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了几天的功夫,安心终于能将心里的这件事放下了。

这天她正抱着伊丽莎白坐她卧室阳台上的一张雕花椅里,漫不经心地教她西班牙语“妈妈”这个词,她记得菲利普教过伊丽莎白无数遍,可是她从来都没学会,她也不指望她现在能学会,她只是不想自己将从菲利普那得来的这点外语基础丢掉而已,玛丽公主突然来了。

第二十八章 离开并不是逃避(五)

“陛下,我是来向您告别的。”玛丽公主边说边接过正对着她笑嘻嘻张开手臂要她抱的伊丽莎白,并在她的面颊上亲了一下。

“告别?”安心皱眉。

“是,我该回去了。”玛丽公主对着伊丽莎白的小脸说道。

安心刚想说,你要回哪里,这里难道不是你的家吗?突然想起,玛丽还有个拉德洛城堡在威尔士,虽然她舍不得她离开,可是也没有理由不让她回去。

只是,她走了之后,自己就更寂寞了。

再想到自己不一定什么时候就不在了,也许这一次的离别之后,可能再也不会相见了,不禁鼻子一酸。

而玛丽也不好过,她将伊丽莎白紧紧地搂在怀里,如今她早已将安心和伊丽莎白当成了一家人,也习惯了一家人在一起,如今,要回去那个冷冰冰、母亲早就不在了的地方,她又怎么会舍得。

只是,在这里,她就总也忘不掉卡尔五世,忘不掉他她就无法快乐起来,她需要改变一下环境,她想要重新开始,所以,她必须要离开。

玛丽看安心垮着脸不再说话,她也知道王后和她父亲现在出现了问题,这个时候将她丢在这里,她也于心不忍,她其实很怪自己的父亲亨利八世,因为她知道安心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如果他们两个吵架,那一定是父亲不对。

不如,让他紧张一下,没准就知道珍惜了。

“陛下,有没有兴趣去我那里旅行?”玛丽突然说道。

“嗯?”安心被这个提议吸引了。

“把丽兹也带上,玩一段再回来,反正您现在也没什么事不是?”玛丽继续怂恿道,语气也越来越迫切。

不得不说,这个提议真的是很有吸引力,安心目前最愁的事就是被亨利八世发现怀孕,但是眼见着身子越来越重,如果去威尔士,在那边顺利地将孩子生下来,没准一切都迎刃而解了,只是…她可以对亨利八世放心吗?

玛丽看安心犹豫不决拿不定主意的样子,转而对伊丽莎白说道:“丽兹,快劝劝妈咪,这样我们三个人就不用分开了,好不好。”

安心对玛丽的话哭笑不得,谁料伊丽莎白这会儿就像听懂了玛丽公主的话似的,突然对安心大喊了一声,这一声让安心和玛丽同时都愣住了,她喊得竟然是之前累死菲利普都没教会的那个西班牙语的单词“妈妈”。

安心和玛丽愣过之后都笑了起来,好吧,那就这么决定吧,她要暂时离开一下,也算是当成对亨利八世对自己感情的考验。

如果他在这段时间内另有新欢,那么自己就不回来了,直接给新人让地方,他看不到她,就不至于追着她砍头了吧。

再说不是还有那个《王后免死法》吗?

其实,离开真的比留下来需要勇气的,她并不是逃避,而是为了自己和亨利未来幸福的斗争的开始。

不过,她还是期望他能通过这次考验,也期望自己能顺利的生下爱德华,毕竟,她有一个奢侈的愿望,那就是要和他相伴一生,也许真的是像中国的老话说的那样,不经一番寒彻骨,哪得梅花扑鼻香呢。

“那么,丽兹,就和妈妈一起去玛丽姐姐那里做客吧。”安心边说边点了一下伊丽莎白的鼻子,还特意将“妈妈”这个词换成了西班牙语的发音。

玛丽一脸惊喜地看着安心,“陛下,是真的吗?”

