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母想的比陈父想的要多些,陈父话音刚落陈母就打自己男人一下:“你啊,只晓得其一不晓得其二,躲起来出门不见人只能治标不能治本。再说能躲一日两日,哪能长久躲着?况且真躲起来,那些坏心肠的还当我们一家子怕了,不敢出门呢。要照我说,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只是要走大路别走小路,以后不能回来这么晚了,遇到有那叽叽咕咕的,就兜头骂过去。怕东怕西怕这怕那,只会越发被人欺上去。”

陈父的眉还是皱在那里:“你这话虽说的不错,但小玫总是个姑娘家,这样吧,以后凡是去那边,我都陪着,至于别的,也就在这附近,倒也不怕。”爹娘都是为了自己好,小玫不由偎到娘怀里:“娘,有你们在旁边,真好。”

陈母摩挲着女儿的背:“别说这样的话了,爹娘对不起你的多了,现在能做的也就是护着你。哎,你要早早嫁出去了,也免得那下|贱胚子想你的主意。”又是出嫁,小玫的脑袋在娘怀里磨蹭两下没出声。陈母又拍拍女儿的背:“好了,去睡吧,什么事都有爹娘呢。”小玫嗯了一声从娘怀里起身,是的,有爹娘呢,有什么好怕?不过,自己也不怕,那汪老爷吃了这么个亏,要敢再有些异动,不拿石头把他打出花来自己就不姓陈。

此后几日小玫还是照了自己娘的吩咐,该出门出门,该上街上街,该去铺子里帮忙去铺子里帮忙,大大方方坦坦荡荡。这日小玫正买了糕点要进门,身后一阵香风袭来,这阵香实在太呛鼻子,小玫差点被呛的打喷嚏,晓得又是绒线铺那掌柜家的媳妇,只有她们姑嫂两个才每日用很浓烈的香。

小玫不想搭理这家子,伸手就要推门,谁晓得袖子就被拉住,那掌柜姓成,别人也就叫他媳妇为成娘子。这袖子被拉住小玫也不好推门,回身望着成娘子道:“成嫂子寻我有事?”成娘子一双眼本就小,这时又故意眯着,越发显得眼小,唇上的胭脂擦的很浓,小玫觉得颇有血盆大口的感觉,再加上这呛人的香,小玫巴不得她赶紧说完话自己好进门去。

可偏偏这成娘子看不出人的眼色,或者说根本就不想瞧人眼色,那手还是扯着小玫的袖子,一股从嗓子眼里憋出来娇滴滴的声音能让小玫浑身起鸡皮疙瘩:“哎呀呀,不说还不晓得,小玫你真是我们这条街上长的最出众的姑娘了。”这话让小玫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明明头顶的太阳照的人有些发懵,被这么一句话说的就跟被丢进冰窖一样,小玫打个寒战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袖子扯回来:“成嫂子谬赞了,谁不晓得这条街上,论长相,只有你小姑最好看。”

成娘子咯咯笑着,还做个手势:“不一样不一样,要论那浓艳的美,自然是我小姑,可是小玫你也生的这么淡雅,一点也不输给我小姑,不然怎么会惹的人天天记挂着?”不会汪老爷那边吃了亏,自己又被这绒线铺的东家给盯上了吧?小玫可没想过这样的事,再说那绒线铺的东家虽说长的比汪老爷体面些,可家里除了正房大奶奶,还有四五个妾,至于那偶尔宠幸过的通房丫头更不少。

这外头的除了这成家姑娘,听说还在白云巷那边养了个二十七八岁的寡妇。不过很快小玫就想到,真要是那东家有什么,这怕小姑的成娘子也不会来寻自己,多半是这成娘子收了汪老爷那边的好处。这么一想小玫心里松快多了,瞧着成娘子道:“我可不敢被人天天记挂着,成嫂子,我家妹子还等着着点心呢,我要进去了。”

这成娘子就是不让小玫进门:“哎,你别着急啊,我和你说,这后面做当铺的汪家你是知道的,家里银钱不少,说少个知冷疼热的人,想把你要去做个两头大,其实呢,不说我也晓得,你和这汪老爷也见过面,两下有意,我不过是来传句话,到时你嫁过去生了儿子,我也好去讨钟…”

不等喜酒两字说出来,成娘子面上挨了一巴掌,打人的却不是小玫,而是陈母,陈母把小玫往门里一推:“你妹妹还等着点心呢,快些进去。”接着陈母就转身面对成娘子:“呸,你一家卖女儿靠着女儿过日子也就罢了,也想把别人家拖去做那样污秽的事情。我家小玫每日去哪里人人都有眼瞧的,上回你在那搬弄是非,说什么我闺女要去做妾,这回又来诬陷我闺女和别人有私情。呸,你也不怕生不出儿子来,也不怕断子绝孙,成日家只夹着你这张屄嘴到处去串门说是非。不把这一条街上的姑娘们都说够说饱你不高兴是不是?我可告诉你,你要再在这多说一句,信不信我打的你爹娘都认不出来?”

陈家搬到这边快一年了,成娘子见到的陈母都是和和气气的,就算上回被桃儿泼了一盆水,也以为只有桃儿为人泼辣些。那晓得陈母平常和气,一遇到这种事就破口大骂起来,骂的还专捡自己最怕被人说到的地方骂,那张擦了不少胭脂的脸登时变的有些白起来。眼角已经扫见不少人聚过来,双手一叉腰就道:“你骂什么呢,你打什么呢?你闺女自己做出的事自己知道,不是和汪老爷有了私情,汪老爷怎会几次三番托人来说?”

这一嚷让陈母气冲斗牛,但要论吵架陈母也不弱,冷笑一声就道:“呸,你要拿别人造谣也就罢了,拿我闺女造谣,也不去想想,我闺女连林家三爷要她去做妾都推了,还会看上汪老爷?林家三爷人品相貌家世样样都胜过汪老爷,汪老爷是拿什么和人林三爷比?还是你当我闺女是你小姑那样见了个清俊有钱男人就跟走草的母狗一样?更何况汪老爷半点称不上清俊,至于有钱,汪老爷那点身家,在这城里还算不得什么。你要污蔑,也要回去让汪老爷撒泡尿照照镜子再说。别见了大姑娘没成亲,就以为是在等他,还自以为别人和他有私情,呸。我女儿眼又没被猪油蒙住,又不是没见过世面的,怎会看上他。别成日只晓得做美梦。”

陈母几句话说的成娘子一时没了主意,还待继续嚷几句,可周围人也开始议论起来,这话说的不错,汪老爷虽然年纪才三十来岁,可是早早发福,那个西瓜样的肚子大家都看见的。而林家三爷可不一样,已有人说:“上回我在胭脂铺见过林三爷一回,那相貌可不一样,虽成过一回亲,可年纪也不大,也才二十来岁,听说拿了本钱在外面做生意,你想想,靠了林家的名声,这生意不是做的很得法?”

