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副“没想到”的样子,停了片刻,笑了,“你不好好看着你们家小狗崽,管我吃多少饭?”

她同样拿了一个马卡龙递到他嘴边,抿了下唇笑,“人家长一张嘴是为了吃饭,你偏是为了说话。”

带一点亲昵地笑话他,邵一沣只觉头皮微微发麻,竟踌躇起来,最后还是不耐烦地接过她手里这个吃了。

闻樱瞄见他左手始终捏着照片没放,不由放轻了声音道,“你最近总是不在家,是因为我的缘故吗…”因为她占了他亲娘的位置。

这一句她没能说出口,但两人都明白。

“你该不会以为,我在为她的死而难过吧?”

嗯?

闻樱疑惑地眨了下眼睛,就像在说“难道不是吗”。

“我娘是因为和外面的男人跑了,才死在了战乱里。”他轻飘飘地说完,笑容冷淡,“我为什么要替这种女人难过?”

她一向是端秀而黠灵的模样,此时也是狠狠一怔,眼里流露出仓促地惊慌:“啊,抱歉…”

她的道歉比无意中的冒犯更加令他厌烦,他似笑非笑地问:“母亲好像比我还小一岁吧。”

“什么?”

她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见他又道:“真是可怜,还这么年轻,父亲能满足你吗?”

“邵一沣?!”她既惊又怒。

“哦,生气的样子也很好看。”他解了颗扣子,轻挑了挑眉,“父亲最近和别的女人打得火热,还顾不上你吧,要不然我们试试?”

“你!”她蓦地涨红了脸,“你不能因为你娘是这种人,就以为全天下的女人都是——”

她话还没说完,刹那间,被他狠狠地向后一推,整个人都被推倒在床上。

她手里拿着的马卡龙的碟子摔在床上,五颜六色的圆形小甜点在被子上四散滚开。

邵一沣俯下身,他的表情已经全然变了,就像是被触了逆鳞的龙,激起了全身好战的因子。他俯下身,温热地气息流到她耳际,“母亲何必如此生气…”

他们离得这么近,他才真正有时间注意到她的脸。

她的长相是真的显小,清纯秀丽的脸庞,如柳树一样柔软纤细的身段,和学校里的女学生一样都是花儿般的年纪,可她已经嫁了人。

每回她想到他房里来,却被门口的大狗吓住时,他都嗤笑不已。直到她日复一日地去讨好它们,从一开始地小心翼翼,到后来的亲昵自如,他看着,就好像自己都被她捋顺了毛,变得服帖了似的。

他五指探入她指缝中,轻而易举地压制住她,“难道你不觉得,我们这种禁/忌的关系会更有趣?”

“混账!”

她仿佛憋了很久,突然不知哪里生出来的力气,用力地将他推了出去!

随后她拿起手边的马卡龙砸向他!

大红、奶绿、奶黄,一个个色彩艳丽的“炸弹”丢到他身上。

邵一沣惊愕地看着她的举动,猝不及防踉跄往后退了两步,“等…”

他才说了一个字,额头上立刻被丢了一个!

“混账!”她生气的样子果然好看,凤眼乌亮,双颊彤红,艳若桃李,把马卡龙像石子一样丢到他身上发泄怒气。

“混账!”

他气笑了,“喂,我说…”

“混账混账混账混账!”

她听也不听,就像不会骂人的词,口中一直重复着这一句。直到马卡龙都丢完了,才最后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生着气,提着她端秀庄重的八宝繁复花纹的裙子跑走了。

邵一沣一路丢盔弃甲,被逼迫得靠坐在墙壁边。见她的身影消失在门边,而他身边是丢了一地彩色“炸弹”。

他抓了抓乱了的头发,突然“噗嗤”一下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小狼狗(看着满地马卡龙):…吃!

-

谢谢宝宝们3可怕,这是我更新最迟的一次,周一事情太多了,才10月就要写年终总结???老总还开会开不停,开会狂魔!!

正好最近一直还在卡文状态,我大概是五点到家开始写,当中吃了个饭,差不多写了五个多小时,这效率也是没谁了。

吐槽完毕,久等了(づ ̄3 ̄)づ╭?~

PS:我每天都会在文案最顶上写通知,准时就会写八点半替换,不准时也会说明缘由,宝宝们不知道哪里看更新信息的话可以关注一下。

第31章 军阀小狼狗(六)

