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闲聊,玉充媛与宁充容两人便告辞离开。云罗与周宝林周晴两人恭送到了门外。

周宝林见她们身影消失,长吁一口气:“看见她们两人,我就浑身不自在。”

她说着向殿中走去,可等她走了几步,一会头却见云罗依旧站在殿门外,眸光深远,不知在想什么。

她好奇上前,拉了拉云罗的长袖,问道:“怎么了呢?”

云罗眼中掠过复杂的神色,轻声道:“不是她!”

不是她?周昭训听得一头雾水,再看时云罗已慢慢走进了殿中。

皇后赏赐下来的十本牡丹花送到了永和宫中。云罗看着呈上来的牡丹花,果然姚黄魏紫一应俱全。女官们也惊叹不已,纷纷围绕着这十盆花儿惊叹不已。

有见多识广的女官道:“这牡丹花要开得好,还得有洛阳土相培。不然时日久了也是无法开得鲜妍。”

有的女官插嘴道:“光靠洛阳土也不成,这牡丹花还得懂得接花的花匠才行。”

她们议论纷纷,七嘴八舌争相在云罗面前炫耀自己的学识。

云罗看着眼前艳丽的牡丹花,红的艳红,紫的浓郁,五颜六色如浓墨重彩一样在眼前泼开,想视而不见都不成。

果然是国色天香的花,美得名不虚传。

牡丹花…她唇边溢出冷笑。

幼时曾经她与母亲一路乞讨,终于来到一处富贵人家,母亲千万苦求才得以进府中做了一名低贱的洗衣妇,为这户人家日夜洗衣勉强糊口。

那时也是春日,这户人家不知从哪里买了一株牡丹花。全府上下待若千金珍宝。有一日,母亲洗衣晾晒的衣服被风吹落花园中,衣服正巧挂上了那株价值万钱的牡丹花上,折断了它的枝叶。

这还了得?

无论母亲如何辩解如何哀求,主人一声令下,府中的家丁将贫弱的母亲打了个半死,连带着幼小的她一起逐出府去。母亲自从那一次身子彻底被弄垮,而后生了一场大病,就一直病恹恹的带着她继续流浪。

乱世中,穷人的一条命比一株牡丹更不值钱。

她淡淡垂下眼帘,对女官道:“牡丹花甚美,拿下去吧。”

女官们见她神色恹恹,郁郁不欢,不由面面相觑,悄然拿着牡丹花小心翼翼退下。寂寂殿中,沉水香的烟从铜鼎中向下倾泻。她靠在胡床的软垫上,看着满殿的雕梁画柱,金漆银粉,富丽堂皇,只觉得冷。

母亲已过世。

若她还活着,不知看到她如今这样是怎样的感慨。

她说,昀儿,你将来定会嫁给如意郎君,一生一世,一定会比为娘过得还好。

也许,这便是一位母亲最朴素的心愿,为她的终身打算。所以母亲带着她四处流浪,怀揣着找到父亲的微弱期望一遍遍地找,希望他能给她们母女二人在这乱世中一点庇护。

而如今,她独自在深宫中,已没有人可以庇护她。恶人依旧逍遥,而她千方百计去寻那一点蛛丝马迹依旧一无所获。

不知什么时候,身旁有人悄然走近,轻轻抬起她的脸。

云罗猝然而惊,抬头看去,却对上李天逍一双深邃的眸中。

“你哭了?”他抹去她脸上的泪水。云罗这时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是泪痕满面。

她起了身,擦干眼角的泪水,起身拜下。

今日李天逍一身玄色龙袍,紫璋龙珮,头束金冠,庄重凝肃。应是从御书房中过来。他自从回宫之后一直在忙潞州战事。大军早就开拔,他绕道了西行,许多军务又要重新布置。

他的劳累不说,她亦是知道。

李天逍扶起云罗,看着她面上隐约未干的泪痕,问:“你在伤心晋公子的事?”

云罗摇头。

李天逍深深看了她良久,道:“今日朕来便是想告诉你一个不算是坏消息的消息。是关于晋公子的事。”

云罗心中一紧,盯着他的面,颤声问:“是什么消息?”

李天逍慢慢道:“朕派了士兵沿着山谷去寻,没有找到晋公子。”

云罗怔忪良久,长长吐出一口气,踉跄坐在了椅上道:“的确不算是好消息,也不算是坏消息。”

生见人,死见尸。

苏晋一片衣角都找不到,谁也不能说他死了。

李天逍端坐在胡床上,沉默良久,忽地,他向她伸出手,道:“云罗,过来。”

云罗收回心神,看了他漆黑深眸,慢慢地走到了他身旁。腰间一紧,他已将她搂入怀中。熟悉的气息迎面而来,混杂着他袖中的朱砂墨香形成了一股奇异的气息。

“云罗…”他深深看着她的眼睛,良久才道:“朕真的要去出征了。”

云罗一怔,软了身子慢慢靠在他的身上。她听着他有力的心跳,问:“皇上什么时候回来呢?”

