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岂止是恩典,简直就是恩赐!

从此以后凌瑶与皇宫再无关系,不但可以光明正大地过自己想过的生活,还可以…嫁到云家!云思泽脑中掠过这个念头,朗朗的面上不由自主地蒙上一片红晕。

龙越离看着云思泽怎么也遮掩不住的欢喜,眸色一黯,拿了酒杯遮掩了自己萧索的神色。

云思泽虽然拿到金册,但是依然不敢肆意忘形。他看了龙越离一眼,道:“皇上还未说出为何要半路留下草民呢?”

龙越离忽地轻笑:“朕想问问你,可见过朕的若儿?”他说着一眨不眨地盯着云思泽的眼睛。

云思泽眼瞳一缩,不假思索地道:“没见过。”

龙越离笑了笑,淡淡道:“是,你们都不知道。她已决意离开朕,离开这一切纷纷扰扰的一切。”

他将杯中的酒水饮下,低声轻喃:“朕把朕的若儿给弄丢了,怎么也找不到她…”

他说的声音很低,闻者却不由跟着莫名心酸。

云思泽知道他们三人恩怨情仇,又夹杂着一个阿宝更是难以抉择。所以善良如周惜若只能选择一走了之,才能平息当初那不死不休的一个死局。他看着龙越离落寞的神色,想要安慰几句却又无奈放弃。一路至此,他明白龙越离已不可能放手。这个世上,欠债好还,唯有情意难还。偏偏龙越离欠周惜若何止一番深情,更是好几次的性命相救。

龙越离忽地一笑,为两人斟满酒杯道:“今日不谈这个。朕好不容易能与云少喝酒。今日不醉不归!”

他说着吩咐侍从上酒。云思泽见他眉间郁郁,知道他心结难解,便留了三分酒量与他对饮。两人一直喝到了天色擦黑杯盘狼藉这才作罢。龙越离已喝醉,被侍从扶到了船舱中安歇。

云思泽还好,只是微醺而已。他正要起身,已有侍从上前,恭恭敬敬地道:“皇上先前就有旨意了,云少可自行离开。先前是属下们有眼不识泰山所以得罪了云少,请云少海涵!”

云思泽结结实实一怔,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能解除了禁锢。

他张口结舌,半天才问道:“当真?”

侍从点头道:“属下们不敢假传圣旨,皇上是这么说的。邀请云少来这里做客只是把金册亲手给了云少便没事了。只不过当时等皇上处置好手头的事情,所以才拖了这么久。”

云思泽在这伙人手中已被囚禁了好几天,真是一刻都不想再待下去。他一听侍从这么说,摸了摸藏在怀中的金册,头也不回地下了船,大步离去。

船舱中,龙越离缓缓睁开漆黑的深眸,起了身。侍从上前低语了几句。龙越离摆了摆手,命他退下。

江水淙淙,春月皎洁,一切平静如昔。这样的良辰美景却似乎无端少了什么。龙越离依在窗边,一声呼啸,一道黑影从夜空中向他扑来。他看着乖乖落在肩膀上的海东青,低声一笑,眸子映着月光出奇地明亮,似乎要把这个黑夜都点燃。

他低语:“小黑,去跟着他。找到朕的若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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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八章 无奈坦白

更新时间:2013-1-11 21:01:44 本章字数:3127

周惜若在帝都皇宫中花的时间越多,在莲月坊中的时间便少了许多,之前许多她亲手做的小绣品比如手帕、香囊等都已卖光。萋鴀鴀晓若不是云思泽带来一批齐国的绣品和布料撑着店面,恐怕早就该关门大吉了。曲画一人在店中忙碌,好在赤灼帝都民风还算淳朴,不会欺负了这么个未及笄的小女孩,所以还算勉强维持了莲月坊的日常生意。

周惜若那日去寻那个古怪内侍可是终究运气不好,几个拐弯眼前就没了那个内侍的踪迹只能作罢。她无意中窥破完颜霍图的杀心,又得知

她心中有事,出了宫回到莲月坊中怔怔出神。曲画唤了她几声都不见她有回应。

曲画不得不上前推了周惜若一把。

周惜若回过神来,问道:“有什么事么?漭”

曲画拿来了一本订货的册子,道:“夫人这几天白日不在,几户官家都要给咱们坊中定了衣服。夫人看这是怎么办?”

