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佣人到主人,所有的人都没露一丝讶然,仿佛司空见惯。舒畅觉得伍盈盈这个女人过的真不容易。

储爱琳笑眯眯地和舒畅拉着家常,尽量不让舒畅感到别扭,裴乐乐时不时地插上一句。

讲了一会,裴天磊说话了,中气十足。

“我年轻的时候,也喜欢过一个报馆的女子。她穿着月白色的旗袍,短发,笑起来两个酒窝。我们都

没有读过书,就在工地上做粗重的活。她晚上过来帮我们义务上课。她第一天教我们识得字,就是她

的名字,她拿着报纸,指着那几个字,让我们跟着他念。我觉得她讲话真好听,懂的东西又多,心理

面偷偷喜欢上她。干了一天的活,别人到晚上又累又乏,上课时东倒西歪就睡着了,只有我浑身有事

不完的力气。我送她回家,在路上对自己说,等我学会了读书,能赚许多钱时,我要把她娶回家,让

她只对我一个人笑,只给我一人上课。可是等我识字了,也有了钱,他一嫁给一个德国人,去了柏林

。前年,她已入古。

裴天磊说完,长长地叹了口气,神情无比怅然、哀婉。

大厅内,一片沉默。大家的表情都有些古怪,对于大家长的陈年情事,不知该发表什么样的评论。

舒畅扭过头,俏皮地问裴迪文,“迪文,你喜欢我,不会是替爷爷圆梦吧?”

裴迪文还没回答,裴天磊又说话了。“迪文不似我,做生意比我有见地,在感情上人也比我勇敢。看着你们,我觉得我什么遗憾也没有了。”

裴迪文很愕然地看着裴天磊,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听裴天磊夸奖他。

“人生在世,什么都能慢慢争取,唯独感情不能强求。”裴天磊沧桑的面容上露出一丝微笑,“你们真是令人羡慕呀!舒畅,谢谢你为了迪文来香港。”

舒畅悄悄握着裴迪文的手,两个相视而笑。

明眼人都看得出大家长对舒畅的偏爱,舒畅的身份在裴宅一下就显得特别起来。婚礼是在父亲节那天举行的,在滨江,裴迪文不

顾舒畅的反抗,迎亲的车队长长的一列,酒席放在华兴大饭店,爆竹、礼花放了足足一个小时,把舒家的亲戚、朋友,街坊邻居们都请来了,把于芬和舒祖康笑得嘴都不合拢。而在香港,只举行了一个小规模的仪式,放在天主教堂,寓意今生两人都不得分离。

裴家老老少少,对舒畅不只是宠爱,更多的是尊重。比如她自己坚持收拾房间、

坚持出去上班、坚持把裴欣儿带在身边抚养。。。。。。她没有感到有一丝做豪门长媳的压力,更多的是体会到家人对自己的疼惜。

偶尔,和于芬通话,说起婚后生话,舒畅都是笑得甜蜜蜜的,就是香港这大夏天的天气让她有点无语。

舒畅搭米兰的车,一天的大雨,来到了恒宇集团门前。门口接待的小妹讶异地看了看舒畅,给裴迪文的秘书打电话。

“裴总现在正有空,两位请。”小妹礼貌地向两人做了个请的手势。

裴迪文的办公室座顶楼,比当初在《华东晚报》的那问宽敞也豪华,特助替两人

推开里间的门,装迪文坐在办公桌后面,衬衫的领口才口子解开,袖子挽起一点儿,

坐姿神态带着些慵懒。

看到舒畅后面跟着米兰,俊眉拧了拧、从办公桌后面走出,对两人点了下头。

“我。。。。。。同事米兰。”说了,看着夜夜相拥入睡的丈夫,她竟然脸红了。

“欢迎!”裴迪文嘴角掠过不易察觉的笑意,请两人坐下,特助送进一杯咖啡、一杯牛奶。

米兰愣愣地看着舒畅面前的牛奶,眼睛眨个不停。

舒畅难堪地摸摸鼻子,清清喉咙,“裴总。我。。。。。。我今天来是想问问你对富士康员工跳楼事件,有什么看法。”

裴迪丈淡淡瞥她一眼,“让员工视若鸡肋的一份工作,是企业邻导人的失败,也是这个社会的悲哀。辛苦地工作,却得不到相应的回报。可是放弃,生计又成问题。这现象不仅是企业要反省,就是政府部门也该警觉。”

舒畅打开录音笔,等了一会,裴迪文突然住口了。

。。。。就这些?”舒畅忍不住发问。

裴迪文淡淡一笑,“暂时只有这些看法,以后再想到,我慢慢讲给你听。”

舒畅不安地偷瞄米兰,后者嘴巴牛张,都锉塞进一个鸡蛋了。

“你们先前就认识?”米兰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是的。”裴迪文双腿忧雅地叠起。

舒畅关上录音笔,头皮麻麻的。

米兰眼睛滴溜溜转了几转,“哦,装总,你喜欢逛庙街吗?”她不失时机地旁敲侧击。

“喜欢!”装迪文回答简短。

“呵呵,前几天有人看到裴总在逛庙街,还真没认错人。象总是陪朋友去吃小吃吗?”

