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和玉食躲在角落里,琴师也在一边准备好了。可门口那两个人相互看着半天都没挪步子。好不容易动了一下,竟然是王爷直接将王妃给抱起来转了个圈儿。

那一身长裙在空中扬起,划出极好看的弧度。美景低呼了一声,眉梢微动。脚一落地便推开他,朝琴师递了个眼神过去。

琴师反应过来,立刻奏乐,选的曲子是欢快的《踏歌行》,锦衣就专注地看着自家主子,打算取点经什么的。

结果事实证明她实在是太天真了,跟人家老夫老妻学,自然是学不来的。

沈美景完全没顾屋子里的其他人,跳了一支坊间艳舞。以前在教坊就经常看人跳,烂熟于心却从没来得及试试,这回可算是有机会了。

宋凉臣僵硬着身子站在屋子中间,就见她如同午夜乘月而来的妖精,缠绕他。身体如藤蔓一般扭动,皓腕凝雪,抬落之间风情万种。

那一双桃花眼里盛着动人心魄的光。光里全是他的影子,眼波流转之间仿若春日花开尽,引得他下意识地朝她靠近。

他近她便远,踩着曲子的节点,十指翻动,腰肢款摆。像是在邀请,又害羞地退远去。动作大胆而妩媚,却没有丝毫风尘之气,就只是热恋里最单纯的少女,在邀他共赴云雨。

喉结上下动了动,宋凉臣一曲看罢,转头盯住了角落里弹琴的琴师。

那是个男人。

琴师已经尽量把头低着什么都不敢看了,一曲完毕什么也不管就抱琴跑了出去。阿弥陀佛。他就是混口饭吃的,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啊!

见人走了,燕王爷眼神深了一些,当即就将美景抱过来,往内室床榻而去。

锦衣和玉食傻眼了,还没来得及跟着出去,就听见了些不得了的动静。吓得立刻不敢动。

要是在这个时候被王爷发现,那绝对没有什么好下场!

两人都在隔断旁边的帘子后头,屏住呼吸,双颊通红。察觉到床榻那边发生的事情,更是紧张得浑身发抖。

主子们这声响也太不含蓄了!

外头路过的浣纱都听见了声音,本来还打算来说事情的,仔细一听,接着扭头就跑。

还担心其他人干什么啊,就王爷和王妃这感情,任是谁来都不会拆得散的!

姜绣蝶蹲在院子里,好奇地看着临风:“你每天都没什么事吗?”

临风笑了笑:“王爷去王妃那里的时候,我便无事,可以出来走走。”

微微一愣,姜绣蝶抿唇:“王爷和王妃的感情很好?”

“你看这院子就知道了,不管是王府还是这后宅,都只有王妃和王爷两个人。”临风道:“他们两位经历了很多的事情,已经不是寻常的夫妻了。”

不是寻常的夫妻?姜绣蝶笑了笑,感情这东西么,今天和明天的都能不一样,谁又能保证会一直只喜欢一个人?反正她是不相信的,绝色倾城面前,还能有人不动心?

“哎呀,好累。”抿抿唇,姜绣蝶锤了锤自己的肩膀,站直身子看着临风道:“谢谢你来陪我这一会儿,我要继续砍柴了。”

临风点头,也没打算帮忙,就站在一边看着。

姜绣蝶的动作很笨重,一根柴都能砍一刻钟的时间,还砍得乱七八糟的,但是因为容貌,哪怕她砍得再糟心,旁边也还是有许多家奴偷偷看着她。

没有人会不喜欢美丽的东西,这是人的天性。

但是看久了,临风还是忍不住便皱眉了。这样柔弱的姑娘,根本不适合当下人,放在这院子里,当真只是摆好看的。

锦衣和玉食几乎是跪着爬出那屋子的,小心翼翼地没敢发出半点声响,一路跑出院子来,还扇了许久的风才让脸颊冷下来。

“哎,我害羞也就罢了,你都是快成亲的人了,也这么害羞干什么?”玉食边走边揶揄锦衣:“早晚也得跟主子一样。”

刚好一点的脸又跟着红透了,锦衣追着玉食就打,脸上忍不住地泛笑。

可是这追打之间一抬头,正好就看见走廊对面院子里的情形。

临风安静地靠在走廊的柱子上,望着姜绣蝶的方向一动不动。

脸色瞬间煞白,锦衣抿唇,抓紧了玉食的手。玉食跟着看过去,脸色也难看了,忍不住就大喊了一声:“临风!”

