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刺耳的笑声像是一根根针一样刺入云罗混乱的脑海中。她双目通红,猛地捂住耳朵尖叫起来。沉香一见急忙抱住她,拼命安慰:“娘娘,她们胡说八道的!娘娘的孩子好好的,只是暂时没找到罢了。娘娘…”

云罗只是拼命地尖叫,癫狂的神色令人害怕。而一旁宫女们肆无忌惮地笑着,说着,似乎依旧不肯罢休。

此时,忽然铿的一声琴音破空而来,所有的声音突然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

沉香一怔,急忙看向殿外。一袭翩翩蓝衫抱着琴缓缓走了进来。

是苏晋。

竟然是苏晋!

沉香心头一热,放开云罗奔上前跪下泣道:“晋公子终于来了!晋公子终于来了!太好了!您看看娘娘…娘娘…”

苏晋慢慢走上前,看着呆愣的云罗,慢慢把她拥入怀中。

“云罗,你怎么了?”他轻扶着她的乱发,低声轻叹。

云罗怔怔看着他,似乎在辨认着他。忽然,她嫣然一笑,问道:“这位公子,你看见我的孩子了吗?我的孩子…这么大,很可爱的。白白净净的,他眉毛鼻子很像朝歌…你看见我的孩子了吗?”

她,也认不出他了。

沉香捂住嘴难过得哽咽抽泣。

苏晋却眸光如水,微微一笑道:“云罗,我带你去找你的孩子。”

云罗急忙点了点头,拉着他的手道:“走,我们去找!要赶紧的,不然朝歌回来看不到孩子怎么办呢?”

苏晋按住她的肩,清冷的眸盯着她的眼睛,慢慢道:“放心。朝歌他出远门了。云罗,我们不用着急。”

云罗迷茫地看着他的眼睛,不知不觉跟着点头:“是啊,朝歌出远门了。他要回来接我们娘俩的。朝歌出远门了,他说要接我走的…”她喃喃地说,终于安静下来。

沉香感激地上前对苏晋道:“多谢晋公子。”她说着扶着云罗回了内殿。

此时身后两个宫女冷笑讥讽:“一对狗男女。”

苏晋转身,看着两个方才戏耍云罗的宫女,忽然手指轻叩,一点银芒激射入她们的百会穴中。两个宫女被钉住,再看时不由惊得魂飞魄散。

苏晋修长的手中扣着两条几乎细得看不见的银丝。他淡淡垂下眼眸,问:“是谁派你们来刺激云罗的?”

两个宫女脑中剧痛无比,像是一把刀在挖着,可偏偏一个字都喊不出来。

“是…是皇后…”其中一个宫女终于挤出了一句。

苏晋薄唇一勾,轻声道:“原来她当了皇后。”

两个宫女浑身颤抖,头顶一缕血线慢慢滑下。他扣着银丝仿佛在耐心等着她们疼痛而死。两个宫女脸色痛苦惊骇,

忽然,他手中一动,银芒闪过收起了银丝。他缓缓抬起墨瞳盯着两个宫女惊骇的眼睛,冷冷道:“去告诉殷寐,以后不许动云罗一根毫毛。”

宫女们只觉得脑中疼痛欲裂的痛感顷刻消失,再也顾不得多想丢下东西逃出了凤栖宫。

苏晋回了殿中,沉香正守着云罗暗自抹泪。她与苏晋是有过故交的。当初云罗心口中了李天逍一剑,是她和他日夜守着云罗把她从鬼门关上拉回的。

她抬头打量许久不见的苏晋,只觉得他更瘦削了,脸色也有不正常的苍白。

“晋公子…”她未语先流泪:“晋公子救救娘娘吧。”

苏晋坐在床边,看着双目无神的云罗,良久才道:“我不知道我能不能让她恢复正常,我的时间真的是无多了…”

沉香听不懂,擦着眼泪问道:“晋公子是由刘公公寻回的吗?”

苏晋摇头:“我没有遇见刘陵。他去了哪里?”

沉香低低哽咽一声,道:“他去寻了…凤朝歌。”

苏晋忽然冷笑:“寻那个忘恩负义的人做什么?早知道就该让他在死人堆里烂掉算了!”

