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的公司,每年给军政府三分之一的收益,可孟宇轩并不感激宁雍,而当是他应得的!

孟宇轩很傲气,谁都瞧不上!他又护短,曲峰林是他的下属,难道指望他偏袒阿蕙?

他很讨厌阿蕙,甚至巴不得阿蕙死了,让孟子楠能回心转意,找个门当户对的妻子!

而市政府的人都是些书生,玩阴谋诡计倒是厉害。可碰到军政府那些扛着荷枪实弹的,他们也是无计可施。

陆通听了阿蕙的话,连连点头,油门踩得更加用力。

阿蕙自己则是心乱如麻。

她想静下来,只可惜身子不由自主的发颤。

曲爱雯的死,和前世有着那么惊人的相似,而阿蕙前世也是因为曲爱雯的死而四处逃亡,和现在没有两样!

难道重生一次,努力改变了那么多事,最后还是要回到相应的时间点,承受前世的磨难?

是不是不管怎么执拗,都拗不过老天爷?

她微微阖眼,无力依偎在座椅上。可能是刚刚跑得太急,她的脚被划破了一处,此刻正在流血,而她毫无知觉。

天气有些热,她汗湿了全身。

大约下午两点左右,陆通的车子已经出了茂城,一直往北开。

出了城,在城门口遇到乞丐,阿蕙给了那乞丐几个铜板,要了他身上脏臭的外衣。

过了茂城的防哨,陆通才把车速缓下来,问阿蕙:“四小姐,咱们现在往哪里开?”

阿蕙让他把车子停下来。

“你回去吧”阿蕙道。

她尚未说完,陆通打断了她的话:“没有这个的道理!我的命是您救的,出了事我就独自保命?再说,您一个人,往哪里走?”

“车子留给我,路上我可能用它换钱。”阿蕙道,“你的案子曾经轰动一时,整个东南甚至全国,都隐约见过你的容貌。况且很少有人像你这么高!只要曲峰林发了通缉令,你很快就能被认出来。相反,我没什么名声,随便打扮一下,也不够出众,让人群里一藏,万无一失。”

陆通眉头蹙起来。

阿蕙的话,不无道理。

他太高了。活了这么大,他就没见过比自己更高的人。他这样的身高,不管怎么打扮,都容易引人注目。

可是,他怎么能放心一个年轻的小姐独自逃命?

他的命还是这位小姐救的!

“您身边没个人,遇到事情连个帮手都没有!”陆通犹豫了一下,坚持道,“我跟着您吧!”

“你跟着我,只会给我惹麻烦,不能帮到我!”阿蕙道,“你回去找宁雍,告诉他到底发生了何事,求他帮忙,照顾下我家的人。”

陆通这才道是。

他下了车,留了几个铜板雇车回茂城,剩下的钱都给了阿蕙。

他问阿蕙:“您这是要去哪里?”

“我去淮南。”阿蕙道,“孟少帅在淮南。保住命,才有机会伸冤,你快回去,把我的事告诉宁雍和我家里人,让他们放心。”

陆通点头。

阿蕙踩了油门,惊觉自己的右脚有股子刺激的痛。低头一看,一脚的血。

她把车子靠边停下来,去后座翻,看看有没有能包扎一下的东西。

陆通方才买的报纸,被他扔在了后座。

首版头条上,一张俊朗威严的脸映入阿蕙的视线,吸引了阿蕙的注意力。

她拿起报纸仔细看:武汉督军廖士奇的弟弟廖士尧因为对和谈有功,带着武汉军政府的军队投靠南方政府之后,南方政府授予他浙江督军的官位,兼督包括浙舰福建、广东、江西等四省军务。廖士尧于四月底从淮南撤军,六月初九到达杭州军政府上任。

茂城也在廖士尧兼督之内。

就是说,廖士尧是浙江以及东南其他三省的总督军。

茂城的军政府,也在廖士尧的管辖。

“不用去淮南,直接去杭州好了。”

阿蕙从后座里找到了自己丢下了的一条披肩,胡乱裹在脚上,加大了油门,往杭州而去。

尚未到浙江的地界,茂城军政府的通缉令已经发到了浙剑

阿蕙的脚上小伤口没有愈合,她还是把车子丢了,换上了那套乞丐衣,把自己的旗袍藏在破破的包裹里,混进了温州的地界。

而这里,离杭州军政府还有十万八千里。

一路上搭小渔船、从一个码头从另一个码头,终于二十天之后,阿蕙到底了杭州府。

报纸上说,廖士尧应该是六月初九到达他的杭州府官邸。

而今日是六月十二,杭州府张灯结彩,街上的横幅满天。

廖士尧晚到了三天,他今日下午才到杭州府的官邸。城里热闹煊赫,都是为了欢迎他。

阿蕙身上仅有的零钱,找了家廉价小旅馆,洗去了奔波时一身的臭味,换上了自己一直藏在破包裹里的旗袍,又去门口小摊花了十个铜板买了双布鞋。

虽然不伦不类,却看着干净。

茂城军政府虽然发了通缉令,可出了茂城的地界之后,搜查就是例行公事,除了火车站之外,其他地方连个追兵都没。

至少阿蕙进杭州城的时候,没人盘查她。

她无时无刻不在担心家里人。

整顿一番,阿蕙沿路打听,去了廖士尧的官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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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接待(粉红120+)