安心笑着点头,只是笑里面有苦涩,但是她还是笑着,至少两个女儿很高兴这样啊。

玛丽将伊丽莎白高高举起,“才不是做客,那里也是你们的家,对不对,丽兹?”伊丽莎白在半空中笑得咯咯的。

安心在亨利八世的书房中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也许是好久没来了的缘故。

“一定要去是吗?”亨利八世终于将头从书桌上抬了起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安心问道。

安心斩钉截铁地点了点头,如果她不说要去威尔士的话,估计他连看都懒得看她一眼吧,现在好了,她会很长时间不在他眼前晃,也许以后也没机会了,就更烦不到他了,安心有点气闷地想。

“那好吧,我让人送你们去,走之前弄个聚会吧,我让玛德烈去操办。”亨利八世说完继续将头埋在书案上,就好像这根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就像她以前问他夜宵吃什么,他那么容易就打发了她一样,不对,以前问他吃什么,他就是国事再忙,还会抽时间和她讨论一下,借机聊几句,打个情骂个俏什么的,可是现在…

安心坐在沙发里愣怔了几秒钟,也许是没想到事情会进行得这么容易,她还以为亨利八世不会就这么让她离开,至少不会那么容易让伊丽莎白就这么离开,看来,她们母女在他心中真的是没有丝毫位置,是她自作多情了。

终于,她用尽力气站了起身:“谢谢陛下。”用尽力气吐出这几个字,一步步地向门口走去。

开门,关门,直到门在她身后合上,她才发现眼泪流了下来,也许这一次,她真的是被抛弃了。

亨利八世注视着关上了好久的书房门,无奈地笑了笑,“对不起了,安…”他在心里说道。

接下里的日子里,就是准备远行了,其实安心没什么可准备的,主要是伊丽莎白,别看她人小,属她的东西最多,上次去法兰西也是。

经过了今晚的宴会,明天就要离开了,造型师进来给安心设计发型,安心本来没怎么在意,但是造型师带的两个助手突然排出了一堆五颜六色的假发让她挑选的时候,安心又想起了那件她还没做完的事。

她刚想拉下脸来对造型师发脾气,忽然想到时尚已经这样了,也不能怪他,反正今晚无聊,正好将这件事管一管,上次那个低胸装时尚不是也被她改造成功了吗?这次她就不信她治不了这股歪风邪气。

不过怎么变,她暂时还没想好,看来,只好在宴会上寻找机会随机应变了。

第二十八章 离开并不是逃避(六)

这本来应该是一个充满离愁别绪的离别宴,可是因为满眼五光十色扑满了面粉的假发,安心的伤感全部被变成对这种时尚潮流的厌恶了。

尽管她和亨利八世分坐在一个长长桌子的两边,隔着一道道造型隆重的食物和林立的蜡烛,他们没有办法说一句道别的话,但是安心能感觉到,亨利的目光其实一刻也没离开过她,不过,这又能代表什么呢?

就像是一个对孩子来说玩够了的玩具,平时想不起来,等到要扔掉的时候多少还是有些舍不得的吧,至少还有那么多回忆在,至于其他的,她暂时不敢奢望,以后恐怕也没机会奢望了。

不过,不管以后能不能再做英格兰的王后,她一定要为英格兰再做一件事,决不能让好好的为穷人填饱肚子的面粉无端变成这些贵族肆意挥霍的物品,可是,要想一个什么办法才行。

然而直到用餐时间结束,自由活动时间开始,安心也没什么好办法想出来,唯一让她欣慰的一件事是玛丽公主也和她一样,没有戴扑了面粉的假发,满眼望过去所有贵族女性,就她们两个是自己的头发裸露在外面。

结果玛丽公主还过来偷偷向她抱怨,说听到有人议论她们两个不懂时尚,是乡巴佬云云。

安心也很泄气,主要是再过一会聚会结束,她和玛丽一离开,这股歪风邪气就会马上占领伦敦,紧接着是全国,就再也没有机会去纠正了。

这个时候一个宫廷诗人朗诵起了他即兴的诗作,题目是《谁是今晚最美的人》,整个诗作辞藻华丽,空洞无物,倒是让安心见识了英语里面原来也有这么多形容词,整个诗的中心意思就是,反正今晚的人都很美,到底哪一个最美,连诗人都眼花缭乱,说不出来了。

