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面上阒无人迹,间隔几丈远的距离,有苏木红的牛皮灯挂在屋檐下,灯光半浮半沉。周边的景致影影绰绰显得模糊不清。一串串不紧不慢的马蹄声在夜空中分外清晰。

马车在巷口处停驻,天濂和青琐分别下来,相视一笑。隔着两人仿佛如沐春风的笑意,倒似打了一场完美的胜仗。

“丫头,看来我父皇真的相信了。”天濂如释重负,“他好像很喜欢你。”

“还好皇上没问太多,不然要露馅了。”青琐按按胸口,余魂未定的样子。

“这回母后不敢再拿柳小姐怎么样了,想起柳大人一副天塌下来的样子,真是好笑。”

“我们也是在成全小姐和明雨少爷,是不?“

“为免夜长梦多,早点让他们成亲。”

俩人说笑着走进小巷。巷内的老梨树似乎也听懂了他们的谈话,等他们走近时,忽然传来了浅浅的沙沙响动。俩人不由得驻足仰望。

半明半晦的月光在青琐的眉目间镀上一重浅浅的薄晕,使她明亮的眼眸显得迷离柔美。天濂失神的看着她,在这个无声的夜色中,恍惚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此时一阵风起,八月初的夜已觉清凉,青琐忍不住一颤。天濂看在眼里,“哧”的一笑道:“看你这么怕冷,快回家里去吧。”

青琐“哦”的应了一声,心里有点失望,但还是乖乖地独自向院子走。快到院门,她听到他在后面叫了一声:“丫头。”她急促的扭过身去。

天濂缓缓向她走过来,一双黑亮的眼睛凝视着她,却并不开口。青琐从来没有见过这种表情,不知所措地站着。他一直走到她的面前,张开双臂就将她轻轻抱住了。

他的个子太高,她的头只齐到他的肩头。她已经感觉到他身上的暖意,熟悉的清香丝丝吸入鼻孔,她微微的闭上眼睛,耳听着他的声音拂拂而来:“丫头,明日起去我宫里好不好?真的很想天天见到你。”

“好。”青琐听见自己这么回答他。

一片树叶从树上落下,发出轻柔的叹息,微不可闻的一声,然后舒展在了地面上,又轻轻的飘动了几下,不动了。

第二卷 第三十二章 霜风渐紧寒侵月4

早晨,屋内的窗帘边突然透出了漂亮而柔和的光线。青琐在院子里晃动的人影投射到薄如蝉翼的纱窗上。

“青琐。”胖婆在屋里边收拾着边唤道。青琐清脆地应着,从院子里跑进来。

“胖婆,不用给我整理这么多,青琐时常可以回家的。”青琐眼看着胖婆收拾的包袱,笑道。

“青琐啊,你如今过去侍候太子爷,胖婆也替你高兴。”胖婆慈蔼的说道,“只是你要听胖婆一句话,太子爷身份何等尊贵,千万别拿天香楼的那一套去迷惑太子爷,紫桐姑娘的话会害了你。”

“不会的,胖婆。”青琐羞红了脸,“青琐只是个丫鬟,好好侍候太子爷是咱当奴婢的本分。太子爷如此救小姐,咱理应用心报恩才是。”

“等芳菲小姐嫁给了明雨少爷,事情就阿弥陀佛了。”胖婆喃喃念着。忽然听得有敲院门的声音。

“想是太子宫里派来服侍您的人到了。”青琐笑道,“青琐不在,怎放得下您,干脆向太子爷讨了一个。我这就去开门。”

笑嘻嘻的打开院门,看见来人,一时骇愕得说不出话来,后退一步,方才跪地:“叩见皇后娘娘。”

皇后从装饰得极为普通的蓝呢轿子里出来,也是一色的朴素,由李公公搀扶着,迈进院子里。后面几个普通人打扮的宫人紧随着进来,咣当将门关上了。

站在院子中间,皇后四顾周围。李公公从屋里搬出一把椅子,皇后这才慢悠悠在槐树底下坐下,瞥了一眼跪在面前的胖婆和青琐,檀口轻启:“你这丫头好生厉害,连皇上都给骗过去了。真是人不可貌相,连本宫也服了。”

