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苏听得消息,简项现在为顾风华府上的长史,顾风华如今雄踞北方,除了尚京附近,其余皆被他所占,所以他府上的长史身份算是极高的了。

短短的一小段路,白苏总算是领教到了顾连州寡言地步,基本上只有简项一个人在说,他只时不时的“嗯”上一声,表示自己在听。

从始至终,顾连州除了礼节必须的客套话之外,他竟是没有说过一句多余的言语。

而简项似乎也了解顾连州的沉默寡言,虽感觉上有些尴尬,却也不曾放在心上。

到了大门前,顾连州和简项递上帖子,立刻便有仆从过来引路。

城主府很大,至少比从下面看起来要大的多,穿过了五六条回廊,才看见宴厅的灯火。

宴厅前面是一大片荷花池,时已五月,虽无花,但荷叶已亭亭如盖,在红色灯笼的映照下婆娑婀娜,微凉的风里带着淡淡荷香,却是一处美景。

一路走来,到处都是石头,寥寥无几的花草都是盆栽,乍然出现这么个荷花池,白苏便觉得比平时更加美上几倍。

奴仆引着三人穿过一座廊桥,便到了荷花池中央宴厅。

白苏对这院子的建筑颇为新奇,她前世见过许多例子的园林,却独独没有看过此类,因着建这样的府邸需要天时地利人和,所以也极少。

顾连州携着白苏迈进屋内时,乍然一静,然后众人纷纷围拢过来打招呼。

因着宴上有各个霸主的信使,他们自然是不会忘了自家主子交代的事情,来了石城三五日,竟是连顾少师的面都没见着,如今终于看见真人了,哪能不争先恐后,顷刻间竟是把老实巴交的简项给挤到一边去了。

第227章大宴暗潮(2)

众人挤得正热闹时,只闻门口有人道,“看来,老夫来的正是时候啊”

当下,一群人纷纷散开,恭敬的对着门口作揖,“见过丞相大人”

张丞相笑呵呵的道,“诸位不必拘礼,老夫刚到石城便受城主之邀,不过是过来凑凑热闹。”

石城城主那鹏是个四十余岁的中年人,广袖大袍,长相儒雅俊逸,他才与顾连州打了招呼,见张丞相来了,连忙应了过去。

一群人心底无不暗骂,张丞相和稀泥竟然能和到北疆来了,有他在场,他们还怎么好拉拢顾少师呢?但转而一想,尚京一乱,这头老狐狸就立刻卷铺盖逃之夭夭,说不定也有另投别主的意思,若是能将他拉拢住,肯定也是大功一件况且拉拢顾少师的难度一点也不比拉拢张丞相低。

众人这么想着,不由得纷纷抬眼去看张丞相,这一看之下,顿时有些傻眼了。

——张丞相身后一名二八佳人,居然也是一袭青色白鹤大袖曲裾,虽略有不同,但这娇娇,与顾连州身侧的白苏无论气质还是长相,都有三四分相类,让人不多想都难。

顾连州向来淡漠的眸子中闪过一丝怒火,快的无人察觉,但白苏却能感受的到他细微的变化。

张丞相自然也看见了,但他全作不知,上前与顾连州寒暄。

张妩垂眸敛目盯着自己的脚尖,却也发现了厅中气氛不同,飞快的抬眸看了一眼,顾连州和白苏的青色白鹤大袖实在是太耀眼,她第一眼便看见了,一张巴掌大的俏脸唰的一红,而后是一片雪白。

收回眼神的时候,恰好迎上丞相夫人淡淡的一瞥,那眼眸中的怒火与鄙夷,令她的心一下子沉入了谷底。

这下丢脸的可不指她一个人这件白鹤大袖甚是有名,尚京无人不知顾连州宠爱师云,还曾经与她着同样的袍服,张妩在大庭广众之下,穿这件衣服,其心目的,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如果白苏和顾连州不穿此裳,除了顾连州外,应当也不会有多少人刻意提起此事。

张妩原本以为白苏不会来,更没有料到顾连州和白苏会同时穿着这件衣服前来赴宴,所以才穿了这件衣服,定然能够吸引顾连州的注意,但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居然这么巧就给碰上了。