这是一首很应景的诗,受到了大家的热烈欢迎和追捧,可以想见,明天整个伦敦应该会为了这首诗“伦敦纸贵”了。

因为诗人朗诵到后面是对着安心行礼的,虽然他在诗中没有明确说谁才是今晚最美的人,但是他最后的这个行礼动作,让大家很明白这就是一首赞美吹捧王后的诗,有王后在这里,他还能赞扬谁呢?按照惯例,最美的一定是地位最高的那个人。

安心象征性地和大家一起微笑着鼓掌,亨利八世倒是对这首诗很赞赏,赏了诗人一袋金币。

这个时候外面突然响起了雷声,将房间里的音乐都盖过了,看来是要下雨了。

看着那一头头的“面粉假发”,安心突然灵光一现,这简直是天助我也。

“陛下,我有一个提议,就像方才诗人说的那样,我们何不选出今晚最美的人呢?”安心突然对着亨利八世高声说道,其实说给在场的其他人听。

亨利八世还没来得及反应,贵族们就开始议论纷纷,这些女人们整天打扮,尤其是有宴会的时候更是费尽心机,不就是为了将其他人比下去吗?

那首诗明显是恭维王后的,大家本来也不服,王后连时尚都不懂,现在这个比美的提议倒是迎合了贵族女性们的争强好胜之心,只是大家心里都明白,无论怎么选美,最美的肯定是王后,所以尽管有心支持,但是知道自己获胜无望,所以也只是议论而已,并无女性出来附和,男人们倒是有兴致,但是看女人们都不起兴,也只是观望而已。

“就由我和在场的男性做评委吧,奖品就是我这条翡翠项链,大家有意见吗?”安心接着说道。

安心提出自己做评委,那就是说放弃了参加比赛,一旦王后退出,那么大家就都是一个起跑线上的,都有获奖的希望,虽然奖品并不是什么特别贵重的东西,但是女性的虚荣心还是将大家都鼓动了起来,一时间,附和者马上多了起来。

亨利八世不置一词地眯着眼看安心,他猜不出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不过他还是说了一句:“奖品再算上我的一袋金币吧。”

于是宴会气氛达到了**。

安心接着说:“比赛的规则是这样,想要参加评选的女性全部要去花园中选一朵花回来,这朵花要是你认为最能和你自己相配的,然后让在场的男士们选择谁和她选的花最般配,谁就赢…”

安心的话音刚落,宴会大厅里的人登时就少了一半,连玛丽公主都不见了影子,女人就剩下她自己了。

这时候雷声再次响起,只是雨还没有落下来,不过为了拿到那个最美女人的称号,谁会在乎下不下雨呢?

亨利八世这次看着安心的目光带上了玩味,他似乎有点明白了她在想什么鬼点子,嘴角微微翘起,可是一想到她马上就要离开了,目光又黯淡了下来,如果不是他有她必须暂时离开的理由,他也不会舍得的,别说是道歉,就是要他求她留下来,他也能做得出来,只是,现在不是时候。

汉普顿宫的皇家园林几乎集中了全国所有能叫得出名的花花草草,每个人都想找到最美的花,可是又不能和别人重复,这选择起来就需要时间,两通雷声过后,乌云遮盖了月亮,虽然侍者们都提着有玻璃灯罩的烛火,并不怕雨,可是雨前一阵大风吹过,玻璃灯罩哗哗作响,烛火也摇曳不定。

等到雨滴落下来,女人们才放弃了继续选择,纷纷往汉普顿宫的宴会大厅跑,可是因为园林和宴会厅是有一段距离的,等到她们回来的时候,雨已经下得很大了。

紫罗兰、玫瑰、百合…安心看着这一朵朵的鲜花被拿在那一个个被面粉糊了一脸都看不出模样的人手里,简直是不忍卒睹,那些贵族女性们,假发因为淋了雨,上面扑的面粉都纷纷顺着脸部往下流,扑得过多的干脆就像和了泥一样,假发也都湿嗒嗒地贴在头皮上,哪还有什么仪表和风度可言。

