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都沉默了。直到告别,凌玲都没有提一句孟愚。是无颜提还是不敢提,童悦不知。但凌玲把她现在的手机号留给了童悦。“童悦,知道吗,你很幸运,要惜福哦!”她挥挥手走了。北海公园有个英语角,她要去那儿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份兼职,北京的生活成本太高了,她目前的薪水不是太低,但还是感到吃力。

“心疼得像有把钝刀在慢慢地凌迟。我也不想这样,可它偏偏这样……

“坐上汽车,我情不自禁朝后面看了又看。来的时候我快快乐乐,为什么要走得这么悲伤?我真的病了,为你病得很重。

“妈妈告诉我,你要辞职去恒宇,对方给的待遇高。我驳斥了妈妈,你不是商品,你有选择的权利。叶哥,我是理解你的。是为我而离开吗?你应有属于你的天空,而这个天空和泰华无关,这样你就能光明正大地喜欢我了,是不是?我巴不得我不是车欢欢,真的只是你身后的一个小助理,是否那样我们更容易靠近?所以你走,因为你不像我爸爸。这样的你让我爱得更刻骨铭心了。

“叶哥,我尝过爱的味道,但遇到你之后,我才知那种味道太幼稚,只是青春期荷尔蒙的反应,只有你让我的心真正悸动……

“以后坐在办公室里抬起头再也看不到叶哥了,不敢去想那样的心

情。别人觉得我很幸运,其实不是。泪水又往下掉了,拭都拭不尽……”

“飞机要起飞了,旁边的人都同情地看着我,问我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不幸。是的,我不幸爱上了一个不爱我的人。”

……

一共是28条短信,叶少宁冷然地按下删除键。他不是全部删除的,而是一条条删。删完感觉手指都有点麻,他缓缓合上手机,抬起眼。

车欢欢是一大早被罗特助送去机场的,这个时间,大概已经到青台了。她不肯走,哭得撕心裂肺,他在阳台上都能听到她的哭声。乐静芬对外说她身体不适,都是职场玲珑人,能有几个会相信。表面上不会说什么,私下不知会传成怎样。他一走了之,她却要在泰华待下去。想到她将来在背后被人调侃、取笑,他的心就一阵阵抽痛,但他什么也帮不了她了,再崎岖的路,都得她一个人走。

欢欢,一定要坚强啊!他不舍地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看看时间,都过去四十分钟了,童悦这趟洗手间上得也太长了。他沿路找过去,不一会儿便看到童悦定定地站在路边,他叫了她两声,她才木木地回过头,脸上、眼中溢满欲滴的悲伤与惆怅。

“看什么呢?”除了游人就是树木,他看不出有什么值得感慨。

“没看什么,太阳晒得厉害,我有点头晕。”她努力装出撒娇的语气。

“那我们找个地方坐会儿!”他走过

去牵她的手,配合地宠溺。

他买了把伞,找了张僻静处的长椅,坐下,叠起双腿,张开手臂,让她倚在怀里。小小的花伞撑开,挡住了直射的阳光,也将世界一分为二。她贴着他的胸膛,感觉着他因为呼吸而产生的细微的起伏。

这个季节,哪怕是正午,温度并不高,一片阴凉,心里面的燥热很快就退下去了,睡意跟着袭了上来。童悦准备放任自己入眠时,她感到叶少宁的手落在了自己的头发上,自上而下地抚摸着。

“童悦,对不起,那天我不该那样吼你。我当时……情绪有些不受控制,有点口不择言。那些话,你别往心里去。以后,不管你遇到什么事,我想你亲口告诉我,而不是别人捕风捉影地跑来告诉我。虽然我尽力冷静地分析,但是难免有时会多想。好吗?”

“那你呢,是不是任何事也会对我知无不言?”她幽幽地问。

他的手一顿,过了会儿,轻轻点了下头。

“关于今天晚上,你没什么要先知会我一声吗?”

他笑了:“有的,今天晚上是个私人小聚会,加上我们,就四个人。请客的人是恒宇集团的董事长裴迪文和他的太太。童悦,我做到这个月底,就从泰华辞职去恒宇了,青台分公司总经理,薪水在泰华的基础上上浮百分之三十。我想你晚上可能要稍微化个妆,穿漂亮点,为我在未来上司面前博点好印象。”

“如

果你没有遇上我,你会辞职吗?”这个问题有点傻,可童悦还是想听到叶少宁的回答。

“当然,我们这一行,跳槽很正常。每个人都希望付出的劳动可以得到更好的回报。”

这样的回答,很朴实,好像也很真实,但不是童悦想听到的。如果没有遇上她,叶少宁不会从泰华辞职的,他是个长情的人,也是个心软、温和的人,利益从来不是他的第一目标。他突然辞职,一半是因为她和乐静芬这弯弯曲曲的关系,一半是想疏远车欢欢。冲着这两个一半,她还是被感动了。他也在努力守护着他们的家,尊重并珍惜着他们的婚姻,可是为什么她还是有一点不安呢?

晚上的聚会是在一个会所,四个人,安静的雅室,清淡的菜系。如果不是预先从叶少宁口中知道裴迪文的身份,童悦会以为裴迪文是位大学教授。后来谈起,他确实做过一阵子《华东晚报》的总编辑,他的太太舒畅曾经是晚报的记者。

童悦悄悄地打量两人,这算是近水楼台的缘分吗?

