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没什么,如果房子能经得起检查,这次反到好,等于变相为你们的楼盘做了一次宣传,因祸得福。”

“但却让你受委屈了。”宁致抱歉地看着舒畅。

舒畅耸耸肩, “可能我以前太顺了,有点小挫折也好啊!”

“都说文人相轻,真的不假。舒舒,不要呆在那些个尔虞我诈的地方,新闻本来就不是你的专业,你辞职吧!我送你去上海同济进修建筑,你本来就有设计的功底,进修后,到致远公司帮帮我。我不会让你受一点点的委屈。”

“你这么罩我,别人同样会看不惯的,迫于你的权力,表面上不会讲什么,私下一样会排挤。”

“不可能的,致远公司可不是《华东报社》,我让一部分股份给你,我看谁敢排挤你。”

“我有什么理由接受你的股份呢?”舒畅失笑。

“舒舒……”宁致伸出手,握住她, “我有一个非常非常高尚的理由。

“别说出来。”舒畅冲口而出,带着几份紧张,随即努力放缓语气, “我最近生活象一团乱麻,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理得清。我想静静地生活,等我确定有力量承受什么、付出什么时,我再去想别的。但这个时间会很长很长。宁致,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十年够吗?”宁致笑问。

“我不知道。”舒畅老老实实地回答。

“没关系,反正我们己错过一个十年,最多我再等你十年。”

“十年会发生许多事了,别太笃定。”舒畅说道, “不过,我也不会去当真。”

“你好象被谁伤得不轻,以至于否定全世界。”

舒畅看着不远处的某个地方,陷入沉思之中,停了一会儿,声音平静地说: “都过去了。”

“我听着有点妒忌那个人。”宁致带着明显的打趣,眉梢一扬, “不过,我又要感谢他。这代表,我有机会了。”

“可以不谈这些吗?哦,茶怎么还没好?”舒畅站起身,拉开包厢的门,服务生正好端着茶过来。

果茶酸中带点甘,宁致喝不惯,舒畅到是连喝了二杯。

“这件事,你别对我爸妈提,他们搞不清,会乱紧张的。”舒畅说道。

“嗯!舒舒,那你现在还要出去采访吗?”

“暂时不要。”

“我明天去北京,你和我一同过去吧!说起来,这件事你是被我牵累的,但我不想讲对不起,我喜欢你与我同甘共苦的感觉。”

舒畅苦笑, “你还真不厚道。报社随时要找我谈话,我最近哪里都不要去。”

“那你来公司陪我上班?”

“你真要把我往火坑里推?现在,我们最好是装不认识,你也少往我家跑。”

“舒舒,别太刻意。不要为这个,要和我老死不相往来。顺其自然,好不好?”

舒畅叹气,她有表现得那么幼稚吗?她承认,她是有点不想理他,不仅仅是他,是世上所有的男人。

被男人伤一次,已是体无完肤。被男人伤二次,如同病入膏荒的重症者,终生服药,也不得根除。

第二天,舒畅也是吃了早饭,就开车出门了,在外面绕到商场开门,把车停在一个地下停车场,她就奔商场了。

舒畅喜欢商场,商场的光特别亮,镜子也比家里的照人显得更修长,她总是有条不紊地逛遍眼花缭乱,无论两手空空还是满载而归,都怀着乐呵呵的好心情。刚开门的商场,顾客寥寥,呈现出舒畅最喜欢的地广人稀。她不紧不慢地挨个柜台转悠,把快要下架的冬装、新上来的春装看了个够,文具、床品、小家电,舒畅像反复检查卷子的优等生,一丝不苟不放过每一个细节。

但是逛到婴儿用品店时,站在一个吊着粉色蚊账的绣花小床前,舒畅突地红了眼眶,把店员吓得直槎手,连问“小姐,你哪里不舒服吗?”

舒畅摇摇头,象逃了似的出了商场,坐在台阶前,双手捂着脸,哭得象个泪人儿。

睡前冲澡, 将淋浴蓬蓬的水龙头调到最大。带点灼热的水流冲刷下来,顺着她的身体流淌下去。她的手指游移,随着水流抚过,停留在腹部。这差不多是自从知道怀孕、流产直到今天,她第一次长久地抚摸这个部分。

她低头凝视着自己的腹部,在她的手指下,那里平坦一如从前。尽管水温已经被她调节得偏高,冲刷得皮肤泛红,有些微的疼痛感,她仍然止不住觉得一阵空虚寒冷漫延开来。她抬起双臂交抱住自已的身体,仰头对着水流,迷茫地站着。

第三天,她不逛商场了,去了图书馆,借了几本小说,傻傻的看了一天,看得两眼都是铅字在飘。黄昏时,头重脚轻地从图书馆出来,接到杨帆打来的电话。

“唱唱,你在被审查吗?”他很吃惊,很担忧。

舒畅提着手机,倚在一棵树下,眨了眨眼,到今天,她才发现报社里的人,不管是在新闻事件还是在八卦小道消息,都是最佳的传播者。

“你有事吗?”她不耐烦地问,不接受杨帆的关心与同情。

“唱唱,你别乱想,事情都会过去的。而且你现在的身体发虚,要多保重自己。”

舒畅冷笑, “你现在躲在哪一块给我打电话?你老婆刚生了孩子,身子很结实?