反倒是玛丽公主,虽然钻石小王冠和她的金发都在滴水,也有一绺湿发贴在脸上,却和她手中拿着的正在滴水的四叶草相得益彰,整个人也清新的仿佛是被雨水沐浴过的小草一样。

于是,玛丽公主当仁不让地成了这一晚最美的人,丝毫没有争议。

第二十九章 爱德华六世(一)

安心特意选择在亨利八世应该处理政事的时候离开的,而他也如安心所希望的那样没有来送她。

她离开的时候昨晚的雨还在延续,一场秋雨一场寒,这场雨之后冬天应该临近了,也许这季节也象征着她和亨利的关系,和一个人相爱的过程就像四季,有夏就一定会有冬,他们关系中最缠绵的夏季已经过去,面对即将到来的冬天,尽管安心已经提前感知到了寒冷,却也是必然要经历和承受的。

他没有来送她,说没有失落是不现实的,眼看着汉普顿宫在视线中越来越远,安心明白,很多事情该放下是一定要放下的了。

玛丽不小心打了一个喷嚏,惊醒了睡梦中的伊丽莎白。

玛丽坚持不坐自己的马车,嫌寂寞,坚持和安心和伊丽莎白挤一个马车,好在马车够宽大。

因为吵醒了伊丽莎白,玛丽满脸愧疚,安心却是比她还愧疚,如果不是昨天自己那个灵机一动的主意,玛丽也不会被雨淋了,不过,今天伦敦城里感冒的贵妇应该不少,千万别得肺炎才好,安心昨天已经教给了大家用姜煮糖水祛寒气的办法,肯听她话的人应该不会有什么大毛病,只是今天忙着启程,倒把玛丽给忽略了。

安心吩咐人,一到驿站就马上给玛丽煮姜汤喝。

玛丽精神状态倒是很好,还沉浸在昨晚得到那个最美丽的人称号的兴奋中,所以一点离愁别绪都看不出来。

伊丽莎白喜欢出门,醒了之后发现在马车上,就不肯再睡,脑袋趴在玻璃车窗上手指着外面的建筑依依呀呀的,车厢中马上热闹了起来,让安心也就暂时从伤感中解脱了出来。

昨晚之后,应该没有贵妇肯再戴假发扑面粉了吧,除非她们想自取其辱,安心想到这里,忍不住笑了出来,看,这件事到底做成了,如果医学院的事也这么顺利的话该多好…算了,自己也尽力了。

一路上有伊丽莎白和玛丽两姐妹吵闹着,旅途也就没那么长了,进入到威尔士的地界,沿途大小领主都会出来迎接,安心看出玛丽在人民和贵族中的威望很高,这让她很欣慰的同时,却生出了一种说不出的不安,她也不知道这种不安是源自什么。

不过安心现在担心的是玛丽得知她怀孕后的反应。

如果是个女孩还好,要是个男孩的话,玛丽的继承人位置势必要延后,她能接受吗?

可是她是因为怀孕才要躲避到这里来的,就是瞒谁也是瞒不住玛丽的。

所以一到拉德洛城堡,安心就将玛丽叫到自己的房间,关起门来,将自己怀孕的事和盘托出,并请求玛丽帮忙保密,绝对不能让亨利八世知道。

玛丽的反应远远出乎了安心的意料之外,因为她竟然兴奋得傻笑了半天,之后才想起来问安心这么好的事为什么不让她父亲知道。

安心叹了口气,这个傻玛丽,如果她生下一个男孩的话,她就不是第一继承人了,王位就要被人抢了,还能笑得出来。

“陛下,你是不是为了惩罚父亲才故意不告诉他,我支持你,你就在我这将爱德华生下来,什么时候父亲来接你,你再回去。”玛丽一本正经地说道,想来玛丽对她父亲对两任妻子的冷落都是颇有不满的,对母亲所受到的不公待遇她现在打抱不平到安心身上来了,不过这是不是也说明,她开始将安心当成母亲看待了呢。

