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公开承认了他们的爱情,这没有什么不得了的,在美术学院里,这样的事情并不新鲜,即使李丽受了一个记过处分——其实那个处分让他们看起来更加悲壮。以后在校园里看到的父亲和李丽,脸上都带着一种悲壮的肃穆。

——他们豁出去了。

他们以悲壮的姿态公开出现在校园里,慢慢博得了大家日益加深的同情,而母亲则成了一个怨妇,在她身上,仿佛从来没有过青春、美丽,仿佛从来就没有承受过男人的激情,仿佛生来就是一个华年不再、忧伤绝望的怨妇。

一切都是那样残酷。

母亲不同意离婚。

母亲开始失去理智,母亲在夜里不再压抑着声音责骂和哭泣,而是大声地、歇斯底里地发泄,摔着家里可以摔的东西,拉扯着自己的丈夫,不许他逃跑。当父亲终于摔门而去时,她扔出去了他们结婚时买的一个陶瓷花瓶,花瓶砸在墙上激烈地绽放,带着尖厉的碎裂声音,同时破碎的还有秧秧带回来的镜框,里面的黑白照片里,年轻美丽的母亲在一片麦田中,明媚地微笑……

笛子光了脚坐在楼梯上,哽咽着,手紧紧地捏着扶手,只把眼睛从扶手中探了出来,看着母亲再一次跌坐在沙发上,捧了头,喉咙里发出令人恐惧的绝望声音——她们都是无助的人,她帮助不了母亲,母亲也帮助不了她。她们都是在痛苦的深渊中挣扎的人,可笛子是那样的爱母亲,心疼她。

笛子的脚已经冰凉了,她看着自己睡袍外面的脚指头,粉红颜色的脚指头,她微微地扭动着它们,然后把它们藏到了睡袍里面。以后,不会有一个人永远地疼爱这些已经冻僵的粉红脚指头,它们终将是孤独的。笛子明白,她们最终将会是孤独的。

玫瑰花精(十八)

课外活动时间,笛子依旧去了画室。画室在学校旧教学楼底层,里面有许多的石膏、静物和衬布。笛子拿起她的画板,画板上面贴的是她昨天没有画完的静物,石膏和水果的组合。

笛子慢慢地削铅笔,6B和4B的,笛子只用这两种铅笔,她的老师说从HB到8B都得用,笛子认为她的老师不够专业,事实上,对色调把握得好的人,只需要6B就能完成一幅好作品,秧秧就只用6B,6B画出来的线条润泽丰富,显出十分漂亮的灰色。

画室里不停地有说笑的声音,嘈杂无比。旁边的男生和女生兴奋地低声打闹,用拿着铅笔的手互相挥来挥去,脸都憋红了,一张纸上,仿佛永远就是那样两条2B画出来的干涩线条。

选修课结束后,笛子也不想回家。家已经变了,不再温暖,不再洋溢着快乐。笛子没有目的地走在操场的跑道上,球场上还有打篮球的男生,短跑场地上田径队还在训练,说是少运会要开始了。

笛子走上台阶坐下,看着下面跳跃的人群。看他们一个个离去,看空荡的操场上安静的球架和双杠。直到黑夜来临。

母亲尖叫着问笛子为什么放学了不回家。母亲已经消瘦了许多,皱纹骤然横生。

笛子端了桌上的碗,扒拉碗里的米饭。母亲气急败坏的一掌把碗打了出去,又是清脆的碎裂声,白色的米饭和瓷器碎渣,散落一地。笛子端碗的手停留在空中,她抬头看母亲,看见母亲颤抖的下巴。她哭了,母亲也哭了,母亲抱紧了笛子,说:“你怎么不听话呢!你怎么也放了学不回家呢!你怎么也这么气我呢!”

