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太和二太太都忙得脚不沾地,老太太就来看了阿蕙。她一开始并不知道阿蕙这边出事,只是好奇孩子们和阿蕙怎么不去前头坐席。

大太太可是给兆寅安排了首席。

结果,看到阿蕙已经红肿的脸,老太太大骇,问怎么回事。

“已经没事。”阿蕙笑了笑,“前头客人那么多,您去忙吧。咱们家两年才一次宴请,别轻待了贵客。”

老太太那边的确是忙,很多客人要应付。

她好好坐席,离开一下没关系,可一去不返的话,可能会引来猜测。

她问阿蕙:“要不要去医院瞧瞧?”

挨了巴掌,又没有破皮,医院管什么用?用毛巾敷着,等明天抹点药油,自然就好了。

“真没事。您去忙吧。”阿蕙道。

老太太见阿蕙不想谈,情绪还挺好的,只得走了。前头那么忙,她也是抽空来的。

阿蕙不愿意说,老太太能怎么办?

没过一会儿,厨房就给兆寅兄弟和明芜送了菜来。

这是老太太亲自吩咐的。

阿蕙就亲自替三个孩子布菜。

明芜饿了,先吃了起来。

小禹见阿蕙的脸虽然肿了,却笑盈盈的,劝他吃点菜,他有些犹豫。他饿了很久,明芜又吃的那么开心,让小禹很馋。

他最终跟着吃了。

兆寅一直没吃。

他很生气。

晚上小禹和明芜纷纷回房睡了,兆寅却没走。他支吾了半天,对阿蕙说:“…我不应该那样说话!”

他以为是他叫了阿蕙作二婶,阿蕙才挨了孟子楠的打。

其实孟子楠忍不住愤怒的。是阿蕙言辞里的轻松和不在意。

他恨阿蕙能如此轻易放下他。

这件事本身和兆寅没有关系。

阿蕙轻轻握住了兆寅的手,笑着道:“你很喜欢我,我一直都知道。你们也像我的家人一样。虽然我们没有血脉,却有缘分。我也喜欢你,喜欢小慎和小禹…你没有做错什么!”

兆寅微笑。

他难得笑得这么简单。

“别跟你二叔提今日的事!”阿蕙补充道,“大人之间。有些事复杂得很…”

“什么复杂得很?”兆寅抽回自己的手,恨声道,“不就是我二叔想娶你,你不愿意吗?愚蠢的女人,这世上没人比我二叔更好!”

说罢。他恨恨跑了出去。

阿蕙笑。

这一夜,她整晚都在做梦。梦里乱七八糟的,或清晰或混沌。她梦到了前世第一次和孟子楠接吻的那个亭子;她也梦到了前世三哥死后。误会孟子楠时,他愤怒受伤的表情;她还梦到了自己在芜湖逃难时,孟子楠眼底的怒色,他似一头发怒的狮子。

若说爱情,这个世上应该不会有人比孟子楠给阿蕙的更多!

他甚至不惜请术士把弄回来。

他想要一个完整的人生。没有阿蕙,他觉得他的人生不完整!

醒来后,枕巾被泪湿了!