皇后的眼睛里像是簇着一团火:“别以为太子护着,本宫暂时动不了你,你就可以为所欲为!告诉你,臭丫头,想勾引我皇儿你是痴心妄想!想要你这小小的性命,那是件轻而易举的事。”

“娘娘饶过她吧,青琐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胖婆哀叫道。

皇后冷冷一笑:“本宫犯不着,等太子有了偏妃,想让他再记起你来,怕是很难了。”

站起身来,皇后款步走到青琐的面前。青琐只管垂首不语,听见皇后怒喝道:“抬起头来!”她蓦然抬头。

皇后审视的眼光死死地定在她的脸上,声音沉沉的:“老实告诉本宫,你父母是谁?”

“奴婢打出生就在青楼里,母亲十年前就死了。”青琐低语道。

“是妓女生的?”皇后轻蔑的一笑,“怪不得那么贱…”

“你父亲呢?”

“奴婢不曾知道父亲是谁。”青琐回答。

“原来是个杂种。”皇后审视的眼光这才从青琐的脸上收回,心情轻松不少。昨晚一夜睡不稳,急着过来找寻答案。这种出身的女子,濂儿自是不会上心的,自己更要加快选定偏妃为好。

轿子从小巷出来,皇后他们来到了热闹非凡的大街上。听着耳边嘈杂混乱的声音,在深宫内清静惯了的皇后,也掀了一角的帘子闲眺,颇具萧散自在的心致。

“娘娘,老奴方才看见楚都尉的马车了。”李公公凑进轿帘,小声禀告道。

“哦?”皇后好奇的掀帘探身,正望见街面朱阁翠楼中,几个脂粉女子打扮得艳丽,朝外打着招呼,伴着从里面传来的箫管嗷嘈,阵阵曼妙清音传入耳边,她气恼得使劲扯了下帘子,颦蹙眉头,默然不语。

如今京城内皇亲国戚,达官巨贾众多,青楼教坊愈加兴盛。无论青云直上的显贵,还是官途潦倒的官绅、饱读诗书的学士,都来青楼寻欢作乐,消愁解闷,以至于楼外院前狎客如云,连巷塞陌。这在当时蔚然成风,似乎非此就算不上风流倜傥。假如楚士雄在里面,也算是很正常的事。

楚士雄的确在天香楼里。

贵客临门,鸨母自然怠慢不得,急忙唤来了楼内最吃香的姑娘,个个打扮得花红粉绿,杏面桃腮,在楚士雄的面前搔首弄姿着。

“妈妈有所不知,楚某已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怎么还敢动你楼里的姑娘?”楚士雄淡然呷着茶。鸨母看了看楚士雄旁边持剑伫立的任浮,慌忙将姑娘们引退了,谄笑道:“自从出事后,天香楼关门停业两月,老身也是无路可走,亏了楚爷没再计较,那些护院杂仆换了不少,生怕他们多嘴。”

“如今还有谁在?”楚士雄问道。

“前些日子走了青琐和胖婆,就只有后院总管红柳了。”

楚士雄暗想,原来那个青琐也是从天香楼出去的,怪不得那日看见她们在一起。

“就让红柳过来伺候吧。”楚士雄淡淡一笑,“楚某还欠着她一份人情,今日该还了。”

红柳打扮停当,怀着欣喜万分的心情来到房间内。她虽已是三十几岁了,一张脸还是秀丽宜人的。进了屋内,福礼后,浅笑道:“楚爷可是十年未见了?今日过来,已使楼内蓬舍生辉,还唤红柳过来,更是红柳的造化了。”

楚士雄点头道:“上次多亏了红柳姑娘,楚某才逃过一劫。这点薄礼不成敬意,姑娘笑纳。”说毕手一挥,任浮捧上一箱黄金,足有五百两。红柳喜悦忘形,只会娇声谢着楚爷。

“前几日楚某遇见紫桐了,楚某一时没认出来,让她跑了。”楚士雄忽然说道。

红柳一听,咬牙道:“这回又让她跑了,上次要不是她那个疯子姐姐救她,紫桐肯定逃不了。”

“疯子?”楚士雄心一跳,不动声色,问道,“那个疯子是她姐姐?”