裴迪文眉梢一扬,“朋友?”

“不是朋友吗?”

裴迪文微闭下眼,起身突然回到办公桌,从抽屉里拿出几张照片,“这是今早有人寄给我的,说是我不给他多少多少钱,他就把这照片卖给报馆。你看是这张吗?”

他把照片递给米兰。

米兰大窘,“我也是听人说,照片真不是我拍的。”

“嗯,我知道。你先看下吧!”

米兰低下头,眼睛一下瞪出眼眶,“上帝。。。。。。”她惊愕地扭头看舒畅。

舒畅自嘲地一笑,“我说你会失望的吧!”

“你。。。。。。他。。。。。。”米兰指指舒畅,又指指裴迪文。

“我们结婚己两个月了。”裴迪文好心地替太太解围,温柔地拿手帕替她拭去额头上的汗,“还这么热呀!”室内冷气明明开得很大的。

舒畅叹气,把头发往上撩撩.“没办法,身体内象有座火山似的。”

“当然了,两个人的体温,七十度,肯定烫了。”裴迪文心疼地说,“你如果再坚持不休假,我也想跳楼了。一天吃不了几粒米,喝水都会吐,医生说前三个月是危险期,又逢暑期,你偏不听.硬要上班。”

“可是刚报到就请假,不太好吧!”

“你怀孕了?”米兰打断了夫妇间的絮语。

舒畅脸一红,咬咬唇,默认了。蜜月怀孕,一怀上,就如同排山倒海,把她折腾得够呛。

“那上什么班呀,让他养好了。”米兰真是想不通。

“至少在把孩子生下之前,让我养,可以吗?”裴迪文知道小妻子的雄心壮志,说起来,这还是他这个严师当初教育太成功。

发问的痱子又开始刺痛了,舒畅无力地叹了口气,有些全职太太并不是胸无大志,而是没得选择吧!

“嘿嘿,舒畅,我看你这采访一时半会不能结束,我就先回报社了。”米兰两眼晶亮地站起身告辞,今天收获巨大呀,她要好好想想,怎样把香港总裁与大陆女记者的恋情写得浪漫如诗呢!哦,好久没碰列这么令人内麻的事了,心情真是激动。

裴迪文还好心地把一叠照片免费相赠于她,并亲自送她到门口。回来时,舒畅棒着牛奶杯,歪在沙发上小憩。

今早一点稀饭刚入口就吐光了,这两天,她瘦得脸都发绿了,又怕热,睡也睡不好。

“我们回家吧!”他心疼地抱起她。

她把头依进他的颈窝,踏实安宁的感觉。“你在上班呢,我等你吧!”她咕哝道。

唱唱, 要不明天送你回滨江,和爸妈住?”他俯身吻吻她,心疼不已,“唉,看你这么辛苦,都不知道要孩子对不对了?”

她突地睁开眼,“当然对了。”她仲出双臂搂住他的脖子,紧紧拖住了他。

“怀孕没什么辛苦的,前三个月是适应期。适应了,就和没事人一样。香港的气候也不是不好,我也只是需要一个过程适应。人,不能遇事就逃避。这里是我的家,我要喜欢上它。”

裴迪文突然一阵沉默。她正纳闷.他已经捧住她的脸,凝视着她,神情变得认真,声音轻而肯定,“舒唱,真的,很谢谢你能爱我,这不只是一种感情,你带给我的幸福是没办法用语言牢描绘的。有你,我的生命才觉完整。”

舒畅立时眼睛泛起润湿。

“迪文,我一生渴望被人收藏,安善安放,细心保存,免我惊,免我苦,免我四下流离,免我无枝可依。今生有你,吾愿已足。”(此处引自狂狂的《七曜日》)

“我会努力。”他吻向她的脖子,“睡吧,我带你回家。”

“好!”她在怀中找了个舒适的的位置,放心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