众人也都存了巴结张丞相的心思,所以只有片刻的幸灾乐祸,立刻便敛了心神,全当此事不存在。

男人们都入了席,聚作一堆讨论时事,妇人们便被另置一席,丞相夫人过来同白苏打招呼,张妩和张氏几名娇娇也都跟了过来,其他夫人娇娇见有好戏可看,也佯装过来与白苏打招呼,凑了过来。

张妩惨白着一张小脸,却硬是要装着云淡风轻,白苏也不屑与她计较,况且顾连州对张丞相的建议态度不明确,白苏也不好随便得罪丞相夫人,便给了她几分薄面,浅浅笑着与她聊了起来。

众人一见没什么好看的,正欲散去,却忽闻一个清脆的声音道,“咦,两位姐姐的衣服是一个样子呢”

登时,众人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但是无论欢喜还是忧心,清一色的带着八卦的神情。

白苏眸光微转,落在声音来处,那位身着樱桃色曲裾的娇娇似乎刚从门口进来,身材高挑匀称,但那张还带着婴儿肥的小脸,显得极为稚嫩,约莫才十三四岁的模样,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皮肤白皙,眼眶深凹,鼻梁高挺,颇有异国风情。

“这位是…”丞相夫人心中自然猜到少女的身份,但她须得把话题扯开了,所以带着温和的笑意询问她。

那少女灿然一笑,两颊带着深深的梨涡,“我叫那吉,我父亲是城主,平素哥哥们都叫我阿吉,我见夫人和蔼的很,夫人也叫我阿吉可好?”

那吉不仅没有继续方才的话题,反而欲和丞相夫人攀上了交情,白苏拢着袖子,面上始终带着浅浅的笑意,这那吉究竟是天真活泼,还是城府极深,还有待观察。

丞相夫人笑意盈盈的上前拉住那吉的手,夸赞道,“娇娇真是好模样,俊俏的也与别的娇娇不同,嘴巴又甜,真是教人一见便喜欢。”

很少人能对丞相夫人的和蔼起反感,那吉歪头问道,“夫人是谁?”

“娇娇,这是丞相夫人呢”那吉身后的侍婢小声提醒道。

那吉一听如此,连忙裣衽为礼,丞相夫人扶起她,携着她的手走到最上首的座位去,众位夫人娇娇也都依次落座。

白苏的身份仅在丞相夫人之下,便顺着丞相夫人左手跪坐下来,而丞相家的娇娇则是坐在丞相夫人身后一排。

那吉转头好奇的看了看白苏,又看了看张妩,明眸中满是疑惑,终于还是没忍住,向白苏欠了欠身,询问道,“娇娇是?”

因着白苏年龄不过十六岁,又不喜欢高髻,便梳着简单的堕马髻,令那吉一时有些迷惑,丞相家的娇娇都坐在第二排了,任是她想象力再丰富,也猜不着白苏是谁。

白苏抿唇一笑,隔花笼雾的眼眸看向那吉,声若风过竹林,沙沙细雨,“素可不是娇娇了呢我的夫君是顾连州顾少师。”

“呀”那吉惊呼一声,“就是雍国第一美男子的顾少师?”

她这话一出,引得众人咯咯笑了起来,一名浅绛色曲裾的妇人笑道,“阿吉可真是天真可爱,雍国除了连州公子,还能有哪个顾少师呢?”

那吉点点头,嗔道,“你那夫君可是把静女的人和魂儿全勾走了呢害我一个人无聊的很,可巧的是又来了这么多娇娇,我可欢喜的很。阿吉也很喜欢顾夫人,夫人气度高华,阿吉以往可从未见过,日后我可以去找你玩么?”

