妫芷满面错愕的看着白苏,她实在难以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一个心机深沉、满腹诡计的人竟然做了这么幼稚的事情,还做的如此淡定!

看见妫芷见了鬼似的表情,白苏得意洋洋的笑起来,更加卖力的安慰十三。

白苏的天真的笑容一下子让妫芷意识到——素女不过是个才十三岁的孩子!一直以来,她都忘记了,素女所行之事都过于沉稳,令人不自觉的便忽视了年龄。

妫芷不喜欢从前的素女,她还记得那一年夏天,年仅十二岁的素女半夜带着婢女到半山上找她要钩吻草。自从父母死后,妫芷便失去了悬壶济世的心思,白府人只要开口要药,她便给,纵使知道他们是做杀人用。素女离开后的第三日,絮女便身中剧毒。钩吻此草还有个别名,叫断肠草,有剧毒,可是她会解。

当日事情紧急,絮女腹痛如绞,脸色瞬间灰败,来不及等大巫前来,白老爷便让她给医治,事后,她为了隐瞒自己的医术,只说是吃坏肚子。

若不是事实摆在眼前,妫芷也不会相信,那个看起来怯弱的女孩儿竟然敢下毒谋害长姐。小小年纪便如此歹毒,实在令人齿冷。

可是,现在的素女似乎变了许多,她从不掩饰自己的诡诈的心思,也不似从前那般胆怯,甚至能那样镇定的同大夫人讨价还价,所易之事更是匪夷所思。

“愣着做什么,走!”白苏拿手捅了捅她,心里纳闷,不过是做个鬼脸,震慑力没那么大吧!

路过松月书馆时,馆内儒生扎堆的在议论,赵庆则是皱着一张肉包子脸百无聊赖的坐在柜台处拨算盘。

白苏心中一动,忽然想到一个赚钱的好方法,这个方法简直是无本的买卖啊!顺便还能报复那个陆离陆大人!绝对是个一石二鸟的好买卖!

想到此处,白苏忍不住笑了起来。妫芷一脸莫名的看着她,十三则是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每次她家小姐莫名发笑的时候,肯定是想了什么古怪的整人法子。

“小姐,是十一十二!”十三逮住机会立刻打断白苏的遐想。

已近申时,十一、十二照原约定往成衣店的巷口走,正与白苏三人碰了正面。

“小姐!”十二立刻献宝一样抖着手中的钱袋,“花袋都卖完了!奴婢和十一都在街上逛了许久呢!”

“这么快!”那些花茶的功用白苏都写明了,可是平民百姓中识字的人不多,十一、十二又非是做生意的料,怎么会卖的那么快!

十一见白苏疑惑,忙小声解释道,“我们摆摊在云雾茶舍的对面,茶舍老板看了小姐写的方子便将所有花袋买下了。”

“对对对,那老板还说,若是以后有这种东西一定要卖给他呢!”十二补充道。

十三急道,“你们没有透露身份吧?”

十二扁扁嘴,“十三姐,我们又不傻,那老板问了,我照着小姐的嘱咐说——我家公子出身高贵,不喜别人知道行商之事,公子若是有意,必然会再寻您的。”

十三抚着心口,“还是小姐想的周到。”

白苏想到她们跟着自己出门,忙活半天也没来得及逛街,心里挺过意不去,“我们先去找家酒楼吃饭,十三可知道哪家酒楼吃食好些?”

她们都是奴隶出身,长这么大连酒楼长什么样子都不知,一听白苏说带她们去酒楼,立刻欢呼雀跃起来。

十三虽然对尚京很熟,却也不过是个奴隶,哪里去过酒楼,就更不知道哪个酒楼饭菜好吃了!

“景春楼。”

白苏正打算随便找个看上去不错的地方,妫芷忽然说出一个酒楼名字。

第三十章 景春楼

景春楼是御史大夫繁时行所设,起初只是为了提供诸子、博士、学子们论学谈政的聚会场所,后来繁时行觉得大家坐在一起干聊实在枯燥乏味,便增设了棋馆、茶舍、酒楼,近几年又新增了一项赏花活动。

景春楼不以盈利为目的,所收的费用比普通酒楼茶社要低许多,而且无论男女均可进入,但是须得答题才行。

“请问是哪位答题?”景春楼门口的小厮谦恭有礼的问道。

妫芷三人不约而同的看向白苏,景春楼的规矩——一行人中,只要有一人答题即可。

“吃个饭而已,要不要这么坎坷!”白苏怎么想怎么觉得妫芷在整她,但是自己拍着胸脯说要请她们几个吃最好的酒楼,总不能乱放炮吧。

小厮极有眼力的将六个竹筒推到白苏面前,“这位姑娘,此处有六类题,随意答上一个即可进去,所答类别的花费免除。”

