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上旬去了上海,现在已经是三月上旬,华烨那边仍然没有任何彦杰的消息。苏陌说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她不敢附和。时间越久,希望越渺茫。

花叶千年不相见,缘尽缘生舞翩迁。一直以为,即使她嫁了人,彦杰有了女友,他们还能做兄妹,虽然很少联系,可是电波的另一端,他会始终在。

原来有一天,他是会走开的。

在学校还好,回到家一个人呆着,想到彦杰就心乱如麻。来这儿,仿佛能感知到彦杰的一点气息,心会好受点。只是想着想着,眼泪就会从眼角流出。她没去拭,任由那

温热的液体淌着。

下楼倒垃圾的邻居看到了她:“小悦,你怎么不上楼呀?”

“哦,我准备走了。”她匆忙拭去泪,推着自行车,仓皇逃走。咸咸的液体被风一吹就干了,脸绷得难受。从实中到那儿,再从那儿到书香花园,她骑了两个小时。进屋时,人都快瘫了。

叶少宁在洗澡,浴室内热气腾腾的,勉强看到个人影。他拉开玻璃门出来,她忙转身,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裸裎相见。卧室的地板上一只行李箱打开着,里面放了几件衣服。

“我明早去北京,房产博览会,泰华有一个展位。”叶少宁坦然自若地进来,穿衣、擦发。

“一个人去吗?”问完,才觉着自己笨。

他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还是回答了:“不是,还有乐董和欢欢,几位特助也一起。”

他一直叫她欢欢,语气温柔,如邻家大哥,如爱慕中的男子。她嘴角上扬看着窗外:“去几天?”

“四天,住在泰华北京分公司附近的酒店。”

她点点头,这是最近一阵他们讲话最多的了,有点普通夫妻的家常感觉。那个晚上的争吵,还是留下了痕迹。就像一个精美的茶碗,在热水里煮了下,留下了一道肉眼看不见的闷缝,他们只得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不留神,碗就成了两半。不是碗娇气,可能是起初的瓷坯就弱。

“北京比青台稍冷点,最好带件毛衣。”她打开衣柜,一低头看到里

面整整齐齐码着的纸袋,都是她用那张败家卡为他买的衣服,她选了一件黑色的粗纹毛衣。“这件吧!”她递给他。

他接住:“你吃过没?”

“呃,我吃过了。你呢?”她礼尚往来地问。

“我没有。”

她愣住,一时不知如何接话。家中太久不开伙,勉强充饥的牛奶和面包都没有,冰箱里估计就几瓶矿泉水。

“去趟超市吧,我的刮胡刀也该换刀片了。”他说。

这意思是让她和他一起去吗?她想发问,他已经拿了车钥匙在门口等着她了。

他推车,她挑选。刮胡刀刀片的牌子很多,两人头挨着头研究了好一通,最后选了个德国进口的。结账时,遇到了周子期一家,他抱着儿子,韩玉扎了条丝光羊毛的围巾,气色不错。隔了两张收银台,周子期僵硬地朝叶少宁点了下头。韩玉则像没有看到童悦,自顾和儿子说着话。童悦看向叶少宁,他和周子期的友情大概是回不到从前了,但她不想说抱歉。

超市楼下有家餐馆,点了一份扬州炒饭,两碗海鲜汤。汤有点烫,她喝出了一身的汗。

回家把买回的东西理好,拿了衣服去冲澡,叶少宁先睡了,航班是早晨七点的,他四点半就要起床。卧室里暗暗的,她摸索着上了床,刚躺下,一只手臂横了过来,搁在她的腰间,她在黑暗中僵成根木头。分明隔着一条丝被,那热度却穿过丝被烙在她的肌肤

上,火一般灼人。

手臂就横着,没有再动弹,仿佛是一个无意识的行为。她轻轻地把手臂拿开,身子往床边上靠了靠。那手臂却像长了眼睛,跟着又搁了上来。这回,她没有再拨开,反正还有层丝被隔着!身子僵着僵着,就放松了,后来慢慢睡着了。再后来热得像喘不过气,她努力想睁开眼睛,但是眼皮就像岩石一样,一动不动。意识却相当清晰,她能感觉到整个人都被他裹在怀里,贴得紧密。

“真讨厌机场的早餐,嚼在嘴里像吃纸。”不知是呓语还是嘀咕,说话的嗓音带着刚醒后的一点沙哑、低沉。

她睁开眼睛了。外面天还没亮,一盏盏路灯像一把把张开的大伞,挡住的不是雨,而是黑夜。打着呵欠去厨房,熬粥来不及,她热了牛奶、煮了鸡蛋,把昨天在超市买的南瓜饼解冻后,用文火煎得松脆、焦黄。

一袋十二块,他全吃光了,牛奶和鸡蛋也没剩下。他换衣服的时候,她把行李箱打开,发现他没带牙膏,忙从柜子里拿出一支放进去。酒店里虽然会提供,但他只用云南白药。

三月初的早晨,还是极冷的,他在大衣外面系了条围巾,边照镜子边问她:“去过北京没?”

她捂着嘴,咽下一个大大的呵欠:“没有。”

“明天周五,真是的,周末还要出差。你们也该放月假了吧?”他乌黑亮泽的眸子定定地锁住她。

“嗯!”