静女,是凌氏追着顾连州到尚京的娇娇,倒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可是被白苏三两句话便吓住了,恐怕如今还深陷相思呢白苏微笑着点了点头,心中对这个那吉又高看了几分,她这活泼似也是真活泼,但又聪明的很,知道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哪些是旁人喜欢听的,哪些又是旁人最忌讳的,一会儿功夫,竟将一群人都逗的前仰后合。

那边男人们时不时的朝这里瞟过来,有几个使者心中暗道失策,怎么没有把自家夫人也带来,这边走顾连州的路子走不通,可以迂回一点,从他夫人入手,自古以来,枕边的温柔风可是最有力的风啊而携了夫人、姬妾来的信使,一边乐和着,一边给她们使眼色,令自家夫人、姬妾赶紧上去套近乎,甭管少师夫人,还是丞相夫人,可都是极有用的白苏一时忙的不可开交,一群人过来给她敬酒,酒樽中的是沙枣酒,满是沙枣的酸甜味道,白苏不知,又因近来有些害喜,甚喜欢酸味,便也不曾排斥。

事实上,这沙枣酒的酒精度数极低,喝一些也没什么,但那一波又一拨的敬酒,着实令人吃不消,即便白苏每次都只是轻轻的抿一小口,几轮下来,面上也浮起了淡淡的红晕,使得她的容色,美艳了五六分。

那吉呆呆的望着近在咫尺的一张玉颜,寻不到丝毫瑕疵,且越看,越是觉得她美丽不可方物。

顾连州坐在丞相的下首,余光一直留意着白苏,见她渐渐露了颜色,这边不少男人的目光时不时的看向她,心中很不是滋味。

“阿吉,我不能再喝了,我先前没想到这竟是酒,已喝了不少,若是醉了可就要出丑了。”白苏不着痕迹的挪了挪屁股,她第一回醉酒,可是被顾连州打了屁股呢,而且这回怀着孩子,无论如何也不能多喝。

“怎么会出丑呢,夫人,你现在可令阿吉都移不开眼了。”那吉从未见过一个人红脸和平时颜色差距如此之大的,心中甚是好奇。

白苏有些燥热,在筹光交错中,隐隐有些头昏,便道,“我出去吹吹风,片刻就回。”

说罢也不管那些劝酒的人,提起裙摆落荒而逃,便就是她提着裙摆小跑的模样,令许多一直关注她的人都看痴了。

张妩轻轻咬着唇,心中又是羡慕又是嫉妒,一个人怎么能连这么狼狈的动作,都做的如此可爱洒脱?

顾连州看见白苏奔了出去,心微微一紧,便想跟着出去看看,然而被那些使者缠着脱不开身,只能强压下起伏的情绪,保持着漠然而又疏离的姿态,寻机会脱身。

白苏也并未走远,只在殿前荷花池上的廊桥上吹风,吹着吹着,便一阵作呕,急忙伏在栏杆上吐了几口酸水,但方才直起身,又是一阵干呕。

之前白苏的妊娠反应一直都不是很明显,主要表现为嗜睡,只偶尔有想吐的时候,想来是今日饮了沙枣酒,有些刺激身子了。

“娇娇小心”

白苏正伏在栏杆上呕吐,身后陡然被人搂着,连拖带拽的抱离了栏杆,一个华丽的旋转,身子向后一仰,腰却被人紧紧箍住。

原本就晕乎乎的白苏只觉的天旋地转,缓了好一会,才堪堪抬起头,瞧见了那个多管闲事的混蛋。

他身着暗金色大袍,墨发在头顶挽了个髻,同色的纶上镶着一块祖母绿,五官很深邃,眼窝深凹,鼻梁高挺,看着与那吉有几分相似。

第228章我想要.你,同我困觉

而那混蛋此刻正呆呆傻傻的看着白苏,他惊奇于怀中的纤细与柔软,留恋方才她发丝拂过的一缕馨香,然后恍恍惚惚之间,只见一张精致绝伦的面容缓缓抬起来,在明亮的灯笼光下,隔花掩雾的眸子含嗔带怒,盈着一汪秋水,真真动人心魄。

“放开我”白苏平稳的声音隐含怒气,有着一种令人不得不服从的气魄。

混蛋连忙松开手,白苏迅速向后退了两步。

“娇娇如何想不开?”混蛋神情甚为关切的问道。

白苏淡淡的瞧了他一眼,“我方才不过是醉酒呕吐,若真是想不开,岂会不辞劳苦跑到城主府跳这巴掌大的小池子但不管如何,公子的心意我受了。”

说着,白苏朝他微微欠了欠身,往旁边一站,那意思再明显不过——您好走,不送。

“在下那月。”混蛋走了两步,又忙退回来,“娇娇叫什么?”