“不知道。也许半年,也许一年。也许…就不会回来了。”低沉的声音在头上响起,她听着他心腔的震动,那离别的浓浓伤感听起来变得恍惚而不真切。

“不会的。”云罗抬头,看定他漆黑的眸子,柔柔却坚决地道:“皇上一定会回来的。”

李天逍笑了,眉宇间一贯的朗朗驱散了方才些许感伤。

他搂紧了她,忽然道:“朕真的想带你一起去。看着朕荡平梁贼,四海归一。可惜不能,朕不能再让你跟着朕吃苦受罪。”

云罗微微一笑,不语。

李天逍看着她清冷的眉眼,忽地一笑,从长袖中变戏法似地掏出一枝花儿来。深紫色的花瓣,正是方才她赏过的牡丹魏紫。

云罗不知他什么时候竟藏了一支花儿,眸光一动看向他笑意满满的脸上。

“方才朕问女官,女官们说你赏了一会牡丹便心情不好。朕于是把这罪魁祸首带到你跟前来,由你发落可好?”李天逍笑着问道。

他疏朗的眉宇间是她不曾见过的宠溺。云罗轻抚这牡丹花,千钱万铢名贵花儿剪落枝头就只为了博她一笑。如今的李天逍已将她牢牢捧在手心,不愿再看见她不得一点欢颜。

云罗想起母亲,垂下眼帘,冷冷道:“花无罪,有罪的是这个颠倒的人世间。”

李天逍将花儿簪在了她的鬓边,远远的铜镜中,两人相拥依偎。名花倾国两相映,不知是花更美一点,还是因为人美所以花儿也美如斯。

他看着她绝美的面容,轻轻吻上她的唇,道:“云罗,终有一日,你会对朕敞开心扉。落泪亦或者欢喜,朕都会知道为什么…”

一点温热的气息落下,他的薄唇与她相接。

云罗悄悄扯下鬓边的牡丹花,慢慢捏紧手掌,仰头婉转相就他的唇,低声道:“好。”

牡丹花颓然落地,花瓣零落一地,所谓名花也不过如此。她用眼角的余光掠过,转眸深深看着眼前的李天逍,忽地热烈地吻上他的唇。

李天逍一怔,心中的一点欲|念被她猛地挑起,更紧的搂住她的纤腰,一把将她抱起,没入了深深的帷帐深…

风过处,吹起残花片片,一地的艳紫残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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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 德昭训

2014-9-2 11:11:13 5287

帷帐重重中,他将她放入床榻上。眼前是一张倾国倾城的容颜。她的绝色无双可以令每个见过的男人都无法忘怀。

李天逍久久与她对视,眸光深深,如一对深渊古井,沉静无底。

云罗看着他犀利的眸光,心中轻叹。他已不一样了,越来越有一国之君的气度。她知道他宠着自己,却已无法轻易再探出他的半分心思。

李天逍轻抚她的发,为她拔下头上花簪,轻吻上她柔软娇嫩的唇。他像是在品味着她特有的气息与美好,不急不缓。他的吻从她面上一点点向下,轻轻落在了她白皙优美的脖颈,流连在清冽的锁骨上。

云罗微闭着双眼,感受着他灼热的吻,不由嘤咛一声悄悄环住了他纡。

沉重的龙袍随意丢弃在地上,她身上衣衫被他解下。床上被衾凌乱,两人纠缠,不分彼此。他的吻是解开她心中凄苦的解药,所过之处,处处燎原轻易就将她的神智攫取。

他伸手抚上她纤细的腰肢,在她光滑的美背上处处流连。她的身体这么软,若要化成春水将他环绕,然后轻轻地将他陷入温柔乡中再也无法自拔。

妖娆如莲身体紧紧缠绕着他,磨人的斯磨令他的气息渐渐不稳,身上热流阵阵流窜,唯有怀中的她才是清凉的慰藉瞵。

她已情动,修长的双腿攀附着他精壮的腰间,如藤蔓缠树,再也不令他或离一分。

李天逍看着面色生晕的云罗,媚色无疆,她的美此时已全然向他怒放,雪白妖娆的身躯紧贴着他的身体,身下紧绷已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深深看着她,沙哑问:“云罗,有一句话朕一直想问你。”

云罗伏在他的颈边,点点的吻轻啄着他的耳边,引得他低低轻嘶,身上更是紧绷几分。她懒洋洋问:“什么话…不能以后再问么?”