邵一沣第一次深刻的意识到,女人翻脸的速度有多快。

如果说先前,他的那位好继母想在家中站稳跟脚,所以待他时作出百般温柔的姿态,那么在他险些越线之后,她就彻底换了一副脸面。

每日的下午点心没有了,用餐时的关注没有了,温声细语的关心没有了,每每和他在家中碰面,她看着他就像看一团空气,擦着肩膀就走了。让他既好气又好笑。

这样的表现,倒更让她像一个正值青春年龄的少女,他先前认定的工于心计的继母形象烟消云散,一时竟回想不起来了。

闻樱确实是借题发挥。不知为何,每次遇上邵一沣,她都觉得有点危险。或许是他的态度总是那么随心所欲,而随心所欲的人都非常危险。

但她不可能永远避开他,所以在需要出门一趟的时候,找到了邵一沣,希望他陪自己去一趟百货公司。

别的不说,小狼狗把她的东西都拆了一遍,有的装好了,有的坏了,她急需补货。

这个年代与古代不同,出行未必要人陪,但她身份特殊,出门必定要做安保工作,邵阁天缺根筋没给她留下这方面的人手,总不好她一个女人亲身上阵去做调度,干脆就拜托了邵一沣。

邵大少爷可能是假日闲着无聊,又或者是有着补偿的心理,很快就答应了她的要求。

“去大新百货?”他长腿一迈跨上来,与她并坐在后排。

她安静地点了点头,便转而去看两边的风景。天还冷着,轿车玻璃上一层白雾,影影绰绰看见道路两旁的树木。

他刚上车,大衣上也带着寒气,她抱臂摸了摸胳膊,向旁边挪去。

邵一沣不知情,只当她还在介怀先前的事,双手举放在两旁,痞笑道:“你放心,我一定离你远远的。”

她一眼横过去,“你的敬称呢?”

“…我离您远远的,行了吧?”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两人,嘀咕太太还真是家学渊源,规矩繁多,连这都要计较,一时竟忽略了他家大少爷突如其来的对话。

这个年代的百货公司不比后世差,甚至多了一分矜贵的热闹,异彩纷呈的霓虹灯照耀下,橱窗内都是进口的洋玩意儿,职员穿着统一制式的旗袍,脸上洋溢笑容,热情地接待来客。

闻樱在服装店停了脚步,邵一沣恰好遇到学校里的同学,便给她留了几个人,和人打招呼去了。

闻樱的穿着打扮和气质与周围格格不入,像误入了浮华圈的世家闺秀。她迈着小步,裙幅纹丝不动,看物品时微侧着脸,有着沉静而美好的气质。

这一来,便叫人盯上了。

要说无论在哪个时代都有混子,调戏到她跟前的像是有钱人家的纨绔少爷,原是身边跟了个清纯的女同学,一看见她就迈不动腿了,对着营业员大手一挥:“把这位小姐看上的都包起来。”

紧跟着就去闻樱前面献殷勤:“小姐贵姓?”

闻樱走三步他也走三步,闻樱退一步他就进一步,脸上挂着殷勤,姿态却迫人。

没等邵一沣留下的护卫上来赶人,刚走入店里的女客发出轻嗤地笑声:“你口中的这位‘小姐’梳着妇人发髻,你该叫她太太才是。”

闻樱偏头去看她,眼底划过一丝讶异。

芈兮?!

大冬天里,她穿着一身明艳海棠红的旗袍,两侧开叉露出一双长腿,裹着丝袜,婀娜性感。要不是双肩处还拢着皮草披肩,简直令人怀疑来到了春天的花花世界。

她比闻樱高半个头,站到闻樱身边时,十足保护者的模样,笑容妩媚而戏谑地问,“是吧,这位太太?”

纨绔少爷的表情变得滑稽起来,“太太?”他看了眼闻樱,又狐疑地扫向芈兮。

闻樱点了点头。

对方将信将疑。

真正将他赶跑的还是闻樱身边带着的护卫,但闻樱仍旧和芈兮道了谢。

芈兮从手提袋里摸出一根女士烟点上,夹在指尖,接近那诱人的红唇,“不用谢我。”她吸了口烟,接着轻轻地吐出一口白烟,似笑非笑地唤她:“邵太太。”

闻樱故作不知:“您是?”

“芈兮。”

“芈小姐,不知芈小姐怎么知道我的身份?”

“我看见邵太太身边跟着少帅,自然心知肚明。”芈兮的眼神意味深长,“我相信邵太太心里知道我是谁,您是聪明人。”

闻樱不知她是什么意思,应付道:“略有耳闻。”

对方笑了,“只是略有耳闻?我从阁天那里倒是听说了不少事情,从前只听他念叨您刻板无趣,近来又换了说法,无论是教养家中二子,还是处理他母亲的事,您都功不可没。这就很有趣了。”

“芈小姐的意思是?”

“叫我兮兮就好。”她靠近闻樱,同阴影一道压下来,“或者叫我蔷薇也可以,你说呢,小樱花?我们可是一国的人。”

闻樱只觉心脏像是被人狠攥了一下,忽而猛烈地跳了起来。

蔷薇和樱花,是光源图上两个阵营的代表图案。

但是怎么会…

她经历了两个世界都安然无事,怎么会在这个世界被一眼看穿?