白苏扑哧一笑,“你是不是还有个哥哥叫那年?”

那年那月,嗯,这石城城主确实有才。

那月却没听懂白苏的调笑,认真的摇着头道,“在下没有是长子,上无兄长。”旋即又锲而不舍的询问道,“娇娇姓甚名谁?”

“妾身是顾白氏。”白苏浅浅一笑,答道。

那月神情呆了呆,反复咀嚼这“顾白氏”三个字,这明显是冠上了夫姓的,而且姬妾是没有资格冠上夫主的姓氏,只有正妻才有资格。

既是正妻,除非被休弃或者守寡,否则,他决然是没有机会了…

“原是已经嫁了人的,既是嫁了人,又如何教我遇见”那月这一声感叹,实是悲痛欲绝,摧人心肝。

他用袖子拭了拭眼中的泪花,戚戚然的望了白苏一眼,萧瑟离去。

白苏傻傻的盯着他的背影,一时还未反应过来,有这么悲痛吗?为啥这么悲痛?

看着那个凄凉到摇摇欲坠的背影,最终下定一个结论,这厮乃是一个天生的琼瑶剧男二。因着琼剧男一喜欢咆哮,只有男二才有可能在无声中被自己个儿虐死。

“不出片刻,竟又瞧上旁的美少年了”忽而,一声个磁性犹如胸腔共振的声音乍然打断白苏乱七八糟的思绪,连同酒意也被驱散了几分。

白苏一转眼,顿时愣住,此时的陆离并没有穿他的玄色铠甲,而是身着一袭广袖黑袍,外袍罩了件直领大背,宽大的领口纹着铜色回云纹,腰间束着宽宽的衣带,将那蜂腰曲线勾勒的简洁有力,这一袭黑袍,衬着他蜜色皮肤的俊颜和一双狭长深邃的眼眸愈发犹如沼泽,在灯笼摇晃的光下下,明灭不定,仿佛只需瞧一眼就会深陷。

“真不曾见过你这般妇人”陆离话中带着露骨的讥讽。

白苏一听便来气,半点欣赏美色的心情也无,拢着袖子,睨着他,神色一派平和,淡淡的评价道,“陆将军倒还真是有几分姿色的,也怨不得尚京的权贵、娇娇都心心念的惦记着您,素也就是一个随波逐流的俗人,看见稍有姿色的,自然要多瞧上几眼,更何况是赫赫有名的陆大将军。”

陆离倏地欺身上前,幽黑的眸子中满是杀气,闪电般得将白苏逼到一根柱子旁,“就凭你这句话,我便可以一掌拍死你”

白苏心头一跳,心中暗叹失态,不知怎的,她一看见陆离一副拽的万儿八千杀气逼人的模样,心中的气就不打一处来,每每失控。

“陆将军您消消气,妾身是见将军英姿逼人,羡慕嫉妒恨,羡慕嫉妒恨…”白苏伸出小手,抚着他胸口,给他顺顺气。

连带着占点小便宜,但是入手结实的手感,令她微微一惊,顿时忘记了初衷,连连摸了几把,心中啧道:真是与我家夫君不相上下。

想到夫君,白苏立刻神情一凛,连忙收回手,做出一副有夫之妇的贤良模样,抬头看着陆离,讪讪笑了几声,看他一时呆怔,连忙从他手底下钻了出来。

陆离看着脑海中一遍遍的回放,白苏瞬息三变的表情,犹如狡狐一般的形容,心脏噗通噗通跳的厉害。

且就在方才,白苏小手抚上陆离胸口之时,他浑身都已经僵住了,只觉得一股熊熊燃烧的烈火直奔小腹冲去,胸口残留她小手柔柔的抚摸,陆离顿时觉得口干舌燥,喉结滚动几下,急急收起手,咬紧牙关,腮上的肌肉鼓起。