他眼中怒气掠过,红芒大绽,清冷的眸中竟然看起来分外妖冶。沉香一惊,再看时,苏晋已迅速平息了怒气,又是那翩翩如谪仙的清冷男子。

她松了一口气,几乎疑心刚才那是自己的错觉。苏晋扶着云罗坐好,对她温和道:“云罗,我弹一曲给你听好吗?”

云罗似乎格外听他的话,傻傻笑着点了点头道:“好啊!好啊!阿晋也常常给我弹琴呢!”

苏晋笑了,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低声道:“云罗,你看看,我就是阿晋。我回来了。”

云罗咯咯笑了起来,拍手笑道:“阿晋,阿晋,给我弹琴吧。阿晋…”

沉香的泪又流了下来。她悄悄出了殿中,再回头,殿中的两人相对而坐,一个痴一个傻,竟然有来有去地聊了很久很久…

阿晋来了,云罗的状况会好点。

其实云罗只是郁结于心,要有人疏导。顺着她疯疯癫癫的话说下去。正巧,苏晋就是这么一个“痴”的人。她说什么,他就跟着说什么。她做什么,他也不会阻止。

一声叹息。。。。。

第二百五十八章 把他找来

2014-9-2 11:12:07 3153

苏晋回来了,便在凤栖宫的暖阁中住下。他向来不屑世俗之礼,所谓男女授受不亲对他来说不过是屁话。他要照看云罗,无人敢说什么。连李天逍知道后也只是沉默应允。

不知苏晋用了什么法子,云罗一天比一天安静,甚至有时候李天逍看见她安安静静,干干净净坐在苏晋对面听琴竟觉得她又好了。

苏晋的琴音独步天下,出神入化。他擅长琴音动人心,为了治云罗的失心疯,每日为她弹静心妙音。云罗安静许多,不再到处嚷嚷要找孩子,也不再四处乱走躲在偏僻的地方让人遍寻不着。

苏晋就像是这尘世中一道清明的光,所有的纷扰都不能再侵袭她。

李天逍前来,时常看见头发梳整齐的云罗正与苏晋说着话榛。

他躲在一旁听。

云罗气色好了许多,一扫先前疯癫的狼狈,俨然又是曾经倾国倾城令他砰然心动的女子。

他听见她柔柔地道:“阿晋,阿晋,你刚才弹的是什么曲?椅”

苏晋抬头温柔一笑:“好听吗?”

“好听!好听!像是两只鸟儿在唱歌,好听得紧!”云罗笑得天真烂漫。

苏晋淡淡嗯了一声:“是啊,像是鸟儿在唱歌。云罗喜欢鸟儿吗?”

“喜欢啊!阿晋,我们去捉鸟儿吧?”云罗一听兴奋起来,拉着他的手就要走。

苏晋不慌不忙按住她的手道:“那两只鸟儿成亲了,要生宝宝了。我们捉了,宝宝就没有爹娘了。”

云罗这才“哦”的一声坐下来,侧头想了一会,叹道:“没有爹娘的宝宝真可怜。阿晋,你说我的宝宝在哪呢?他也好可怜的!”

她说着又呜呜地哭了。

苏晋擦干她的眼泪,柔声道:“云罗你的宝宝因为太可爱了,所以被仙人带走了。等适当的时候,他们会把宝宝还给你的。”

云罗一听破涕为笑,连连问道:“真的吗?”

“真的。仙人说云罗的宝宝将来大富大贵,他们都喜欢他。”苏晋说着,平静的声调如这才是真的实情。

李天逍黯然转身。廊下,两人静静坐着,云罗吃吃的笑声隐约传来。他终于知道为何苏晋会成为云罗的依靠。他亲手为她挡去世间残忍的真相,为她造了一片最平静的桃花源。

她在他面前笑着,哭着都是真。

良久,苏晋哄完了云罗背着琴走出了寝殿中。他一抬头,只见殿前一抹明黄不知站了许久。

李天逍回过头来,目光复杂地看着他,道:“多谢晋公子。”

苏晋冷冷看着他,问:“她的孩子在哪?”

李天逍摇了摇头:“朕不知道…”

“你也不愿意找是吗?”苏晋冷笑问道:“你就生怕她好过来依旧要离开你!”

李天逍沉默下来。

苏晋冷笑道:“你与凤朝歌一样,除了带给她痛苦外,你还带给她什么?”