她气息亦是不稳,断断续续,带着若有若无的吟哦。

李天逍一个翻身将她紧紧覆在了身下,沉暗的玄眸紧盯着她流光潋滟的明眸,一字一句地问:“朕想问,你为何而回?”

为何?

云罗恍惚一笑,一仰头迎上他坚毅的薄唇,在他唇齿间轻叹:“还能为了谁?为了皇上而回!”

李天逍眸光一沉,身体内左冲右突的欲|望再也制止不住,一挺身狠狠没入了她的身体中。云罗痛哼一声,更紧地掐住了他坚硬的铁臂。紧致的销|魂感觉令他无法再控制自己,一次次深深地深入她的身体中,狠狠占有她的一切。

眼前这女子是他李天逍命中注定的女人,唯有他看破了她平静凉薄面下那一颗鲜活的心,看透她不动声色间深藏起来凶猛的灵魂。

她收起爪牙,柔顺地待在他的身边,心却在天涯。

她的情意给得这么吝啬,可是他知道等她哪一天全然敞开对他敞开心扉便能再品味那甘甜美妙的爱情。

不,比他曾经领略过的爱情更加猛烈而甜美。

她是艳倾天下的美人,她的爱也一定是绝世无双…

红绡帐暖,光与影缭乱在床帏间。鸳鸯交颈,凤鸾华帏交织成一副神奇旖旎的画,而她便是这一副画中最美的一笔。他精壮的身体牢牢将她控制在身下,一次次没入,主宰着她的悲喜。

男子修长结实的身体映衬着女子柔弱纤细的娇躯,这一刻浮华如水,纷纷褪去,只剩下最真的错觉。

李天逍低头吻上她微启的唇,将她销|魂的吟哦统统吞入口中。他的吻催动着她情动越浓,她的身体已被他揉入怀中,不放过任何一处隐秘所在,让她熨帖着他的灼热之源,伸手轻挑她的令她更加无所遁形。

云罗只觉得自己被他所掌握,脑中一片空白,唯有随着他起起伏伏,身体被填满的充实,陡然落空的惊慌。他慢条斯理地品味她或喜或嗔的表情。

她不由睁开眼,看着他俊颜上那一双深深的眸光。她轻吻上他的眼,低声道:“天逍…”

他眸色一沉,这溢出她口中的名字令两人更加贴近。他不再隐忍,狠狠将她揉紧,身下的紧致更令他无法再思考,与她一起陷入了欲|海滔滔…

云罗醒来天已薄暮,鸳鸯交颈缠绵也不过是一场花事旖旎。

她斜斜靠在了床头软枕上,看着宫女恭敬低头为她来回忙碌。李天逍已回了太和宫宫中。他明日要秘密出京,给梁人一个措手不及。

有一位内侍悄然走来,看着满殿宫女井井有条,上前躬身拜见。

云罗轻轻抬眼,见是他,微微一笑:“委屈了刘公公前来永和宫中当差了。”

她说得客气,可是却没有半分的替他惋惜的意思。因为床第之间,是她求了李天逍让刘陵前来。李天逍甚是信任刘陵,一听欣然答应。

刘陵笑了笑:“奴婢怎么会委屈呢?华美人是皇上着紧的人,奴婢能来是皇上信任有加,奴婢高兴都来不及呢。”

云罗长发懒洋洋披散在身后,由宫女小心收拾。她眸色深幽,静静由宫女忙碌,却不再出声。刘陵见她神色飘渺,此时想退下或想离开却是两难。他不由在原地中踌躇。

终于宫女为云罗披上一件外衣,她似乎这个时候才从沉思中惊醒。她起了身,刘陵适时上前扶住了她的手。

云罗随意拢了拢外衣,对他嫣然一笑:“刘公公随着本宫随意走走吧。”

刘陵点头称是。云罗便由他扶着向殿后花园中走去。永和宫甚大,亭台楼阁处处皆十分大气。云罗与刘陵在曲曲折折的廊下走着,天边霞光遍洒,映得这重重宫阙一片富丽堂皇,如在九天之上。

她慢慢地走,似乎在思量什么难解的事。刘陵跟在她身后,沉默不发一声。他向来是个聪明通达的内侍,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该闭嘴知晓得一清二楚。

云罗慢慢地走,身上曳地长裙逶迤拖来,随着她行行停停。

终于,她回头,眸光冷冽:“有一件事我想问问刘公公。”

刘陵躬身道:“奴婢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云罗极目远眺这一片宫阙重楼,淡淡问道:“刘公公可知这宫中谁最能深藏不露,可千里之外置我死地?”

