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丝凉意迅速的渗透火辣辣的皮肤。

“告诉为夫,为何而泣?”顾连州问道。

“呃…”白苏想了半晌,终究还是没想出个好理由,只好据实答道,“妾以为夫主去找美人灭火去了。”

“灭火?”顾连州哑然失笑,“嗯,古怪,不过倒是贴切。”

人生大悲大喜起伏的太快,实在令人疲倦,白苏心中感叹。

危机暂时解除,不过白苏心中却是有了警戒,她搂住顾连州的腰,小脸在他胸口上蹭了蹭,“夫主,妾很快便会长大。”

“嗯。”顾连州知道她必还有下文,便静静等着。

“夫主,你看妾的姐姐妹妹都是绝代佳人,妾将来也会长成一个一笑百媚生的美人。”白苏继续自卖自夸的诱惑。

“嗯。”

“妾必然是能上得厅堂,入得床帐。”

顾连州盯着她,那俊脸上是毫不掩饰的震惊,“不知羞日后不许说这些”

“为何?”雍国女子连说欢好都说的无比坦然,怎么她说这两句便是不知羞了?

不过,白苏发现,顾连州也并不像平素看到的那般无喜无怒,反而是的爽朗落拓之人。

“睡吧。”顾连州恢复淡漠的神情,搂着她闭上眼睛。

两人静静的许久,白苏呢喃道,“夫主。”

“嗯?”

“妾会很快长大,夫主不要去找别人,行不行?”

等了半晌,都没了声音,白苏心知急不得,蹭了蹭他胸口,找了个舒适的姿势准备睡觉,却听头顶上一声淡淡的,“嗯。”

顾连州这个字说的最多,可白苏从没觉得像现在这般动听。

一觉好眠,直睡到日晒三竿。

白苏睁开眼,毫不意外的,顾连州早就已经起塌了。

想到顾连州昨晚最后的那个“嗯”字,白苏依旧止不住心花怒放,她穿起木屐,哒哒哒的走到殿门。

门外立刻传来侍婢的声音,“姬起塌了?”

白苏一怔,道,“起了。”

殿门被推开,八名侍婢手中捧着洗漱用具和衣物。

为首的侍婢面带笑意的看向白苏,“姬今日颜色殊好呢。”

她说白苏的气色特别的好。

“是呢,是呢”其余几人纷纷附和道。

另外一个稍微丰腴的侍婢道“公子日日宠爱,怕是沾染了公子的仙气了。”

一众侍婢掩唇娇笑,为首的侍婢托起那件浅青色的曲裾到白苏面前,“公子特地吩咐奴婢准备了这个颜色的衣物,姬瞧瞧可喜欢?”

白苏微微一笑,“甚好。”

两名侍婢上前来帮她穿衣,白苏是被服侍惯了的,只不过是今日人多了几个,却并不觉得有什么拘束。

但她也清楚,一般姬妾最多只允许有两个侍婢,而少师府的规矩并没有这么严,后院许多**从自家带来三四个奴婢,也是无人管的,只是顾连州亲自指派了八个侍婢来服侍她,这个意义便非同于一般了。

这几名婢女也是心中有数,用尽浑身解数巴结白苏。若是将来成了主母身侧的侍婢,多半是可以升做嬖人(暖床的侍婢),虽比不是姬妾,却总比做奴隶强,更何况,是做连州公子的嬖人呢一应洗漱完毕,为首的侍婢道,“姬,公子在清风殿看书,似是还未传午膳。”

这话中有明显的讨好意味。

白苏瞧了她一眼,这侍婢容貌上佳,眉尾处有一颗小小的美人痣,温柔娇美,迎上白苏的目光时极恭顺的低下头。

“你叫什么?”白苏问道。

“奴婢绿禾。”她垂首答道。

白苏淡淡评价道,“不错的名字。”

说罢举步便往清园里去了,他既然还未叫午膳,便让十二做些送过去。

云安殿中,几名侍婢凑做一堆,叽叽喳喳的讨论起来。

“绿禾姐,这云姬的眼神与公子好生相类呢”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抚着心口道,“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绿禾若有所思的看着殿门,心不在焉的答道,“是啊。”