笛子帮母亲打扫了饭粒和碗的碎渣,两个人沉默地吃饭。

吃饭已经不再简单,那意味着她们互相爱惜,她为了母亲不会放弃,母亲为了她也不会放弃。

她会乖乖的,她应该乖乖的,母亲已经太累了。可是,她对自己也是无能为力了,她听不进课,不能集中注意力写作业,心里总是充满了恐惧和悲伤。

灯光下安静的咀嚼声,透着寂寞的凄凉。

母亲说话了,要笛子吃完饭给秧秧打个传呼,叫她明天回家。明天就是周末了,而秧秧已经几个星期没有回家了,她不想看到家里这样的情景。

笛子答应着,安静地吃母亲炒的青菜。那青菜没有炒太熟,一股涩涩的味道,也是悲伤的。

周末秧秧到底回来了,带着一些倔强的神情,处处发火。她不满意,她要的不是这样的家。可是,她终究是放不下的,放心不下惠竹,想看看笛子——其实她想她们想得厉害。

夏天了,秧秧穿着长袖的衣服,在房间里懒散地移动。

惠竹心里怅然的疼痛,她忽略了她的孩子,在这样热的天气里,秧秧还没有短袖衣服穿。惠竹把秧秧以前的短袖衣找了出来,在秧秧身上比试着,说:“是短了点,今天先将就穿着,明天去买吧。”

秧秧并不穿,秧秧是有衣服的,她学校衣橱里自己买的廉价又漂亮的衣服已经塞不下了,只是,她不能在家里穿短袖的衣服。

笛子知道原因,笛子忍不住偷眼看秧秧袖口里面隐约的斑驳伤痕。

惠竹也发现了,惊讶地放下手里的碗,抓住秧秧的手腕,秧秧挣扎着,不给惠竹看。惠竹不由分说掀开秧秧的衣袖,细腻的皮肤上面,几个新的旧的被烟头烫伤的伤痕清晰地呈现了出来。惠竹可以用“气急败坏”几个字来形容。

惠竹站了起来,绕过桌子,气急败坏地抓起秧秧的另一条手臂看,上面也有几个丑陋的疤痕。惠竹抬了头,用愤怒的眼神盯着秧秧问:“谁?谁弄的?!”

说着就把秧秧整个儿翻了个转,撩开身上的衣服看,被秧秧赌气地挣脱开了。

“谁弄的?!”惠竹愤怒了。

秧秧低着头,并不说话。

“我找你老师去!”惠竹转身就走。

“妈!”秧秧跺脚叫住了惠竹。

惠竹询问的眼神直直的。

“我自己烫的。”秧秧看看赖不过,就轻声地用不以为然的语气说。

惠竹惊讶地跌坐在板凳上,半天才问:“你自己弄的?为什么?你吸烟?”

秧秧把头扭到一边,依旧是那种倔强的表情,并不回答。

“说!”惠竹拍着桌子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惊吼,把两个呆立的女儿都吓了一跳。

秧秧软下来,但并不回答。惠竹气急败坏地摇晃着秧秧,说:“你说啊!到底为什么?”

秧秧叫起来:“问问你们自己!问问你们自己!谁家像你们这样的!”说着,秧秧就哭着跑上了楼。

这是一顿失败的晚餐。

母亲虚弱地招呼呆坐在那里的笛子:“吃饭。”然而自己却走到沙发那边,把带回来的作业本铺好,批改。

笛子胡乱地吃了些东西,就放下碗,想帮母亲收拾,又觉得母亲和秧秧都还没有吃。

母亲抬头,说:“给秧秧碗里夹点菜,送上去。”

笛子就夹了些已经凉了的菜,夹得碗堆满了,又转头问:“妈,你呢?”

