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影?”走进卧室的宣潇突然发现床上没有人,一下子紧张起来。

“我在这里。”池小影嗓子沙哑地回道。

“你怎么不出声?”宣潇音量一下子提高了几度,但在发现她脸上不正常的异红时,他忙伸手来摸她的额头,“真的冻了?”

池小影摇摇手,退后一步,“只是扁桃体有一点发炎,睡一觉就会好了。你去洗洗,早点休息,哦,不早了。”她抬头看到客厅里布谷鸟挂钟上,时针指向二。

宣潇也受不了自己身上的这股味,他点点头,“那你快回床上去,我稍微冲洗下就来。”

“宣潇,你今晚睡书房吧,我怕我会传染给你。”

“扁桃体发炎不会传染的。”宣潇带气地瞪了她一眼。

池小影笑笑,又倒了杯茶,走进卧室。她很周到地替宣潇铺好了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团,面朝里侧,眼闭得紧紧的。

没多久,身边的床一沉,宣潇没有进自己的被子,而是直接钻进了池小影的被中,紧紧搂住了她,手自动自发地穿过睡衣,摸上她的胸部。

这是宣潇求欢的暗示。

池小影不太丰满,但乳形特别秀美,只手可握,挺挺的,乳晕粉红,摸着,心里面自然而然就溢满了温柔。他握着它们时,也爱把她纤细的手放在自己的腿间。

因为休息时间不同步,他们一般在清晨做爱。男人这个时候精力特别旺盛,做爱的质量特别高,他们会在床上厮缠很久,痴迷于这种肢体接触,再一起去浴室为彼此冲洗。

然后,池小影做早餐,宣潇会在书房看看新闻。

他不会是今夜想要吧?

池小影身子突然绷紧,浑身的寒毛根根都竖了起来,当然不是随之而来涌上的欲望和酥软,而是一种说不出口的恶心和抗拒。

她总是很乖,无论在哪一方面都以配合宣潇为先。恋爱二年,结婚四年,她几乎没什么事违背过宣潇,除了自己的工作。

宣潇赚到钱之后,就让她辞职呆在家里,做做自己喜欢的事,他知道当初报考工程学院,是池父出于好就业而让池小影填的志愿,其实池小影真正喜欢的是新闻,做一个记者是她的梦。

池小影对于工作这件事非常坚定,她没有听宣潇的。

宣潇很优秀,也杰出,对她家又有恩,她已高攀了他。在这个婚姻里,她显得太弱势,像个被怜悯的穷人,寄住在富人的大房子里,如果再不能自食其力,她就连一点尊严都没有了。

宣潇也没有坚持。

四年来,两个人的生活一直很平静。在床上,两个人非常和美。当宣潇抱着她时,将她裹在身下,她就情不自禁神魂颠倒,投入、陶醉在他的爱抚中,接纳而又迎合,散乱得像一地碎片,久久拼不拢,只能任宣潇一再索取。

性与爱,原来是可以分开的。池小影常常这样想。

但今天不行,在听到柏远的警告,听过宁伊的提示,看到宣潇身上的唇印和香水味,她无法再让欲望凌驾于情感之上的。

人和动物终是有区别。

宣潇是刚和燕南南幽会回来,对她有所愧疚,想掩饰什么?想弥补什么?

她是个穷人,可无法接受这样的施舍。其实没有必要,从两人结合的那一天起,她就做好了分手准备。

在一起的六年,宣潇从来没有对她说过“爱”这个字,写也没写过。他们之间第一次亲吻、拥抱和做爱是在同一个时刻完成的。接着过了二年,宣潇说“小影,我们该结婚了。”

宣潇向来是指挥官,她是服从的小卒。

于是,结婚。

那时,她刚毕业,考进设计院做绘图员,就赶在上班前结了婚。

炎热的八月,穿什么都热出一身的汗。

来喝喜酒的亲戚一个劲地盯着她肚子看,以为她是奉子成婚。

许多人都羡慕她的好运,有一个做高院院长的公公、大学教授的婆婆,还有这么个会赚钱的老公,几辈子才修来的福气。

只有她一直保持着清醒。

宣潇是被善良遮住了眼睛,把怜悯发挥到了极致。有一天,他会清醒的。

她能为他做的,就是无条件地放手,真心祝福他,从而,也让自己彻底解脱。

所以,宣潇再优秀,再出众,再英俊,都不可以喜欢上他。

所以,物质生活再优裕,绝不可以生出留恋。

所以,她四年来小心地做好避孕措施,不敢把生活搞得太复杂。

“宣潇,我身体不舒适。”没有必要对我有任何愧疚之感的,直接说出来,我不会阻拦你的。池小影在心里面悄悄说道。

“我今天特别的想要…”宣潇借着酒意,磁性的嗓音慵懒如丝绒般,他的手抚上她细致光滑的肌肤,心里面像是一座火山突然喷发,滚烫的溶浆快要将自己淹没,“我轻点…”