安心其实很感动玛丽能这么说,更让她感动的是…

“玛丽亲爱的,你希望是爱德华吗?”安心试探地问道,因为只有男孩才能叫这个名字。

“当然…”玛丽回答的时候目光闪闪发亮,脱口而出毫不犹豫,不可能是言不由衷。

安心想提醒她继承权的问题,但是看她丝毫不在意的样子,终是没有说出口,先把孩子顺利生下来再说吧。

随着安心怀孕的特征越来越明显,玛丽对她的关心也逐日加深,并且她下令整个城堡上下,绝对不可向外界透露王后怀孕的消息,再加上这个地方远离宫廷,没有勾心斗角,也不用时刻担心掉脑袋的问题,更不用在任何的一个侍者面前要时刻注意宫廷礼仪、端着王后的架子,安心有了一个很宽松的环境来安胎,她很庆幸玛丽能邀请她来,也庆幸自己做出了这个正确的决定。

来拉德洛城堡的这段时间可以算是安心穿越以来最自在和自由的时间了。

玛丽每天只要一有闲暇就会来看安心和伊丽莎白,问寒问暖,尽量满足安心的任何要求,尽管安心为了不给玛丽添麻烦,尽量什么要求都不提,可以说玛丽这个小主人当的非常好。

一转眼到了圣诞节,亨利八世派人来请她们母女们回宫过节,安心当然没答应,亨利八世也没有强求。

回想上一个圣诞节一家人还在一起,如今,她在这个偏僻的地方守着女儿们,不免生出物是人非之感,想想,也许这是最后一个圣诞节了,在哪里还不是一样吗?

冬去春来,安心的肚子已经很大了,让安心备感欣慰的是,如果按照历史进程,这个时候这一胎已经流产了,而这个小生命在她的肚子里发育得好好的,力道大得惊人,经常将她在睡梦中踢醒呢。

如果她能将爱德华好好的生下来,那么就几乎可以说她已经破解掉了要断头的历史宿命,可是,他的爱还在吗?

如果他的爱已然不在,即使活下来,活一辈子,又有什么意义呢?

这几天玛丽忽然消失了,虽然安心觉得奇怪,但是也没多想,因为玛丽不仅是这个城堡的主人,还是方圆几百英里的领主,除了城堡,还有大片的土地和庄园需要管理。

等到再次见到玛丽的时候,安心就觉得她怪怪的,问她这几天干嘛去了,她也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来,安心也就不再问,只是刚来的时候心里的那股不安越来越强烈了。

第二十九章 爱德华六世(二)

随着临盆时间的接近,安心对分娩本身危险的焦虑与日俱增,偏偏这个时候玛丽对她越来越冷落,经常好久都见不到她人一面,安心只好以做了好吃的为由派人去请,可是也经常是请了十次,能来一次就不错了,这还不算,以往玛丽是每天都要和伊丽莎白黏在一起的,现在连伊丽莎白见她一面都困难了。

开始伊丽莎白还吵着要找玛丽,后来可能连她这个人的存在都忘记了,安心有时候毫不怀疑,等伊丽莎白再见到玛丽的时候,她肯定不认识她是谁。

除此之外,安心还注意到,经常有几个身着华服骑着马的人来拉德洛城堡,这是她无事爱坐在窗前往远处张望的成果。

这几匹马上的人看装扮至少也是封建领主,有的时候他们还带着全副武装的侍卫来,不知道来干什么。

安心将这个疑问藏在了心里,并没有去询问玛丽或者是这个城堡里的其他人,这是她留的一个心眼,什么事如果表现出过于好奇的话,人家要是不想让你知道就更加防备了,还是自己想办法弄清楚比较好。

这一天傍晚夕阳满天,一丝风都没有,安心又觉得憋闷,就让珊妮将所有的窗子都打开透气,因为安心现在的子宫被胎儿胀得过大,将内脏都挤在了一起,感觉胸闷是常有的事。

她靠在太妃椅里四五个鹅毛软垫之上,拿着个羽毛扇不断地扇着风,就听到城堡远处响起一阵杂沓的马蹄声,安心让珊妮扶她起来站在窗前张望,马蹄声由远及近,马上的人也逐渐在视野内变大。

这次除了有几个面熟的人之外,他们照例带来了好多穿着打扮像侍卫样子的人,安心注意到这些人和以往的区别之处是他们的左臂上都带着统一的袖箍,因为距离稍远,上面的图案看不太清楚。