“白…白素。”陆离磁性的声音沙哑的厉害,忽然蒙上一层令人无法抗拒的诱惑,加之他第一次唤白苏的名字,有些生涩的感觉,竟让白苏心跳漏了一拍。

“我…”陆离咬了咬牙,仿佛下了某种决心一般,“我,我想要你,同我困觉吧”

白苏嘴角狠狠一抽,心道:方才心脏肯定是抽了,才会不正常。

陆离如狼一般的目光,坚毅中带着渴求。

在尚京,像他这种明明白白的求欢是很寻常的事情,但这,仅仅限于未出嫁的娇娇,还有姬妾,对别人的妻子提出这种要求,无疑是放荡的行为,是不道德的,被人所鄙视的。

白苏神色微敛,“陆将军不可妄言,素是顾连州的妻,你怎可如此莽撞?”

陆离剑眉之间皱成一个川字,“一个未嫁一个未娶,你怎么会是他的妻?便是你死后,也入不了他家的宗祠。”

白苏呆了呆,垂眸看着自己衣角上的白鹤,花瓣似的唇,抿成一条线。

“你,你且问问他吧,若是他不愿行嫁娶仪式,我愿娶你,即便你肚子里怀了他的种。”陆离抛下这句话,与她擦肩而过。

一个未嫁,一个未娶。这句话狠狠的敲在了白苏的心上,她没有嫁娶仪式,也没有洞房花烛,甚至,顾连州也不曾说过娶她的话…不过,他唤过她夫人,他是承认了她的,这便足够了,入不入他家宗祠,也没什么好计较的。

白苏自我安慰着,但生同寝,死不能同穴,却令白苏心里隐隐有些惶惶然。

顾连州负手站在桥的另一头,皱眉看着陆离向他走来,两人相视一眼,微微颔首见礼,旋即无甚表情的擦肩。

顾连州登上廊桥,看着那个娇小瘦弱的背影,风扬起她罩在衣袍上的轻纱,飘然欲飞,顾连州喉头一紧,急促的唤了声,“素儿。”

怕标题太露骨,又被审核,其实这是很纯洁的一章,某不想太冤枉,于是把睡觉,改成了困觉,要是再被审核,我去撞南墙。

第229章妫芷的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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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白苏转过身来的时候,已是带着浅浅的笑意。

顾连州瞧着她的若无其事的样子,声音微有些暗哑,对她伸手道,“近前来。”

在这样的廊桥之上,灯火昏黄,映照着顾连州俊美无铸的容颜,白苏笑着上前握住他的手。

顾连州手臂微微一用力,便将她拽入怀中,抚着她额前有些凌乱的发丝,轻斥道,“有孕在身还喝酒”

“那东西酸酸甜甜,我哪里知道那是酒,待我知道时,已经有些晕了。”白苏边嘟嚷边隔着衣料用脸颊蹭着他结实的胸口。

顾连州冷哼道,“为夫和陆离比如何?”

白苏动作一顿,方才她摸陆离时,顾连州便已经在了?那么他是否也听到了陆离说的话呢?

然而顾连州却不曾提起此事,他那一句冷哼在没有得到白苏的辩解时,也不了了之了,似乎原本就不曾想问罪。

“你去与诸位夫人告辞吧,我们回家。”顾连州将她带到宴厅的门前,伸手为她理了理头发,然后径自进了殿中。

那月幽怨的目光越过顾连州,瞧向白苏,那形容,就仿佛白苏欠了他天大的情债一般,看的白苏狠狠打了个哆嗦,不禁想,石城城主一家,敢情都不是一般人。

“顾夫人,我见你有些醉了,不如去我房中歇息片刻可好?”那吉见白苏进门,快步迎了上来,不由分说的抓住白苏的手,“恰好丞相府中的几位娇娇也一起去呢。”