周惜若打起精神看了册子,果然是不少京中世族都慕名而来向她定了衣服。周惜若沉吟一会道:“明日你就去在外面帮我贴个告示,招绣娘和懂裁缝的伙计。不然这些单子做不完。”

曲画欢喜道:“早就该如此啦。不然夫人天天在宫中,这坊间的生意都没办法兼顾呢。直”

周惜若心中苦笑,她原本就是想把莲月坊当做幌子混进皇宫中去,根本没把这莲月坊的生意太放在心上。只是事与愿违,莲月坊一下子成名,而阿宝还未随着她出宫,少不得不像模像样把这生意撑起来。

说起开莲月坊并不是偶然。当初在赤灼边城时周惜若伺候过玫黛儿,细心观察后知道玫黛儿最喜欢漂亮的衣服,而偏偏边城苦地根本没有好的衣衫。这次她千里来到赤灼帝都寻找阿宝,抱着试试的办法开了莲月坊,一则是安身立命,二则是想靠手艺引起玫黛儿的注意混进宫去见阿宝。毕竟在赤灼帝都的确是没有什么像样的绣品作坊。没想到一下子就成功了。

现在当务之急是想怎么把眼前各家订下的衣服做好,省得穿帮。

周惜若见曲画伶俐,于是下定决心每日教她刺绣裁剪一个时辰,将来她若是有急事,曲画也可以替她撑一段时间。于是她想定,对曲画如此说道。曲画自然是十分欢喜,遂认认真真由周惜若手把手教刺绣裁剪。主仆两人一夜之间便按着尺寸剪裁好一套衣服,其余便是绣花样而已,只待周惜若得了空慢慢绣。

第二日周惜若命曲画张贴告示,不一会就有人前来应招。周惜若挑了两个绣娘,还有一个四五十岁老实巴交的落魄裁缝。命他们白天在坊中做事,日暮便可自行回家。工钱按日算。周惜若给的大方,他们都十分感激,于是就安顿下来。

周惜若等安排好这一切又匆匆进了宫。玫黛儿的凤服赶制得很快,十几个绣娘一起做活,就算是繁琐异常的凤服经过近半个月的时间也做好了一大半。

尚衣局的嬷嬷笑眯眯对她道:“我还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凤服呢。到时候御驾归来,刚好皇后穿上新制的凤服前去迎驾,皇上见了一定会连眼睛都舍不得移开。”

周惜若一听,心中涌起一股说不清的古怪感觉。所谓的为他人做嫁衣裳不就是如此吗?

她心中来不及无奈苦笑,忽地脑中掠过一道霹雳,急忙问道:“嬷嬷是说皇上回来?”

她惊得声音都微微颤抖。邵云和要回来了吗?

嬷嬷没有察觉她的异样,依旧笑眯眯地道:“皇上自然是要回来了。前几日都传来消息了,皇上大破秦国的那个什么城,秦国已经快完了,就等秦国的国君写降表了,估摸这个月内就能回来了。到时候皇上凯旋归来,皇后穿着精美凤服迎驾,啧啧…简直是太没美了!皇后娘娘心情一好,我们的赏赐就有了…”

她絮絮叨叨地说。周惜若已无心再听。她脑中满满都是邵云和即将归来的消息,连嬷嬷走了都不知道。

她心中苦涩如嚼过了黄连一般,邵云和要回到帝都了,而自己就在他们父子的眼皮底下,当真要带走阿宝吗?她心中这个念头反反复复,片刻都不得安宁。

正在这时,有内侍寻来,道:“东宫太子有令,令莲月夫人进东宫。”

周惜若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心知这是阿宝又想见她。她赶紧随传话的内侍匆匆到了东宫中。阿宝已在花园中等着,白皙的面上满脸的不高兴,福公公在一旁温声劝着什么,他依然嘟着小嘴不展颜。

周惜若上前,阿宝欢呼一声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向她奔去。才一两天不见,周惜若也觉得心中满满都是思念,她不顾福公公瞪眼,一把将阿宝抱在怀中。

福公公走来,哼了一声:“既然来了就好了。太子殿下也应该听话把饭吃了。”

周惜若这才发现放在亭中的饭菜都未动。想必是阿宝耍了小孩子脾气不见到她就不肯吃饭。

她连忙看了阿宝一眼,带着责备:“太子殿下怎么可以这样呢?”