这话不假,陈母已经从门后拿过一把扫把,雄赳赳站在那里看着成娘子:“听见没有?我女儿连林三爷的妾也不要做,更何况去做那长的难看不过有几个臭钱的汪老爷的两头大,你还是快些回去告诉汪老爷,就说让他别再做着美梦,早些醒了吧。”这话让周围的人哄一声笑开,成娘子没想到今日出师不利,但想起汪老爷许下的银子又有些舍不得,强自挣道:“你说了不算,要小玫出来。”

陈母把扫把一横,活似那当门的周仓:“我生的女儿我还不清楚,还要你这个外人来这里插嘴?休说她没有什么,真要生了这样女儿,我把她腿打断也不让她做这样事。你当人人都像你婆婆一样糊涂不成?”成娘子这回是真的无话可说,只得扭身回家。

、亲事

陈母又和围观人群说了两句,众人也各自散去,这才哼了一声打算进屋,见门口还站了两个眼生的人,不由问道:“请问找谁?”双喜已经答道:“我家主人姓林,行三,别人托她给小玫姑娘带点东西。”姓林行三?陈母的眉微微一皱就哎哟叫了一声,但愿自己方才的恶形恶状没有被林三爷看到,刚要上前招呼小玫也走出来,见林三爷带了双喜站在这里,倒有些奇怪。

倒是双喜有眼色,忙上前叫声小玫姑娘:“我们爷刚从石大爷那边过来,石大奶奶说好几日都不见你过去,正好有石大爷带回来的新鲜吃食,请我们三爷给你带过来呢。”林三爷和石容安现在好的就跟一个人似的,邱玉兰托林三爷带东西本也是常事,可方才陈母说的话小玫在屋里听的很清楚,这会儿那人就站在自己面前,着实有些不好请他们进去。

小玫不自觉红了半张脸,定定神才对双喜道:“多谢你家三爷了。”说着伸出手去要接双喜手上的东西。方才陈母和成娘子吵的时候,林三爷听的很清楚,此时见小玫并不请自己进去,倒觉得有些有趣,只站在那不说话打量着小玫。

数月不见,觉得小玫又有些变化了,这种变化林三爷说不上来,或者是更大方,那种之前有的小心翼翼已经消失不见,身量似乎也略微高了些。至于面容,林三爷只知道小玫生的不丑,但从不知她生的这么娇艳。

此时阳光明媚,清风袭人,林三爷只觉得她面色如玉,笑容如花,连声音都似山谷间的黄鹂鸟叫。这样一个美丽大方的女子,难怪会有不少人想着。小玫只觉得林三爷的眼和平日有些不同,似乎有些灼热感,这种认知让小玫有些害怕,但这样的害怕又不是那日遇到汪老爷时带着一种气愤,而是另一种小玫从没感觉到感觉。

小玫迅速往身上瞧了一眼,虽然穿着的是旧衣,但衣着还算干净整齐挑不出错来,那就不是衣着的错,别的,小玫也想不起来,至于更深的,小玫压根就不愿意往那方面想。定定神才对林三爷道:“劳烦三爷了,本该请三爷进去喝茶的,只是我父亲不在,不好待客,只有怠慢了。”

这番话说的十分在情在理,但也是明明白白的逐客令,林三爷勾唇一笑:“我知道。”说完就招呼双喜离开,双喜愣了一下才跟林三爷离开。小玫长舒一口气,还好林三爷没有执意进家门,不然这流言只会更多。

陈母这才上前:“哎,闺女,林三爷长的真是好,原先老爷丧事的时候他在那帮忙只瞧过几眼,这会儿细细瞧了,才晓得什么叫真正的眉清目秀,你二妹夫和他比起来

,就跟个没长开的榆木疙瘩一样。”还在外面呢,小玫把娘拉进家门,但还是压低嗓子道:“再好也不是你女婿,说不定以后我嫁的,还不如那个没长开的榆木疙瘩呢。”

陈母往地上连呸了几口才对小玫说:“胡说八道,你长的那么好,就算不能嫁林三爷这样清秀的,也要嫁个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的。”桃儿已经上前接过小玫手里的新鲜吃食,正打开瞧着,听了陈母这话小嘴就嘟起:“你二女婿难道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陈母捏下桃儿的脸:“瞧瞧,这都还没嫁过去,就晓得护人了。二姑爷好是好,但那长相,总是憨厚了些。”

桃儿把那吃食拿出来往自己娘嘴里塞一块:“我又没姐姐生的好,也没姐姐伶俐,连脾气都没姐姐好。配那么个人,也够了。”陈母捶女儿肩头一下:“这丫头也不晓得害羞,还配来配去的。”桃儿笑嘻嘻地搂住娘的肩:“嫁都要嫁了,这会儿害羞嫁过去怎么做人媳妇?”陈母被女儿搂住身子摇啊摇,无奈叹气:“你啊。”小玫和家人说笑着,那种奇异的感觉已经消失,也就不再去想它。

双喜陪着林三爷走出好一段路,见林三爷频频回头张望,不由心里嘀咕,三爷对那个小玫还真是与众不同,可说起来小玫哪里好了,除了长的出众些,可是这样出众的丫鬟林家也不少。至于能干嘴甜,好似丫鬟都这样,说到泼辣倒是别的丫鬟没有的,她娘都能当街和人吵架了,想来小玫的性子也好不了多少。三爷为何就总是对小玫有些不一样呢?

双喜的眉头皱的很紧,竟没听到林三爷叫他,林三爷停下脚步:“你今儿怎么了?”林三爷这一停双喜差点撞到林三爷身上,双喜急忙停下:“三爷有事吗?”林三爷瞧着双喜满面狐疑:“你今儿怎么了?从说顺路帮石大奶奶送些东西,你就这样魂不守舍的,这会儿更是连我叫你都没听见。”

双喜忙吐一下舌:“是,是小的错了。三爷您方才说什么?”林三爷指着前面一家店:“我方才和你说,我们把这家店盘下可好?”双喜忙笑道:“小的也不晓得好不好,只要三爷做的就是好。”说着双喜啊了一声就:“三爷,您要商量,早日接个三奶奶进来不就可以商量了?”