“那若是全对了呢?”十二问道。

小厮白生生的脸上挂着抹温和的笑,“自然是费用全免,不过,不瞒姑娘,迄今为止答全者只有连州公子一人。”

白苏扁扁嘴,这个连州公子还真是无处不在,在白府听小姐侍女们说到她到耳朵起茧,出门吃顿饭也有人谈论。再聪明有什么用,说到底还不是连自家小老婆都勾不住的倒霉蛋!

“小姐,不如你全答了吧,我们就不用付钱了!”十三怂恿道。

那小厮面上依旧挂着笑,却透出了几分轻视,心道:这几个真是没见过世面的,景春楼的题你当是喝水吃饭那么容易呢!

“姑娘,这是诗、棋、茶、酒、花、政议,您是择一而答呢?还是全答?”小厮若有若无的挤兑白苏。

白苏可不是那么容易被煽动的人,全装作不知,也没有回答小厮的问题,便看似的随意抽了写着“花”字竹筒里的一根竹签。园艺是她的强项,抽这个保准没错。

小厮接过竹签,念道,“请写下一种其他人不曾答过的茶花花名,并配诗一首。”

小厮指着身后台阶上一块竖起的大木板,板子的左上角标了一个朱红的“花”字,上面已有许多人答了此题,“姑娘要写一种上面无人写过的。”

“你们这不是耍赖么,我们后答的岂不是很吃亏,而且我们选的又不是‘诗’,为何要赋诗?”十二呛声道。

小厮皱了皱清秀的眉毛,一副不跟你一般见识的模样,淡淡解释道,“只是配上一首应景的诗词,又不曾让赋诗!”

这题其实只是考的修养才情,腹中多装些墨水,倒是不算难。白苏看了一下,板上已经写了许多茶花品种,不过茶花品种繁多,这块板肯定是写不完的。

小厮得意的睨了一眼十二,不等十二瞪回来,立刻转身递给白苏一支毛笔,示意她在门口的木板上写下答案,“姑娘,请写。”

白苏为难的看了看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这块大板可是要一直放在景春楼门口的啊!她那种狗刨体真的要挂在这块板上一直展示?

“妫芷,不如你代我写吧!”白苏也不等她同意,硬是将笔塞进她手里,“为了大家早点吃上饭,你还是委屈一下,给我代笔吧!”

“姑娘,此事不可,须得姑娘亲自写上去才作数。”小厮见妫芷没有反对,忙阻止道。

唉!吃个饭也这么坎坷曲折!写就写吧,反正从字上也看不出是谁写的。可是白苏豪气万丈的执笔走近那块大板子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想错了,因为每个答案后面还要缀上答题者的名号。

但已经到了这一步,断没有退回去的道理。白苏仔细的看遍板子上的字,玉盘金华、丽春八宝、洒金珠宝、花点雪…这些都有人写了,不过,十八学士算是茶花中最名贵的品种了,为何没有人写?或许此时茶花品种被发现的还不多,白苏想了想,提笔写下:练雀粉红。

小厮惊讶的盯着白苏的字,他真是没想到,这姑娘字写得如此难看,还敢到景春楼来献丑!这脸皮之后,绝对是世间仅有!

白苏不用回头也知道别人惊诧的表情了,反正丢丑也丢了,索性硬着头皮写下一句:美人懒睡起,含笑隔窗纱。

“姑娘请留下名号!”小厮见白苏要放下笔,立刻提醒道。

名号,只要是名字就行了吧,那现取个“马甲”行不行。白苏冲小厮讪讪笑了笑,大笔一挥,在板上写下一个名字:如花。

这是白苏小小的恶趣味,不过,在雍国不会有人懂得她的幽默,只有她一人受到个穿着水手服挖鼻又孔胡子拉碴的大叔洗脑,其实如花二字,在古人看来还是很寻常的。

“姑娘请进。”小厮笑眯眯的接过笔,心里恨不能立刻进去茶舍宣传这一奇观。

白苏退下阶梯才发觉,她写字的位置委实选的不妙,尤其是左手边那个气势磅礴的筋骨刚劲字,索性像是在嘲笑一般。白苏咬牙切齿的看了落款——顾徳钧。

“一听名字就知道是个老头。”白苏嘀咕道。再看他写的诗:火色宁妨腊月寒,猩红高下压回栏。这句话的大意是,红色茶花颜色如火能阻止腊月严寒的气势。柔柔美美的花儿,有必要写的搞出这么大的阵仗吗?