阿宝只是搂着她的脖子,闷闷地道:“我以为你又走了。”

周惜若心中一酸,眼泪差点落了下来。她抱紧他,低声道:“不,我不会走了。”

福公公眼尖,见两人面上异样,狐疑地看着周惜若,忽地问道:“你究竟是谁?!”

周惜若心头一跳,正要回答。阿宝已一把搂住她,怒视福公公道:“你问这个干吗?”他乌黑的眼睛隐隐有强烈的敌意,像是一只护母的小狼崽。

周惜若听得阿宝的呵斥声,连忙按住他,郑重道:“不可对福公公无礼!”

福公公眼中的怀疑越来越深,不待他开口,周惜若便对他道:“福公公借一步说话。”

福公公警惕地看着她,命几个内侍看好阿宝,这才与周惜若走到一旁。

他盯着周惜若木然的面上,冷声道:“你到底是谁?若不说的话,就算拼着太子殿下责怪,我也不会再让你踏入东宫一步。”

周惜若重重叹了一口气道:“实不相瞒,我便是阿宝的亲娘。”

福公公倒吸一口冷气,连退一大步,失声道:“不可能!”

周惜若指了指自己的脸,道:“我易容混进宫中只为看我的儿子一眼。”

福公公惊得不知所措,他看了看四周,对周惜若凝声道:“随我过来。”

他说着便带着周惜若到了一处偏僻的殿中。周惜若见四周无人,坦然地揭开易容面具。

福公公看着她手中波如蝉翼又惟妙惟肖的面具,长吁一口气叹道:“果然这个世上有易容术。”

周惜若苦笑:“我知道我的身份是瞒不了福公公的,只愿福公公行个方便,让我们母子二人多多相聚别无所求。”

她自从见了阿宝之后,就知道母子的天生之情是决计瞒不了旁人的眼睛的。福公公与阿宝朝夕相处,不离左右,若不对他坦白相告,恐怕以后还会多生事端。

福公公盯着她的眼睛,冷冷道:“只是多多相聚吗?你难道没有别的企图?不是咱家不相信你,实在是事关重大,咱家可是拿脑袋在伺候太子殿下,所以不问清楚不能让你这么轻易就蒙混过关。”

周惜若知道福公公世故老练,又是前朝狄国的旧人,什么人都见过,自然不会这么轻易地相信自己。

周惜若道:“我也本来打算带走阿宝,但是…”她苦笑:“可是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这究竟对他好不好。”

福公公看着她面上的凄色,总算是相信了她。

他微微一叹:“可怜天下父母心。你说的是实话,咱家暂且相信你。只是带走太子殿下一事是万万不可的。皇上把太子殿下视为重中之重,你若真的带走了他,皇上震怒,到时候恐怕…”

周惜若自嘲一笑:“我知道。”

福公公道:“也许有两全其美的办法。”

周惜若轻笑:“公公是要我留下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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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九章 为他人做嫁衣

更新时间:2013-1-12 21:51:03 本章字数:3163

道破实情是不得以的下下策。萋鴀鴀晓她自从见了阿宝之后,就知道母子的天生之情是决计瞒不了旁人的眼睛的。福公公与阿宝朝夕相处,不离左右,若不对他坦白相告,恐怕以后还会多生事端。索性坦白相告,以福公公的为人处事来看,就算他不会帮忙也不会暗自添乱。毕竟他这一帮内侍将来要依靠的还是阿宝这个名正言顺的太子。

福公公听得周惜若的话,倒吸一口冷气,连退一大步,失声道:“不可能!”