新学期的第一个月假,想想她都很久没睡到自然醒了。

“时间还早,你再上床睡会儿。我走了!”他笑了笑,抬手摸了摸她的脸。

那笑看似平和浅淡,再看又意义非凡,她怔在那里,好半天都琢磨不出是什么意思。

乐静芬坐在酒店大堂内,雍容华贵的气质让经过的人不由自主投去一瞥。她优雅地端起咖啡,对这一切视若不见。晚上几大地产集团的董事长与总经理聚会,她去做了个SPA,没有回房间,直接来大厅里等着。

明天,博览会正式开始。房产博览会是住建部为推动房地产市场发展所搭建的一个平台,也是各大地产公司宣传自己的机会。各家都会使出浑身解数,泰华的展位上展示了三个品种:完工的、在建的、计划承建的。完工的当然是精品,有青台音乐厅,听海阁小区、荷塘月色的单身公寓。在建的就是世纪大厦了。这两个品种都是名设计师迟灵瞳的作品,引人注目是肯定的。但这两个只是引子,重头戏是计划承建的,要吸引投资商、购买者的注意力。展位具体布置是叶少宁负责,车欢欢辅助。

乐静芬发觉叶少宁最近的表现有点让她捉摸不透,凡是他负责的项目,他都让欢欢打前锋。欢欢在工作中做得不到位的地方,他再指出来并解决。部门领导向他请示事情,他也会咨询欢欢的意见,虽然不见得全部采纳。

似乎他在悄悄地挪向幕后,慢慢地让车欢欢取代他的位置。

她心中是有小九九,但她从没显山露水。现在还不是时候,欢欢过了年才二十四岁,想独当一面,翅膀还不够硬。他是看出来什么了吗?以她对叶少宁的了解,这人没这样的心机,或许是她敏感了。

晚上的聚会车欢欢也会出席,席位是她厚着脸皮争取的。但这孩子真是不知轻重,北京她还是小时候来过,早没印象了,这不,拽着叶少宁要他陪她逛逛去。叶少宁要监督展台搭建,让罗特助陪她。她又是撒娇又是卖萌,最后还耍了脾气,叶少宁温和地看着她,意志却是很坚定。她是噘着嘴走的,很失落的样子。

乐静芬一直在旁边冷眼看着,别人会以为欢欢是大小姐作风,她知道,欢欢怕是真喜欢上叶少宁了。她有些后悔,当初不该让欢欢跟着叶少宁的。真是好奇啊,这叶少宁要把叶太太捂到什么时候呢,她真想见上一见。

聚会就放在酒店的一个包间里,都是老江湖了,个个是人精。酒喝得热闹,话说得漂亮,就是真假你自己揣摩着。不过谁也没指望在这种聚会里得个什么消息。地产界主事的女人很少,她又带着女儿,母女俩简直成了道“下酒菜”,从头到尾被打趣个没完。必须要夸下欢欢,不仅打扮得美美的,嘴巴也甜,笑容也可爱,为她增色不少。

一散席,车欢

欢就叫开了,说笑得脸都僵了,肚子饿得前胸贴后背:“叶哥,我们去吃日本料理吧!”

叶少宁酒喝得不少,但神志还很清醒:“抱歉,我得回房间躺着去了。我这一动,什么都跟着晃。”

“就一会儿,行不行?吃完我就让你回房间。”车欢欢上前就想扶叶少宁,他不着痕迹地侧过身子,避到一边。“实在饿得不行,叫客房服务吧!”

“现在能有什么,了不得给你送份蛋卷、送片面包?我就想吃日本料理。”车欢欢一跺脚,脸上是大写的“你看着办吧”。

乐静芬看不下去了,狠狠瞪了车欢欢一眼:“少宁,不要理她。一顿不吃不会死。”

叶少宁笑道:“饿肚子对胃不好,那就麻烦罗特助叫个外卖。”

“你什么都是罗特助罗特助,人家到底是你的特助还是小二呀?”车欢欢气得身子一扭,她哪里是真的不能忍饿,她是想和他单独待着,这是北京,不是青台,他不要再急急地往家赶,他们散散步,吹吹风,想聊多久就聊多久。

罗特助呵呵干笑,他都没吭声,躺着也中枪。

“我陪你去吃吧!少宁,你们都去休息。”乐静芬一脸寒霜地拽着车欢欢向外走去。车欢欢向叶少宁投去求救的眼神,他扭头在和罗特助说话。

一出大门,乐静芬就把车欢欢推到一棵树下,严厉地警告:“欢欢,不管你对叶少宁是玩游戏还是来真爱,现在都

给我打住。你爸爸已经让我成为青台的一个笑话,你还嫌笑料不够吗?”

车欢欢内疚地看了看乐静芬,垂下了眼帘:“妈,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叶哥的婚姻是个错误,我不想看他继续错下去,他这么好的人,有权利拥有属于他的幸福。”

乐静芬给她气乐了:“原来你是想做个正义天使啊,他拜托你拯救他了?”

“他什么也没有说,是我自己观察的。他老婆在外面和其他男人幽会,叶哥生病,她不闻不问。叶哥的妈妈也不喜欢她,说叶哥娶她是不得已。叶哥这一阵,大部分时间都睡在荷塘月色的单身公寓,他们貌似分居了。”

“你跟踪叶少宁?”乐静芬听得胆战心惊,欢欢陷得不轻呀!

车欢欢义正辞严道:“我只是关心他。叶哥是我的良师也是益友,体贴周到却不油嘴滑舌,风趣、温和,让我最心动的一点,是他对婚姻的尊重。不管我怎么主动,他都是拒绝。”

幸好叶少宁识相,不然乐静芬宰他的心都有了。“我想你对他可能误解了,他对你的好只是基于你是车欢欢,并不是他喜欢上你了。”

“那是他在克制自己,毕竟他不是自由人士。”

“他要为你离婚?”这真是自己亲生的,用外人的眼光来看,活脱脱一傻瓜。

二十五年前的自己,也这么傻过。跑销售的车城,让她一见钟情,傻傻地追到他家,却看到他与江冰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