三奶奶?林三爷哧地笑出声:“我还没被折磨够吗?”双喜这下可不像方才了:“三爷,这话不对,您啊,这回可要仔细打听了,要贤惠能干温柔体贴的。”林三爷笑一笑没说话,过了好半日才道:“你啊,总是孩子家,难道以为我这样的人全城没定亲的姑娘还能由我挑?”真要能由得自己挑,当初也

就不会娶那位了,现在虽然林太太在张罗另娶的事,可能挑的范围就更窄了。

其实,如果可能,娶小玫为妻也不是不行的,她现在已经脱了籍,爹又做了方家的掌柜,不再为奴为婢的。林三爷被自己这个念头吓了一跳,不自觉握紧拳头。双喜见林三爷手握成拳,好像还叫了小玫的名字,更是被吓一跳,急忙叫自己主人道:“三爷您这是怎么了?先不说小玫当过丫鬟,就说今日她的娘,也是个泼辣的,俗话说女儿像娘,三爷您可别糊涂。”

林三爷只浅浅一笑没接双喜的话,示意双喜和自己进那铺子瞧瞧,若好呢就顶下来做生意。双喜不晓得自己主人到底在想什么,也只有跟他进去。

成娘子被从陈家门口赶走,倒再没人往小玫耳边说些那些乱七八糟的话,小玫心里松一口气,想着邱玉兰就在这几日生产了,把送给邱玉兰的那些东西都收拾好,这日和自己的娘一起去方家探望。

小玫到的时候和往常一样直接进了邱玉兰的院子,邱玉兰正靠在窗下晒太阳,瞧见小玫进来就招呼道:“你来的正好,这几日身子越发重了,都懒怠动。”春芽端了点心过来,笑着道:“大奶奶这些日子走动一会儿就浑身是汗,要不是稳婆和老太太都说,每日走动一会儿才好生,只怕大奶奶就成日躺着了。”

邱玉兰拈块点心入口,白春芽一眼:“就你话多。”小玫轻笑起来,把手里那些东西拿过去:“几样粗陋针线,姑娘可别嫌弃。”邱玉兰直起上身来,春芽忙上前扶一下,邱玉兰就着小玫的手翻看着那几样针线,笑着道:“你的针线历来都做的出色,还和我客气。不过才出去一年就这样,等再过些年,只怕就不肯进来了。”

小玫抿唇一笑,陈母也在旁笑着道:“难得大奶奶不嫌弃,有几样还是用布头拼的,小孩子的衣衫,该添福添寿。”邱玉兰已经看见那两件百衲衣了,拿起来瞧了就笑道:“前儿舅母还说要寻人做百衲衣呢,可巧就做出来了,瞧这针脚细密处,定是小玫做的。”邱玉兰喜欢,陈母也觉得有些光辉,又说了几句家常,陈母就被请下去用饭,留的小玫在这里。

邱玉兰已经招呼小玫过来:“来这边坐着,记得你还比我大一岁呢,现在我还有几日就生了,你还没着落。不如我帮你筹划一个?”小玫不由瞥邱玉兰一眼:“常听说女子嫁人后就喜做媒,我还以为姑娘不这样呢,哪晓得开口就说这个。”邱玉兰摇头:“这事我放在心里久了,只是一直没合适的不好和你说。你总记得原本跟舅舅的那个张大爷吧?”

小玫想了想:“记得,这大爷能当老爷一半的家。”邱玉兰点头:“这回舅舅没了,舅母说他服侍舅舅这么多年,也该回去养老,送了他一千两银子的谢仪。现在在乡下买了田地,又有人服侍,他家小儿子今年二十了,现在胭脂铺里做管事,一年也有五六十两的进项。原本定过亲,但没过门那家姑娘就没了,也就耽误下来。我寻摸着,你们两家倒也合适,要真成了以后也是住在这城里,离娘家也近,又不用伺候公公婆婆。不如,我让他和你见一面,要真看中了这门亲也就成了。”

作者有话要说:林三啊,再不开口小玫就嫁别人了。

陈母又和围观人群说了两句,众人也各自散去,这才哼了一声打算进屋,见门口还站了两个眼生的人,不由问道:“请问找谁?”双喜已经答道:“我家主人姓林,行三,别人托她给小玫姑娘带点东西。”姓林行三?陈母的眉微微一皱就哎哟叫了一声,但愿自己方才的恶形恶状没有被林三爷看到,刚要上前招呼小玫也走出来,见林三爷带了双喜站在这里,倒有些奇怪。

倒是双喜有眼色,忙上前叫声小玫姑娘:“我们爷刚从石大爷那边过来,石大奶奶说好几日都不见你过去,正好有石大爷带回来的新鲜吃食,请我们三爷给你带过来呢。”林三爷和石容安现在好的就跟一个人似的,邱玉兰托林三爷带东西本也是常事,可方才陈母说的话小玫在屋里听的很清楚,这会儿那人就站在自己面前,着实有些不好请他们进去。

小玫不自觉红了半张脸,定定神才对双喜道:“多谢你家三爷了。”说着伸出手去要接双喜手上的东西。方才陈母和成娘子吵的时候,林三爷听的很清楚,此时见小玫并不请自己进去,倒觉得有些有趣,只站在那不说话打量着小玫。

数月不见,觉得小玫又有些变化了,这种变化林三爷说不上来,或者是更大方,那种之前有的小心翼翼已经消失不见,身量似乎也略微高了些。至于面容,林三爷只知道小玫生的不丑,但从不知她生的这么娇艳。

此时阳光明媚,清风袭人,林三爷只觉得她面色如玉,笑容如花,连声音都似山谷间的黄鹂鸟叫。这样一个美丽大方的女子,难怪会有不少人想着。小玫只觉得林三爷的眼和平日有些不同,似乎有些灼热感,这种认知让小玫有些害怕,但这样的害怕又不是那日遇到汪老爷时带着一种气愤,而是另一种小玫从没感觉到感觉。

小玫迅速往身上瞧了一眼,虽然穿着的是旧衣,但衣着还算干净整齐挑不出错来,那就不是衣着的错,别的,小玫也想不起来,至于更深的,小玫压根就不愿意往那方面想。定定神才对林三爷道:“劳烦三爷了,本该请三爷进去喝茶的,只是我父亲不在,不好待客,只有怠慢了。”

这番话说的十分在情在理,但也是明明白白的逐客令,林三爷勾唇一笑:“我知道。”说完就招呼双喜离开,双喜愣了一下才跟林三爷离开。小玫长舒一口气,还好林三爷没有执意进家门,不然这流言只会更多。