周惜若指了指自己的脸,幽幽道:“我易容混进宫中只为看我的儿子一眼。”

福公公惊得不知所措,他看了看四周,对周惜若凝声道:“请随我过来。”

他说着便带着周惜若到了一处偏僻的殿中。周惜若见四周无人,坦然地揭开易容面具,露出原本清丽白皙的面容漭。

福公公看着她手中波如蝉翼又惟妙惟肖的面具,长吁一口气叹道:“果然这个世上有易容术,竟是认不出原本的真面目。”

周惜若苦笑:“我知道我的身份是瞒不了福公公的,只愿福公公行个方便,让我们母子二人多多相聚别无所求。”

福公公闻言盯着她的眼睛,狐疑道:“只是多多相聚吗?你难道没有别的企图?不是咱家不相信你,实在是事关重大,咱家可是拿脑袋在伺候太子殿下,所以不问清楚不能让你这么轻易就蒙混过关。直”

周惜若知道福公公世故老练,又是前朝狄国的旧人,什么人都见过,自然不会这么轻易地相信自己。

周惜若道:“我也本来打算带走阿宝,但是…”她凄然一笑:“可是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这样究竟对他好不好。”

福公公看着她面上的凄色,总算是相信了她。

他微微一叹:“可怜天下父母心。你说的是实话,咱家暂且相信你。只是带走太子殿下一事是万万不可的。皇上把太子殿下视为重中之重,你若真的带走了他,皇上震怒,到时候恐怕…”

周惜若自嘲一笑:“我知道。”

福公公道:“也许有两全其美的办法。”

周惜若轻笑:“公公是要我留下来吗?”

福公公打量她上下,道:“皇上这么喜欢太子殿下,你未想过也许皇上真正喜欢的便是孩子的生母呢?若是你肯留下来,不但可以照顾太子殿下,还可以得到位份,到时候东宫有女主人撑腰,我们做下人的也不会这么辛苦。”

周惜若抬起明眸看着眼前殷勤相劝的福公公,忽地道:“今日我向公公坦白身份希望公公能保守秘密。至于将来我并没有想那么多,也请公公原谅。”

她施了一礼道:“我去寻阿宝了,他若看不见我也许又会闹起来。”

她说完翩然离去,独留福公公一人皱着眉头。他摇头叹道:“终究是意难平,谁会正妻不做偏偏去做了妾侍?!”

周惜若来到阿宝身边,阿宝紧张地看着她,周惜若对上他殷殷的目光,压下心底的苦涩,嫣然笑道:“阿宝别担心,福公公是个好人。他不会赶娘亲走的。”

阿宝欢呼一声扑入了她温暖的怀中。周惜若紧紧抱着他,眼中的泪潸然滑落。去留两难,多一刻的相聚终究是上天的恩赐。

周惜若来回皇宫与莲月坊。莲月坊因有了帮手而不至于这般着紧。时常是头一日周惜若将布上画好样式让第二日会裁缝的老师傅做活,花样如何绣都细细也与两位绣娘说好,若是太难她便回来自己熬夜绣好。童掌柜在云少失踪前得了他的吩咐,十分关照周惜若的莲月坊,一应布料都是时新的,所以一日日莲月坊的生意越发兴隆。

周惜若在皇宫中多留了个心眼仔细完颜霍图的行踪,可是都未得到任何有用的消息。而库叶什察安插在皇宫中的内侍更是犹如水滴入海,再无踪迹可寻。东宫总管福公公自从知道她的身份后便不再阻了她进出东宫见阿宝。

只是他依旧苦口婆心劝周惜若留下来。周惜若只是默默不语。

福公公知她心结难解,也就作罢。只是道:“请您多多考虑太子殿下的将来。将来他可是要继承赤灼大业。皇上亦是对他寄托厚望,若您无法留下,就请默默地离开。”

周惜若凄然一笑,转身离去。

若不留下,请默默地离开。…福公公善意委婉的劝告时不时在耳边回荡。与阿宝相处的时日眼看着也渐少。她面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少,时不时神思飘远,不知在想什么。

与此同时,粮草不缺又有齐国援军相助的赤灼大军在邵云和的带领下势如破竹,无人可挡。

六月初二,邵云和大破秦国的都城,秦皇驾崩,秦太子耶律弘带领残兵败将北逃入荒蛮之地。

六月初三,秦太子在途中被部将夜杀之,头颅被砍,献到邵云和御帐前,祈降!

