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又坐摩托车,转火车,空隆空隆听了一夜又半天的车轮声,到达杭州,再上飞机回滨江。

等飞机时,两个人把手机开了,看看没什么要紧的短信。舒畅的手机里,短信挤得差点让手机爆掉,有胜男的,有谢霖的,还有舒祖康的,令人意外的是,宁致竟然在她到达石镇的那一夜,发了十点短信,差不多是每半个小时一条。

“你在哪?”这是第一条。

“是不是在飞机上?下了飞机后,报个平安。”这是第二条。

“要是不想讲话,发条短信。我睡得很晚,随时都可以。”这是第三条。

“我去洗澡了,最多十分钟,如果没人接听,稍等一会我回给你。”这是第四条

。。。。。。。

最后一条是,“舒畅,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让人恨得牙痒痒的。”

舒畅握着手机,站在宽大的玻璃墙前,看着停机坪上,飞机起起落落,有点神思恍惚了。

她扭过头看裴迪文,他正在打电话,眉头拧着,讲的好像是粤语,她听不懂。

离登机的时间不长了,她给舒祖康打了个电话。

“唱唱,你要吓死爸妈了,这几天你去哪了,手机也不通,不是说好大前天到家的吗?”斯文的舒祖康第一次对舒畅吼叫着。

舒畅内疚地说道:“我被几个同行拉去山里玩,那儿手机信号不好。对不起,让爸妈担心了。”

舒祖康重重地叹气,“你怎么这样让人操心,手机信号不好,不能用座机讲一声吗?”

舒畅只有低头认罪,她总不能说自己见色忘亲吧!

“没事就罢了。那晚上,胜男和宁总还特地过来,等着为你接风。结果大家都差不多一夜没睡。”

“宁总?”他怎么知道她出差的。

机场广播里开始通知去滨江的航班开始登机,舒畅只得匆匆把手机给关了。

“没什么事吧?”裴迪文见她眉锁着。

她淡淡地一笑,“我爸妈以为我被人拐走了,有点紧张而已。”

“宁总是谁?”两人走进机舱,系上安全带,裴迪文突然问道。

“你偷听我电话?”舒畅歪着头,眉一扬。

“我光明正大地听到的。是个男人?”

舒畅眼眯了眯,“不要告诉我你很紧张。”

裴迪文耸了下肩,“这三年,我以为你在专心工作,忙得不会顾及其他。没想到你却谈了场恋爱,还差点结了婚。舒畅,你不知道的,当我听你说你的过去时,惊出一身汗。没有人是万能的,总有防不胜防的事。幸好,我还来得及抓住了你。我不想我们之间再出任何意外。”

在裴迪文的目光专注下,舒畅只觉一颗心飘飘荡荡的,就连飞机起飞,她都没有发觉。

“迪文,宁总是胜男的一个朋友。我们家与他有接触,是因为晨晨的死,那一天,撞上晨晨的是他们公司的车,他当时就在车里。这个人是一个与我毫不相关的人。我不能说我现在就可以把以前的那段感情抹得干干净净,如果说是,那是撒野,但我不会再愿意去回忆。”她把他的手拉过来,按在心口,神情郑重,“从这一刻起,这里只有你。”

“傻孩子,这么严肃呀!”裴迪文笑了,捏了握她的手,力度并不大,她却感到手指缝里微微出汗。皮肤摩擦之间,有点粘腻,有点热,有点幸福。

下了飞机,两人坐出租车回滨江。黄昏时分了,裴迪文说不要去报社,直接回家好了。他先送她回家,在巷子口,她让他不要下车了,他拉着她,“钥匙在身边吗?”

她一愣,突地明白他问的是憩园的钥匙,以为他想要,忙打开包。

他按住她的手,“这已经是你的了。什么时候回去?”

她羞得低下眼帘,不敢直视他的灼热,只是点了点头。

回到家,于芬一个人在。先是对舒畅一番责问式的轰炸,直到舒畅回答得令她满意,她才给舒畅端上晚饭。

“爸呢?”舒畅问。

“去看门面了。”

“看门面干吗?”

“几个退休的老医生想一起开个门诊,邀请你爸过去号门看烫伤。今天约好了去看看把门诊室放在哪儿好。”

舒畅心里面突然升起一股奇怪的预感,“他们是去找宁总帮忙的吗?”

于芬一愣,“你怎么知道的?”

舒畅急了,“快说是不是?”

“那天晚上,胜男和宁总买了菜到我家来,说是帮你接风。你爸和他聊天,随意说了这事,他很热心地说认识许多房屋中介公司,托人帮你爸爸问问。没想到,这事他真放心上,今天就打电话过来了。”

“妈,他为我们家做的事已经够多了,我们不能贪得无厌,没完没了地扯上人家。

找门面多大个事,我可以托报社房市版的记者打听的。以后.不要再见他了。”

于苍突然神秘地一笑,

“唱唱,我和爸爸悄悄分析宁总怎么对我们家怎么这么好,反来复去的想,不是他有点喜欢你吧!”

“妈,”舒畅啼笑皆非地看着于芬,“你别乱讲。这都哪和哪呀!”

