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现在陈容眼中的,却是二百个盔甲着身,身形高大悍勇异常的壮汉。这些壮汉,应该就是北方人,任何一个的体形,都比得上两三个流民。

  他们整齐划一地策马而上,围上了马车。

  陈容嗖地转头看向王后,见他若无其事,便放下了心。

  其中一个壮汉策马而出,他朝着王弘双手一拱,唤道:“郎君?”

  居然是王弘的护卫?陈容村道:原来他们都在后面啊。直到这时,陈容才想到,自己都没有问过王弘,昨天晚上,怎么回事他孤身前来寻找自己,按道理,他的仆人不应该离开他左右啊。

  王弘施施然地走下马车,他朝陈容瞟了瞟,命令道:“王生,你把女郎送回城吧。”

  “是。”

  一个二十七八岁,一张国字脸的护卫策马上前,朝着陈容拱了拱手,然后跳下马背,跨上了驭座。

  马车驶动。

  驶出几步,陈容还在瞬也不瞬地盯着王弘,她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几次向跟他说些什么。可看到正被护卫们筹拥着,脸上虽然带着笑,却又了两分疏离和严肃地王弘,又闭上了嘴。

  马车渐渐远去。

  不一会,陈容的马车便出现在城门口。

  堵在城门处的南阳王的私兵,只是防止着贵族们出城,至于有人进城,却是不管不顾地。

  陈容顺利地进了南阳城,回到了院落、

  她一下地,朝着那转身离去的护卫匆忙谢了一声,便急急地对着院落里面唤道:“尚叟!尚叟!“

  连叫了两声,都没有人回应,她的声音带上了慌乱。

  这时,房中传来平妪惊喜地声音,“是女郎回来了?是女郎回来了?”她冲了出来,跌跌撞撞跑到陈容面前,扶着她的手臂,朝着她上下打量。

  陈容挥开她的手,问道:“尚叟呢。”

  平妪道:“在榻上躺着呢。”

  一句话说出,陈容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她绽颜一笑,道:“回来了就好。对了,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平妪回道:“今天一大早,“平妪朝外面望了一眼,凑近陈容的耳边,低声说道:“天刚刚放亮,城门一开,尚叟便出现在南街店面中了。”她的声音中有着忧色,“当时尚叟一见到人,便晕了过去。后来醒来后,便哭着叫着女郎你的名字。”

  陈容抿着唇,低声说道:“他是在南街店铺里的榻上?”

  “是。”

  平妪抬头望着陈容,讷讷半响,吞吐着问道:“女郎,昨天晚上,你…”

  陈容听出了她语气中的不安,当下双眼一瞪,喝道:“我清白着呢。”

  “是,是是,女郎清白着,清白着。”话时这样说,平妪的声音中,依然有着忧*。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一阵躁动声。

  喧闹纷纷中 ,李氏尖利的声音传来,“阿容可在?”

  陈容还没有反应过来,平妪已是白着脸,喃喃说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们昨天晚上就来问过女郎两次,今晨天刚亮,又说妇人有召。现在女郎前脚回来,她们后脚就来了,我就知道她们不会放过女郎的!”

  陈容听到这里心一沉,她想到了那封害得自己险遇不测的请帖!

  一个婢女的声音回道:“禀如妇人,女郎在呢。”

  “居然在啊?”李氏尖笑起来,她扭着腰,在四个婢女地筹拥下跨入院落。一入院,她便盯向陈容。

  望着衣衫尽是褶皱,长发披垂中有着凌乱的陈容,李氏笑了起来,她阴这一双细长的丹凤眼,尖声说道:“呦,呦呦!果然是胆大包天,敢道莫(看不清)情郎赴死的阿容啊。”她走到陈容面前,围着她转起来,嘴里啧啧有声,“胆子很不小啊,前一次,一消失便是数日,回来后还编造谎言戏耍长者。

  这一次呢,一大早的,衣裳没换,头发也乱了,啧啧啧,这身上,还有男人的味道啊,“她做了一个夸张的嗅鼻动作,“看来,小姑子对男人是食髓知味了,几天不去幽会一番,便情思难耐呦!”

  这话,已是十分刻薄,十足羞辱!

  陈容忍着气,张嘴便想回话。

  可是,李氏声音一落,右手便是一挥,向着那四个婢女命令道:“拿下来!”

  嗖嗖嗖嗖,四女同时跨出两步,围在陈容左右,伸手便向她按来。

  陈容盯向李氏,双手一甩,甩开了其中两个婢女后,她低声喝道:“如夫人,如今的阿容,也是个一举一动都有人关注的,请你让她们退下,阿容自己有脚!”

  陈容的声音刚落,李氏便是放声大笑。

  她笑得十分尖利,十分嚣张。

  笑着笑着,她声音一收,盯着陈容,讥嘲地说道:“莫非,你还以为你有琅琊王氏护着?啧啧啧。阿容啊,看来你是不知道啊,你的王七郎,已被胡人和南阳王同时盯上了。便是那个王仪,他今天早上,为了逃避围城,竟向带着私兵悄悄离开,也被南阳王控制了。就算他不曾被控制,那晚上你当众拒绝了他的好意,你以为,你在他面前,还会有什么颜面不成?”

