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光源图上的显示又该怎么解释?

她直觉问题出在芈兮身上,她是自己所遇到过的最难缠棘手的堕落神使。一般来说,按照21曾经告诉她的话,神使因为擅自扣留了奉献主神的信仰之力,选择滞留在某个世界,所以无法来到另一个世界,而是会在她滞留的世界轮回转世,就像上一个世界的宋汐。

可听芈兮的讲述来看,她似乎仍然经历了很多不同的世界。

如果她能打破这个规则,那么在光源图上做手脚,也并非不可能。

只是这份猜测没有任何的真凭实据,她也不可能从芈兮那里得到答案,所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在这期间,21不曾出现为她解惑,只能由她自己推断摸索。好在经历了两次任务,她早已磨练出了耐心。

这天,空气阴沉沉地将要下雨,她刚令莹草将晒的被褥收好,就听见一阵匆忙的脚步声。

“罗副官来了…”闻樱刚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便见对方神色不大好看。

邵一沣的副官罗诚匆匆走进来,谢过佣人递上来的水杯,毕恭毕敬地对闻樱道:“少帅命我告之太太,今日大帅要回来用餐,还请太太避一避。”

“出什么事了?”

“倒不是什么大事。”罗诚顿了下说,“少帅与邵团长意见不合,险些开火,使得大帅大发雷霆,恐怕会殃及太太。”

邵团长指的是邵廷玉,七年时间足以让他在军中如鱼得水,十三岁就领兵作战,作风野蛮强横,只要是被他瞄准的目标,必定会被撕咬下一块肉来,近年来十分得邵阁天得喜爱,直称有他当年的影子,军中大佬也不无称赞,风头甚至压过了邵一沣。

因为邵廷玉给邵一沣带来的威胁,所以两人虽然在闻樱跟前表现出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背地里却摩擦不断。

这一次被捅到了邵阁天跟前,想必不是一般的小打小闹。

闻樱没有听从邵一沣的提醒避开,而是令厨房准备了一桌菜,等他父子三人回来。

邵阁天人到中年,虽没变得昏聩,但勇武不胜往昔,私心也渐渐多了起来,因多与芈兮厮混,甚至给她在军中搞了一个什么参谋的职位,即便只是个花瓶摆设,并无实权,仍引起了不少争议。

他最先到,在长桌首位落了座,跟闻樱点点头。每回看见家中小妻子,他总是会产生发憷的感觉,这在当年的荒唐事之后更甚,因此这两年连话都少了。

邵一沣随后即至,脱了军装外套,留里面一件军式衬衫,人愈发英挺不凡,神采焕发。战场上的血腥气全然不闻,仿佛他仍然是笑看声色场中莺歌燕舞的少帅。

看见闻樱没有避开时,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而后又像是拿她没办法,笑摇了摇头。

“母亲。”

闻樱正布碗筷,就听见一声微低的少年嗓音。

她转过身来,看见来人肩头淋了雨,忙拿手帕给他擦雨水,“这么大的人了,还不知道躲雨?”

邵廷玉只是低着头,用黢黑的眼睛望着她,如愿听到她絮絮叨叨地关怀。

邵廷玉如今已经年已十八,曾经稚嫩的脸庞全然褪去,浓眉压着突出的眉骨,只消一眼看来,其中蕴含的狠戾残酷就能吓得敌人腿肚子发抖。他不像邵一沣读过军校,这是他十岁就接受鲜血洗礼所拥有的气势。

大帅府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父子三人都脾性不小,说着说着就吵起来了。

闻樱这才知道,两人不是因为作战意见不合,而是互相推让对象,拒绝联姻。

期间,邵大帅气得拍桌子:“孔家的女儿有哪一点不如你们的意?还由得你们挑三拣四,摆出不情不愿的脸色给我看!”

当然,两人即便要娶,挑的也不是同一个人,孔家同样有许多位小姐,挑一个年岁相当的就是了。

邵廷玉平静地回应:“大哥年近而立未婚,我一个做弟弟,怎好越到前头?”

邵一沣的回答就无赖多了,“商人多铜臭,养出来的姑娘不合我意。我若要娶,也该是娶母亲这样书香门第的女儿,母亲说,是不是?”

闻樱不答,只招呼他们吃菜,三人给面子各夹了一筷,随之面色发苦。

往桌面上一看,这才注意到,一桌的苦瓜炒菜,就连汤都是苦瓜汤。

闻樱擒着筷子又给每人碗里夹了一筷,这才慢条斯理地开口:“给你们下火的,多吃点。”

三人一齐不吭声了,苦大仇深地看着一桌子苦菜,却没一个敢和她发火。

晚饭过后,邵阁天叫上两个儿子到书房里谈话,闻樱看着佣人收拾好了东西,才准备上楼。

期间走过一间小客厅,猛地里头伸出一只手,将她拽了进去。

她被抵在墙上,男人微俯下身,衬衫下隐约露出健硕的身躯,男性气息扑面而来。他在她头顶发丝间落下一吻,旋即又要去亲她的脸,被她一偏头避了过去,他轻笑起来,“还是这么偏心。”