陈母这才上前:“哎,闺女,林三爷长的真是好,原先老爷丧事的时候他在那帮忙只瞧过几眼,这会儿细细瞧了,才晓得什么叫真正的眉清目秀,你二妹夫和他比起来,就跟个没长开的榆木疙瘩一样。”还在外面呢,小玫把娘拉进家门,但还是压低嗓子道:“再好也不是你女婿,说不定以后我嫁的,还不如那个没长开的榆木疙瘩呢。”

陈母往地上连呸了几口才对小玫说:“胡说八道,你长的那么好,就算不能嫁林三爷这样清秀的,也要嫁个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的。”桃儿已经上前接过小玫手里的新鲜吃食,正打开瞧着,听了陈母这话小嘴就嘟起:“你二女婿难道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陈母捏下桃儿的脸:“瞧瞧,这都还没嫁过去,就晓得护人了。二姑爷好是好,但那长相,总是憨厚了些。”

桃儿把那吃食拿出来往自己娘嘴里塞一块:“我又没姐姐生的好,也没姐姐伶俐,连脾气都没姐姐好。配那么个人,也够了。”陈母捶女儿肩头一下:“这丫头也不晓得害羞,还配来配去的。”桃儿笑嘻嘻地搂住娘的肩:“嫁都要嫁了,这会儿害羞嫁过去怎么做人媳妇?”陈母被女儿搂住身子摇啊摇,无奈叹气:“你啊。”小玫和家人说笑着,那种奇异的感觉已经消失,也就不再去想它。

双喜陪着林三爷走出好一段路,见林三爷频频回头张望,不由心里嘀咕,三爷对那个小玫还真是与众不同,可说起来小玫哪里好了,除了长的出众些,可是这样出众的丫鬟林家也不少。至于能干嘴甜,好似丫鬟都这样,说到泼辣倒是别的丫鬟没有的,她娘都能当街和人吵架了,想来小玫的性子也好不了多少。三爷为何就总是对小玫有些不一样呢?

双喜的眉头皱的很紧,竟没听到林三爷叫他,林三爷停下脚步:“你今儿怎么了?”林三爷这一停双喜差点撞到林三爷身上,双喜急忙停下:“三爷有事吗?”林三爷瞧着双喜满面狐疑:“你今儿怎么了?从说顺路帮石大奶奶送些东西,你就这样魂不守舍的,这会儿更是连我叫你都没听见。”

双喜忙吐一下舌:“是,是小的错了。三爷您方才说什么?”林三爷指着前面一家店:“我方才和你说,我们把这家店盘下可好?”双喜忙笑道:“小的也不晓得好不好,只要三爷做的就是好。”说着双喜啊了一声就:“三爷,您要商量,早日接个三奶奶进来不就可以商量了?”

三奶奶?林三爷哧地笑出声:“我还没被折磨够吗?”双喜这下可不像方才了:“三爷,这话不对,您啊,这回可要仔细打听了,要贤惠能干温柔体贴的。”林三爷笑一笑没说话,过了好半日才道:“你啊,总是孩子家,难道以为我这样的人全城没定亲的姑娘还能由我挑?”真要能由得自己挑,当初也就不会娶那位了,现在虽然林太太在张罗另娶的事,可能挑的范围就更窄了。

其实,如果可能,娶小玫为妻也不是不行的,她现在已经脱了籍,爹又做了方家的掌柜,不再为奴为婢的。林三爷被自己这个念头吓了一跳,不自觉握紧拳头。双喜见林三爷手握成拳,好像还叫了小玫的名字,更是被吓一跳,急忙叫自己主人道:“三爷您这是怎么了?先不说小玫当过丫鬟,就说今日她的娘,也是个泼辣的,俗话说女儿像娘,三爷您可别糊涂。”

林三爷只浅浅一笑没接双喜的话,示意双喜和自己进那铺子瞧瞧,若好呢就顶下来做生意。双喜不晓得自己主人到底在想什么,也只有跟他进去。

成娘子被从陈家门口赶走,倒再没人往小玫耳边说些那些乱七八糟的话,小玫心里松一口气,想着邱玉兰就在这几日生产了,把送给邱玉兰的那些东西都收拾好,这日和自己的娘一起去方家探望。

小玫到的时候和往常一样直接进了邱玉兰的院子,邱玉兰正靠在窗下晒太阳,瞧见小玫进来就招呼道:“你来的正好,这几日身子越发重了,都懒怠动。”春芽端了点心过来,笑着道:“大奶奶这些日子走动一会儿就浑身是汗,要不是稳婆和老太太都说,每日走动一会儿才好生,只怕大奶奶就成日躺着了。”

邱玉兰拈块点心入口,白春芽一眼:“就你话多。”小玫轻笑起来,把手里那些东西拿过去:“几样粗陋针线,姑娘可别嫌弃。”邱玉兰直起上身来,春芽忙上前扶一下,邱玉兰就着小玫的手翻看着那几样针线,笑着道:“你的针线历来都做的出色,还和我客气。不过才出去一年就这样,等再过些年,只怕就不肯进来了。”

小玫抿唇一笑,陈母也在旁笑着道:“难得大奶奶不嫌弃,有几样还是用布头拼的,小孩子的衣衫,该添福添寿。”邱玉兰已经看见那两件百衲衣了,拿起来瞧了就笑道:“前儿舅母还说要寻人做百衲衣呢,可巧就做出来了,瞧这针脚细密处,定是小玫做的。”邱玉兰喜欢,陈母也觉得有些光辉,又说了几句家常,陈母就被请下去用饭,留的小玫在这里。

邱玉兰已经招呼小玫过来:“来这边坐着,记得你还比我大一岁呢,现在我还有几日就生了,你还没着落。不如我帮你筹划一个?”小玫不由瞥邱玉兰一眼:“常听说女子嫁人后就喜做媒,我还以为姑娘不这样呢,哪晓得开口就说这个。”邱玉兰摇头:“这事我放在心里久了,只是一直没合适的不好和你说。你总记得原本跟舅舅的那个张大爷吧?”