还是说,对方只是试探,

她张了张口,字尚未吐出,就被另一道身影揽了过去。邵一沣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

“这不是父亲最近收在身边的小情人吗?”他嘴角晃着玩世不恭地笑,确认了一遍闻樱的状态,眼神锐利地盯住芈兮,“怎么跑到我母亲跟前碍眼来了?”

闻樱拉住他,摇了摇头道:“芈小姐刚刚替我解了围,并非有意针对。”

邵一沣见自己说得明白,她还要替情敌说话,不由生出恨铁不成钢的情绪。

芈兮后退一步,以示无害,又在闻樱和他之前扫了一眼,笑容暧昧,“大公子待继母也这么孝顺亲近,还真教人羡慕邵太太。”

邵一沣只当她是异想天开要登堂入室,取代闻樱的位置,只有闻樱明白她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如果对方的洞察力了得,明确得知了她的身份,甚至知道她们两人之间存在竞争关系,那么她自然能够察觉到她在邵一沣身上花的心思,和他们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

她沉吟须臾,出乎众人意料地说:“我和芈小姐一见如故,不知以后可否邀你来府中一叙?”

邵一沣:“…”

他还没见过那位贵太太敢把小情人邀请到家里来的,再客气也要有个限度?!

芈兮同样觉得惊讶,先前轻率的态度微微收敛,不自觉地多打量了她一番,弹了弹烟灰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

两人刚一回府,就见莹草跑了下来,大松了一口气,看样子就像出了什么事。

“怎么了?”她问。

“太太可算是回来了,二少爷找不着您,闹得厉害!”

“让他练的字呢?”

“写了一页多半的纸。我按照您吩咐的,看着他练字呢,起先还好好儿的,就是分心,频频看门的位置,后来想是一直没见您来,好悬没把书房给掀了!”

“我去看看。”

说着就匆匆往书房赶去,先前还在和她说话的邵家大公子被彻底丢在了一边。

邵一沣掸了掸大衣上的寒气,挑了下眉,跟着她过去了。

闻樱进门前就闻到了墨水的气味,进去一看,凳子掀倒在地,墨水瓶翻倒在桌子上,墨汁倾倒流出,还有地上被撕坏的纸页。莹草夸张了这么多回,这一次还真不夸张,甚至说得含蓄了。

这哪是差点把书房掀了?这根本就是已经掀了!

邵廷玉一闻见她的气息,眼睛瞬间亮了,立刻就要扑过来,被她冷着眉眼严厉地一斥:“站好!”

经过这么长一段时间的教导,她说的话他大概都能听懂,这一回甚至不必听懂,单看见她截然不同的表情,和身上散发出的强烈情绪,敏锐的小狼狗就已经刹住了脚。

他无措地站在她身前一米远的位置,习惯性地从喉咙里发出了“呜”地一声,显露出紧张的模样。

闻樱反省自己,从穿过来那一天起,她就几乎没让小狼狗离自己太远,一是教养方便,二是因为他的依赖性让她放心不下,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会造成如今的状况。

但他不可能永远腻在她身边,如果一旦脱离他觉得安全的环境,就开始焦躁不安,那么他的未来甚至还不如原有的轨迹,她的出现反而是害了他!

想到这里,她犹疑的目光里多了几分坚定。

邵一沣到的时候,看见她拿着鸡毛掸子一下一下用力地抽小狗崽。

他听说过她拿鞭子抽小狗崽的事情,一度认为她找的理由的只是托词,怎么会有人不惜名声去教养一个外室子?

她或许是厌恶对方的母亲,或许是生气了拿他发泄,总之不怀好意,只是事后找了个听上去好听的名头而已。

而如今…

邵一沣背靠着门,安静地看着眼前的场景,忽地想起许多往事。

大概在很小的时候,他的生母也这样狠狠地打过他。起因是什么他早已经忘了,横竖是他在乡间调皮捣蛋,被抓住了就是一顿好抽。

七八岁的年纪,就和他这位“弟弟”是一样的,只不过生母远不如她温柔美丽,而是乡间最朴实的一名妇女,抽起人来的手劲儿她怕是十分之一都比不上。

他不由得羡慕起小狗崽来,他那时候疼得连路都走不了,背上火辣辣的像涂了辣椒水。

再看看他,只一脸的茫然和委屈,显然不大疼,也不能理解她的意思。反而是她打着打着,自己先哭了起来。

邵一沣觉得好笑,可他没发觉,这一瞬间,他望着这位继母的眼神,有多么温柔。

*

时光流逝,转眼就是三年,邵一沣已经从军校毕业,跟在邵阁天身边做事,并且小试牛刀,在其他军阀抢地盘交火的过程中打了一场胜战,真正见了血之后,他为人反而稳重了不少,少了年少时的几分轻佻,只是性格恣意依旧。邵廷玉也终于有了大名,只有闻樱还会叫他小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