“请楚爷细听红柳讲来。”红柳看楚爷对这事感兴趣,为了表示自己的忠心,娓娓道,“红柳和紫桐原本一起进天香楼的,关系曾经很密切,听紫桐说起过,她有个姐姐在宫里做宫女。没过多久,紫桐成了头牌,自不把原先的姐妹放在眼里了。后来紫桐在门口见到那个疯子,奴婢亲耳听见她在叫疯子“姐姐”,接着把她接进后院养着,因为碍着她是头牌,奴婢也不敢怎样…紫桐逃走那一天,疯子也烧死了。”

“你还记得你见到疯子是哪一年?”楚士雄继续问道。

红柳算了算,肯定道:“是建武五年冬天的时候,那疯子像是在外面流浪了一段日子。”

楚士雄脸色突变,眉目一横:“你见到她时,她的脸就是这样子?”红柳见楚爷一改儒雅,凶神恶煞的样子,也慌了:“奴婢见到她时,满脸长满了脓血,像是被什么器物划的,人又疯疯癫癫的,谁都不敢靠前。”

“怎么会?怎么会?…”楚士雄嘴里低语着,仿佛失去了理智,袖臂一挥,桌上的茶盏被甩到了地面上,发出心惊肉跳的破碎声。

“楚爷…”红柳哀叫了一声。楚士雄走到她的面前,一手跳起她的下巴,眼神带着似邪非邪的笑意:“当初你是因为忌妒,才无意救了楚某,你这种女人知道的也太多了,今日楚某就此谢过红柳姑娘。”粗大的手掌捏住红柳的脖子,一扭转,只闻得清脆的裂骨断筋声,红柳连吭声的余地都没有,人就扑通倒在了地面上。

楚士雄出了天香楼,任浮赶了马车过来,楚士雄一上去,恶狠狠的咒了一句,命令道:“去孽海楼!”

第二卷 第三十三章 霜风渐紧寒侵月5

皇后刚到孽海楼,也无心赏花,由侍女搀扶着上了楼,李公公观颜察色,命人上茶,自己在旁边侍候,说了一段闲话。皇后远眺窗外的殷殷美景,叹了口气,传人搬来黑玉棋盘,与李公公下起棋来。

一盘棋还未了,听得楼下的宫人高声唱道:“都尉大人到!”皇后掂子的手微微停滞了一下,朝李公公使了个眼色,李公公挥手让楼上的内侍退下,自己也随着下了楼。

楚士雄蹬蹬上了楼,面对着皇后却未施礼,开口便道:“皇后,臣想问秋菱到底死了没有?”

皇后起初见他满脸怒容,以为有什么大事,如今一听,着恼道:“你又提起这个贱名干什么?她不是已经死了?”

“她没死。”楚士雄冷哼道,“今日臣查了,她在青楼里又活了五年!”他冒火的眼睛盯着皇后,皇后惊愕得低呼道:“怎么可能?本宫亲眼见着她咽气了,才叫李公公派人将尸体扔到外面去的。”

“不是说好让她死得痛快点吗?”楚士雄瞪着怒眼,“她的脸是不是你干的?既然她已活不了,为何还毁她的容?!”

皇后脸色大变,气得身子发抖,咬牙切齿道:“是本宫干的怎么样?她是个狐狸精,本宫恨她!”

楚士雄声音冷冷的:“你真是个残酷的女人。”

“你也别装什么圣人了!你应该记头功不是?”皇后讥讽道,“要不是你人赃俱获,怎么治她的罪?”

“你…”楚士雄噎声,背过身去。

“十五年了,你还是忘不了她。”皇后冷笑着,“这样更好,让她生不如死…真是难以想像,她这张脸还能勾引谁去?”说着,她冷声笑起来。

“她疯了…”楚士雄浓音里带着无边的痛楚。

“没什么痛苦的感觉,岂不更好?本来就感觉不大正常,原来脑子有点问题了。”皇后反倒笑得更加阴森,“这也拜楚都尉所赐,好端端的变成了贼,还是被对她心仪已久的人亲手抓住,怎让她经受得了?”