小玫想了想:“记得,这大爷能当老爷一半的家。”邱玉兰点头:“这回舅舅没了,舅母说他服侍舅舅这么多年,也该回去养老,送了他一千两银子的谢仪。现在在乡下买了田地,又有人服侍,他家小儿子今年二十了,现在胭脂铺里做管事,一年也有五六十两的进项。原本定过亲,但没过门那家姑娘就没了,也就耽误下来。我寻摸着,你们两家倒也合适,要真成了以后也是住在这城里,离娘家也近,又不用伺候公公婆婆。不如,我让他和你见一面,要真看中了这门亲也就成了。”

、高攀

知根知底的人家,又在胭脂铺里做管事,前景还是可期,小玫心里盘算着。可那日林三爷的眼又出现在自己眼前,这一想就觉得心乱如麻,该有自知之明不去想的,可那眼里分明有和平常不一样的东西。这样的话小玫晓得不该和人说,但就是这样不好和人说的话,才更勾的人心乱如麻。

春芽在旁瞧着已经笑了:“大奶奶,小玫姐姐这定是应了,瞧她只笑不说话。”春芽不说倒罢了,这一说让小玫从那些思绪里醒过来,暗地里骂自己怎会这样去想?一张脸顿时红起来,啐了春芽一口:“呸,还在闺中的大姑娘呢,说这样话也不晓得害臊。”

春芽抿唇一笑:“有什么好害臊的,大奶奶懒怠动,太太特意寻了些女先儿来和大奶奶说些市面上的新鲜弹词来解闷。我们总不能不在旁边服侍吧?况且这屋里的都是自己人,那些装腔害臊还是等在外人面前再说。”邱玉兰笑的摇头:“瞧瞧,原先小玫在的时候,你跟个没嘴葫芦似的,只晓得跟在小玫身后做事。现在总算练出来了。”

小玫也笑了,邱玉兰瞧了她的神色就道:“既然如此,等后儿我就让林妈妈寻个机会,带他到你们铺子上去,到时你若瞧中了就定下,若瞧不中,”说着邱玉兰顿一顿:“这也是各人的缘法,等我出了月子再帮你寻就是。”

春芽还想说几句大奶奶帮忙说的,哪有什么瞧不中的,可瞧了瞧邱玉兰和小玫的神色又把这话咽下去,只拿出些庄上送来的果子逗着邱玉兰吃。正说的热闹,石容安走进来,见他进来小玫忙起身行礼。石容安瞧见小玫倒触动了一件心事,不由往小玫脸上身上细细瞧起来。邱玉兰原本带着笑,见丈夫往小玫脸上身上细细瞧去,那笑渐渐收起来微咳一声。

小玫从没想到石容安会这样看自己,手心里渐渐有汗出来但又不好发作。邱玉兰的那声轻咳让小玫松了口气,石容安也觉得自己这样不好,脸上带出笑容:“劳烦你常来陪你姑娘,这会儿也晚了,你先回家去吧。”小玫急忙行礼退出,等小玫一走,邱玉兰遣退丫鬟就看着石容安带笑不笑:“这才几个月,就忍不住了。要不,我恬着这张脸去和小玫说?”

果然妻子是误会了,石容安坐在妻子身边握住她的手:“瞧瞧,自从有了身子,这脾气也见长。这事不是我的,是林兄的。”林三爷?邱玉兰的眉挑起:“小玫的性子别人不知道我还不明白,她是不肯做妾的。难道林家还能三媒六聘娶小玫当大的不成?不说别的,林太太那关就过不了。再说小玫总是当过几年丫鬟,虽说我待她跟姐妹似的,但身份摆

在这里,就算嫁了过去,平日婆媳妯娌姑嫂来往起来,总难免会吃些言语。我是不忍心让小玫嫁过去受这样气的,倒不如我给她寻摸的那门亲,张大爷的儿子我们也是知根知底的,万一对小玫不好,不,没什么万一,绝不会对小玫不好。但嫁到林家做正室大奶奶,林家上下对小玫怎么看?”

邱玉兰一口气说完就觉得渴,石容安忙端给她一杯水看她喝了几口才道:“你这话说的是,但林兄说的也有道理,他说一来他前面已休了一个,这是二娶,自己做主即可,二来三媒六聘娶进门,是要当他这房的家的,下人们敢有不恭敬的,自然要被撵出去。三来他说林太太对他心存愧疚,他到时自可以用这点愧疚让林太太对待小玫像对待别的媳妇一样。”

说的也有理,可是这一辈子那么长,嫁错了人可就是毁了一辈子,邱玉兰没有说话只是靠在丈夫身上叹了口气。石容安伸手替妻子揉捏着腿:“你也别操心了,要看有没有缘分。”邱玉兰嗯了一声就道:“你说的是,只是我可奇怪,这么多的姑娘,为何林三爷就偏偏看上小玫了?”

石容安伸出手指算着:“小玫很能干,一般人家的女儿还没小玫这么能干,这是其一,其二,小玫有主见但也不是那种独断专行的,这其三吗?”石容安没说出来,邱玉兰已经有些困了,闭着眼打盹:“这第三,小玫长的也好,你们男人家,就是好色。”说着邱玉兰已经往石容安肋下重重掐了一下,石容安忍住没叫出声,嘀咕一句:“家有贤妻,绝不好色。”

这句话并没得到邱玉兰的回应,石容安低头,见邱玉兰已经睡着,伸手把妻子调整个好的睡姿,不由也打个哈欠,天气渐凉,这个时候打会儿盹真是神仙都不换,别人家的事,就让别人家去操心好了。不过石容安并没忘记让小厮去林三爷那说一声后儿林妈妈要带了老张家的儿子去绸缎铺给小玫瞧瞧的事。

回家路上,小玫已悄悄地和自己的娘说了邱玉兰说的事,陈母仔细听了脸上就笑起来:“别的不说,那不用去服侍公公婆婆是最好的。你娘我也是当过儿媳妇的,你祖母你也不记得了,她算人人说的好婆婆了,可我刚过门的时候,还是让我要纺三天的线,说光从土里刨食哪能养的活全家。我那会儿刚学会纺线,纺的不好就被一锥子扎过来。”

说着陈母叹了声:“我瞧你妹妹的婆婆,平日虽然和气,但等嫁过去还不晓得会不会给下马威,也只有到时候细问问了。”这些事小玫从没听自己的娘说过,况且祖母去世时候小玫才五岁,对她的记忆已经很淡,

只记得她总笑微微地给自己掏把花生瓜子吃。此时听到陈母提起往事不由往她身边偎依一下:“娘,这还不知道人家看不看得上呢,再说…”

陈母抬起女儿的脸:“胡说,只有你看不上人家的,没有人家看不上你的。我不过是这么说一句,你祖母除了我刚过门时候这样对我过,等我生下你大哥,她也照顾的好,婆婆那样照顾月子媳妇,也算是难得的。你有什么好害怕的?”陈母这话让小玫又想起方才的心乱如麻,这话不能对邱玉兰说,更不能对陈母说,一时神色有些恍惚起来,原本清清楚楚能看到的未来此时竟又是模糊起来。

陈母还真当小玫是因为自己说了婆媳总是有些难处的话才引得小玫神思恍惚,剩下的路开始说些小玫祖母的好来,母女俩一路说到家,也不算寂寞。这一路小玫已经做了决定,那眼里再多的深情,和自己也没多少关系,邱玉兰开口的人家定不错,后儿瞧中了就嫁吧。

陈母突然停下脚步咦了一声,小玫抬头,见林三爷带了双喜站在自己家门口,像是在等人。这会儿他来做什么?林三爷已看见小玫母女走过来,思虑一下就上前对陈母作揖:“陈伯母可否让在下和小玫姑娘说几句话?”