  李氏一脸小人得意的讥讽,尖笑道:“想那琅琊王氏偌大的名头,却尽是出了一些贪生怕死之徒。哎,真是差我颍川陈氏太多了。”

  陈容听着听着,心沉了下来。她听得出来,这李氏的语气中,对南阳王极恭敬,对琅琊王氏,则有点轻辱。难道说,府中出事了?陈元彻底地倒向南阳王了?

  李氏心情甚好的冷嘲热讽到这里,手一挥,再次尖声喝道:“拿下了!”

  嗖嗖嗖,几婢同时扣上了陈容的双臂,锁住了她的肩膀。

  陈容心思电转。

  昨天的那封请帖,分明是要置她于死地。她虽然不知道是谁干的,可她这一世,得罪的人也只有这么一家子!

  现在这李氏,那动作那表情,太过嚣张!事情不对头啊!

  决定一下,陈容双肩一抖,便撞退两个婢女,向后退出一步。

  她这反抗地动作一做出,李氏便尖叫起来,“反了反了,真的反了天了。”尖叫声中,她大声命令道:“你们也上去。”

  她指的,是刚刚跨入院落的两个护卫。

  这两个护卫,陈容是识得的,他们是阮氏陪嫁过来的,一个个都有很不错的身手,上一次阮氏另路南迁,便是因为有他们护着才一路平安。

  望着那两个大步逼来的护卫,望着旁边缩成一团,尖地尖叫,哭的哭救的平妪等人,陈容停下了动作。

  她没有做徒劳无功的挣扎。

  两个护卫走到她面前,见她没有再跑,便停下脚步,而另外四婢再次围上陈容,她们锁住陈容,把她朝着前面重重一推,喝道:“走吧。”

  玉氏,在;李氏扭着腰,一路尖酸刻薄地辱骂中,她们押着陈容,向阮氏所在的院落走去。

  不一会,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进入了阮氏的院落。一入堂房,一婢在陈容背后重重一掌,击得她向前踉跄冲出几步,险些扑倒在地时,一个威严的声音喝道:“跪下!”

  陈容没有跪。

  她昂着头,盯着坐在主榻上的阮氏,双眼一阴,突然说道:“夫人,便是琅琊王氏舍弃了阿容,那冉将军,必然是还念着阿容的。想阿容与妇人之间,也没有什么解不开的仇恨,夫人无需这么大张旗鼓地押回我?”

  再一次,她声音刚落,李氏已尖笑出声,“难道你阿容现在还想要名节了?咯咯,都一夜没归了,也不知与几个男人睡了,居然还怪我吗大张旗鼓地押了你。”

  嗖地一下,陈容的脸孔涨得紫红。她嗖地回头瞪向李氏。

  阮氏的轻喝声传来,“掌嘴!”

  李氏先是一怔,转眼她一张脸涨得通红,她慢慢伸出手,轻轻地在自己脸上抽了一下,哭巴这脸叫道:“夫人!”

  阮氏看也不曾向她看一眼,喝了一口奶*,慢悠悠地说道:“我陈氏,也是百年公卿世家,这种粗俗不堪的话,贱民们可以说,你却不能说。”

  李氏连忙低头,应道:“是,是。”一边应着,她一边又在自己的脸上轻轻抽了抽、

  阮氏转头又看向陈容。

  盯着陈容,她那保养得圆润的脸上,带上了一抹笑容。

  第105章 曲折

  笑着笑着,阮氏伸出涂了蔻兰的兰花指,一边抿着奶丵*子,一边轻言细语地说道:“不错,是个会勾男人的。琅琊王七,冉将军,还有南阳王,那魂啊,都被你这小姑子给勾了去。”说到这里,阮氏不知道想到什么,带着厌恶阴阴一笑,“死了是怪可惜的。”

  她右手一挥,命令道:“押下去吧,记得看牢一些。还有,她那个院的人,也看牢些。”

  “是。”

  李氏走到陈容身后,把她重重一推,喝道:“走!”

  陈容回头瞪了她一眼,那眼中的煞气,直令得李氏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出几步,她才转身向外走去。

  走着走着,就在陈容跨到台阶上时,她突然脚步一慢,说道:“上次在莫阳城中,王氏众人问我可有所惧。夫人你可知道,我是如何回答的?”

  阮氏蹙起眉,不耐烦地把奶丵*子放在几上,刚要喝令婢女们快些把她拖走,陈容已大声说道:“当时我便说,我最惧的,不是死,而是不得族伯陈元和他的夫人所喜。”

  她说到这里,盯了李氏和阮氏冷笑一声,掉头转身,大步离去。

  望着陈容的背影,阮氏伸手在几上一拍,气得脸孔通红,“这,她居然敢威胁我?她居然敢威胁我?”