皇后愈加笑得不可抑制,楚士雄冷眼看了她一眼,抬脚便走。走到楼门口,皇后冷涩尖锐的笑声还在耳边徐徐萦绕。

又是落花满庭,夕阳斜照的时候了。

太子宫里,青琐还在原先做洞房的院落里忙碌着。

这个院落自打小姐走后,变得冷寂而落寞。墙边已经爬满了葱翠的藤蔓,在满目的翠色中,点缀着一朵朵铜钱大小,皎洁如玉的小花,繁繁纷纷,层叠葳蕤。而香气又浓郁无比,在初秋澄澈而透明的阳光下,越发扩散得肆无忌惮。

因天气晴好,青琐在白日里大开窗户,窗纱都收拾起来,清爽的微风,夹杂着院子里的奇花异草,一缕缕一浪浪地在室内涌动。皇宫里的娇贵品种又何止百样,可青琐偏偏喜欢那些小野花,即使它们长在草丛里、石缝间,她也会惊喜万分,小心呵护。

“青琐姑娘。”太子寝宫里的内侍进来,“太子爷吩咐,今晚就寝由你去伺候。”青琐应诺了一声,抬眼望了望天,进了房里。

明月带着迷梦般的光色,落在渐入寂静的太子宫的上空。

青琐更衣后,手捧着雕金的水盆进了寝殿。内室里烛光摇曳,连逶迤垂地的轻纱幔帐也染了淡淡的红,映着淡清色的帘影飘忽不定。秋罗床帐已换了稍重的山水锦绣帷幕,天濂穿了白绸衣裤倚床看着本书,床畔边镂空的鹤形香炉里散着瑞脑叠烟,在空中丝丝缕缕地缠绕着,交错重叠,渺渺茫茫。

内室里的侍女无声无息的退出来。青琐进去,轻唤一声:“殿下。”天濂闻言抬起头来,朝着她露齿而笑,青琐想到他昨晚的拥抱,双颊腾地热起来。

“总算看到丫头来了。”他孩子气的叫道,“快过来给我洗脚。”

青琐半蹲下来,搅合着盆中的冷热度,天濂已经迫不及待地将双脚伸进了水里,大呼过瘾。青琐笑道:“还没洗呢,殿下就这个样子。”天濂半眯着眼睛做陶醉状:“就不一样,就不一样…”青琐被他逗得开心地笑起来。

“天天能这样,多好…”天濂叹息道。

青琐的心里也被幸福和满足填得满满的,她不禁羞涩地低着头,不再吱声。却被天濂捕捉到了,一道促狭而生动的笑容浮现在他的脸上。

他突然一脚踩水,水花溅到了青琐的脸上。青琐惊得用手挡住:“殿下…”

“这是你欠我的,哈哈。”天濂愉快的声音。青琐一听,顺势将棉巾再次掷向水中,天濂慌忙往床内躲,青琐咯咯笑开了。

内室里花气融融,欢言笑语声在四周漫散着,连烛光也被染晕了似的,欢快地摇曳着。

第二卷 第三十四章 满地落花红几片1

夜深了,烛光如梦似幻,仿佛笼了极柔的轻纱,又漫漫地往四面铺陈开去,将黑暗切割成碎碎点点,星星闪闪。

睡梦中的天濂懒慵地漏了锦被的一角,裸露着上身,他的呼吸均匀有致,睡得极是恬然安逸。

青琐恍恍惚惚地看着这一切,左膝换右膝,无法坐得安稳。太子寝宫内,廊下间外,值夜守更的不知有多少,可都安静得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四周沉寂得让人丝毫不敢动弹。只有窗外隐隐的风声沙沙地打在窗棂上,轻柔得又像是催眠曲。青琐在这一片轻轻荡荡的催眠声中,眼皮愈来愈沉重,最后歪着头睡过去了。

宫漏声滴答滴答地划破夜的宁静,天濂翻了个身,迷糊的呢哝道:“来人。”