说话,这大街上说什么?陈母往女儿那边瞧去,见小玫似被定在那里一样挪不动步子,其实要林三爷真做女婿,那可真是自家高攀。人品相貌家世,林三爷样样不缺,但就因为这样高攀,陈母才怕女儿被欺负,到时想为女儿出头都没办法。想到这陈母决定还是让小玫定下张家那个,清清嗓子就道:“林三爷,我们穷人家,不敢被你这样相待。孤男寡女的,这样说话也不好。女儿,你快些进去。”

陈母的话在林三爷意料之中,正待再次开口时候就听小玫叫了声娘,陈母瞧女儿一眼:“还不快进去?小玫,女儿家嫁人是一辈子的事。”一辈子的事,所以要十分慎重,小玫应了就推开门走进去,但那脚步却比平常要重一些,门吱呀关上,双喜有些急了:“陈大娘,我们爷能和…”

当关门声传进林三爷耳里的时候,林三爷心里升起一丝失望,但还是喝止住双喜:“双喜,休要插嘴。”陈母反倒笑了:“林三爷,你瞧,我们这样人家,原本也只该和府上小厮管家们打交道,您是尊贵人儿,还是别和我闺女说话了。高攀总对闺女不好,再者说,您就算能三媒六聘过来,你家里要怎么看我闺女?一个用尽手段要嫁你做正室的丫鬟?林三爷,您是读过书明白道理的人,仔细想想是不是这个理?”

陈母这话不但没让林

三爷的失望更深,反而扬起希望:“陈伯母,您的意思是,只要我三媒六聘上门,并且我家里的人不论上下都待你家尊重,是不是您就能把女儿嫁给我?”陈母不由望望天,那太阳还挂在天上呢,再瞧瞧面前的林三爷,也没黑白颠倒,怎么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双喜又有些急了,有心想开口但又怕林三爷,心里嘀咕,三爷能娶你家女儿做正室那是她前世修来的福。

作者有话要说:发现我写的婚姻,很少符合主流的。。。

知根知底的人家,又在胭脂铺里做管事,前景还是可期,小玫心里盘算着。可那日林三爷的眼又出现在自己眼前,这一想就觉得心乱如麻,该有自知之明不去想的,可那眼里分明有和平常不一样的东西。这样的话小玫晓得不该和人说,但就是这样不好和人说的话,才更勾的人心乱如麻。

春芽在旁瞧着已经笑了:“大奶奶,小玫姐姐这定是应了,瞧她只笑不说话。”春芽不说倒罢了,这一说让小玫从那些思绪里醒过来,暗地里骂自己怎会这样去想?一张脸顿时红起来,啐了春芽一口:“呸,还在闺中的大姑娘呢,说这样话也不晓得害臊。”

春芽抿唇一笑:“有什么好害臊的,大奶奶懒怠动,太太特意寻了些女先儿来和大奶奶说些市面上的新鲜弹词来解闷。我们总不能不在旁边服侍吧?况且这屋里的都是自己人,那些装腔害臊还是等在外人面前再说。”邱玉兰笑的摇头:“瞧瞧,原先小玫在的时候,你跟个没嘴葫芦似的,只晓得跟在小玫身后做事。现在总算练出来了。”

小玫也笑了,邱玉兰瞧了她的神色就道:“既然如此,等后儿我就让林妈妈寻个机会,带他到你们铺子上去,到时你若瞧中了就定下,若瞧不中,”说着邱玉兰顿一顿:“这也是各人的缘法,等我出了月子再帮你寻就是。”

春芽还想说几句大奶奶帮忙说的,哪有什么瞧不中的,可瞧了瞧邱玉兰和小玫的神色又把这话咽下去,只拿出些庄上送来的果子逗着邱玉兰吃。正说的热闹,石容安走进来,见他进来小玫忙起身行礼。石容安瞧见小玫倒触动了一件心事,不由往小玫脸上身上细细瞧起来。邱玉兰原本带着笑,见丈夫往小玫脸上身上细细瞧去,那笑渐渐收起来微咳一声。

小玫从没想到石容安会这样看自己,手心里渐渐有汗出来但又不好发作。邱玉兰的那声轻咳让小玫松了口气,石容安也觉得自己这样不好,脸上带出笑容:“劳烦你常来陪你姑娘,这会儿也晚了,你先回家去吧。”小玫急忙行礼退出,等小玫一走,邱玉兰遣退丫鬟就看着石容安带笑不笑:“这才几个月,就忍不住了。要不,我恬着这张脸去和小玫说?”

果然妻子是误会了,石容安坐在妻子身边握住她的手:“瞧瞧,自从有了身子,这脾气也见长。这事不是我的,是林兄的。”林三爷?邱玉兰的眉挑起:“小玫的性子别人不知道我还不明白,她是不肯做妾的。难道林家还能三媒六聘娶小玫当大的不成?不说别的,林太太那关就过不了。再说小玫总是当过几年丫鬟,虽说我待她跟姐妹似的,但身份摆在这里,就算嫁了过去,平日婆媳妯娌姑嫂来往起来,总难免会吃些言语。我是不忍心让小玫嫁过去受这样气的,倒不如我给她寻摸的那门亲,张大爷的儿子我们也是知根知底的,万一对小玫不好,不,没什么万一,绝不会对小玫不好。但嫁到林家做正室大奶奶,林家上下对小玫怎么看?”

邱玉兰一口气说完就觉得渴,石容安忙端给她一杯水看她喝了几口才道:“你这话说的是,但林兄说的也有道理,他说一来他前面已休了一个,这是二娶,自己做主即可,二来三媒六聘娶进门,是要当他这房的家的,下人们敢有不恭敬的,自然要被撵出去。三来他说林太太对他心存愧疚,他到时自可以用这点愧疚让林太太对待小玫像对待别的媳妇一样。”

说的也有理,可是这一辈子那么长,嫁错了人可就是毁了一辈子,邱玉兰没有说话只是靠在丈夫身上叹了口气。石容安伸手替妻子揉捏着腿:“你也别操心了,要看有没有缘分。”邱玉兰嗯了一声就道:“你说的是,只是我可奇怪,这么多的姑娘,为何林三爷就偏偏看上小玫了?”