李天逍半晌才道:“晋公子说什么朕都不会责怪。”

苏晋看了他一会,忽然道:“我要带她离开宫中!”

“不可以!”李天逍猛地抬头,一口回绝!

苏晋清冷的目光冷冷逼来,道:“在宫里她永远都不会好起来。你是要一个疯了的华云罗,还是一个好的华云罗?!由你自己决定!”他说完越过他,冷冷拂袖离开。

李天逍看着苏晋走,许久许久,掩住面长叹一声。

春暖花开,一辆精美的凤辇驶出了皇宫。李天逍终于答应了苏晋的请求,将云罗送出了宫中往京郊一处皇庄中修养。皇庄并不远,离京城不过是一日的路程。

他若想她了快马加鞭半日就能到。

一抹艳丽的身影看着那驶离皇宫的车架,冷冷勾起了殷红的唇。

“华云罗,你败了!所以不得不滚出皇宫了!”她笑得得意无比。

身旁的宫女低声道:“皇后娘娘,德昭仪来了。”

殷寐回头,只见一身素净的德昭仪刘月浅走来。她面上毫无表情,上前施了一礼道:“见过皇后娘娘。”

殷寐红唇一勾,笑道:“刘姐姐果然做得很好。本宫早就该嘉奖你的,只是为了慎重起见,还是得等到华云罗这个贱人离开宫中才能放心。”

刘月浅淡淡道:“皇后娘娘想要得到的都已经得到。废后刘莞儿死了,您痛恨的华云罗也已疯癫了。娘娘可以放臣妾出宫了。”

殷寐咯咯一笑,看着刘月浅眸色冰冷,道:“出宫?!出什么宫呢?”

刘月浅脸色一变,道:“难道皇后要反悔吗?是你说过的,只要我能取信华云罗,让她设计对付皇后,我就能从此自由了!”

殷寐冷笑:“是又怎么样?可是你要出宫还不到时候!”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刘月浅急忙问道:“还要我做什么?!”

殷寐上前一步,冷冷盯着刘月浅焦急的眼睛,冷笑道:“还要你做的事多了去了!你给我好好去盯着华云罗,看她是真的疯了还是假疯!看她到底要做什么!”

刘月浅心中一急道:“她是真的疯了!好好的被皇上夺走孩子能不疯吗?!”

殷寐抿嘴咯咯一笑,道:“我知道她看起来是疯了,但是不是来了个苏晋吗?皇上放心,本宫可不放心。去吧,盯着她。不然的话,你一辈子都无法出宫见到你想见的人!”

刘月浅欲言又止,只能含恨离去。

殷寐看着那一辆凤辇终于消失在了朱红宫门后,冷哼一声,转身向中宫走去。她抬头看着这一片天地,得意地笑了,从此以后这片天地都会尽在她的掌握之中…

皇庄到了。名字叫做“晓拂山庄”。这里背山临水,风光秀美。路旁的山花烂漫,云罗下了马车好奇地左看右看,看见花儿便欢呼一声上前去采摘。

苏晋握了她的手,将她带入了庄中安顿下来。

庄子中的人都知道了云罗的来历,看着那华服女子眼中都有好奇的探究。苏晋于是借口云罗要静养,便把云罗的住处搬到了庄子后的一处雅苑中。

雅苑清幽,隔了几重门便把那些讨厌的眼神都隔绝开来。山庄的人送饭送菜时也经由宫人带入。雅苑中时常听见悠扬清平的琴声淙淙传来,令人忘返。亭子中。

苏晋随手拨着琴弦,忽然眼角看见一抹影子悄悄走过。

他冷冷道:“刘公公怎么了?走路都这么偷偷摸摸。”

刘陵猛地顿住脚步,躬身上前见过苏晋。

苏晋停了手,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问:“这几日一直不见了刘公公。刘公公去了哪里?”

刘陵只觉得他目光如刀,心口不由一窒,道:“奴婢…奴婢去看了在京城中的家人。”

苏晋凉凉看着他,忽然问道:“刘公公说这话的时候,呼吸急促轻而短,恐怕在说谎吧!”

刘陵一惊。他没料到苏晋竟能辨认话的真假。他心中犹豫,过了好一会才道:“是…奴婢…不是去看自己的家人。”

“那刘公公去了哪里?”苏晋问。

刘陵心中纠结,半晌才跪下道:“奴婢…奴婢去找了凤…凤将军!”