事实上,这句诗意境甚佳,不过是白苏心里找茬让自己舒服些。

可偏偏有人看不得她如意。随着几人迈进店门,妫芷淡淡道,“据说顾连州,字德钧。”

又是顾连州!白苏狠狠剜了她一眼,本想着待会要怎样算计妫芷一下才解气,然而景春楼的设计很快吸引了白苏的注意力。

景春楼是回形建筑,中间空出一块偌大的场地,厢房沿着四周而建,从楼上任何一个角度都能清楚的观察到中间空地上的一切。厢房是半密封型的,用竹帘挡上,若需观看楼下,便将竹帘卷起即可。

一楼有一面墙是围棋棋盘,前面坐上两名身穿儒袍的学子正在对弈,侍女依照两人对弈的情况用叉竿把碗口大的棋子放在墙上,以便整座景春楼中的客人随意观赏评鉴。

白苏深深被这种气氛震撼了,如此良好的氛围在她前世是从未见过的。

“四位姑娘,用膳还是喝茶?”一个青衣小厮满面笑容的迎了上来。

白苏以打量一圈便喜欢上这个地方了,把方才顾连州之事抛之脑后,对待小厮的态度也和善许多,“用膳,请给我们一间雅间吧。”

小厮在景春楼呆了两三年,何曾有人对他说过一个“请”字,一时间受宠若惊,待客更加殷勤周到,“有有,姑娘请随小的来。现在用饭的人少,小的替姑娘寻一间一等房。”

我敬人一尺,人敬我一丈,这个道理搁在哪里都好用。白苏乐呵呵的看着小厮忙前忙后,等在雅间坐定的时候,还赏了他一金。

十三直唤心疼、肉疼,“我的小姐,你赏他几钱罢了,如何掷金呢?”

白苏眨巴着漂亮的眼睛,“一金是多少钱?”

妫芷冷冷道,“一百钱才可换一铢,二十四铢等于一金。十钱便能买一斗白米,你说一金能买多少?”

白苏抽了抽嘴角,现在说来,她也开始有点肉疼了。

在一金的驱使下,饭菜上来的奇快。都是些油腻腻鱼肉,十三她们不过是来玩个新鲜,真正吃的却很少。

“这些菜还没有小姐想的方子好!”十三很中肯的评论一句。

十一十二连连附和,虽然那些菜是十二做的,但主要来源还是白苏的配方和指导。妫芷竟然也难得的颔首赞同。

“姑娘如此大的口气,在下倒是想尝上一尝了。”帘外,一个男子的声音传来。

第三十一回 第一笔生意

帘子被小厮卷起,白苏看清来人——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人,长相周正,一袭浅灰色儒袍干净利落,举止带有几分书生气,令人心生好感。

而同时,书生也面露惊诧之色,他没想到此女竟然这么小,而他也算是识人无数了,也从未见过如眼前这个女孩的气质!她不似一般闺阁小姐,温婉、贤淑、清冷孤高、娇蛮,这些词无一个可以形容她。那一双漂亮的眸子中若有氤氲雾气,五官玲珑,蓝衣雪肤,墨发随意揪起,就这么懒洋洋的靠在桌边,抬头瞅着她,对他的不告而来,没有厌恶,也没有欢迎。

“在下楚辰,见过白姑娘。”楚辰淡淡笑着做了个揖,他注意到白苏眸子微微一动,便知自己猜对了,这样才情斐然又面色苍白的少女,便是令许多文人骚客为之震撼的白氏素女。

对于楚辰猜出她的身份确实有些震惊,只是不知是敌是友。白苏也没有还礼,只道,“楚公子有何指教?”

楚辰倒也很是客气,依旧站在门口道,“不知可否请在下进去?”

白苏道,“楚公子请进。”

雅间内是分阶的,白苏几人所坐的地方高出地方十寸左右,楚辰没有上去,在下席地而坐,“在下知道很是冒昧,但姑娘才情实令在下佩服,便想与姑娘做一笔生意,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生意?”既然人家已经知道身份,白苏觉得也没有必要遮遮掩掩。

楚辰转向十一十二,问道,“不知两位姑娘可记得云雾茶舍?”