“我不饿。”母亲说。

笛子看到秧秧困兽一样在房间里走动,边走边烦躁地使劲掐自己的手腕,那上面已经是血肉模糊了。

笛子放下碗,阻止着秧秧自虐的行为。

这时,楼梯上响起了脚步声。姐妹俩在椅子上坐下来,安安静静地,秧秧把自己的手藏到了身体后面。

母亲上来了,手里捧着药箱。她坐在秧秧面前,低了头,把秧秧的手拉出来,捧着,消毒、包扎。

秧秧就这样哭了,抽抽搭搭的,耸着肩。

母亲说:“以后不要再这样了,疼,还有伤疤。”

母亲回头时,笛子看到母亲眼里的一抹泪光。

那天晚上惠竹给久不回家的凡鹏去了电话,要他回来一趟。

那天他们没有吵架,心平气和地在凡鹏的画室里谈了一会儿。

那平静让笛子看到了希望,她露出许久没有的欣喜笑容,看着黑暗中沉默的姐姐说:“秧秧,他们和好了!”

秧秧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摇了摇头,说:“没那么简单!”

他们离婚了。

玫瑰花精(十九)

秧秧歇斯底里地发泄,秧秧在阻止,阻止她们的离开。

秧秧把母亲收拾好的行李夺了过来,打开箱子,把衣物散落一地,然后尖叫着:“不许走,你们不许走,哪里也不许去!”边叫边流着眼泪。

笛子茫然地站在那里,不停地抽泣,从此他们就真的不再是一家人了?她不想这样,她愿意生活在这里,这里才是她的家,回来以后有妈妈有爸爸,还有秧秧。

“爸爸!”秧秧叫着,对着站在旁边的父亲说,“你真的被那个贱货给迷惑了!你不要妈妈和笛子了?!”

父亲没有说话,垂着头,看不出是否有痛楚。

母亲开始收拾东西,弯了腰,一点一点地收拾,秧秧跑过去,一样一样地从母亲的手里夺过衣物,再发泄地扔到地上。

“秧秧,听话。”母亲轻柔地说,眼睛不能遏制地潮湿。

秧秧哭着,扔掉衣服,转身跑过去,拉了笛子的手向楼上跑去。

秧秧反锁了门,拉着笛子坐在床边,紧紧地拽着笛子的手说:“不走!就不走!”

笛子听到自己沉重的呼吸和啜泣声,她瞪大了眼睛,听着楼梯上的动静。

母亲来敲门,秧秧抽泣着把笛子搂在自己怀里,紧紧地,然后狠狠地盯着木门,一动不动。

“笛子,要不我明天来接你?”母亲问。

没有回答。

母亲又说话了:“笛子,你今天和秧秧好好地玩一玩,我明天来接你。”然后是下楼的脚步声。

秧秧和笛子手拉着手摇摇晃晃地走在铁轨上,有风吹过,笛子的长发飘了起来,衣裙也飘了起来,笛子闭着眼睛深深地呼吸。秧秧问:“笛子,你恨爸爸吗?”

笛子无从回答,过了许久,说:“他不要我和妈妈了。”

“我恨他!也恨那个贱女人!是他们让我们分开。”

“我们不会分开的,秧秧!我们在一个城市里,我们挨得很近。”

“可是,我们已经是两个家庭的人了,以后,爸爸会和那个女人结婚。崩溃!我不能想像我要和那个贱女人一起生活。”

笛子深深地叹气,看着前方说:“我以前以为我们是永远不会分开的。”

那天两个人走到了那座跨在长江上的大桥,趴在栏杆上看流淌的江水,长发在风中迷茫地晃动。傍晚的天空有晚霞,红红的,十分鲜艳。

笛子在家里的最后一个夜晚,和秧秧一起泡在浴缸里。白白的泡沫上,漂着从院子里摘的玫瑰花瓣,淡淡的芬芳。秧秧捞着那些花瓣,又放进去,然后问:“还记得章一牧吗?”