绿禾是伺候顾连州的老人,自是知道白苏的背景,她不明白的是,一个商人庶女如何会有这般高华的气度,她看自己的那一眼,不似其他权贵那般高贵不可一世,却是像极了公子,宛如站在云端,无喜无怒的俯视苍生。

“红豆姐,公子真会立她为主母吗?”一个侍婢问那个体态丰腴的侍婢道。

红豆嘟嘴,鼓着胖乎乎的腮,一脸为难的道,“这我哪里知道,我若能猜着公子的心思,还用得着巴结方无吗。”

沉默片刻,绿禾淡淡道,“顾氏长老们不可能同意的。”

再高的气度又有何用?不过是个卑贱的商人庶女,这个身份,比她们这些奴隶也高不了多少,怎么可能配得上公子。

“说的也是,不过待她客气些总是没错,公子对她甚宠,至少一个夫人之位是跑不掉的。”小丫头认真的道。

红豆轻轻拧了一把她的小耳朵,嗔怒道,“就数你鬼心眼多”

“哪有,青芽万万比不上绿禾姐姐的,你怎么不去拧她耳朵。”青芽不满道。

绿禾笑道,“你若是沉稳些,红豆怎会拿你逗趣。”

在这里说一下本文目前的状况,一般每日是5000+,分两更,一更两千,一更三千,偶尔会低谷或爆发。另外粉红十票就加更一章,粉红满六十就加更六千字大章,粉红满一百就送上万字大章,(这个貌似不可能,于是偶很放心,挖鼻)

另外呢,本文的宗旨是一不种田,二不历史,三不小白,基于历史之上,偶有理想主义神马的,大家看的欢乐就行了,欢迎捉BUG。

第一百一十九章姬妾守则

第一百一十九章 姬妾守则

白苏不用猜也知道,这些日顾连州对她的宠爱,已经在后院掀起了暗潮汹涌。只是眼下顾连州尚在府中没人敢发难罢了。

然则,相聚的日子仅仅还有两日,白苏不想在这些事上浪费时间。

回清园之后,等十二做好午饭,白苏便直接拎着去了清风殿。

顾连州却是正在悠闲的给花草浇水。

方无看见她来了,立刻帮忙拎着食盒,把饭菜摆上几。

“夫主。”白苏走近,看见顾连州摆弄那盆素冠荷鼎,诧异道,“这是妾当初拿来的那株?”

“正是。”顾连州修长白皙的手指抚弄着绿油油的叶子,煞是好看。

白苏好奇的观看那盆素冠荷鼎,现在可是九月呢,都已经霜降了,这本是夏季盛开的花为何会生长的如此繁茂?

“公子,食已摆好。”方无拎着食盒,躬身退了出去。

顾连州携白苏一同坐到几前,此时四名侍婢已经鱼贯而入,顾连州道,“我走之后,这花就交给你了。”

白苏心中一堵,嗯了一声,默默给他盛了饭。

“你们门外候着吧。”顾连州淡淡道。

四名侍婢齐声应,“是”。

顾连州从袖中掏出一沓纸,放到白苏面前,“为夫即将赴战场,此去生死未卜,也没什么好留给你的,唯有此物。”

白苏眼圈一红,吃饭的当口,竟似交代后事,不是让人食不下咽么白苏泪眼盈盈的打开那沓纸,看见上面俊逸洒脱的字迹内容时,所有伤感顿时烟消云散,瞪大一双雾盈盈的眼,逐字逐句念道,“妾室守则…夫云妇德,不必才明绝异也;妇言,不必辩口利辞也;妇容,不必颜色美丽也;妇功,不必工巧过人也。清闲贞静,守节整齐,行己有耻,动静有法,是谓妇德…”

这句话的意思是,女人不一定要聪明绝顶,伶牙俐齿,也不一定要打扮得鲜艳美丽;需得娴静贞节,能谨守节操,有羞耻之心,举止言行都有规矩,这就是妇德。言辞和内容都要有所选择,不说恶劣粗俗的语言…

“这是为夫呕血之作,姬当铭记于心,好生遵守。”顾连州说罢,端起白饭,径自吃了起来。

白苏偷眼顾连州一眼,见他面色淡漠如常,咬牙答道,“是。”

“食吧。”顾连州一脸淡然。

饭后,漱洗过后,顾连州又道,“姬没有什么要嘱咐为夫?”