白苏眉头微微一皱,这人竟然跟踪十一十二?看来不是好糊弄的主,只是不知他是敌是友?

“姑娘莫要误会,其实在下也是误打误撞,实不相瞒,在下素来喜爱收集奇花异草,方才在门口看见花板上写的‘练雀粉红’,便有心询问…另外,在下曾看过两位姑娘手中的‘花草茶使用说明’认得姑娘的笔迹,实在…实在特别…”楚辰见白苏似有不悦,忙着解释道。

提什么不好,要提字!白苏脸色一红,立刻转移话题,“真真假假我等自会分辨,楚公子且说说要怎样与我做生意吧?”

“姑娘真是快人快语,那楚某便就直说了。楚某希望姑娘能与在下合作出售花茶,以姑娘的配方和楚某的财力,必能财源滚滚不断!”楚辰双眼放光,市侩气息掩盖了不少书生气。

白苏不愿用真实的身份做生意,但她现在的在白府自身难保,也抽不出空来亲自发展生意,若是能有一个人代售,应是最好不过。她不了解楚辰此人,但是那也妨事,总之是无本的买卖。

“好。”白苏淡淡答道。

楚辰却是怔住了,他准备了一堆的说辞,却仅仅说出合作,她竟然就答应了!看来素女虽有才名,却实在不是做生意的料。

“不过,你我要立下契约文书,文书内容由我来定。”白苏又道。见他迟疑,白苏笑道,“楚老板不会连这点魄力也没有吧?素不过是个无权无势的闺阁女子。”

楚辰也暗笑自己,真是太过紧张了,但他生意上无往不利,与他出谨慎的态度和果决有很大关系,“姑娘见笑了,好,姑娘立下契约,若是在下觉得并无问题便生效。”

白苏命小厮送写纸张进来,由妫芷代笔,事先说明白苏是甲方,楚辰是乙方。

“一,由甲方每月免费向乙方提供两份花茶配方,并向乙方提供样品,时间为两年。”

白苏说出这句话时,整间屋里的人都坐不住了。虽然有许多甲方、乙方、样品这些新词,但他们都听懂了,本来不是卖方子吗?怎么变成免费提供了。

“二,甲方不得向第三方出售方子,也不得向第三方提供花茶样品。”

“三,甲方不得无故停止向乙方供应配方。”

所有人都石化了,楚辰从来没有见过有人这般做生意,他稳住自己的声音问道。“那姑娘所求回报呢?”

“一,乙方在合作期间不得向任何人透露甲方身份,否则甲方有权立即停止契约。”

楚辰心中对这一条没有任何异议,这是不涉及利益的约定,而且就算没有这一条,他也不会将白苏的身份透露给任何人知道,毕竟这种赚钱的机会要牢牢把握在自己手中。

“二,乙方要想甲方提供所售花茶的三分之一利润,如有违约,甲方有权停止契约,乙方将无权干涉甲方对花茶配方的处置。”

白苏说完这些,喝了口茶,“楚公子,对这份契约可有不满意?”

楚辰愣愣的点了点头,又忙摇了摇头。这份合约所有内容都是对他有利,所求的三分之一利润虽然多了点,却也不算过分,可是他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白苏眯着眼睛笑的慵懒闲适,仿佛根本不在意这桩生意是赚是赔。楚辰一想,她一个闺阁女子,本就对此不甚在意的吧!

“好!在下并无异议!”楚辰笑的十分儒雅,让人很容易忽略他一丝丝市侩之感。

合约是一式两份,双方按了手印,各自拿了一份后,白苏知会他每月会派人送花茶配方去云雾茶舍。楚辰便很识时务的告辞了。

“小姐,这契约我们根本不曾占到便宜啊!”十三不解道。商人谈生意不都是不遗余力的为自己争取更大的利益吗?怎么她家小姐偏偏反其道而行之?

白苏笑笑,“圣人有云——吃亏就是占便宜!”