她声音虽轻却含着怨恨深重。刘陵心头一颤,良久才道:“奴婢不知。”

云罗轻笑:“是不敢说,还是真的不知?”

刘陵听着她讥诮的口气,叹了一声道:“当真是不知。上至皇后下至不入二十七世妇位列的小小宫妃,谁都可能有这个本事害华美人,也谁都有可能深藏不露啊。”

云罗陷入沉默。后宫的女子身后代表着一个个姓氏的权势与实力。她们容貌鲜妍,品德端庄无可挑剔,看着无害,谁也不知她们埋在身后那剪不断的黑暗触手到底会伸到哪里。

刘陵见她眉头深皱,上前问道:“华美人是要查什么吗?”

云罗从长袖中递给他一把乌沉沉的匕首。匕首上刻着一个狼头。她冷冷地道:“党项族中与宫妃勾结,要置我于死地。”

刘陵一看那匕首锋利,急忙拿了帕子垫着接过。

他细细看了下,神色严肃:“奴婢一定会派人查清楚的。若是真的有人与党项族勾结,那便是叛国之罪。”

云罗点了点头,看着天边的落日,声音沉冷:“叛国之罪,尽诛九族!刘公公觉得如何?!”

刘陵一怔,低了头称是。

玉宁两位妃子的话终于灵验。皇后果然派了人前来相请云罗前去赴百花宴。云罗梳洗打扮,穿了一身青纱薄裙而去。翠色盈盈,素雅端方,看着心底都沁凉了几分。她头插碧玉搔头,点缀了几朵粉红粉白的绢花,额前扣了个点翠华盛,令一身漫不经心的装束多了几分郑重华贵。

她容色甚美,不论是浓妆还是淡抹都是令人移不开的绝色。凝香喜极而泣:“华美人真美。如今宫中随敢轻贱华美人呢?!”

云罗微微一笑,随手轻抚她的面容,道:“宫中更加险恶,凝香不可以觉得现在我无人可匹敌。”

凝香不服,道:“如今皇上心中只有华美人一人,谁都无法替代,将来华美人的前途不是一般人可以企妄的。”

云罗笑了笑,道:“但愿吧。”

她笑意寥落,并不是凝香意料之中欢欣雀跃的欢喜。凝香从太子府时就跟着云罗,后来云罗获罪,最后伺候晋帝直到大行。她以为她顺风顺水,却不知她心中已是翻天覆地两重天。

云罗前去赴宴,还未入中宫就见中宫门前人来人往,一派热闹非凡。她微微颦眉。如今潞州战事吃紧,一应钱粮都十分紧俏,可是皇后如此奢靡,甚至大摆百花宴,不知又要浪费多少银钱。

不过这也不是她所能管的事。云罗带着凝香慢慢走入了中宫。

中宫中已是众人济济一堂,不少皇亲国戚的内眷都前来拜见皇后。皇后怀中抱着大皇子,含笑接受众人的恭维。云罗上前,抬眸看了一眼。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大皇子。只见粉嫩的一个婴孩,大大的眼睛,微微斜挑的眼角,似极了李天逍。他身穿绵软的绸缎锦服,胖乎乎的手中捏着吉祥如意玉佩。

她看得微微晃神。皇后笑了笑,忽然把大皇子递给她:“华美人喜欢孩子么?将来也给皇上生一个大胖小子。”

突如其来的分量令云罗一怔。她回过神来,笑了笑,抱牢了大皇子,对皇后恭敬道:“大皇子酷似皇上,将来必是国家的栋梁。”

皇后一听,咯咯笑了起来,甚是得意。

软软的孩子在怀中,犹如抱着一团热乎乎的肉团。云罗冲他微微一笑,大皇子亦是冲她呵呵笑了起来。

皇后身边的女官奇道:“大皇子喜欢华美人呢?从前大皇子谁抱都哭,从未有陌生人这般可以轻易让他不哭的。”

皇后眼风扫过,那女官便悄然闭了嘴。

云罗抱着大皇子逗了一会,她从怀中掏出一个玉佩,递到了大皇子的手中,柔声道:“这可是你父皇的玉佩哦,不可轻易摔了。”

皇后一看,脸上微微变色。云罗笑着道:“皇后娘娘,大皇子还小,您便代他收下这玉佩吧。”

皇后呵呵干笑了下,接过了大皇子道:“这玉佩可是皇上赠你的,不能轻易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