白苏低着头,道,“夫主一路顺风…”

静了一会,顾连州盯着她的头顶,清贵的声音隐隐有些怒气,“没有了?”

“有,有。”白苏忙道,“妾还有给夫主赠别的礼物,妾,妾这就回去拿。”

“嗯。”顾连州几乎是冷哼了。

白苏得了允,立刻起身哒哒哒的跑了出清风殿。

被压迫,还不允许反抗,万恶的旧社会白苏一边咒骂,一边往清园走去。

十二正在清园门口张望,见她回来,急急迎了上来,“小姐,您可回来了,方才有小厮送来了一张宴贴,奴婢拿给医女看了,说是秋棠诗会的宴贴,是尚京贵女们的诗会呢。”

白苏狐疑道,“秋棠诗会?”

秋棠诗会是尚京贵女们自行组织的诗社,说是诗社,其实不过是一群附庸风雅的贵女聚集在一处玩耍,倒也是以赋诗为主要目的,但那水平却难说了。

进了院子,十三把白苏迎进了屋,十二则是跑到大树下,仰头唤道,“医女,小姐回来了。”

白苏最近几日都宿在云安殿,很少回清园,循着十二的目光看过去,妫芷竟然倚在高高的树杈上小憩,心中奇怪。

以往妫芷总是沉迷于草药中,而似乎自动她醒来之后,便没再见过妫芷碰草药。

十二站在树下等了一会,妫芷黑色的衣袍掩映在枯叶之中,丝毫没有动静,便回到白苏身边。

“她这样多久了?”白苏问道。

“自打您从巫殿回来之后,医女便这样了,一日有大半的时间都是在睡觉。”十三望着枯叶之中露出的身影,无不忧心的道。但转而,她又想起一事,压低声音道,“最近婆七常常来呢,一般医女在树上睡觉时,他边支着剑,站在树下看,待到傍晚时才离去。”

“哦?”白苏顿了一下,吩咐十三道,“你去花境取一小盆常青树来,越小越好,要枝叶茂密,出门时带上曲措和菱花。”

十三应了声,去叫那二人。

白苏站在廊下,静静看了许久,才扬声道,“妫芷,下来吧,我们聊聊啊”

秋风乍起,拂落片片枯叶,回答她的,也只有树叶簌簌飘落的声音。

“你若是不下来,我可就如此喊出来了”白苏知道妫芷肯定听得见,只是不想理人罢了。

果然,那树上沙沙几声,落叶忽然间如雨密密洒下,一袭黑衣亦宛若一片落叶,在一大片如雨落的枯叶中飘下,墨发黑袍掩映下,如白瓷的肌肤越发白净,居然有了些白苏这般苍白的感觉。

树高两丈余,然而她翩翩掉落的样子,却不令人紧张。

袍服扬起,她着着木屐的脚已然落地,有一个微蹲的缓冲之后,缓缓站起身来。

这般轻盈从容的姿态,白苏亦为之心折,那纵情山水的洒脱,当如是。

待到妫芷站定后,白苏惊讶的发现,她穿的竟是巫袍。

“妫芷。”白苏从廊中走下来,走到她身边,紧紧盯着那双冷彻的眼眸,“你,你为了救我,究竟失去了什么?”