她问:“哪里偏心?”疑惑间把脸转了回来,被他一低头吻个正着。

他只轻咬着她的唇瓣厮磨,很是纵容的姿态,可腰间的手却占有欲极强地将她压向自己,滚烫地呼吸与她交换。在她轻微挣扎时,他已解开她领口的一颗扣子,嘴唇落下来,在她雪白的脖颈间轻咬了一下。

闻樱捶他的肩膀,“邵一沣!”压低了声的薄怒。

男人抬起头,正是她名义上的继子邵一沣。

七年的时间,很多事都不得不超出闻樱的计划和预料。七年前她就已经完成了任务,这么长的时间,如果没有移情别恋,那么就足以让男人的情感发酵到冲出囚笼的地步。

闻樱是真正用心去表演的,甚至放纵自己对角色投入感情,所以对他的一步步接近不会像以前那么排斥,她也需要去维持这段感情。

“真小气。”邵一沣慢慢地替她扣上扣子,捧起她的脸,与她额头相抵,眼中浓郁的情绪仿佛要喷薄而出,“对那小子就是温柔体贴,对我就吝啬小气,我也淋了雨,你怎么不替我擦掉?”

“你真要我替你擦,就乖乖当我的亲儿子,不要做这种逾矩的事来。”

闻樱轻喘着气,微嗔地看他。她皮肤莹白如玉,此刻双颊染上犹如红霞一般的绯色,丹凤眼儿娇媚地微阖,着实令人动情。

他忍不住在她后颈摩挲,嗓音低哑,“宝贝这么美,我怎么忍得住。”

从很久前开始,他私底下就不再叫她“母亲”了,但这么称呼她却还是头一回。

“别拿那些不三不四地称呼来叫我。”她眉尖一蹙,像个刻板的老太太,“又是哪个歌舞厅里学来的话?少来污我的耳朵。”

他却喜欢极了她这副刻板的模样,这说明,她只是他一人珍藏的宝贝。

“好好好,我知道了,下不为例。”他立刻笑着投降。

闻樱没有管他玩世不恭的做派,已经在想别的事了,试探性地开口,“大帅说的那位孔小姐…”

“怎么?”

“你确实到了成婚的年纪…”

她话说一半,他脸上挂的笑容显而易见的冷下来,“你想让我娶她?”

闻樱犹豫了下,“小虎年龄还小,看他的样子也不喜欢孔家的小姐。”

邵一沣的眼神陡然暗沉下来,盯着她看,仿佛她再多说一个字,他就要做出连自己都不能想象的事了。

“所以呢?要我为了你‘亲儿子’牺牲吗?”他话里陡然一刺,

她顿了一下,眉眼软化下来,抬手抚摸他的脸庞,“你啊,就是性子太急。”

她这样的姿态非常难得,哪怕她是真心想让他娶那所谓的孔小姐,他也不想计较了。

“你放心吧,你‘亲儿子’没你想象的那么单纯,他不想娶,没人敢嫁。” 末了,他握住她的手,在手背上亲了一下,“我也一样。”

*

闻樱之所以提起孔小姐,倒不是真的让邵一沣娶对方,毕竟他如今心在自己身上,冒然把另一个女孩儿推入火坑的事她还做不到。

她只是想浇一盆冷水,暂时冷冷他的情绪罢了。她总担心再这么待下去,会发生更多难以预料的事。

回到卧房,她按下了灯的开关,房间里“啪”一声亮起。

转过身时,被坐在窗台上的人影吓了一跳!

“小虎?”她看清了人后,问道:“怎么来我房里了…你从窗户里爬进来的?”

邵廷玉正组装着手里的一把枪,即便没有灯光,单凭感觉,他亦灵活而快速地将所有的零部件安归原位,骨节分明的手指穿梭其间,快速的节奏里仿佛含有一种奇妙的韵律。

他晃了晃两条腿,还跟年少时一般,头也不抬地喊,“母亲来。”

“真是的…”闻樱拿他没办法,想起他晚上没吃几口饭,就从梳妆台那儿拿了一块饼干,顺手喂到他嘴巴里。

他眼睛还盯着手里的枪,却很习惯地咬住了饼干。

闻樱见他快要吃完了,正想把手抽回来,指尖却猝不及防被含住舔了一下。

她心头忽地跳了一下,抬眼去看,邵廷玉仍然专心致志地玩着手里的枪,仿佛刚刚只是一习惯性的一咬。

因为随后就被他手中富有韵律美感的动作吸引,闻樱没有发觉他耳后根微微地红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哇终于写到长大了我好想哭,一开始明明想写一个色气满满的小故事(咦?)民国的色彩感觉就很绮丽旖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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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14号的感谢都没有发3一个懒惰的作者,给大家一个曲奇饼干味的亲亲!!

第35章 军阀小狼狗(十)

邵廷玉将一把枪组装完后,塞到了闻樱怀里。

闻樱知道里头没子弹,随手摆弄了一下,觉得奇怪,问他道:“给我做什么?”