六月初四,秦灭,疆土并入赤灼。从此赤灼疆域辽阔,盛极一时。百万边城赤灼族人摆脱百年的无土困境,东迁入秦地。

至此,这一片大陆上四国仅剩两国,北帝赤灼完颜云祈,南帝齐国龙越离,两国划疆而治,虽无盟约却奇异地克制互不相侵。

百战浴血而归,烟尘漫漫,犹如卷起一阵惊天的沙尘暴。一张张黝黑疲惫的脸上皆是欢喜,步履坚定。一道暗红如血的身影看着身后遥遥首尾不相见的赤灼大军,坚毅如岩石般的面上也禁不住动容,身上的盔甲已破,不再蹭亮如新,手中的长剑也被砍豁了几道口子,不再明如秋水。唯有身躯挺直,不见一丝颓废佝偻。

风声呼呼,一声声婉转动听,听着,只有两字清晰如昨“归来,归来…”

一战之后,从此百年不再征战,不再有母子分别,不再有兄弟战场相见,不再有一将功成万骨枯,不再有不得不杀的悲凉无奈。这土地上长出的将会是迎风摆头金黄的麦穗,落下的不再是无辜将士的一腔热血,而是辛勤的汗水。

惜若,这就是你最想要的。惜若,这就是你最愿意见到的。

赤灼人和齐人不再相杀相憎,凤峪岭的万里城墙不再阻隔两边的子民,也许百年之后,再无齐人和赤灼人之分…

惜若,你可看见,这万里河山因为你而不再征战,越发美丽壮阔…

惜若,你到底在哪里…

一行泪缓缓滑落眼角却立刻被吹散风中。一抬头他依然是挺拔如剑,无往不胜的完颜云祈,带领着从荒漠中走出的赤灼勇士为后世开创万代江山…

“驾!”他大喝一声向着那遥遥看不见的帝都疾驰而去,身后百战而归的赤灼士兵不约而同唱起百年来的赤灼歌谣。

“云兮,过我赤灼之地,降下甘霖,哺我之民。赤灼勇士,不敢或忘,要血战洗仇。

云兮,过我赤灼之地,阻挡风雪,非我之志愿成,至死不忘。…”

风兮,唤回翱翔的苍鹰,啄我血肉,飞之天际。

风兮,扬故土尘埃,若得复国,将我之魂,安息回乡。”

赤灼大胜,帝都沸腾了。人人都在传诵着赤灼百年来最英明最伟大的赤灼之帝——完颜云祈是如何英明神武,如何百战百胜,大破强秦。他未归,已被赤灼百姓神化。帝都夜夜灯火通明,爆竹声和烟花彻夜不息。

玫黛儿前去帝都明昭喇嘛寺中还愿。帝都中顿时万人空巷,百姓们灼热的眼中皆是盲目的崇敬与爱戴。他若是天,玫黛儿便是地。天地一起,才是赤灼百姓最信奉的神。

玫黛儿的美丽被传成最玄乎的神话。她的一举一动,都如天上的明月令人难以忘记。

红尘万千丈,理不断情丝愁肠。

尚衣局寂静如初,眼前凤服华美红艳,一针一线绣成振翅的飞天凤凰。周惜若埋头,拿着最纤细的绣花针穿过剖成最细的彩线,在凤服上绣上这一份本该属于她的尊贵华美还有幸福…心空如明镜,不怨不悔。一路行至此,弄人从来是天意,天意定要她如此坎坷无着,两相不可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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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章 月色无言