白苏知道,如果不是妫芷自愿,很少有人能从她手上占着便宜。她便是这么一个人,宁死,也要维护尊严。

“失去,倒是失去了。”妫芷眸光微滞,“不过许多年前便已失去,并非为了你。”

白苏握住妫芷的手,温暖着她的冰冷。

她们是损友,从未有过如此亲昵的动作,此刻做来,却丝毫不觉得尴尬。

“取酒来。”白苏扬声道。

十二和香蓉本就站在不远处听遣,听见白苏声音,迅速的将毡子和几备好,放在了树下,架上煮酒的器具,不到半刻,已然燃起炉火。

白苏拉着妫芷在铺就的毡子上跪坐下来。

十二上酒,白苏与妫芷一人一杯,没有问什么话,也没有任何客套,仰头干杯。

“啊——”白苏呛得眼泪直流,咂嘴道,“我懂得做一种梅花酒,待到今年梅花开了,我便做上几十坛,等酒成,你我罪上几日几夜”

妫芷神色淡淡,仿佛她碗中的只是白水。

“不过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现在也只好将就将就了”白苏再端起一碗,与妫芷碰杯。

清风殿中,顾连州放下书卷,听着暗卫来报。

“云姬正在清园中与医女饮酒…”

顾连州揉着眉心,挥挥手,“退吧。”

第一百二十章被揍了

清园之中,酒至正酣。

刚开始白苏饮这酒时,觉得辛辣刺喉,呛得人难受,可是越喝竟然越顺口。

从下午一直到天色擦黑,两人依旧没有要停止的意思,香蓉只得点了灯笼挂在树枝上,以供照明。

“你有恋慕之人吗?”白苏说话已经打结,显然有了醉意。

她问出此话,却是不曾想得到妫芷的回答,继续道,“我呀,喜欢顾连州,喜欢到想要独占他…”

“你醉了。”妫芷淡淡打断她的话头。

“可是我知道希望渺茫。”白苏不理会她,继续道,“如果不能,你会选择放手,还是委曲求全,亦或是玉石俱焚?”

妫芷握着酒碗的手一紧,几乎要把手中的陶碗捏碎,如果,如果是烛武的话,他一定会选择后者吧。

“你们退下吧。”妫芷转头,对十二和香蓉道。

十三这时恰也回来了,迎上十二和香蓉,小声问道,“怎么喝起酒了?”

香蓉道,“主子许是想安慰医女,我们守着院子,别让他人听去了酒后胡言。”

十三把一株长青植物放到了屋里,三人便分头守在各处。

树下,落叶纷纷扬,落在几上,酒器中,落了满头满身。

妫芷神色清明,冰冷的声音中有些怅然,“我四岁那年便被送到滇南丛林,那里是巫的成长所在…”

白苏醉糊里糊涂,端起酒碗便吟道,“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 唯有杜康…”

吟罢,仰头饮尽。

妫芷继续道,“滇南巫蛊甚多,当日,我中了‘蝶对’,便自己寻了个山洞等待死亡,四岁的时候,我还不懂何为生,便已懂看淡死。但我依然害怕,便是在我弥留之际,遇见了他。”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白苏摇摇晃晃的站起身,给自己盛酒。

妫芷垂抿了一口酒,“他的眼眸,承载了夜空,包容所以星辰,唯独没有光明。那时我便知道,他日后必然会成为世人敬仰的巫首。”

白苏仰着脖颈,酒水从她脸颊一直流淌到衣襟里,“明明如月,何时可掇? 忧从中来,不可断绝。”

那皎洁的月亮呦,何时可以摘取呢?因此而忧心啊,一直不曾断绝。

白苏这般爽快的饮酒,妫芷也被感染,盛起一碗,仰头灌了下去,辛辣入喉,犹如一股力量从喉头处直直窜入腹中,然后连绵不绝的涌上四肢百骸。

明明如月,何时可掇…对于白苏来说,顾连州就如那明月,而对于妫芷来说,曾经和烛武的感情就是不可得的明月。

“无月之夜,该当如何?”妫芷扯住白苏,一脸认真的问道。

白苏满脸迷茫的看着她,妫芷见她是真的醉了,便知道得不出什么答案,缓缓松开她纤细的手臂。

白苏歪着头,似是还在认真思考,半晌,她一拍掌,大笑着吟道,“一切有为法 ,如梦幻泡影 ,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妫芷愕然的看着她手舞足蹈的模样,一个醉酒的少女,竟说出如此大智慧的话?

“下雪了”白苏仰着脑袋,跑来跑去接着雪花,不亦乐乎。

时已是九月底,雍国地处北方,夜晚寒冷,偶尔会飘几片雪,实在不是什么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