石容安伸出手指算着:“小玫很能干,一般人家的女儿还没小玫这么能干,这是其一,其二,小玫有主见但也不是那种独断专行的,这其三吗?”石容安没说出来,邱玉兰已经有些困了,闭着眼打盹:“这第三,小玫长的也好,你们男人家,就是好色。”说着邱玉兰已经往石容安肋下重重掐了一下,石容安忍住没叫出声,嘀咕一句:“家有贤妻,绝不好色。”

这句话并没得到邱玉兰的回应,石容安低头,见邱玉兰已经睡着,伸手把妻子调整个好的睡姿,不由也打个哈欠,天气渐凉,这个时候打会儿盹真是神仙都不换,别人家的事,就让别人家去操心好了。不过石容安并没忘记让小厮去林三爷那说一声后儿林妈妈要带了老张家的儿子去绸缎铺给小玫瞧瞧的事。

回家路上,小玫已悄悄地和自己的娘说了邱玉兰说的事,陈母仔细听了脸上就笑起来:“别的不说,那不用去服侍公公婆婆是最好的。你娘我也是当过儿媳妇的,你祖母你也不记得了,她算人人说的好婆婆了,可我刚过门的时候,还是让我要纺三天的线,说光从土里刨食哪能养的活全家。我那会儿刚学会纺线,纺的不好就被一锥子扎过来。”

说着陈母叹了声:“我瞧你妹妹的婆婆,平日虽然和气,但等嫁过去还不晓得会不会给下马威,也只有到时候细问问了。”这些事小玫从没听自己的娘说过,况且祖母去世时候小玫才五岁,对她的记忆已经很淡,只记得她总笑微微地给自己掏把花生瓜子吃。此时听到陈母提起往事不由往她身边偎依一下:“娘,这还不知道人家看不看得上呢,再说…”

陈母抬起女儿的脸:“胡说,只有你看不上人家的,没有人家看不上你的。我不过是这么说一句,你祖母除了我刚过门时候这样对我过,等我生下你大哥,她也照顾的好,婆婆那样照顾月子媳妇,也算是难得的。你有什么好害怕的?”陈母这话让小玫又想起方才的心乱如麻,这话不能对邱玉兰说,更不能对陈母说,一时神色有些恍惚起来,原本清清楚楚能看到的未来此时竟又是模糊起来。

陈母还真当小玫是因为自己说了婆媳总是有些难处的话才引得小玫神思恍惚,剩下的路开始说些小玫祖母的好来,母女俩一路说到家,也不算寂寞。这一路小玫已经做了决定,那眼里再多的深情,和自己也没多少关系,邱玉兰开口的人家定不错,后儿瞧中了就嫁吧。

陈母突然停下脚步咦了一声,小玫抬头,见林三爷带了双喜站在自己家门口,像是在等人。这会儿他来做什么?林三爷已看见小玫母女走过来,思虑一下就上前对陈母作揖:“陈伯母可否让在下和小玫姑娘说几句话?”

说话,这大街上说什么?陈母往女儿那边瞧去,见小玫似被定在那里一样挪不动步子,其实要林三爷真做女婿,那可真是自家高攀。人品相貌家世,林三爷样样不缺,但就因为这样高攀,陈母才怕女儿被欺负,到时想为女儿出头都没办法。想到这陈母决定还是让小玫定下张家那个,清清嗓子就道:“林三爷,我们穷人家,不敢被你这样相待。孤男寡女的,这样说话也不好。女儿,你快些进去。”

陈母的话在林三爷意料之中,正待再次开口时候就听小玫叫了声娘,陈母瞧女儿一眼:“还不快进去?小玫,女儿家嫁人是一辈子的事。”一辈子的事,所以要十分慎重,小玫应了就推开门走进去,但那脚步却比平常要重一些,门吱呀关上,双喜有些急了:“陈大娘,我们爷能和…”

当关门声传进林三爷耳里的时候,林三爷心里升起一丝失望,但还是喝止住双喜:“双喜,休要插嘴。”陈母反倒笑了:“林三爷,你瞧,我们这样人家,原本也只该和府上小厮管家们打交道,您是尊贵人儿,还是别和我闺女说话了。高攀总对闺女不好,再者说,您就算能三媒六聘过来,你家里要怎么看我闺女?一个用尽手段要嫁你做正室的丫鬟?林三爷,您是读过书明白道理的人,仔细想想是不是这个理?”

陈母这话不但没让林三爷的失望更深,反而扬起希望:“陈伯母,您的意思是,只要我三媒六聘上门,并且我家里的人不论上下都待你家尊重,是不是您就能把女儿嫁给我?”陈母不由望望天,那太阳还挂在天上呢,再瞧瞧面前的林三爷,也没黑白颠倒,怎么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双喜又有些急了,有心想开口但又怕林三爷,心里嘀咕,三爷能娶你家女儿做正室那是她前世修来的福。

、成全

林三爷说完话并不急,只在那等着陈母的回话,陈母仔仔细细判断过了,这不是做梦也不是听错,林三爷的确说了要三媒六聘明媒正娶自己女儿,这样的诚心,貌似要再拒绝的话也不好。可是女儿家嫁人是一辈子的事,一辈子那么长,谁能保证不发生点别的什么?

陈母清清嗓子才说:“林三爷,你的美意按说我们不该拒绝,可是这嫁人是一辈子的事。林三爷纵用三媒六聘明媒正娶,可谁能保证林三爷这一辈子都待我女儿如初?若有一日林三爷后悔娶这么一个丫鬟出身的女子,你让我女儿如何自处?没有丈夫撑腰的妻子,下场之惨我并不是没有见过,林三爷,你的好意我们只有心领,但不敢接受。”

原本林三爷以为说出这样一番话,陈母就该放心把小玫嫁给自己,但没想到得到的依旧是拒绝。一辈子那样长,谁能保证说出的话不会变,小玫靠在门后听着自己娘说的话,心头的骚动渐渐平息,手放在门闩上迟迟没有动。

风吹过小玫的脸,有什么冰冷的感觉,原来不知什么时候,泪已经流下,不晓得这泪是为何而流。桃儿搂着樱子在屋子里瞧着,平常最多话的樱子这时都把嘴紧紧闭着,眼睁的大大的不敢说一句话。过了很久才听到桃儿叹息了一声,樱子终于忍不住小声问:“二姐,为什么娘不答应呢?嫁了林三爷,姐姐就可以穿很漂亮的衣服了。”