还当真跟那女人没个完了?前头追锦衣追得那么认真,这一到手就不珍惜了?玉食都气得跺脚,更别说锦衣了。

听见这一声吼,临风回过头来,看见锦衣,有些茫然地转身走过来:“怎么了?”

“你还好意思问怎么了?”玉食怒道:“不陪锦衣也就算了,看什么看这么认真呐?”

临风皱眉看着锦衣的脸色,没回答玉食的话,只伸手握了握她:“病了?”

锦衣很想把这手给甩开,但是想起自家主子说的话,便硬生生忍住了,抬头笑道:“没病,只是有点不舒服而已,我就先回去休息了。”

玉食张嘴还想说话,锦衣一把拽过她就走。木司双划。

临风不是花心的人,甚至不太会说话,估计是根本没把这种事放在心上,也就是随便看看吧。

她能理解他,但是不代表心里会舒服。

临风很无辜,这是主子吩咐的事情,也不是他想的,就是看着姜绣蝶而已,她怎么就不高兴了?

女人都这样小气吗?

摇摇头,他还是继续看向姜绣蝶。

第二天中午的时候,美景才醒过来,一醒来便又是听玉食气哼哼地说了一通,锦衣则是一直沉默。

美景也没多说什么,只对锦衣道:“玉树最近被王爷派去做事,听闻刚刚才回来,很是辛苦,你便代表我,去给他送些点心,以示关爱吧。”

锦衣抿唇:“让玉食去吧,奴婢…不太想去那个屋子。”

“想好好过一辈子,遇见事情就不能逃避,要想办法去解决。”美景转头看着她道:“生气可以,别不见人啊,就算是去气气人家也是好的。”

锦衣沉默,终于还是叹了口气,点头应下。

她选定了这个人,其实是不想再换了。既然不想再换,那就压一压脾气,选个积极的方式去相处好了。

看着锦衣出去,美景扭头就去了宋凉臣的书房。

“能想个法子把那姜姑娘给送去别处吗?”她问宋凉臣:“随意去哪里都好,临风看不见是最好。”

宋凉臣挑眉,合上手里的东西笑了笑:“这个人暂时不能动。”

“啥?”美景很茫然:“为什么?”

“她有她的来历,也有她的用处。”宋凉臣说着,将她拉到自己腿上,语重心长地道:“接下来的日子,本王只希望你能安静在旁边看戏,不要多想,也不要操心。”

这情况倒是沈美景没想到的,不是说是个家道中落的可怜女子么?还能有什么来历?

不过宋凉臣都这样说了,那她还是相信他好了。美景乖乖地点头。

在遇见外来人的时候,夫妻之间只有放下所有怨怼,和平共处,才能共同维持这段感情。成亲从来不是一个人的事情,过日子也不是。

美景深信这一点,所以哪怕姜绣蝶真有一天爬上宋凉臣的床,她也一定是先把她丢出去,再和宋凉臣讲道理。

一语成谶。

在姜姑娘来后宅的第十天晚上,后宅里出事了。燕王爷喝醉酒走错房间,在姜绣蝶的床上过了夜。

听见这消息的时候,锦衣和玉食一点也没犹豫,当即冲到姜家人的院子里,将姜绣蝶捆起来送到了美景的面前。

沈美景酝酿了许久的情绪,一看她跪下,立马就摔了手里的茶杯,横眉冷目,眼神凶恶:“我就知道你这人始终不安好心!”

第247章 承宋家祖荫了

姜绣蝶竟然很平静,身上被溅了点热茶,也没慌张,只抬头看她,脸上清晰地挂着泪痕:“王妃息怒。是王爷喝醉了,与小女子无关。”

“你的意思是,我该去找王爷理论?”美景冷笑一声:“若不是你勾引,王爷怎么可能走错房间?”

姜绣蝶皱眉,十分苦恼。虽然这是她想要的结果,但是却当真不是她做的,要是她,怎么可能只让王爷在床上睡一觉,什么都不做?

“清者自清,小女子无话可说。”她叹息了一声,认命地跪在下头。

沈美景重重地一拍桌子,怒道:“还敢与本王妃犟嘴,来人啊。拉她出去给本王妃打二十廷杖!”

外头的家奴都吓了一跳,看着地上跪着的那娇滴滴的女子,忍不住斗胆道:“王妃,二十廷杖。她会没命的。”

原先不就有丫鬟被打死了么?

“听不明白本王妃的话?”美景瞪他:“是什么后果,还用得着你来提醒?”