他小心地将她挪到了怀里,翻身覆在她的上面,用自己的强硬磨蹭着她的柔软,唇在她脸颊上密密地落下吻。

池小影一时不知如何反应,脑子热烘烘的,她突地想起他刚刚正和燕南南这样过,晚上吃下去的泡面,猛地从食道上涌回到口腔,她推开宣潇,跳下床,冲到洗手间,趴在马桶上,把苦涩的胆水都吐了出来。

宣潇跟着下来,两手交插,站在门外深邃地看着她。

卫生间里飘汤着康师傅方便面发酵后的异味。

她吐完净口,自嘲地一笑,“呵,面条吃太多了。你先去睡,我再烧点水喝一下。”

宣潇一言不发地转过身。

她对着镜子,看着里面那个脸色苍白的自己,轻轻叹了口气。

“叮咚”,角落里,突然响起短信进来的声音,吓了她一跳。她低头一看,是宣潇的手机,刚才洗澡换衣时,搁在洗衣篮里了。

“叮咚”,又响了一声。

她从来不翻看宣潇的手机,绝对尊重他所有的隐私。

她鬼使神差地伸出手,从洗衣篮里拿出手机,谁这么晚还在发短信,是垃圾短信?她好奇地打开,按键。

“睡了吗?没事,我只是想在不打扰你的情况下告诉你,此刻,我在想你。”

“我最幸福的时刻是和你在一起的时刻,最痛苦的时刻,就是现在,我在想你,而你在想谁?”

池小影像被烫了似的,手猛烈一抖,手机滑进了洗衣篮,她紧张地回过头,看向卧室,很安静,她这才松了口气。

发短信的手机尾号是1314,被网络上戏称为“一生一世”的浪漫爱情数字,不是燕南南的520——我爱你。

这又是谁?看口气,是暗恋宣潇的人,接近走火入魔。

燕南南和这位的手机合起来,就是“我爱你一生一世”,真够浪漫到极点。

池小影闭了闭眼,宣潇的行情真的不错。这些事,不需要她再过问,以后留着给燕南南处理好了。

她甩甩头,熄灯,走进卧室。

宣潇裹着被,面朝外,她钻进自己的被,面朝里,各自睡去。

第七章,兵临城下(下)

院长去天津开会三天,身为院长秘书的池小影也就没什么事。鼻子发堵,身子酸痛,她完全可以请假在家躺着,但她不想呆在那个空荡荡的屋子里,晃悠悠地,还是来上班了。

同样是读工程的,人家个个混得风生水起,要么做了这个科长、那个主任,要么就自已承包工程,赚得腰粗气牛。她到好,改行做了吃力不讨好的文职。

不过,她的头是位知性女子,不算难侍候。

趴在电脑前,看了会新闻,翻了几张报纸,喝完两大杯茶,午间休息时间终于到了。

设计院自已有食堂,厨师的手艺还不错,单位还按月贴补,职工们对这顿免费午餐很是青睐。

男男女女三三两两结伴而行。

结过婚的女人爱扎成一堆,话题无非是夸孩子,骂婆婆,要不就是如何如何减肥,边吃边聊,热火朝天,总也聊不完。

池小影无孩子可夸,婆婆表现又完美,长得瘦仃仃的,插不上话,一般就是坐在旁边听着。她买了份什锦炒饭,盯着盆子里油腻腻的饭粒,感到胃里面又开始翻江倒海了,她怕影响别人的食欲,在角落里找了个座。

屁股还没落座,眼前多了张放大的笑容。

寸头,圆形的大耳环,化着精致妆容的小脸,俐落的牛仔装,长靴,身上背着个像麻袋似的包。

宁贝贝,院长的宝贝独生女。

院长是个事业心很强的女子,不知什么缘故和做生意的老公离了婚,女儿判给了她。母女俩相处却不融洽,宁贝贝叛逆得很,几句话说不到,就离家出走。为了她,院长可没少哭过。

工作后,宁贝贝稍微收敛了点,但两人还是时常开战。一开战,宁贝贝能一个月不和院长说一句话。

院长心里面苦闷,有时说给池小影听。

池小影不知觉的就成了两人的和事佬。也算一物降一物,宁贝贝不买别人的账,唯独听得下池小影的话,她还大池小影二岁呢!

有过几次,这两个没有一点相似处的人到成了朋友。

“又吵架了?”池小影撑着个下巴,打量着她。

宁贝贝翻了个大白眼,“切,我老妈不在家,和谁吵呀!我路过,来找你玩玩,你咋了,昨晚下的是雨,可不是霜,你像只枯萎的茄子。”

宁贝贝是个自由撰稿人,专给一家女性杂志写时尚专栏,整天在外面晃荡,像个无业游民似的,她还是个不婚主义者,有几个不错的情人。

“贝贝,我说我要离婚,你惊讶吗?”池小影带有一点玩笑口吻地低问。

宁贝贝杏眼圆睁,两只大耳环晃得直颤,“宣潇终于出轨了?”

池小影哭笑不得,“你是不是巴不得我们家有事?”

“我就是觉得怪,你那个完美老公属于玉树临风型、买单高手型、脚踏实地型、精致生活型,是都市女子最青睐的那种,而且风华正茂,应该有的是成群结对的莺莺燕燕扑上去,怎么能平安到现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