无人应答。天濂下意识地蹙了眉头,睁开眼来,侧头看去,他看见了半蜷在墙角的青琐。

天濂站起身,倒了一杯茶轻抿几口,慢慢走到她的面前。

青琐酣睡着,垂下的睫毛在眼帘下投落两道浓密的阴影。十五岁如花初绽的年纪,无论怎样的睡法都带着婴儿般的天真和怡淡。

在这无声的夜里,天濂的双眼变得蒙胧,心胸慢慢膨胀开来,挤得他简直难以透气。容不得半点的犹豫,他弯身将她抱了起来。

青琐睡得很沉。天濂轻轻地将她放在床的内侧,自己小心翼翼地在她身边躺下了,睁着一双迷离的眼睛细细地打量着她。一缕发辫顺着青琐半侧的脸垂了下来,天濂随手将它轻轻拨开,用指尖触点她蝶翅般的眼睫,青琐微微皱眉,天濂唇边玩味的笑意更加深了。再轻轻一点,青琐的手不胜其烦似的抬了抬,又无力的落下,手指正好触到了天濂裸露着的胸肌上。

天濂的身上刹时间起了一阵奇怪的麻粟,孩子般的神情瞬息消失了,黑亮的眼睛里带了异样的光芒,呼吸渐次沉重…青琐梨花般的唇微微绽开着,天濂仿佛闻到了一股幽幽的沁香,让他陶醉又难以控制自己,他慢慢地朝着那片唇凑过去…

那呼吸又离得她太近,如蜂蝶穿梭在林间,簌簌的撩拨着她的脸,烘得青琐酥麻麻的。青琐猛地睁开了眼,正对上天濂一张半迷醉半朦胧的俊脸,逐渐向她凑近着。

“啊!”青琐大叫一声,一只手下意识的挥将过去。天濂也被青琐吓了一跳,还未开口,脸上已经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掌。

青琐已经醒悟过来,慌乱地爬出床,扑通跪在了地面上。

“殿下…”

“你敢打我?”天濂睁大着眼睛,似是无法相信,愣了片刻,才吼道,“出去,给我出去!”

外室守夜的宫人闻声赶了过来,正看见天濂怒气冲冲地坐在床上,跪在地上的青琐苍白着脸,那双眼睛盈盈透着亮光,更显得大而可怜。

“出去!…”天濂还在叫着。青琐站起身,一声不吭地朝外面走去。

殿外,凄凄切切的虫鸣唧唧声四处飘散。正是芙蓉花盛开的季节,那一片雪白,一片淡红,被黑夜涂抹上一层层沉重的晦涩。风掠过寝宫,那浓郁的花香使人感到胸口微微发闷。青琐抬眼盯着檐下的芙蓉花,眼睛渐渐模糊。但她马上唏嘘了一声,抬手拭去了眼中的泪滴。

站在台阶上,今晚的星星特别少,泪眼蒙蒙中,一朵朵的在眼前晕开,闪着滟滟的光。月如钩,秋风送来了断断续续的宫漏穿花声,让寂静的夜更显凄清。

耳畔分明有渐渐近前的脚步声,她诧异地转过脸去,那高大的身影斜落在台阶上,正一步步向着她移进着。月光静静地铺洒在他清淡的影子上,逶迤一地的光华。风乍起,他的白衣向后飘起,在风中缓缓地翻飞着,显得飘逸而绵长。他的眼睛定定的看着她,俊美的面庞上蕴满了淡淡的笑意。青琐微愣了一下,唇边就噙了娇羞的笑。

天濂缓缓走到她的面前,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她有一刹那的恍然与飘忽,她从来没有被他握过,他的手却是这样的温暖,足以让她放下心中所有的忧郁和不安。

她抬起头,默默地注视着眼前的这个男子。

“回去吧。”他轻轻地说,那声音恍若她身后的落叶悠悠滑落,发出轻微的声响。这一刻,竟是如此的安静与宁馨。

“我来自青楼,可我不是…”她喃喃说着,低垂着脸。

“我知道。”天濂点点头,看着她良久,道:“我也不愿意你是个随便的人。”

青琐还想说,她只是个假太子妃,等小姐和明雨少爷成了,她要回去的。可她舍不得打破这片宁馨的气氛,或许在她的心底深处,是如此的留恋这份形影依依、如梦如幻的感觉。

晚凉天净月华开,初秋的夜带了隐隐的寒意。正好是寂寞梧桐锁清秋,青琐感觉自己一点都不寂寞,只要在他身边,真好。

“真是好气候啊!”天濂轻吸一口气,带着淡淡的笑,“明雨和柳小姐的好事快近了,我已经替明雨找了个好住处,我们就等着喝他们的喜酒。”

青琐的声音也欢快起来:“我是大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