桃儿把妹妹搂紧一些,脸贴一下她的额头,除了摇头不晓得该怎样告诉妹妹这里面曲里拐弯的事。桃儿既然不说,樱子继续沉默。小玫并不知道两个妹妹在屋里的对话,只是用手把脸上冰冷的泪水擦掉,有些事,要迈出那么一步,着实很难。

外面很安静,是不是林三爷已经走了?小玫又擦一下脸上的泪,正打算开门让娘进来的时候听到林三爷的声音响起:“伯母有这样的想法也是人之常情。我没有别的可保证的,家母前来提亲那日,伯母才晓得我的真心。”

这话真是里外皆惊,陈母一时没有回答,林三爷的声音又响起:“伯母,小侄虽没读多少书,但也晓得妻子的重要。明媒正娶的妻子,怎能任由别人践踏,看着别人践踏自己的妻子,其实丢的是自己的脸面。”小玫的手放在门闩上,恨不得冲出去告诉自己的娘,既然这样就答应了吧,可是那手软软的提不起劲来,只是靠在门上心里已经百转千回。

陈母是真的没有料到林三爷会如此,站在那说不出话来,林三爷说完这话就一揖到地并没等陈母的回答就带着双喜离开。当林三爷走出

数步,陈母才想到自己该说什么,喉咙都有些干涩:“三爷若能说到做到,我把女儿嫁你又何妨?”说完这话陈母觉得心中一片释然,所有瞻前顾后的顾虑都消失,自己的女儿自己明白,她配得上这样的人家,不就是出身低一些,但自己女儿什么比不上那些出身大家的姑娘们?

陈母说出这句话后,林三爷展颜一笑,这一笑让陈母在心里点头,不错,比朱尔郎那个没长开的榆木疙瘩好太多了。林三爷停下脚步对陈母行礼下去:“有岳母这句,小婿就放心了,择日上门求亲。”这会儿就自称小婿,陈母心里不由啧啧两声,看着林三爷带着双喜离开。

林三爷才刚走,两边那些住户的门就打开,出来的人都满面红光喜气洋洋,上前和陈母打招呼,嘴里说着恭喜的话。陈母虽然答应了,但心里还是有那么几分忐忑,看见众人纷纷说恭喜就道:“没定下呢,现在说恭喜未免有些早了。”

有人尖着嗓子道:“陈嫂子你别这么自谦,谁不晓得你闺女在这是个尖儿,现在人都直接说了还不算定下的话,怎样才算定下?”陈母当了她们也不能说什么对方门槛太高的话,只又敷衍几句就开门进家。

一进家门就看见小玫站在那里脸上泪痕纵横,陈母叹口气:“哎,闺女,我虽答应了,但以后你的日子是你自己过,嫁到那样人家,是福是祸都要自己担着,若有那么一日,你别怪我。”小玫擦擦脸上的泪努力露出一个笑来:“娘,我明白,不过…”

陈母并没让女儿说完既把手摆起来:“别说什么不过的事,小玫,娘相信你。还有,不要怕,林家是明媒正娶的,你不比别人差。”小玫嗯了一声就见陈父急匆匆从铺子那边走过来:“到底怎么一回事,外面都在传说我们把女儿嫁给林家,天爷,林家是什么样的人家,能把女儿嫁去吗?”

陈母咳嗽一声:“都进城这么久了,还这样大惊小怪的,对方肯来求亲,姿态又放的那么低,我们有什么不敢嫁的?再说你平日不也常和那些人打交道,怎么这会儿就怕了?我们女儿别说嫁给林家的一个庶出子,我瞧着,做官太太都做的。”陈父被陈母这两句话说的眉头紧锁:“哎,话可不是这么说,以后亲家相处起来要怎么相处?”

陈母斜了丈夫一眼:“怎么相处?既是亲家就该是亲家样的相处,难道还要你去叫老爷磕头行礼吗?”陈父被自己婆娘说的呵呵一笑,可还是扭了扭脖子,哎,这事还真是想不通,为何林三爷就瞧中自己女儿了?以后到底怎么相处?

林三爷带了双喜一进林家大门就往林太太的上房去,丫鬟看见忙打起帘子传报,林三爷进了屋见柳嫂正在和林太太说些什么。今日这样,只怕不到明日大清早就传遍全城了,嫡母晓得早些也好。

瞧见林三爷进来,林太太的眉皱一皱,自己这个庶子也能算乖巧听话,现在做生意也还得法,怎么就偏偏看中一个丫鬟,若是一般掌柜之女,截长就短,还能娶进门来做正室,可毕竟做过十来年的丫鬟,以后相处起来未免尴尬。见林三爷行礼就温言叫他起来:“你的婚事我心里也想了这许久,知道你自己有主意,但三爷我今儿说一句,你的婚事可不是你一人的事,还关乎林家的面子。”

林太太说的隐晦,但林三爷明白这弦外之音,只是跪在那道:“母亲的顾虑儿子是知道的,但是母亲,儿子已经休了一房,这是再娶,不过是想好好地娶一个媳妇回家来照管家务,孝敬长辈。别人家的闺女,儿子终究是再娶,一是怕委屈了她们,二来儿子的情形母亲也是明白的,她们就算嫁来,心里难免也有委屈。但那些小户之女,未必会晓得这样大户人家的人事。但若娶小玫就不一样了,她虽做过丫鬟,却是极得倚重的,对这些都很清楚明白,二来石兄夫妻待她也极好,并不视为丫鬟。儿子想着小玫除出身外,样样都不差,这才定下娶她。至于面子,”

林三爷停下不说,但林太太晓得他后面要说的话才是至关紧要的,果然林三爷踌躇一下才道:“儿子又不偷不抢也没私相授受,大大方方请人去提亲,三媒六聘都做到,事事合乎规矩,别人就算要拿小玫做过丫鬟说嘴,可这城里并不是没有那样出身低贱后来儿子成器做老封君的,过大寿时候不也一样人来人往,甚至有人以和她说话为荣。母亲,小玫既嫁到我林家来,那就是我林家的媳妇,之前的事就不要再提。”

林太太倒没想到林三爷想的这么仔细,叹口气道:“你今日这话,我若不答应这门亲事,只怕你就不肯起来了?”林三爷听了这话心里松快一些,晓得自己嫡母已经口松了,规规矩矩跪在地上道:“母亲若执意不肯,儿子也不能多说什么,只是先娶由了爹娘,再娶也只有儿子自己做主,到时也只有遣媒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