笛子点头。

“也不知道他现在怎样了,以前,还老是说他就是玫瑰花精呢,一个男孩子……郁闷!”秧秧低声地笑了笑,然后突然地止住了笑声,说,“你看,他们家现在都成什么样了。”

“一家人就这样散了。”秧秧用手来回扒拉着那些花瓣,说。

“一家人就这样散了。”这句话,笛子就这样记住了,一直记得。

玫瑰花精(二十)

笛子和母亲搬到了外公外婆那里。那是一片老的住宅区,密密麻麻地隐藏在光鲜的城市背面。经过繁华的大街,拐进窄小的巷子,就看见了这个城市里破败的角落。

小巷里的房屋已有些年头了,墙角长着绿油油的青苔和零落的小草。这个城市的角落里常见的青石板路,蜿蜒着深入到了城市的深处。青石板的缝隙里长着一些矮小的草,偶尔会有一朵颜色金黄的小花立在那里,微微地飘摇。

旁边的墙壁是斑驳的,已经分不清是怎样的颜色。透过巷子里狭小的空间,可以看到上面狭长的一片天空,偶尔会有一群鸽子鸣叫着飞过那狭窄的天空。

笛子站在自己的新房间里,感觉陌生。这是三楼一套三居室的一间,老式房屋改造的三居室,笛子使用最小的那间。笛子放下东西,走过去趴在书桌上,看着窗外的世界,外面是一片片老旧的房屋和间插的黄桷树。窗台上是外公养的文竹和兰花,长得不是很好,像是缺肥料的样子。

门开了,外婆佝偻着背进来,用她有些含糊的声音笑着,要笛子去洗个热水澡,仿佛笛子是经过长途跋涉而来的一样。外婆的风湿病日益加重,严重的时候,甚至不能走路,手更是没有一点的力气,常年都要依靠外公的照顾。

外公跟着进来了,外公依旧是个身体健康的老头,面色甚至带着孩童般的红润。外公用洪亮的声音让笛子吃西瓜,然后再吃饭。笛子进门时,看见了饭桌上丰盛的午餐,但是笛子没有胃口,刚刚在从以前的那个家里吃了过来的。

笛子挂着自己的画夹,挂在窗户旁边。母亲走过来,淡淡地说:“把那东西送人吧,以后不要再画画了,浪费时间。”

笛子默然地挂好画夹,再把颜料盒整齐地放在桌上,然后仔细地擦拭。这些承载着关于过去的一些记忆,很亲切,笛子不愿意放弃。

而笛子下午去上课时已被告知,她的选修课将是手工刺绣,母亲已经说服学校,给她换了班。

母亲不希望笛子继续与凡鹏有关的一切。

母亲觉得累。

老师没有让笛子进画室。笛子在窗户外面看着画室里一组一组的静物,显现着空间感的静物,色调柔和或有强烈反差的静物。

什么都不一样了,家没有了,画也不能画了。

这样的生活还有什么意义?

玫瑰花精(二十一)

车窗外的景致在黑暗中静默地掠过,笛子依旧没有睡意,保持着那个姿势趴在窗户上,看着那些模糊不清的风景。

深夜,笛子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伴着火车单调的轰隆轰隆声。

笛子梦见了她要去的地方,一个西南山区的小镇,那里是少数民族彝族聚居的地方,在火把节的时候,走过江上的一座铁索桥,到小城外一片绿草丛生的坡地,那里就是火把节*的地方,十分热闹。

彝族妇女们穿着盛装的衣裙,打着黄色的油纸伞来参加聚会。强悍的男人穿着平时难得一见的衣服,显出他们的剽悍和粗犷,他们在马背上疾驰,把身体紧紧地贴着马背,眼睛狠狠地盯着他们争夺的目标——一只在草地上的绵羊。还有男人已经扭在一起摔跤。漂亮的女人穿了更加漂亮的衣服,在露天的选美场争夺那一届的火把节皇后。

父亲背着相机四处拍照,为镇里的宣传任务,也为自己的创作搜集素材。笛子和秧秧坐在开满野花的草地上,看着美丽的彝族女人在手提录音机播放出来的音乐声中,款款地比试着美丽,而妈妈,就微笑着坐在笛子和秧秧旁边,不时地用眼睛搜寻一下父亲的去向……

