都可以,你们随意’的神情出来,看呆了一旁的容吟霜。

“…”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吃霸王餐吗?容吟霜咋舌不已。

转头看了一眼淡定自若的宝叔,突然明白刚才宝叔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他早就看出了这书生是没钱付账的主儿,所以,此时听了这些才很淡定。

只见宝叔将头转过来,看了一眼容吟霜,然后问道:

“掌柜的,您说该怎么办?是让他干活儿啊,还是打她一顿?”

“…”

容吟霜尴尬的看着宝叔和那‘等你发落’的穷困书生,目光将那书生从上到下打量几眼,只见他脚上穿的那双莆鞋竟也磨破了,露出里面黑漆漆的罗袜,又见他风尘仆仆,灰头土脸,打人…她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出的,深吸一口气,说道:

“咱们不是还少个人劈柴吗?”

宝叔立刻会意,点头说道:“好吧,既然我们掌柜的心善不愿意揍你,那你就留下来给做点粗活儿吧,根据京城的工价来定,砍柴工每月七钱银,你一共吃了二两八钱,所以,你得在这里给我们砍两年零五个月的柴火,先生你觉得怎么样?”

容吟霜现在看着宝叔就一种想笑的感觉。只觉得这个老头还挺好玩的,明知道这书生吃了东西不会给钱,还那么放任他吃下去,现在又一副和蔼可亲的语气说着这商量的话。

只见那书生眉头微微蹙了一下,从襟里掏出一只脏兮兮的绣着鸳鸯的钱袋来,这钱袋跟他的衣服一样,做工和料子都很好,就是脏得很。

他从钱袋里倒出了一锭一两的银子,然后还有三个铜钱,然后将这些推到宝叔面前,说道:“这里是一两三钱,不够的份我留下砍柴,不过,我没地方住,哪怕是柴房你也要替我安排,每个月七钱银子,我留两钱,五钱还债。”

宝叔的算盘又是一阵噼里啪啦,然后点头说道:“行,那就是要给我们茶楼砍一年零十个月的柴,行吗?”

书生木讷的埋头想了想,然后才正色抬头说道:“行。”

“…”

一场原本以为会展开的大战就这样和谐解决了。

那书生提着破旧的篓子和箱子走出了后门之后,宝叔对容吟霜问道:

“掌柜的,您是不是可怜他没地儿吃饭,这才留下下来砍柴的?”

宝叔的问题让容吟霜扬了扬眉,然后才点头,说道:“是啊,我见他衣衫褴褛,但眉宇间却自有一股傲气,想来也并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徒,说话也是条理分明的,不是干粗活的料子,你随意让他砍几天,就让他走好了。”

宝叔点点头,他当然也看出了这书生气度不凡,明白了容吟霜的意思之后,他也就顺着话将他留了下来,谁出门在外都有不方便的时候,有时候大度一些,说不定就真的能帮到别人一些,人生在世,真的不需要处处尖钻,得饶人处且饶人即罢了。

第113章 徐生

这个书生名叫徐生,徐生是贵阳人,从贵阳徒步走到京城,用了近一年的时间。

徐生似乎也读过书,说话条理分明,撇开他吃霸王餐的恶习,真正交流起来还是一个颇有故事,颇有内涵的人,也许是因为走的路多了,所以,他对各地的风俗人情都有自己的见识。

月娘和宝叔成亲之后,就从茶楼后院搬去了宝叔的宅子,所以茶楼后院正好空了下来,容吟霜就安排徐生暂时住在后院,原想让他砍几天柴,意思意思就让他离开,可是徐生却怎么也不肯,说既然答应了要砍柴,就绝不会半途而废。

在宝叔的一再询问之下,徐生才稍稍吐露了一些心思,他从贵阳一路走到了京城,其实是为了找人,找他未过门的妻子,他的未婚妻失踪了,于是他就从贵阳一路北上,找寻她的下落。

因为肚子太饿,就想饱餐一顿,这才有了在茶楼吃霸王餐的事件。

宝叔将徐生的事情汇报给了容吟霜知晓,容吟霜也很无奈,说道:

“既然他是来京城找人的,把咱们这当成歇脚的地方,那也没什么,这个徐生并不像是恶人,谈吐不凡,从前也是读过书的,他不远千里从贵阳来到京城寻找未婚妻子,这份诚心与毅力也是不易的,原就不想为难他,如果能帮他就帮一帮好了。”

宝叔点头说道:“是。掌柜的心慈,那咱们就收留徐生,不过,他留在店里总不能白吃饭,柴还是要砍的吧。”

容吟霜看着宝叔明明一副想帮人家的样子,却偏要做出这斤斤计较的掌柜模样,就觉得好笑:

“宝叔你看着办吧。他要是自己愿意,我也没说不让他砍柴。反正咱们店里确实少一个砍柴的嘛。”

得到了容吟霜的许可,宝叔便回到了楼下。

又过了几日,容吟霜心里惦记着那与杨家配了阴婚的那个鬼魂,这些日子过的还算太平,城内并没有传出什么恶意事件来,但容吟霜还是有些放心不下,还是让老王多打听了些关于前兵部尚书杨家的事来。

“大夫人,这个杨家最近也没有发生什么大事,他家的小公子死了之后,杨家人就一直深居简出,低调的很。”

容吟霜觉得奇怪极了,但是人家平安无事,总是好的,老王觉得有些奇怪,问道:

“大夫人,您怎么突然对杨家的事这么感兴趣?”