阿蕙枯坐在床上,心里空落落的。

她直到这一刻才承认。她是个脆弱的人。在感情里,她试探着、蹑手蹑脚前进,一点风雨她立马就退缩躲闪。生怕自己受伤。

可到了今日,她和孟子楠的爱情,彻底土崩瓦解。阿蕙惊觉自己,竟然入戏过。

她曾经幻想过她和孟子楠的未来。

他们的未来,应该是组建家庭。

而家庭,就是父母和儿女、爱人组成的。父母强烈反对,阿蕙和孟子楠组建家族的可能性就化为了零。

阿蕙很识趣,她不会等在原地,任由旁人轻蔑她。

看不起她,她宁愿优雅的离开,她不愿意用狼狈去争取。

阿蕙挨打的事,很快就在赵家传开了。

赵家众人还没来得及安慰阿蕙,又听到了阿蕙和廖士尧已经秘密完婚的谣言。

大家都懵了。

作为家人,他们都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

倒是兆寅兄弟,听到谣言后,第一时间就改口叫阿蕙为二婶了。

阿蕙暗骂孟夫人不厚道,把这件事张扬开,却收到了孟夫人托人送给她一个小匣子。

里面装了十五万银元的庄票。

比当初孟夫人答应阿蕙的还要多。

总不能钱财两空。

阿蕙很痛快收下了钱。

这件事似平地轰雷,让整个茂城都翻了天。当初廖士尧一到茂城就宣布阿蕙是他的未婚妻,而今日传来已经完婚的消息,众人不应该惊讶才是。

可他们还是吃惊。

孟子楠从孟少帅到孟督军这过程,居然还是没有改变赵小姐令嫁。

流言纷纷,到了冬月底,孟子楠去了安徽淮南。

他准备迎娶安徽督军的女儿沈欢。

这桩风流案,才算彻底完结。

而阿蕙和孟子楠的事,还是留下来很多的秘密,让人猜不透,也越发叫人着迷。流言蜚语依旧满天飞。

孟子楠离开茂城,前往安徽娶沈欢的第二天,阿蕙的印刷机终于到了茂城。

外面关于他们的谣言似潮水涨漫,却没有浸透阿蕙的生活。

她安静照着她的规划,开了她的印刷厂。

感谢kineika、碧海潮声2013、熱戀、轩轲小子、linlin2716、sanded_ind、众醒、听风扫雪、老叶9966、熱戀、我才是开开、碧海凝波、太阳眯眯笑、georgiana、暗月十夜、熱戀、innielailai等亲们的打赏和粉红,么么大家,爱你们!

第167章决定

阿蕙和廖士尧结婚了的谣言,并没有因为阿蕙的沉默而停止,反而愈演愈烈。

家里的亲戚们纷纷上门,询问虚实。

亲戚的理由是:倘若阿蕙真的嫁人了,他们该下礼的。其实挠心挠肺想知道点八卦。

而朋友们旁敲侧击。

外人雾里看花,家里人何尝不是糊里糊涂?

阿蕙的婚事,就变得扑朔迷离。

阿蕙却闭口不谈。

只是三哥的婚事在即,大家也没有太多精力逼问阿蕙。

腊月十二,是赵嘉林和宁嫣然的婚礼。

宁嫣然想办成西式的,所以宁雍租赁了城西的美国大教堂,又包了五国饭店作为酒宴处。

赵家原先准备的很多东西,后来都用不上。

现在,茂城的西式婚礼成了种时髦,年轻的小姐们都想要弄成雪色婚纱、百合馨香的婚礼。

阿蕙是小姑子,所以宁嫣然请宋欣怡做了伴娘。

伴郎请的是戚海久。

邀请戚海久的并不是赵嘉林,而是宁雍。

因为戚海久是海关总长的九公子。

茂城黑白两道,都卖宁雍面子,戚总长也很愉快的应下了。

阿蕙在宴席上,就遇到了戚海久的未婚妻欧阳幼睿,前世阿蕙最好的朋友。

欧阳的父亲是武汉军政府的高级官员,她和戚海久也是前几年在宴会上认识的。戚海久比欧阳大好几岁。后来欧阳留学英国,她父亲就托付戚海久照顾欧阳,这才有后来的两情相悦。

他们好像是前年订婚的。

欧阳的性格和宁嫣然有七八分相似,性格大咧果敢。

戚海久来到茂城依靠父亲的势力发展,欧阳也放弃了官家大小姐的优越生活,从汉口追到了茂城。

前世的时候,他们是明年年初完婚的。

怎么现在还在茂城?不应该会汉口去准备婚礼的事?

阿蕙心里暗揣。难道他们准备在茂城完婚吗?

欧阳幼睿从来茂城开始,就对阿蕙的大名如雷贯耳。阿蕙并非风尘女,却是艳名在外,坊间小报早已把她的容貌夸耀得赛天仙。欧阳一直想见见真佛。又怕冒昧。

直到今日,人群里有个女子打量欧阳,欧阳撞见了她的目光,她便温柔一笑。很是和气。

欧阳就跟身边人打听那女子是耍

得知是赵嘉蕙,欧阳大为吃惊。

阿蕙穿着淡粉色蕾丝西洋礼服,曼妙窈窕似轻烟。她娉婷而立,笑容和煦。美艳却不俗气,是个气质高雅的女子。

欧阳顿时就对阿蕙充满了好感。

她觉得阿蕙和想象中的女子,很有出入。

她主动上前打招呼。笑着道:“…你是嘉林的妹妹?我叫是嘉林的好朋友。从前我们一间办公室…”

“是欧阳小姐吧?”阿蕙也笑,“经常听我三哥和三嫂提起你,幸会幸会。”

她转而称呼宁嫣然为三嫂,换得很自然。

欧阳就笑:“原来他们提过我的?”

她笑声很动听,不似大家闺秀般的婉约。

“三哥常说,欧阳小姐对他多有照顾…”阿蕙笑道。

欧阳就更加开心。她说:“他肯定不是这样说的!我总指使他干这干那,他定在背后说我泼皮!”