“这把最轻,适合母亲用。”

她无奈笑道:“可我又不会用枪。”

“我教你。”

他从窗台上一跃而下,从身后握住闻樱的手,摆开架势,将枪对准了镜子里的他们。

一整面的落地西洋镜,清晰的照出眼前的景象,年轻俊朗的少年轻拥着前面的人,曾经手把手教他握筷的人,如今却在他的比照下显得身材娇小,只到他肩膀的位置,仿佛缩在他怀里一般。

少年已经彻底长大了,他从一个流浪狗堆里活下来的男孩,在她的精心养育下,变成了战场上无往而不利的战士。只有在她面前,还保有着一丝仿若年少时的天真。

而时光待她很温柔,仿佛她仍然是十年前那个文静而果决的少女,唯有眉眼间添了几分经历带来的从容。

他就这么把枪对准了镜中自己心脏的位置,扣下了扳机,口中还发出“砰——”的模拟音效。

闻樱只觉好像是自己被击中了,心跳忽地漏了一拍。

“小虎!”

“嗯?”他歪了歪脑袋,像在问怎么了,和小时候如出一辙。

“不许胡闹。”她没由来地心慌,好像什么事情超出了自己的控制范围,只能认真地叮嘱他。

可这句话也是没由来的。

邵廷玉回看她半晌,轻轻地“哦”了一声。

*

闻樱在这个世界待的时间久,在任务停滞的状态下,她并不死拗着通关,而是将自己调整成及时享受生活的状态。

除了家里的消遣,她偶尔也会上街去听戏、逛街,电影看得不多,看过现代的彩色电影,这时候的黑白影片从故事到画质都无法吸引住她,反而是戏院里咿咿呀呀的唱段原汁原味,更得她喜欢。

这天她如常要去戏院听戏,一大早起床,先监督厨房准备了家中的早餐。

正坐在餐桌上吃饭,后面邵一沣走过来,仗着餐厅里无人,放肆地搂过她的肩膀,在她头顶亲了一下,道了声:“早。”

闻樱筷子里夹的,早就察觉到了脚步声,却没想到他会做出这样的动作。

在他笑落了座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捋了下落下来的头发丝,恼然地斥他,“没个正经!”

他并不回嘴,只单手支着下巴,侧头看着她笑,另一只手的指头不安分地爬到她的手背上,充分把“没个正经“演绎到了极致。

忽地,他视线越过她的肩膀,像是看见了什么人。

“吃粥,还是多士?”闻樱没发觉他的视线变化,在得到“粥”的回答后,亲手盛了一碗放到他跟前。

邵一沣去夹土豆丝,一筷子下去只夹起一两根,试了两三次都是如此。

闻樱忍俊不禁,夹了一筷子要放到他碗里。

他却得寸进尺的要求,“你喂我。”桃花眼冲她轻轻一眨,肆意地展露自己的魅力。

事实证明,女人也会为美色所迷,再加上她熟知他的脾气,如果不喂,他就敢这么一直看着她不动,反而更让人头痛。

于是闻樱没好气地将筷子塞进他口中,只顾着动作野蛮,一时忘了这是自己的筷子。

她刚想将筷子收回来,却发现一抽抽不动,再看过去,只见那头被他咬在嘴里不放,停了几秒,才松口将菜吃了下去。

但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她,仿佛含有什么意味似的,回味般道:“…嗯,好吃。”

闻樱脸“轰”一下变得通红。

直到邵廷玉同样落了座,她脸上都还留有未褪的红云。

邵一沣眼看着一言不发的邵廷玉,觉得有趣似的叩了叩桌面。

他没想到对方这么沉得住气。

要说这个家里能发现邵廷玉心思的人,恐怕也就只有藏着同样心思的自己了。比起他,对方隐藏得要更深,如果不是他意外发觉对方在一次受伤意识不清醒时,喃喃着闻樱的名字,同样不会有所察觉。

他还记得自己当时的反应,用震惊恐怕都不足以形容。

他是与闻樱没有血缘关系,闻樱也不曾养过他,从一开始两人就是同龄之间的针锋相对。她极富个人魅力,连守旧的观念在她身上都显得那么可爱,朝夕相处间,对她产生好感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但对方是闻樱亲手养大的,即便不是名义上母子关系,也应该是姐弟或者其他什么。毕竟她没有真正当过母亲,他一直觉得她板起脸来教人的模样,就像个不懂却非要装样的小姐姐。

而他唯一能想到的解释就是,邵廷玉根本就没有把闻樱当做亲人,或者说他们所想的亲人,和他想的亲人全然不同。

毕竟他还在狗窝里待了六七年不是…

就在他陷入思索的空档,闻樱已经吃完了早餐,说出了自己今天准备去戏院的安排。

“不行!”反对的声音从两个不同的方向发出。

闻樱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怎么了?”

邵廷玉道:“如果母亲一定要去,那我跟着去。”

“小虎不是不太喜欢听戏院的剧目吗?”

她刚发了问,却听另一边的邵一沣开口道:“最近局势紧张,本来前线就在和邻省打仗,父亲又和黑帮起了摩擦,军备物资缺乏,所以才突然间打起和商会联姻的主意。”

“…不是说道上规矩,祸不及妻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