火车靠站时,笛子醒了,梦中的一切已然消失,四周是拥挤嘈杂的现实世界。对面的座位上,一个孩童躺着睡着了,嘴角流着口水,头枕在母亲的腿上,年轻的母亲靠在椅背上,昏昏地摇晃。

笛子把视线再一次投向窗外,却看见车窗玻璃上一张迷糊的脸和凌乱的发。笛子对着玻璃,用手梳理着自己的头发。然后再看看周围,对这次旅行,笛子是有些忐忑的,怕遇到人贩子。报上经常有关于人贩子的报道,笛子告诉自己不能同任何人搭话,包括座位对面的母子。再过一会儿,天就亮了,天亮了,火车就会到达目的地,而那个小镇是安全的,笛子自认为自己对那里再熟悉不过。

火车开动不久,笛子就又昏昏地入睡了。

醒来时,天色已经开始发白,一片一片的田野和草垛从视野里掠过。笛子莫名地兴奋,这是她熟悉的一切,关于童年的一切,倍感亲切的一切。笛子的眼睛飞快地跟随着田野移动,跟随着看到的一切。

站在站台上,她发觉这里并没有怎么变,空气异常干净清新,带着泥土和植物的味道,有凛冽的寒冷,即使是夏天了,清晨依然是寒冷的。

笛子背着书包,随着稀稀落落的几个人出站,然后沿着那条不宽的泥土路向前走着,田间的油菜花已经开放,展现出一片一片的金黄。

她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回家了。

笛子回家,以前的那个家,妈妈教书的那个中学的教工宿舍,就在小镇上的西南角,一所老旧的学校里。笛子的家在操场旁边,那排红砖房的第三个门。

学校已经开始上早读课。校园里充斥着方言味道很重的普通话的读书声,这里的学生和老师都有着简单的认真、单纯、淳朴,读书声都是这样。

笛子站在门前看父亲自己做的小花坛,里面曾经种满了玫瑰和栀子花,母亲最喜欢的花,还有笛子和秧秧弄来的仙人掌、山茶、杜鹃,但是现在这些花都变了,山茶只剩了干枯的树杆,花坛里面还种上了小葱和大蒜,郁郁葱葱的,倒是长得很好。

门是虚掩的,笛子推开了它,里面空无一人,而且房间里的布置已经变样,这已经不再是笛子的家。笛子茫然地站在那里,仿佛就站在软绵绵的空旷之上,不现实之中。

笛子走了进去,她以为她有权利进去,这里是她的家,这里的每一寸地方都洋溢着家的温暖。笛子站在房中央,看着周围已经陌生的一切。

墙上秧秧和笛子的涂鸦已经被粉刷掉了,还有秧秧写的“十一月二十三日,我的生日”也没有了。秧秧八岁生日曾被遗忘,被所有人,包括她自己,几天后,秧秧想起自己的生日,懊恼不已,为了让大家不再遗忘她的生日,就在墙上写了这几个大字,那些字一直留着,直到他们搬走。

写字的地方,现在挂着一个镜框,里面的人腼腆地对着镜头微笑,笛子以为,她是熟悉他们的。笛子走的时候,他们还是刚刚结婚的一对小夫妇,住在学校食堂旁边的一间小房子里,那时的他们还是年轻的花蕾,是带着淳朴笑容的腼腆青年。现在他们依然还是,只是花蕾已经完全开放,甚至有些开过了。他们还有了孩子,两个人的中间,是个两岁大的孩子,张着嘴愣愣地看着镜头。

“你找谁?”

笛子转身,看见照片中的女人,胳膊里夹着一大堆作业本,风风火火的样子。

女人端详着笛子,惊异地张圆了嘴,然后用手指了笛子说:“这不是笛子吗?”

玫瑰花精(二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