这倒是实话。

赵嘉林的确是这样说欧阳的。

阿蕙却否认了。

欧阳就更加喜欢。

两人聊了一会儿。前头宴席重新开始了,就散了。

欧阳还是对阿蕙很好奇。

放眼茂城,谁又阿蕙这般传奇的经历?她想和阿蕙深谈,可此刻又不是时机,就约了阿蕙过些日子一块儿去听戏。

阿蕙说好。

五国饭店,有个大型的中央舞厅。

宴席吃到了快要结尾的时候,白俄人的乐队奏起了欢快的舞曲。新郎、新娘入舞池,跳起今晚的第一支舞。

赵嘉林身材颀长,黑色西装挺括,俊朗不凡;宁嫣然高挑窈窕,白色蕾丝礼服似云锦飘渺。两人滑入舞池,舞步蹁跹,般配宛如金童玉女。

宁太太眼睛有些湿了。

自从确定了宁嫣然的婚期,宁太太就盼着女儿早点嫁了。嫁了人,宁嫣然才能懂事些。

如今,真的嫁了,宁太太也和其他普通的母亲一样,眼泪涟涟。

阿蕙的大嫂在宁太太身边,悄悄握住了宁太太的手,笑着道:“亲家太太,您放心,嫣然嫁到我们家,不会受半点委屈的。”

宁太太用丝帕轻轻揩去眼角的水光,笑道:“我都放心,有你们做妯娌,是嫣然的福气!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两人就笑起来。

舞曲满场萦绕。一曲过后,步入舞池的人渐渐多起来。

宴席也撤了下去,换上了茶点。

人群也三三两两结伴闲聊。

不少亲戚过来和阿蕙说话,问阿蕙和廖士尧的婚事。廖士尧是东南四省新贵,他的婚事各方都关注。

阿蕙含笑就应付了几句,就笑着起身,往侧厅休息。

她始终没有亲口承认。

在侧厅西边的花园,看到了师傅陈淮小和宁雍在抽烟。

婚礼开始的时候,阿蕙和师傅打了招呼,后来忙起来就没有再遇到。

看到师傅和宁雍,阿蕙忙上前行礼。

宁雍笑着问阿蕙:“我们过来抽根烟,你怎么也过来了?不在前头跳舞?”

阿蕙道:“吃的太饱,我也来消消食。”

宁雍今日是主人,他有很多贵客要应酬,一根烟抽完之后,他便离开了。阿蕙就和师傅陈淮小坐着闲聊。

“真嫁人了?”陈淮小问阿蕙,“怎么也不跟我提提?我还替你准备了份礼物…”

“没有。”阿蕙苦笑。

她把事情的经过,简单和陈淮小说了一遍。

陈淮小听完,半晌不语。而后,他叹了口气。说道:“太傻了!犯不着这样。姑娘家名声重要,不像爷们不在乎出身。”

“这样做,是为了我自己。”阿蕙笑笑,“孟帅和我是从小的情分。他待我真,我都知道。明知不可能,他还是不肯放弃,这样拖着对他不好。对我也不好。我牺牲一点名声,让他死心,对他也好。我也少些内疚。师傅,人这一生。对错哪有公论?我所求的,不过是凡事无愧于心罢了。”

陈淮小又是长长的沉默

阿蕙说凡事无愧于心,让他默然。

这姑娘经历过的事。比普通人多太多。于是她的感悟那么深刻。

每一种顿悟,都是用伤痛换来。

这并不是好事。

陈淮小喜欢这个徒弟,他念私情的时候,宁愿阿蕙像个单纯的小姑娘,不谙世事。

“孟夫人还给了我十五万块银元。”阿蕙又是笑。

陈淮小却摇头:“你难道眼馋那点银元?”

阿蕙的赌场,虽然是宁雍帮着经营,却也是受益颇丰。十五万银元也许对于旁人是天价。对于阿蕙却无足轻重。

“我不眼馋。”阿蕙笑道,“可是我收下了。我和孟夫人,从此就两不相欠。她把我骗孟子楠的话,公布于众,让我承担后果。将来廖士尧再来茂城,也许会拆穿我的谎言。孟夫人总是希望我越惨越好。我也该还击她了…我们过招多次,每每都是她进攻我防御,她都把我当成了软柿子。”

说得陈淮小心头一动。

认真说起来,阿蕙替孟子楠做的,远远比孟子楠知道得多。

“想好了怎么办吗?”陈淮小问阿蕙。

他知道阿蕙定有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