阿蕙穿着布鞋,连日的奔波,让她皮肤泛黄;虽然身上一件上等丝绸旗袍,原本很合身的,如今穿着却宽松了很多,像是捡来的衣裳。

她从前不算太瘦,所以衣裳原本也不窄小;如今消瘦得厉害,那件旗袍一点也不合身了。

狼狈似个灾民,她走在街上,没人会回头打量她。

一路上小心翼翼问人,终于打听了到了廖士尧的官邸。她走了将近半个杭州府,才到了廖士尧官邸的门口。

官邸门口人声鼎沸,把官邸团团围住。

扛枪侍卫把闲杂人等拦在甬道外,无数的记者举着镁光灯相机,准备拍照;除了记者之外,就是看热闹的百姓,把官邸门前长长的马路围得无法靠近。

远远的,看到门口的丹墀高台上,站着杭州府地方的商界、政界名流,都是衣冠楚楚,等待着廖士尧。

原来廖士尧还没有到。

阿蕙心里不由发凉:不说廖士尧记得不记得她,就算记得,这样的情况下,哪里还有功夫见她?

她还要多耽误一日吗?

她在茂城的家人,如今怎样了?

阿蕙也捡过旁人丢弃的旧报纸看。可惜,通讯不发达的民国初年,除了最开始有报道“赵嘉蕙杀人潜逃”,之后,就再也没有消息。

周薇果然把曲爱雯的死,嫁祸给了阿蕙。

阿蕙努力往人群里挤。有些人被她挤到了一旁,破口大骂,阿蕙歉意笑着说声“对不住”,对方看她是个年轻女人,也没有再揪住不放;有些人则很包容,被挤到也没说什么。

终于,她挤到了记者后面,在侍卫拉住的警戒线后,站住了身形。

大概等了半个钟头,远处鞭炮阵阵,响彻天际。

廖公馆官邸门口,十几位名流下了台阶,往前迎去。

廖士尧到了。

人群里也骚动起来,阿蕙的头发原本盘了高髻,被人群的胳膊肘挤来挤去,有些比她高的男人,碰到了她的头发,发髻松散开来。现在的骚动,又让她往前踉跄了几步,她的头发就彻底散了。

衣裳也挤皱了。

阿蕙哪里还顾得这些,胡乱把头发捋了捋,顺在耳后,一步不挪捍卫自己的位置。

等会儿廖士尧来了,她就大声喊他,不管旁人怎么看。

廖士尧一身铁灰色军装,胸前佩戴着勋章绥带,肩章在阳光下反衬着灼目的光芒;他带着白手套,骑着高头大马,手执桐油浸泡过的牛筋马鞭,微微冲人群里挥手。

记者的镁光灯一时间闪耀起来,有些刺目。

人群里更为激动。

满耳都是“廖督军”这样的呼喊,震耳欲聋,阿蕙觉得她喊廖士尧,骑在马上的廖士尧根本听不到。

廖士尧打量着人群,又打量几眼不远处迎接他的名流,一个干脆利落的翻身,他下了马。

把马鞭和手套取下来,交给身边的副官,廖士尧快步往前走,准备和杭州府的名流握手见礼。

阿蕙大声喊“廖士尧”!

她嗓子都喊破了,声音有些走音。

她喊第二声的时候,快步走过来的廖士尧突然脚步一顿,莫名回头。

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在人群里找什么,引起了大家的好奇。场面突然有些静,阿蕙就趁机又大声喊了“廖士尧”。

廖士尧顺着清晰的声音,看到了人群里的女子。

他有些认不出来了:穿着一袭不合身的旗袍,披头散发,不施脂粉,狼狈不堪的女人,他觉得有点熟悉。特别是她的神态,紧张时微抿着唇,眼睛里噙满了苛求。

瞬间,他才想起去年腊月在东沪的旅馆里,他绑架了那个年轻的女孩。女孩很害怕,却只是微抿着唇,没有大声呼喊,强自镇定;她的眼睛,带着求生的本能欲望,看着廖士尧。

是赵嘉蕙,茂城赵家的小姐,孟宇轩的准儿媳妇!