家奴皱眉。犹豫了一会儿,才将姜绣蝶扶起来往外走。

当真是扶起来的!不是抓也不是押。这家奴还是她院子里的。

美景看得咋舌,这姜绣蝶的魅力还真是无边,竟然连她院子里的人都这么偏袒她?了不得啊了不得!

其余家奴拿了棍子来,美景走到院子里去看着,姜绣蝶颤抖地趴在长凳上,实在是可怜极了。

“动手吧。”她道。

一左一右两个家奴不情不愿地抬起棍子,一下下落在姜绣蝶身上。跟玩似的,动作很大,分明却落得很轻,一点都没打痛人家。

然而姜绣蝶的眼泪就一直掉,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沈美景也没多说什么,默默数着打的次数,瞧着差不多了,便看向门口。

宋凉臣及时地跨进了这院子,大喊一声:“住手!”

声音里饱含惊愕、愤怒、心疼等多种情感,有层次,感情到位,听得众人都是一震。

家奴连忙都停手,美景诧异地看着他道:“王爷?”

脸上黑得难看,宋凉臣大步跨过来看着她:“绣蝶什么都没做错,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王爷!”旁边的锦衣按捺不住地道:“您竟然为这个女人生王妃的气?”

“本王为何不能生气?”宋凉臣冷哼道:“一早就说过,这院子里不准动私刑,你身为王妃,小肚鸡肠,罔顾家规,还不允本王生气?”

美景挑眉,忍不住小声嘀咕说了一句:“您上次就动了私刑…”

“那不算,本王动的不算私刑。”

“哦。”

轻咳两声,美景抬头,脸上满是失望、悲伤和心碎:“王爷觉得是妾身错了?”

“你没有错,错的是本王,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你也要容得下绣蝶。”宋凉臣板着脸道:“她毕竟是本王的人了。”

瞳孔微缩,美景听得这一句,骤然沉默了。

宋凉臣微微一慌,不知为什么看她这样的表情,自己心里也跟着疼了一下。

可别真当真啊,他就是这么一说而已!

姜绣蝶还在旁边,也没法儿多说什么,他就只能继续冷着脸看着她。

深吸一口气,美景的声音都哽咽了:“王爷爱临幸谁便临幸谁,爱宠谁就宠谁,妾身不管了!”

说罢,扭身就往屋子里跑了。

脚下微微移了一步,宋凉臣抿唇,只能眼看着她跑回屋子里关上门,然后摇头道:“这样小气,怎么能做好王妃?”

姜绣蝶欣喜地在旁边看完了整个过程,心里高兴,脸上却还是十分难过,见燕王爷过来扶自己,还小心翼翼地问:“奴婢是不是很不得王妃的喜欢?”

废话,这还用问吗?

宋凉臣笑了笑:“没关系,你回去自己的院子就是,剩下的事情,交给本王来处理。”

“是。”姜绣蝶站起来,有些欲言又止地看了看他。

既然都承认自己是他的女人了,不打算给个名分吗?斤找巨圾。

宋凉臣还当真没这个打算,就算她目光再炙热,他也当没看见,转身就进了沈美景的屋子里去。

可能是他忽略了名分的事情吧?姜绣蝶想,不急,反正她已经打开了门,就不怕走不进去。

屋子里。

宋凉臣关门就朝内室走,有些慌张地去看美景的脸:“你当真生气了?”

美景眨眼,茫然地回头看着他:“生什么气?不是王爷要妾身表现得生气一点吗?”

心里一松,宋凉臣捂了眼睛,半晌才感叹了一句:“表现得也太真实了,吓了本王一跳。”

美景哼哼两声,抱着胳膊道:“自从进了这宋家的大门,妾身就觉得自个儿在演技方面承了宋家的祖荫。”

这姓宋的一家子都是演技派,没一个省油的灯!

宋凉臣失笑,接着坐在软榻上,舒服地伸了个拦腰:“昨晚没睡好,本王再休息一会儿。”

美景斜他一眼:“美人在怀还睡不好?”

“嗯。”宋凉臣一本正经地道:“床太硬了,枕头里头塞的是药草,味道真难闻。”

美景:“…”那是重点吗?重点不该是姜绣蝶?她还想问问他昨晚有没有当真擦枪走火的时候,听他这么一说,问都不必问了。

真是个让人省心的好男人。

有了燕王做后台,姜绣蝶在这宅院之中更加来去自如了,丫鬟们少不得跟她攀关系,家奴又是一贯对她好,不管她去哪里,几乎都是畅通无阻。

姜绣蝶对这样的现状十分满意,在宅院里乱晃的同时,也时常让厨房的人做点东西,拿去给燕王献殷勤。

她说什么来着?果然没有感情是可以坚固如磐石的,瞧瞧,这还不是上了她的钩?