苏晋眸中冷色掠过,忽然哈哈一笑,道:“你找他做什么?!”

刘陵也知道苏晋心中极其厌恶了凤朝歌,但是如今除了这最后一个法子没试外,其余的法子似乎都对云罗药石无灵。她虽然安静下来,但是神智依然懵懂不知。

“奴婢…找凤将军想着也许这样娘娘就会好点了。”刘陵战战兢兢地说。

苏晋盯着刘陵,良久才道:“好吧。你把他找来。”

刘陵大喜过望。他原先最怕苏晋会不同意,没想到他竟然同意了。

“太好了!”刘陵笑道:“奴婢这就去安排。”

第二百五十九章 我们的孩子呢?

2014-9-2 11:12:07 5105

苏晋勾唇冷冷一笑,补了一句:“只要他不怕死就来吧。”

刘陵一怔。

苏晋修长的手指一滑琴弦,方才还婉转悠扬的琴声顷刻间杀气弥漫,如一把刀可刺入心中,听着耳膜都生疼。刘陵脸色煞白呆呆看着他。

苏晋抱起琴,冷冷道:“给他最后一次机会。若他不来我便带走云罗,天涯海角,这一生一世他都再也见不到她。”他说完,侧了侧头,摇头道:“不对,他若不来就已没有活在这个世上的意义。”

他说完抱着琴翩然离去,远远的,云罗不知看见了什么,拍着手大呼小叫:“阿晋,阿晋,快来看!好多鱼!好多鱼儿!榛”

她咯咯地笑,披头散发,身后跟着着急的沉香,看样子云罗又自顾自跑出了房间。刘陵看去。只见苏晋不慌不忙地走到了她的跟前,将她半搂在身前,不知他对云罗附耳说了什么。片刻后她乖乖地靠着他,慢慢走入了房间中。

刘陵长长叹息一声,转身离去。他是要找到凤朝歌呢,还是就这样什么都不做…

…仪…

绵绵的春雨又下了起来。才刚几天晴好天气却又倒了春寒。一向雨水不多的晋国也一连下了好几场春雨,而地处淮中的梁国更是发起了洪灾,冰雪融化加上春雨顷刻间淹没了大片的良田和房屋。

梁国在柏乡新败,老弱残兵都纷纷溃逃回国中。可是等回了国中才刚喘息没几天却又遇到了天灾。春耕是没指望了,百姓们眼看着又是一年荒年,纷纷四处逃难。

凤朝阳却在此时发布“连户法”十户为一里,只要有一户逃难,十户连坐都沦为贱民。贱民没有土地、没有户籍、四处流浪,所有郡县皆不容贱人入城乞讨。

凤朝阳原本想强令百姓们熬过这次天灾,却没想到激起更大的民愤。逃难者众,无处容身的贱民纷纷揭竿而起。汹涌不满的民情更是此起彼伏。国中义军越发声势浩大。

梁国中人人交口隐传,当初贤明而有才能的二皇子凤朝歌已秘密潜回了梁国京中,只待时机,诛杀暴君凤朝阳以正王道。

雨淅淅沥沥的下着,一队大约千人的蜿蜒的队伍在山间蜿蜒,他们身着铁灰色布衫,每个人腰间都扎着一把刀在泥泞的山间中奋力向远方的郡县走去。

前面是百来人的骑兵,雨水顺着头盔和铠甲滴落在一张张疲惫的脸上,然后滑落,顺着护甲滴在了长刀上。长刀上的血痕被雨水冲刷着,血水一滴滴滴落在泥泞中。

他们的样子应是才刚从激战中退下,正转往下一个战场。

雨不停地下着,每个人都沉默着,只是这一股沉默中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坚韧力量。在队伍最前方是一骑身着醒目红色的骑士。他身下的马四肢修长,神态神骏,只是经过长途跋涉,马儿走得有些迟缓。可是马背上的红衣骑士却始终背脊挺直,巍然不动。

他瘦而俊挺的背影冷冷地直面前方,仿佛前面哪怕是刀山火海他都一往无惧。雨水顺着头盔下苍白却英俊的脸滑落都无法改变一分他眼底的坚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