  转眼,阮氏又坐了下来,她重新端起奶丵*子抿了一口,冷笑道:“拿琅琊王氏来唬我?陈氏阿容,王弘尚且性命难保,便是保得住,他可是连个贵妾也不愿意给的,你又算得什么?哼,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出身什么长相,还想倚仗逢场作戏的男人!”

  陈容再次进入了上次的小木屋中。

  在房门关上的那一刻,站在李氏身侧,一个尖下巴,嘴边长着一刻美人痣的婢女盯着她,尖声笑道:“陈氏阿容,你那刀子不是耍得很好吗?今儿怎么不耍了?笑到这里,这婢女讨好地朝着李氏望去。

  李氏则高傲地抬起下巴,盯着陈容。

  陈容转过 ,没有理会她们。

  那婢女见状,叫道:“看你得意道什么时候!”这时,李氏已尖声说道:“看她一下都硌眼,把房门关上。”

  “是,是是。”

  关上后,陈容听到她在外面叫道:“看紧一些。”

  “是。”

  时间渐渐流逝。

  陈容抱着双膝坐在榻上,望着头顶的那片天窗,咬着唇不停地寻思着。

  可她这人,本就不是特别聪明,不然前一世,怎么也落不了那样一个结局。

  她坐在这里寻思来寻思去,却是什么脱身之策也想不出。现在她只能祈求,那封请帖并不是阮氏和李氏拿出的,不然,她这一次可真是在劫难逃了。

  陈容把脸埋在双膝,恍惚中,王弘的面容再次出现在她眼前。昨晚那惊魂的一夜,也在她的脑海中一遍又一遍的回放。

  转眼,天黑了。

  小木屋中,已黑得看不清五指,要不是外面不时传来人语声,嬉笑声,陈容几乎要被自己的心跳给弄疯掉。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窗中渐渐有星光漏入,人语声渐渐转少。

  这时,一阵脚步声从外面传来。

  陈容听到脚步声,连忙一个箭步冲出,凑到房门口,眼巴巴地望着。

  果然,那脚步声是往这里来了。

  砰砰砰砰,陈容的心跳,变得急促而慌乱。

  不一会,那脚步声出现在房门处。然后传来的,是锁被打开地声音。

  陈容快步回到榻几处重新坐下。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星光入眼。

  出现在房门处的,却是两个婢女和两个高大的护卫。那两婢女朝陈容盯了一眼后,转向那两护卫低声说道:“动作快些。”

  动作快些!

  陈容大慌。

  她连忙站起,不等她有什么动作,那四人已一拥而上,转眼间,一块白布蒙上了陈容的嘴,同时,她双手被剪,整个人身不由己地向前跌撞冲出。

  一辆马车停在门外。

  转眼,她便被那两个护卫扔到了马车上。一得到自丵由,陈容便想纵身跃下,可哪知道,这两个婢女,却是身怀武技的,她刚一动,两女便一左一右扑了上来,啪啪两下,她的双肩同时被制,那刚刚离口地白布,又蒙到了她的嘴上。

  在马车驶动时,两婢拿出一个绳子,把她反绑了起来。

  直到把陈容绑成了一个粽子,手脚全部一动不得动,两婢才把她朝马车中一扔,自顾自地坐在榻上。

  这时,马车正在想府外驶去。

  既然动弹不得,陈容便没有再挣扎。她躺在车板上,睁大双眼,暗暗村道:他们这是要把我带出陈府。也不知是想把我带到外面弄死,还是另找地方关押起来?

  也是奇怪,事到临头,陈容一想到那死字,心中并没有很恐慌。也许,是因为死过一回。也许,是她也不知道,自己前面的路,该怎么才能走下去。

  马车咯吱咯吱中,驶出了陈府。进入了南阳城中。

  夜深了,城中一片安静,只有位于巷道深处的朱门华第里,才有笙乐和笑声传来…总是这样,就算明日胡人便攻下了南阳城,士人们也不会忘记纵情声乐。

  在陈容的胡思乱想中,马车颠覆声停了停。

  接着,它拐了一个向。

  这时,一阵寒风吹来,把车帘扇得大开。陈容连忙转头一瞅,她看到的,是一片高大的围墙,围墙里面,是一个庄子。

  那个庄子,两世为人的她却是识得的!这时阮氏在南阳城中置下的一个庄子!

  只是一眼,车帘再次掩上。

  陈容闭上双眼,开始从车轮声中,计算着路程。

  约二刻钟后,马车停了下来。

  两个婢女提着陈容走下马车,她们把她扔入一个装饰简洁的房间。

  把绑着她的绳子解开后,两女把门一锁,掉头离开。

  陈容活动了一下麻木的双脚,慢慢站起。

  这个房间虽然简洁,却有一个榻,还有几,同时有门有窗,只是那窗户,被牛皮蒙住了,黑糊糊地让她看不到外面。榻后还有一个小门,小门内,只放着一个马桶。

  她听了听,从脚步声可以听出,外面至少有四个护卫。

  见到暂时没有生命危险的,陈容松了一口气,她走到榻上,倒头便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