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让我不得不悲观。所以暂时我不想开始新的恋情,我只想做个称职的老师,不想让我的学生们也恨我。”

“凌玲并不恨你。”

孟愚

沉默了,护士过来输液,严令他躺下休息,童悦起身告辞。她替孟愚上了一堂语文课。羊群们都有自学的能力,孟愚的批注又那么明细,她只需坐着维持课堂纪律就行。

晚自习结束,等到学生们回了宿舍,教室里的灯熄了,她才回办公室拿包下班。叶少宁坐在她的位置上,斗地主斗得正起劲。

“你怎么来了?”

他递给她一个纸袋:“这盘就要赢了,等我两分钟。”

她打开纸袋,里面是豆花和蛋饼,还挺暖的。纸袋上的标识是青台一家老作坊,那家生意非常火,早晨店门前都排着长队。她只吃了一半,就吃不下了,她今天并没吃晚饭,不知怎么,胃胀胀的。

“哇,我现在也开跑车了。”他笑嘻嘻地关上电脑。

“光脚的可比开跑车的狠。”

“为什么?”

“开跑车的不小心就成了骑自行车的,骑自行车的不小心就成了穿草鞋的,穿草鞋的不留神就光了脚,光脚的可以横着走竖着行,再输也输不到哪里去,谁怕谁!”

“你简直就是亡命之徒。”

“是哦,所以你可别欺负我。”清眸倏地掠过一道冷光。

“欺负你的后果是什么?”

“非常非常严重。”

他笑了,揉揉她的头发,“那我可得小心着点,叶太太,现在可以和我回家了吗?”

天上,一弯新月,数颗闪亮的星。“太久没这么放松了,我们走回去吧!”

“你明早上班怎么办?”

虽然步行只有半小时,但那样她就得早起半小时,他舍不得。

“你送我!”

“明早我要去恒宇上班,一大早就得去机场接人。”

“谁呀?”

“裴董。明晚你还得腾出时间陪我去吃个饭,所有青台分公司的高层领导都要携眷参加。明天下午我陪你上街买件礼服,我瞧你衣柜里没有那种场合穿的衣服。”

“好呀,正好也帮你买几件内衣。对了,昨天那条三角的斑点内裤舒服吗?是啥牌子的,我忘了。”

他捂住她的嘴,佯装咳嗽:“喀,喀,童老师,在校园里讨论这限制级的问题好吗?”

她看着他,只觉得心越过千山万水,前面,山穷水尽,仿佛已是天的尽头。她给过他机会,他放弃了。

那些曾经描绘过的关于将来的一幅幅蓝图,那些曾有过的心动、坚持,像突然爆裂的玻璃,一片片散向四周,找也找不回。也许他并不会离开她,但过去的某一个时间里,他走远了。她说过不问过去,只要现在,只要眼前,其实那也是有条件的。那个过去只指他们没有相遇过的从前。有了她之后,她能接受他的走神、恍惚,却无法原谅他的……

“怎么了?”他察觉她的缄默。

“我去开车。”她从他手臂中抽回手,转身。她突然想到,那双手臂昨晚抱过别人之后又抱了她,哇的一声,刚吃下去的豆花与蛋饼全数喷了出来。

乐静芬不得不承认自己

老了,一夜没睡好,脸色就蜡黄蜡黄的,身子发虚,无名火乱窜。网上说这是更年期到来的迹象。她讨厌更年期这个词,仿佛是一条鲜明的三八线,线这边,化了妆,她还可以自欺欺人装作她正盛年。线那边,再高级的化妆品,再华美的衣裳,都遮不住她日趋衰老的容颜。

车城已经坐在餐桌边,边吃早餐边看早报,头发湿湿的。他每天坚持晨跑,刚洗过澡。

阿姨把她的早饭端上来,一杯橙汁,一个鸡蛋,两片面包,喂鸟似的,不到十点就饿了,可她不敢多吃。这个年纪,喝水都长肉。

她看看楼梯,问阿姨:“欢欢醒了吗?”

“她昨天睡得晚,我没喊她,让她多睡会儿。”

“前晚她什么时候回家的?”欢欢真是不撞南墙心不死,别人给叶少宁送行,她巴巴地凑过去,太抬举他了。

阿姨笑了笑:“我睡得沉,没注意。”阿姨记得昨天早晨起床做早饭,刚进厨房,听到门锁响动,以为是小偷,回头一看,车欢欢低着个头,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看到阿姨,忙做了个嘘的手势,指指乐静芬的卧室,让她保密。

橙汁刚入口,总是酸得人眉头一蹙。乐静芬看看车城,他自始至终专注于早报上的车市版,眼抬都没抬。“车城,你也该分点精力关心关心欢欢,她也是你女儿吧!”她没好气地说道。

车城从报纸后面露出半张脸:“欢欢不

是挺好吗?”

“挺好就不要关心?难道非得她有个头疼脑热,或者躺在医院里,你才去尽一个父亲的责任?”

“我现在失职了?”车城把早报叠起来放在一边。

“我是全身心爱着欢欢的,而你起码没有做到我这样。”

“不要含沙射影,把话讲清楚。”

“昨天我遇到保险公司的王总,他说上个月和你一块吃饭,你向他咨询替一个女人办保险的事,那个女人大概不是我或是欢欢吧,你妈妈和姐姐又都不在了,所以我有点好奇,就去查了下。”

车城没有紧张,也没有慌乱,神色自如,“然后呢?”

乐静芬重重地把杯子搁下:“你不该给我个解释吗?”

“我们复婚的时候,财产进行公证,这个家里所有的开支由我支付,你的钱归你。欢欢已是成人,不需从我这里拿零花钱。我用我的钱要向你申请?”

“车城,打发要饭的小钱我不会在意,但是你对那个贱人余情未了,你欺骗我、背叛我,我无法原谅你。”

车城苦涩地闭了闭眼:“这不叫欺骗,也不叫背叛,是良心不安。她一日过得不好,我一日就不能安宁。如果安宁能用钱来买,你何必小气?”

乐静芬冷笑:“既然这么舍不得她,为什么不回到她身边去呢?”

“静芬!”车城大吼。

她真不明白他有什么资格对她吼,他出轨、私刻公章挪用公款,做过许多对不起她的事,现在还对

那个贱女人藕断丝连。

“如果再一次让我发现这样的事,我就一把火烧了那个小面馆。”

她发狠的样子,让车城觉得这不像是一句气话。他郑重地告诫她:“静芬,我从来没有办法阻止你,但是我告诉你,她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就真的完了。以前,我觉得欢欢小,需要爸妈,需要一个完整的家,而且我以为你是在意我的,所以我厚颜无耻地回到你身边。现在呢,欢欢大了,她可以独自撑起一片天空。我们已不再年轻,好像没什么江山可打。但你似乎不是这样想的,如果那样,我会陪你,站在你的对面。”

车城犀利的言辞刺痛了乐静芬的神经,她愤怒地看着他。他却不看她,漠然地转身出去。

“你给我回来。”她抓起杯子对着墙壁甩了过去。

听到争吵声,无奈地从床上起来的车欢欢惊愕地看着一地的凌乱和气得瑟瑟发抖的乐静芬:“妈?”

乐静芬托着头跌坐在椅中。

“爸爸又惹你生气了?”车欢欢蹲下来问。

“没事。”乐静芬定定神,“我听秘书说,你今天要去工地。”

车欢欢知道妈妈好强,妈妈不愿说,她就不能问。

“嗯,世纪大厦主体建筑已到四分之一,我都很久没去看了。”

“是要好好表现,你现在是代理总经理,正式任命还要等下次的董事会。能适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