气氛很融洽,就像朋友之间周末小聚。两个男人聊这次的分览会,童悦听舒畅说育儿经。舒畅膝下一儿一女,为了孩子她辞去了工作,专心在家相夫教子。裴迪文明明和叶少宁聊得起劲,却始终关注着舒畅有没好好吃东西,不时提醒她一下。

舒畅被他说得不好意思,佯装狠狠地瞪他:“知道啦

,真受不了你。”

裴迪文慢条斯理地说道:“受不了也得忍,裴太太,一辈子长着呢!”

童悦忙假装吃菜,叶少宁说他们结婚六年了,六年后,她和叶少宁会是什么样?

舒畅盛情邀请童悦去香港玩:“购物、玩乐都可以,我给你当向导。”

“我现在走不开,带着毕业班呢!”童悦说道。

“那叶总以后来总部述职,你和他一同过来。”

童悦朝叶少宁瞥了一眼,浅浅地笑笑。

“少宁,如果你觉得在青台这边不太好开展工作,可以先去滨江那边待几年,然后再过来。”裴迪文说道。

叶少宁微笑:“滨江离青台不算远,在哪儿都没区别。只要在地产业,大家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裴董不必担心,我会处理好与泰华的关系。”

裴迪文点点头:“乐董也许不卖我人情,但灵瞳的面子她总该给的。只是她心里面可能有些疙瘩,毕竟你是她一手培养的。我这次彻底做了一次小人,但我对叶总实在是仰慕已久,所以做次小人又何妨?”

“哪里,是我拖累裴董了。其实我在泰华并没有重要到非我不可,泰华人才济济,不会因为我的辞职而运转失常。”

“大概是车小姐接替你的位置吧?”

“我没有过问,相信乐董已有安排。”

“嗯,后面有什么问题你直接和我联系好了。君牧远那边工作差不多安排妥当了,你什么时候上班都可以。”

君牧远原

先是恒宇青台分公司的总经理,这次裴迪文把他调回香港总部,叶少宁接替的就是他的位置。

四人都不是喜欢夜生活的人,吃完饭也没其他节目,早早就分开了。

泰华的人都已经走了,酒店里一张熟悉的面孔都没有。童悦有种错觉,好像这次是两人特地来北京度周末的。

童悦先洗澡,洗完出来,把行李整理了下,明天中午的飞机回青台,时间很充裕,可以睡到自然醒。电视开着,调了几个台,不是真人秀,就是赛歌会,越看越没趣。床头柜上放着本《瑞丽》,童悦躺着,刚翻到夹页的彩图,叶少宁也洗好澡了。

他就裹了条浴巾,头发擦得乱蓬蓬的,不知是不是水温调得太高,他身上的热气还没有散去,看得童悦也感觉热了。她忙低下头,哗的一声翻过去一页,冷不防手指被纸张划了下,出血了。

“怎么这样不小心?”叶少宁心疼地皱起眉,四顾着找纸巾。鲜红的血珠缀在指尖,童悦没感到疼,人像不能动弹。她感觉到叶少宁的热气在向她逼近,她闻到他身上清爽的沐浴露的味道,他握住了她的手。她颤颤地抬起长睫,目光落在他的唇上,她突然感到渴。

“我没事。”她用力抽回手,胡乱用纸巾擦了下。

她低着头,两只秀美的耳朵红通通的。叶少宁喉结猛烈地一蠕动,他伸手抓住了童悦的一双脚。童悦的脚很漂亮,足弓

形状优美,指甲圆润,如一颗颗粉色的贝壳,皮肤白得透明,可以看到青色的血管。

“童悦……”叶少宁俯身就着那足弓,轻轻地一吻。

童悦感觉到头发丝都唰地竖起来。不能说是“肉麻”,也不能说是“酥软”,而是被一种突如其来的感觉所刺激,每一个细胞都在感叹惊奇。

修长的手指沿着脚背一路缓慢地向上,他的目光并没有同行,而是牢牢地将她的脸锁在眼底。她清晰地看到他的温柔,他的灼热。

咝的一声,童悦听到心中某个东西在发芽抽枝。这是自然的力量,是生命的本能,她无法反抗,也不能反抗。“抽屉里有杜蕾斯。”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是战栗的。

他迟疑了下,不过一秒。他将脸埋在她颈窝处:“童悦,我想要个孩子。”

她已经无法好好地思考,也不需要去思考。他们之间再也没有任何阻碍,可以有个孩子,三口之家,爸爸、妈妈、宝宝,挤在一个镜框里,对着镜头傻傻地笑。她给宝宝梳花辫扎蝴蝶结,他带宝宝上游乐场买娃娃……

被刺破的指尖有一点点痛,当她插进他的头发里,似乎一切都被治愈了。她轻轻点了下头。

夜疯狂了!

身子散乱得像一地的碎片,每一片都灼灼闪着光,她久久地拼不拢这些碎片,任由它们摊在那儿。

他的气息萦绕在她四周,他的手拽着她,十指紧握,她挣不开,也不想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