容吟霜一愣,然后才回道:“哦,只是觉得那个年纪轻轻死去的小公子有些可怜罢了。”

“哦,那小公子可怜倒是可怜的,不过,如果他不是这样早死的话,说不定也会成为像他两个哥哥那样负心的人,这么一想,也就觉得他没什么可怜了。”

老王的话让容吟霜又是一愣,蹙眉问道:“怎么他的两个哥哥负心吗?”

“是啊。杨家的大公子和二公子都是世间少有的负心人。他们少时都订过亲,不过,那时杨忠怀杨大人还是兵部尚书,杨家也没有攀附权贵的心,不过后来杨忠怀大病一场后,就辞了官在家养病,杨家就渐渐淡出了官场,那两位公子少时定的全都是书香人家的小姐,可是,杨大人辞官之后,他的两个儿子还想继续往上爬,身负婚约勾引了高官家的小姐之后,就把已经谈婚论嫁的两位姑娘给退了回去。那两兄弟在这方面可是出奇的一致,这死去的小公子是死的早,没准再过几年,也和他两个哥哥是一样的胚子。”

“…”

老王的话让容吟霜陷入了思绪之中,良久后才又问了一句:

“他那两个哥哥都住在府里吗?”

老王摇头:“不,都分府出去了,杨家现在就是杨家的上一辈在住,小辈几年前就全都分府出去,各自为家了。”

容吟霜眯眼想了一会儿后,又对老王说道:“你这两天再去跑一跑杨家大公子和二公子的府邸,看看有没有事。”

老王对容吟霜的想法表示奇怪,但她吩咐的事情也不会耽搁,因为他的兴趣爱好就是探听,从前跟着老温郡王上阵的时候,他就曾经是探子营的精英,探听情报与打听八卦在他看来就是大同小异的,都是窥探隐私,每回探听出了什么小道消息,他就特别有满足感和存在感。

容吟霜当然不知道老王的心思了,只觉得这个老头挺神,问他什么他都能知道,哪里明白老王是把打听八卦这种事情当做终身职业在做的。

老王把容吟霜送到了朱雀街的入口处,容吟霜就要自己下来走回茶楼,顺便逛一逛街面,老王就离开了,马不停蹄的往城里去执行任务了。

容吟霜眯着眼,九月的天气仍旧很闷热,日光照射的厉害,她走在街上不禁用手挡在了眼睛前头,眯着眼走到了檐下。

刚想走进一间书画店,想进去看看有没有适用于人之初的新物件,可是眼角余光却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

只见那个酸书生徐生此时正搬了一张破桌子,坐在卖发糕和卖梨子的中间,桌上摆放着一排银针,一只棉花做的手垫,手垫旁用一张硬纸写了一行字:专治疑难杂症,诊费一钱。左上角放着墨石,右上角就是笔架和毛笔,面前还放着几张空白的纸。

换了干净衣服的他,看起来不再那么风尘仆仆,灰头土脸了,一双手伸出来修长秀气,的确不像是砍柴的手,而他此刻坐在桌子后头,正在替一位腹大如牛的老汉诊脉,不过片刻,他就得出了结论,说道:

“没事,就是胀气,我给你开一贴排气的药,吃上两三顿应该就会好很多了。”

那大腹老汉点点头,道谢道:“好的,谢谢你大夫。”

说完就从袖中拿出一钱银子放在桌上,徐生认真的斟酌出了药方,然后双手将方子递给老汉,说道:

“您拿着这个药方去药房抓药,将三碗水煎成一碗水,分两次喝下,注意这几天别喝太多水,等腹中气体排出之后再喝。”

老汉拿了药方,连连点头,说道:“是是是。多谢大夫。您看病这么便宜,又这么周到,真是好人啊。”

老汉走后,徐生才拿起桌上的一文钱,放入了随身的衣袋中,又过了一会儿,又有一个满脸是疮的老婆子走了过来…

容吟霜在徐生摆摊的二楼茶社中坐下,挑了一个靠窗的位置,正好能够看见徐生替人诊病,不过短短半个时辰的功夫,徐生就诊治了七个病人,每一份药方都写的密密麻麻很是详尽,因为诊费便宜,态度温和,获得了不少好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