白苏眉间轻蹙,她不大喜欢和陌生人有肢体接触,当然,她看得入眼的美男子除外。不过至今为止,让她看着入眼的却只有顾连州和陆离,虽则看着宁温也赏心悦目,但出于之前身体上的残留反应,白苏每每看见宁温,都觉得莫名的思恋,诡异之极,于她来说,宁温就是一株罂粟,尝不得。

“娇娇”白苏被那吉拉着,纤弱的身子迫不得已的往前跑,有些踉跄,不由提高了声音。

那吉顿住脚步,一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迷惑的望着白苏。

“娇娇好意,素心领了,但眼下身子不适,不便久留,这就与诸位夫人、娇娇告辞,先行回府了。”白苏将手从那吉手中抽离,向她微微颔首,往一众妇人那边去了。

妇人们聚在一处,总是有聊不完的话题,从衣着服饰到胭脂水粉,无一遗漏,因着近年来石城战火纷飞,商人也都跑的差不多了,所以也只能空谈。

往往难以得到的东西,人潜意识里便认为那是好东西,一群妇人聊的兴高采烈,而那些信使夫人们,送礼也送的甚是欢快。

以至于白苏原本以为要费些功夫的道别,三言两语便了结。

那吉委屈的扁着粉嫩的小嘴,看着白苏朝众人欠身,然后转身朝门外去。

就在那吉准备回到席上时,忽然瞧见一袭青衣白鹤大袍宛如皎洁明月般的男子向门外走去,他一出门便牵住了白苏的手,虽是神情淡漠,但依旧无减他的俊美。

那吉眨了眨眼睛,目光瞬也不瞬的盯着那个男子的容颜,芳心骤然被打乱。

那吉一直忙着她父亲交代的事情,没有空隙去注意男宾客,而且厅中立着薄绡屏风,那吉对顾连州好奇,悄悄瞟了一眼,这飞快的一眼只能让她知道那是个气度不凡的美男子,却没想到竟是俊美到如此地步这一视之下,那吉全然明白了向来心高气傲的静女,怎的会被连州公子勾了魂,那吉咬唇,忍下想追上去再瞧瞧的冲动。

她,定要以最美的姿态出现在他面前。

白苏与顾连州携手而行,余光瞥见那吉,轻笑着对他道,“又有个美人儿被夫君美色所惑了呢”

顾连州勾了勾唇角,眼含笑意的看了她一眼,却并不接她的话茬。

静静的走到大门,顾连州将她抱着下山去。

夜风轻拂,有些凉意,吹的青衣白鹤翩然若飞,月光皎皎如水,映照出一对仙姿卓然的璧人。

走至半山腰上时,顾连州忽然道,“再过一个月,我便要去尚京,我已命暗卫去通知你纳兰府上的剑客过来保护你,你想呆在石城还是去姜国,都可以。”

半山腰上甚是空旷,全是巨石,一眼能望到天边,在此处讲些私话绝无被偷听的可能。

白苏猛然抬头,看着他眉目疏朗,心中却堵闷的厉害。

“你走吧,我带着你儿子去嫁人。”白苏赌气道。

如果白苏还如平时那般冷静,应当是用尽手段,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可又要面临生死未卜的分别,她无论如何都无法淡然以对。

“陆离的话,你当真听进去了?”顾连州清贵的声音紧绷,旋即又道,“我会先禀明族中,待战事稍定,便补给你一个嫁娶仪式,如今…如今先欠着可好。”

“嗯。”白苏闷闷的应了一声。

作为一个男尊女卑思想根深蒂固的古人,顾连州能够做到如今这个地步,全然是因着对白苏有情。可白苏也没有到了被他的宠爱冲昏头脑的地步,不知天高地厚的去要求他事事都都询问自己的意见,这样只会令顾连州觉得她得寸进尺,消磨他们之间的感情。

但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她就不信,千里寻夫的追去尚京,他还能把她赶走不成?

顾连州看着白苏弯弯的眼睛,淡淡道,“莫要胡思乱想,素儿,我并非不想与你商量此事,但你身子向来不好,我这一回,只在尚京停留三四个月,待到局势稍一明朗,有张丞相在朝野遍布的脉络,我自然便功成身退了。若到时候带着你,不便疾行,我们恐怕都脱不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