一群人经由吊桥进到城堡内部下马,侍卫打扮的人则在城堡的院子里等候,几个穿华服的人进到城堡之中。

安心知道他们是来找玛丽的,并且她直觉可能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几个月以来的疑问全都涌了上来,她决定去弄清楚。

安心挺着大肚子没有让珊妮等人陪同,她原本是想偷听一下玛丽她们说什么,如果被发现了,就她一个人可以借口迷路了做掩饰。

会客室的门虚掩着,因为安心和玛丽所住的这个内城堡都是女眷,所以保护她们安全的男性侍卫进不来,而玛丽和人家谈事情,也从来不需要人守着,安心走到门口刚好能听清里面的说话声。

“约克方面在等我们的消息,公主,您还犹豫什么呢?”一个瓮声瓮气的男声说道。

“是啊,公主,我们已经答应成立同盟,就不能袖手旁观啊。”另一个音调稍高的男声也附和道。

“侯爵大人,不是我想袖手旁观,我父亲的的海军实力很强大,现在已经有了常备军,我们现在去硬碰,结果是什么还不一定…”这是玛丽的声音,安心吃惊得下意识地捂住了嘴巴。

“可是,如果被桑杰克他们占领了伦敦的话,我怕…”又是那个瓮声瓮气的男声。

“没什么好怕的,他们就是取胜了,也没有资格称王,国内外的贵族们不会同意的。”玛丽的声音听起来比以往要沉静得多,也透着阴冷,让安心听了不寒而栗,她怀疑这到底还是不是她认识的那个玛丽了。

“也对,他们取胜了,也得来拥戴公主,因为公主才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又是天主教徒,不是那个婊子生的孩子能比的…”另一个声音稍尖的男声话音还未落,就听到房门“咚”地一声被人撞开,房间内的几个人下意识地将手按在剑柄上,异口同声地惊叫“谁?”

“你们简直胆大包天,难不成你们要造反?”安心推开门之后义正辞严地指着那几个男声厉声责问道。

“她是谁,公主?”一个男的指着安心对玛丽问道。

玛丽没料到安心就这么闯进来,她的身体下意识地往安心身前挪了挪,将她挡在了身后,“她谁也不…”

其实她想说安心只是一个普通的侍女,但是看她的穿着也知道说了也没人信,就在她迟疑着怎么给安心编个身份的工夫,安心大声说道:“我是你们的王后安·博林,还不赶快参见。”

安心话音一落,房间内几把长剑齐刷刷出鞘的声音,然后剑尖齐齐指向了安心。

因为玛丽公主挡在安心身前,那几把剑也并不敢太靠前。

“放肆,你们连本公主也要杀?”玛丽公主突然大喊道,“还不放下你们的剑?”

“公主,她已经知道了我们的计划,不能留。”一个男人说道。

“公主,不如我们将她做人质,这样也能牵制住亨利·都铎了。”

“牵制什么,这个女人已经失宠了,就是我们杀了她,那个亨利·都铎也不会理的,还不如现在就铲除后患,你们没见她怀孕了吗?当断不断,将来又多出个人和公主抢王位。”这是又一个人的声音。

他们边说,剑尖依然对着玛丽公主和安心。

“这个人交给我,我来处理。”玛丽公主一字一句地说道。

那几个人没有动。

玛丽忽然在腰间抽出一把小巧的匕首,将刀刃对着自己的脖子,“你们也想造反是不是,我说了,这个女人交给我,怎么,你们还不放心吗?她夺去了我母亲的位置,抢走了父亲对我们的爱,这个仇我是一定要报的,你们还担心什么?”

玛丽声嘶力竭地喊道,安心讶异地看着她的背影,结果对上了她转过头气势汹汹的目光,“玛丽,你这么恨我?”安心艰难地问道。

“是,我恨死你了,还不给我将她压下去关回房间,严加看守,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见。”玛丽冲已经冲进来的侍卫命令道。

安心没有挣扎,一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还有,她有些绝望地看着玛丽公主,也许是忘记了挣扎,原来,她的努力,全都是一场空。

第二十九章 爱德华六世(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