“我觉得有门,他最爱听我和你爸说你的事,我也飘了一句,说你和以前的男朋友吹了。哦,他还向我们要你和晨晨以前的相册看呢!要是他真有这层意思,我和你爸挺中意的。他可比杨帆那个没良心的好太多了。”

舒畅刚拿起筷子,又搁下了,什么胃口都没有。“妈,不管他有没有这个意思,我对他都没兴趣。”她说得很坚决。

刚好谢霖在这时打来电话让她出去吃饭,她如蒙大赦地就逃了。

谢霖和舒畅约在火锅城。

“气色不错呀!”谢霖扫了舒畅一眼,有气无力地说道。

火锅夹在她和舒畅中间不停地翻腾,不断有白雾般的热气从她们眼前聚起又散去,一碟一碟干净整齐颜色各异的菜倒进去,成了一锅色泽暗淡的汤,周围的喧闹声盖过了火锅沸腾的声响。

舒畅夹了筷年糕,吹凉了塞进嘴巴里,抬头看看一脸黯然的谢霖,“你不会是被我那晚的电话给打击了吧!”

谢霖低头吃粉丝,“我没那么弱智。”

“那是怎么了?”舒畅喝了一大口黄桃汁,冰凉甘甜,很爽口。

“你师傅他有了新欢。”谢霖酸酸地撇了下嘴。

舒畅噗地一下笑出声来,“那我师傅的旧爱是谁?”

“唱唱,别跟我开玩笑,我心里面挺不好受的。他这次很认真,对方是个离婚的女子,三十岁,在卫生局工作,长得娇小。他现在每天都接她上班、下班。”谢霖说着,一滴泪“啪”地落在了杯子里。

舒畅收敛起笑意,“谢霖,没有谁会永远在原地等待的。他等了你这么多年,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而你却每天笙歌莺舞,你想过他的感受吗?他失望了一次又一次,现在终于走出来,要开始新的生活,你应该祝福他。”

谢霖捂着嘴,狠狠地嗅了下鼻子,“我没有要拦阻他的幸福,只是。。。。。。有点失落罢了。以后,我连想他都不配了。其实,不管我睡在哪个男人的怀里,我都把他们当作是他。”

舒畅听得心戚戚的,“既然这么爱,当初怎么舍得分手?”

谢霖嘴角浮起一丝苦涩,“我不能生孩子,先天性的。他家人以死相逼。。。。。。”

一个没有任何新意的故事,可是听到,仍是令人唏嘘。这样的现实,不是凭借一己之勇就能挺过去的。难怪谢霖这些年自甘堕落,嫁不了所爱的人,还有什么好珍惜的:难怪崔健一直闷闷不乐,不能主宰自己的人生,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呵,不说了,都是好久前的事了。他妈妈现在开心了,找了个卫生局的媳妇,以后生孩子等于在自家院里。”谢霖拿起漏勺,又伸进火锅专心找吃的,仿佛刚才那番话没有说一样。

后来,她要了点酒,喝得微蘸。

舒畅替她开的车。时间已经不早了,路灯孤单地立在灯影中间,桔黄色灯光带着微温,在两人身前投下细长的影子。

上楼梯的时候,舒畅发现谢霖在微寒的秋夜,光脚穿了双凉鞋。细细的跟在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声响,谢霖伸手去按灯,暗黄光的灯光下她的睫毛疲惫地低着。

第十章

这一年,北方出奇的寒冷,温度是几十年不遇的,蒙古频频传出发生雪灾的消息。滨江也渐渐冷了。舒畅与裴迪文的感情却在这瑟瑟寒风中.越来越浓。

和所有恋爱中的人一样,两人一起看电影、逛商场,坐在不同的餐厅里吃饭,手拉手在江边散步,晚上开车送舒畅回家,看到有卖红薯的摊子.裴迪文总会记得停下来买上一只。滨江街头也有卖糯米甜藕.舒畅有次向他介绍了下,说特别好吃,隔天约会时,舒畅一上车,便看到座位上放着一小袋。周一至周五,舒畅只要不出差,都会在十点前准时回家,而周六周日,她会找一个理由住在外面。这两天,她会和裴迪文窝在憩园的房子里,过过温馨而又甜蜜的二人世界。

总之,这份突如其来的恋爱,进行得非常顺利。

舒祖康和老医生诊所在十一月底轰轰烈烈地开张了,于芬做过会计,被邀去帮忙管理账务,两个人一下成了大忙人。诊所设在致远公司新建的一个小区前,很便民,生意还不错。舒畅跑去看了看,见爸妈忙得一头是劲.没再说什么。晨晨那儿,他们忙得很久没去了。

冬至那天,裴迪文买了束花,带上可乐,陪舒畅过去看了看。天气阴冷,风很大,晨晨仍在墓碑上笑得愁憨的,舒畅依在裴迪文的怀里,第一次,她是微笑地离开墓园的。

舒祖康与于芬还是常会提到宁致,要不是诊所前面遇到,要不是宁致偶尔会请他们喝个茶、吃个饭什么的。说来说去,都是这人不错.谁家女儿嫁了他,不知多大的福气。舒畅听着,从不插话,左耳进、右耳出。

有次和胜男一块逛街,舒畅问起宁致是她具体哪个时期的朋友时.胜男象看个外星人似的看了她很久,说了一句:你这个白痴。

舒畅在十二月初时,再次见到了宁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