有燕王一力相护,王妃也没敢来找她的麻烦。但是除了宋凉臣喝醉那一回,之后她就再也没能侍寝,也一直只是个丫鬟的头衔。

按捺不住了,姜绣蝶还是去找了沈美景。

“王爷也说了,奴婢已经是他的人了。”跪在王妃面前,姜绣蝶态度极好:“妾身也不贪什么,但是至少也给个位份,免得奴婢在这院子里尴尬,您觉得呢?”

对这种破坏人家感情还理直气壮来要位份的选手,大家一定要冷静,用更加冠冕堂皇的理由拒绝了就是,正室还是该有正室的风度。

美景笑了笑:“你知道最近燕地在征兵吗?”

姜绣蝶一愣,心里跟着一跳,抬头看了她一眼:“征兵…与我们有什么关系?”

“银库吃紧,连王爷最近都在节省开支。”沈美景十分心疼地道:“不是我不想给你位份,而是在这么紧张的时候,大家都在省吃俭用,哪里来的银子纳你?”

嘴角抽了抽,姜绣蝶忍不住冷笑。这么大个宅院,还缺点纳礼的钱不成?

不过,她没法儿反驳,只能道:“奴婢可以不要任何礼钱,只要给个位份即可,哪怕只是侍妾。”

美景挑眉,和蔼地朝她笑了笑:“侍妾下头还有个通房丫鬟的名分呢。”

姜绣蝶脸绿了。

她怎么说也算是有点出身,虽然家族没落,但是都是王爷的人了,还只能当个通房丫鬟?开什么玩笑!

“本王妃看你也不会甘心于这名分。”美景道:“其实名分这东西当真不重要,你好好伺候王爷就是,等他什么时候想起来了,自然会给你该给的。”

轻松一脚,把球踢去了燕王爷那里。

姜绣蝶起身,行礼之后看了她一眼,低声道:“恕妾身直言,王妃若是太看不开一些事情,在这后院里,吃亏的始终还是您自己。”

第248章 我都知道

还轮到她来教训她了?沈美景嗤笑:“那本王妃就等着吃亏的那一天。”

咬咬牙,姜绣蝶还是躬身退出了屋子。

王爷最近都不见她,王妃不松口,那她也没办法。但是这宅院她已经可以四处走动,先把能做的事情做了吧。

她是个机灵人。不然这次的事情也不会让她来做。女人的容貌是利器,但是利器也得好生利用,用在对的地方,才能有意想不到的效果。斤找状弟。

出去就遇见临风,姜绣蝶眼眸亮了亮,连忙上去打招呼:“大人这是要去伺候王爷吗?”

原先她能感觉到临风挺喜欢她的,毕竟时常偷看她,目光温柔。但是不知怎么了,这回她主动来说话,他却立马别开了头:“王爷要出府,我去准备马车,不多陪了。”

说完就走。

姜绣蝶有些诧异,站在原地看了临风的背影好一会儿。心想也许是因为她在名义上已经是王爷的人,所以他不敢再肖想了吧。

可惜了,不过…王爷等会要出府,那院子里。岂不是就没人了?

眼眸微亮,姜绣蝶转身就往书房所在的院子里走。

临风是听燕王爷的吩咐。负责看着姜绣蝶的,然而最近他实在没这个心情跟她继续耗了。锦衣最近对他笑都笑得勉强,还总是跟玉树走一块儿,他心里窝火得很。奈何每次都是王妃的吩咐,他也说不得什么。

王爷和王妃这是一心想拆散他们两个不成?临风咬牙,今晚上有必要找锦衣出来好生谈谈了。这事儿再不早点结束,谁都不得安生。

宋凉臣带着沈美景一起出了府,美景问:“要去哪里?”

“只要不留在府里。哪里都可以。”宋凉臣笑道:“总要给人一些机会。”

美景挑眉,想了想,让车夫去任记盐铺。

她知道宋凉臣想做什么,但是却不知道他会怎么做。小算计她在行,但是大棋盘还是交给他自己下吧,他说的,她只要看戏就可以。

马车在任记盐铺门口停下,意料之外的是,美景一下马车竟然就看见了程北望。

程北望像是很无聊,站在铺子里一脸的不耐烦。而任逍遥则是一脸讨好的模样,换了一身潇洒的青色长袍,正对他说着什么。

好奇地走进去,美景问:“程都督怎么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