“胡扯!”白苏冷哼一声。她博览群书,自然知道没哪个圣人说过这句话。

本来白苏可以选择不与楚辰做生意,虽然这个楚辰看起来文质彬彬,不讨人厌,可白苏心中并不喜欢与他打交道。与他做生意,一来他已经知道花草茶是白氏素女所制,与他合作可约束他不透露她的身份,二来,那份合约表面上看来全是对楚辰有利,其实仔细看便可知,所有的主动权全部都握在白苏手上,而且合约表面上对白苏约束很多,然而实际上漏洞百出,只要她想,随时都能反悔。

白苏能看得出来,楚辰心思细腻,可能是平时他与雍国商人合作久了,便少了许多弯弯肠子,雍国人性格豪爽真诚,连商人也多是如此,纵使有些阴谋诡计,总也骗不到来自现代智商一百八的白苏。

十三她们因是头一回来景春楼,白苏便放她们出了雅间,各处玩玩。

白苏身体欠佳,今日又被那么折腾一回,实在累极了,便留在屋里歇息。

也许妫芷从前是这里的常客,倒是和白苏呆在雅间里了。

“你如何又受了伤?”妫芷瞥了一眼白苏的面色。

“神医啊!你居然一眼就看出来了?”白苏震惊无比,中医果然博大精深!

妫芷也不理她,从袖中取出一个黑色的陶土小瓶,“将里面药丸合水服下。”

白苏接过药瓶,一边往茶碗中化药,一边疑惑不解她几眼,妫芷可从来没这么好声好气的跟她说过话,药化开后,最终忍不住道,“你,你没事吧?”

“要有事,也是你先有事!”妫芷没好气的道。

果然没事。白苏放下心来,她生怕自己这个生命保障脑子坏掉,自己现在体弱,还需多多仰仗她的调理呢。

“你知不知道,进酒楼,奴隶要集中起来关在楼下的栈房里?”妫芷眸中复杂的神色一闪而过。

不止是酒楼,别处也是如此。奴隶本就是和牲口一样的物品,就如同骑马住店一样,马匹要放到马厩拴起来,同样,贵人所带来的奴隶也要被圈在一个屋子里,等到主人离开之时再带走。

白苏猛的灌下汤药,并没有想象中的苦,便也不急着找水,“难道你脸上写着奴隶二字了,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呢!”

妫芷垂下眼眸,这不是别人知不知道的问题,而是你是如何看待奴隶的…得到白苏的回答,妫芷心中不禁对她多了几分好感。

第三十二回 卖书郎

大明祭一日虽然多有波折,却没有影响白苏的好心情,只不过一想到陆离毁她衣裳、连累她受伤,还甩了她一个耳光…此仇不报非女子!

回来这两天,成妆院一直在忙活着准备送去云雾茶舍的花茶包,白苏也顺便让妫芷加了几味药,弄出一种药用的花草茶,对于感冒、咳嗽有辅助疗效。十三几人对配置花茶包已经很是熟悉,大多时间是不需要白苏亲自监工的,于是她把自己一个人关在书房里。

十三几人对此很好奇,但是旁敲侧击也没能问出结果来。

第一次交货,白苏亲自带着十三去交货。十三为人沉稳,待人处事十分妥当,而且头脑灵活,很具有一个管事的潜质。

云雾茶舍和景春楼在一条街上,坐马车不到一刻便到了。

茶舍门面不大,看起来也不是供人品茶的地方,从外面看起来有点像药铺,只不过它用来盛茶叶的格子都距离一米远左右,金丝楠木造型朴实,低调至极,若不是行家,绝不会知道店内光是这些柜子的价值都能买下十几家茶叶店铺。

“姑娘要些茶叶?”掌柜见两名衣着不凡的女子走进,停下拨算盘的手,忙迎了上来。

“楚公子可在?”十三向掌柜的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掌柜微微一怔,旋即想起什么,态度立刻又恭敬几倍,“可是白姑娘?”

十三道,“正是。”

掌柜谄媚的笑着迎了她们进后院,一边在前面引路一边纳罕,这两人的关系实在有些奇怪,气势上看来,答话的姑娘更像是主子,可是一直不言语的女孩却也不像仆人。

掌柜将二人引至后院的茶室,又唤来一名女婢沏茶,便退了出去,“二位请稍候。”

白苏仔细打量这间茶室,约莫只有三十平左右,地板墙壁均是上等木质,小叶紫檀的案几,四角镂空雕花,几上摆了一只圆形青铜镂花鼎,鼎中正焚着檀香。几下一张浅褐色的类似于波斯毯似的羊毛织物,上面纹有深褐色的三足乌。

再看正在煮茶的婢女,相貌清秀,煮茶的手法虽不似宋朝时那般优雅美丽,却也别有一番风韵,对于火候的把握十分精准,可惜…水量的比例用的不好。

云雾茶舍处处彰显低调的奢华,所用的婢女必然是极为出色的,白苏能想到的解释是,这个时代泡茶的方法便是这样。

“姑娘久等了!”楚辰依旧一袭浅灰色儒袍,挂着温和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