廖士尧想起了她的身份。

他顿了顿,脚步快速又往前,没有理会赵嘉蕙。

而原本很多投在阿蕙身上的目光,也纷纷随着廖士尧转移了。

阿蕙只感觉心头一凉。

周围的热闹也变得渐行渐远,她眼前放佛在冒着金光。还有人在打量她,猜测她的身份,却嗤笑着。

男人四处留情,女人揪住不放,找上门来索取利益。这样的例子并不少见。于是大家看阿蕙的目光,带了几分耻笑和厌恶。

阿蕙回过神来,站着没有动。

廖士尧和门口迎接的名流一一握手寒暄,已经进了大门。

走到门口时,他对身边的副官低声说了句什么,这才继续往里走。

阿蕙心头又浮动几缕希冀。

果然,一直贴身跟着廖士尧的副官,快步往阿蕙这里来,对拉着警戒线的侍卫说了句什么,就大声对阿蕙说:“赵小姐,您过来”

阿蕙大喜,忙不迭从警戒线下面钻了出去。

人群里又是一愣,有两个记者对着阿蕙拍照。

那副官一蹙眉,带着赵嘉蕙,快步往官邸的偏门而去。

直到进了防哨内,那副官才把脚步放缓,对阿蕙道:“赵小姐,我们督军初来杭州府,事务缠身,只怕今天不能见您。下属带您下去客房休息。”

阿蕙道:“多谢了。”

不管用哪种方式,廖士尧肯见她,她就感激涕零了。

只是,这位副官带着阿蕙转了半天,然后…

他很迷茫的站住了脚步。

正好有个佣人模样的人经过,副官喊了那佣人,问他:“客房在哪里?”

他和廖士尧都是第一次到这座官邸,他迷路了。

阿蕙哭笑不得!

那佣人见副官一身军装,不敢怠慢,忙引了他和阿蕙去了客房,又喊了两个女佣服侍阿蕙。

阿蕙再次道谢,这副官才告辞,去了廖士尧那里。

杭州府给廖士尧建的官邸,精致又不失紧俏,虽然面积不太大,却是五脏俱全。

亭台楼阁、假山流水,回廊飞檐,做的有模有样。

杭州不比茂城,这里寸土寸金,自然不能像茂城盖宅子那样浪费了。

阿蕙住的客房,隔了两条回廊,隐约可以看见前面几栋乳白色的小楼。

客房洗手间有镜子,阿蕙进去洗脸的时候,自己都吓了一跳:她这模样,疯婆子也似,难为廖士尧居然能认出她来!

挽起了头发,阿蕙看着镜中的自己,瘦的颧骨都露出来了,下巴越发尖了,腰肢一阵风都能折断,衣裳宽的似能装下两个她!

曾经这件旗袍,她穿着有些紧,当时恨不能自己再瘦些。

如今真的瘦了下去,阿蕙才觉得,自己胖一点的模样更加好看。

这话,好似并不是她说的。

有人说过,她胖一点更加漂亮,只是想不起到底是谁说的。

梳好了头发,阿蕙安静坐在客房的沙发里。女佣端了糕点和茶进来,芬香四溢,阿蕙才觉得自己饥肠辘辘。

她拿了糕点吃。

女佣就用怪异的眼光打量她,让阿蕙很不舒服。

她吃了一块糕点之后,就没有再吃了。

阿蕙道:“你们下去吧。”

两个女佣大约二十七八的模样,长相有些刁钻。听着阿蕙的话,有些不高兴,还是退了出去。

走到门口,一个女佣道:“连点赏钱都不给,什么督军府,来的亲戚这样穷酸,跟没吃过东西似的!”

“小声点,别叫里面听到。”另一个女佣道。

两人下了楼。

阿蕙听到了她们说话,却不知道她们在讲什么。她们的杭州本地口音很浓,阿蕙听不懂。

一直等到了华灯初上,阿蕙听到了前头锣鼓的声音,大概是开席了。

方才送阿蕙过来的副官,又匆匆走了过来,手里提了个大食盒。

他揭开食盒,上面是一件淡蓝色的掐腰洋裙,一双玻璃丝袜。拿出这屉,中间一屉是一碗热腾腾的粳米饭,配了一碟炒菜;最下面一屉,是一碗浓汤。

副官把衣裳和食物拿出来,对阿蕙道:“…督军怕您饿着,让属下先送些吃食来,您先填补。等会儿前头开席,您过去坐坐,这身衣裳我属下去裁缝店送来的,不知道合不合身,您等会儿试试。赵小姐,您先吃饭”

阿蕙的胃都搅在一起的疼,她真的太饿了。

没有矜持,阿蕙端起饭吃了起来,那副官又问:“您穿几号的鞋?”

阿蕙说了自己的鞋码。

廖士尧让她等会儿去前面坐席,她总不能穿着不合身的旗袍,也不好穿布鞋,所以送来的衣裳鞋袜,阿蕙心里挺感激的。

廖士尧很细心。

副官退了出去,替阿蕙关上了门。

阿蕙把一碗饭菜和汤都吃的干净,才感觉自己的胃舒服些。

她把碗筷随意收了收,装在食盒中,换上了副官送来的衣裳。

有些大,却比阿蕙自己的旗袍更加贴身。

等副官送了鞋子来,阿蕙穿上了高跟鞋,用客房里的客用妆合里的粉饼扑了脸,重新绾了低髻。没有首饰,梳妆台上一把犀角梳篦,阿蕙别在了鬓角。

如此一打扮,也有了几分颜色,至少是能见人的!

她随着副官,去了前面的宴会大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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