你就不怕她听到伤了元气?”

杨帆怯懦地叹了口气, “唱唱,我只是……”

“你别扮演救世祖了,你学不来。你也许可能做到身子在一处,心牵另一处,可是我却不想和别人的老公、孩子的爸扯到一块,我会瞧不起自己的。麻烦你把我当作路人吧,我会非常感谢。”她气呼呼地挂了电话,手都在颤栗。真的不明白散发出什么气场,怎么尽会惹上这些有妇之夫呢?

第四天的上午,她去看了一场乏味的电影,剪了不同的刘海发型,在满地落叶的公园吃午饭。刚拍去手上的面包屑,部长打电话通知她,下午去一趟报社。

舒畅特地挑了午休之后才过去。明明了工作了三年多的大楼,却感到一种冷冰冰的陌生。

舒畅像一只蚕蛹,想待在茧里,回避外边的世界。也说不清到底在恐惧什么,反正是被不良的情绪笼罩了。

一路走到办公室,她感到象个透明人似的,背后渗出一层冷汗。同事们见到她都礼貌地笑笑,问她这几天去哪了,她还没回答,他们己匆匆地走开。在这个快节奏的报社,每个人

都在飞速旋转,独她是只锈掉的镙丝,可有可无地沉默着。

舒畅想辞职的心更坚定了。

她没有回办公室,直接去了人事处。

人事处的门半掩着,她举手欲敲门,手突然僵在半空。

她真不是故意要听的,实在是走廊上太静了,这些声音才招呼不打,就钻到她的耳朵里。

“在事情根本没有调查清楚前,为什么要让她暂停工作?就凭一封‘明显漏洞百出的举报信,就给她定了罪?如果是栽脏呢,你们怎么向她交待?一句对不起就够了?报社赋于你们的职责,不是给你们践踏别人尊严的权利,这样子一来,如何让在这里工作的职工感到温暖?一份不受尊重而又没有安全感的工作,怎么教人能全幅身心地投入呢?报社是个家,职工都是这里的孩子,你们充当的是家长的角色,别人欺负孩子,家长不但不保护,反而相帮着一同指责,孩子还愿意留在家里吗?你们这样的行为怎么能不让人寒心?”

讲话的人声音清清淡淡,却有点沙哑。

别的人接的什么话,舒畅没有再听,她只是呆呆地立着,身上如同仲夏天的感冒,一会儿冷一会儿热。

第十一章

一会儿,门“哒”地一响,舒畅吓了一跳,估计是他要走了,她想也没想赶紧躲到楼梯的拐角。

“裴总,这事我们是做得有点欠妥,事情调查得也差不离,只是房子的检测报告还要隔几天才能拿到。不过,舒记者明天可以回报社上班的。”人事处长跟在裴迪文后面,脸胀得象块惹了血的红布。

“不是能不能回来上班的事?”裴迪文的声音,一贯的冷线条, “这事闹得这么大,最起码要给她一个郑重的说法。那孩子性子倔,什么都抑着,脸上不在意,只怕这一次,心已经怯了。”

“裴总的意思是她会……辞职?”纪检在一边接过话题。

外面很是安静,只听得两下脚步声,裴迪文的声音再次想起: “招聘一个记者很容易,但把她培养成独挡一面的首席记者,需要多少因索和努力。这一阵,报社里的人和发生的事,象大山似的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那么要强,怎么会不往这里想呢?”

世间再无第二个裴迪文。

纵使他在许多地方伤害到了他,却不得不承认,他真的是一个好上司、好老师。他的话总能轻易地直抵她的心灵深处、触动她的灵魂,。

听了这话,舒畅心中已满是酸涩,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嘴角是麻麻的咸涩。

人事处长和纪检一再地咂嘴,面面相觑,很是难堪。

“别送了,我从这边走。”

脚步声越来越近,舒畅吓了一跳,赶紧抬起手背胡乱地抹了抹眼泪。

楼梯间的门从里往外一推,她只好回身,带着一脸的狼狈。

她看到他微讶的眼,依旧俊挺的脸庞,她轻轻唤了一声: “裴总!”

裴迪文靠在门边,不动声色地看着,突然伸出细长的手指,指尖冰凉凉贴在她的脸上、流下的泪上,他抿了抿嘴, “舒畅,你受委屈了。”

舒畅看着他,想挤出一丝无所谓的笑意,嘴巴弯了弯,耷拉了下来,“没……什么!”嗓音干哑。

他叹了口气,收回流连的手指,放进口袋里。

她抬头,看到他脸上有着不正常的潮红,失声低问: “你在发热?”

他抬头看她,眸子深黑,有神得不象个病人, “不用担心,只是感冒。舒畅,世界就是这样,有着各式各样的人,会发生许多不平的事,让你欲哭无泪,让你啼笑皆非,让你无所适从,但不管怎样,都要挺住,不要随随便便地当个逃兵,不要因为一两个人放弃自已的目标。其实,到哪里都是一样的。明天,新的总编就要过来,我交接完工作,就走了。以后,好好地照顾自巳、保重自己。”

舒畅一动不动,定定地看着他异常发亮的眼

,心,象裂了一条缝,楼梯间穿堂的冷风不住地往里直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