更新时间:2013-1-12 23:05:55 本章字数:3105

眼前渐渐模糊,凤凰漆黑的眼盯着她,在眼前幻化出从前的过往一幕幕。萋鴀鴀晓今年她不过是二十二,正当盛年,容貌亦是最盛之时。可一颗心却在颠沛流离中,在爱恨不得中日渐苍老。她擦去眼角未及落下的泪水,想要挤出一个笑容却陡然觉得如此苦涩。

“莲月夫人,你怎么了?”有人走来问道。

周惜若擦了擦眼,笑道:“没什么,只是沙子迷了眼。”

旁人还要再问,周惜若已匆匆低头走了。绣架上,凤服华美,唯有那惟妙惟肖的凤眼下一点水渍蜿蜒,犹如凤凰流了泪…

周惜若匆匆走,眼中的泪却越来越多,无法盛载。心底满满被绝望所填满,随着邵云和的凯旋归来,她也许真的要走,还是一个人独自走…漭…

她专挑偏僻的所在,忽地迎面撞上了一个人。那人被撞得退后几步,恼道:“你怎么看路的?”

周惜若一看是一位面貌普通的内侍,慌乱之下连忙道歉。那人冷哼一声转身就走,很快就消失在她的跟前。周惜若再回头,忽地惊出一身冷汗。

那身影分明是那一天与库叶什察说话的那个内侍直!

她认得他微躬的身影,还有方才那一声似曾相识的声音。周惜若来不及细想匆匆追上去,果然看见那个内侍在一处花园拱门处慢慢地走。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周惜若心中砰砰地跳,方才心中的悲伤也被眼前这事所挤满。她悄悄跟上那内侍,想亲眼看看他到底落脚在哪里。那内侍似十分小心,走走停停,神色神秘。周惜若好几次都差点被他发现了踪迹。那内侍走了一段路许是放了心,慢慢地走入一道宫门中。

周惜若一抬头,心中不由得“咯噔”一声,只见那内侍进入的是东宫的侧门!

她心底凉如冰雪,明朗的春光下犹如置身寒冬腊月。

难道库叶什察所谓的计谋是要谋害了阿宝?

难道库叶什察的报复就是拿了不足十岁的阿宝开刀?

周惜若脑中一片空白,回想起库叶什察许下狂妄的言语,心中越发惊慌。她一咬牙,匆匆进了东宫。东宫的侍从都认识她,立刻禀报给福公公。

福公公有些诧异周惜若今日早过来,问道:“莲月夫人有何要事?”

周惜若心中焦急却也知这个时候一切都不好说,更不可以轻易打草惊蛇。她描述了那内侍的样貌,福公公却依然茫然。

福公公皱眉道:“夫人找的这个人在东宫中不算上百也有几十个。这种样貌普通的内侍太多,有干粗活的也有专门负责打扫东宫的。夫人说说到底是什么急事,我把他们都统统叫出来让夫人辨认一下。”

周惜若犹豫不决。辨认出那人是容易,可是她手中无凭无据,又怎么指认那人有不轨之心?更何况这事还牵扯到了库叶什察。到时候一问下来免不得玫黛儿要前来过问。到那时她身份就有可能暴露。自己的安危事小,一时扳不倒库叶什察将来对阿宝更是多了一个强有力的敌人。

她心中千万思绪掠过,最后决定静观其变,不为其他,只为她见过陪伴阿宝的一干内侍中都没有那人的身影,而且福公公也不会轻易让这种不明底细的人得手。

她心中稍定,对福公公郑重道:“最近我听闻有人欲对太子殿下不利,请福公公多多注意。”

福公公见她神色异样,顿时警觉问道:“夫人知道了什么?”

周惜若道:“我所知的等适当时机会告诉福公公,只是这其中关系牵扯甚大,现在没有凭据不能轻易说出口。”

福公公沉吟了一会道:“夫人既然不方便说便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平日奴婢便多加留心。”

周惜若与他吩咐了几句,便慢慢回了尚衣局中继续做活。因随着邵云和的归期越来越近,凤服的赶制要求也越来越急。十几个绣娘轮番为这身长长的凤服绣上精美的花样,而中间最繁复的则是由周惜若来亲自绣。

周惜若撇开一切杂念,一直做到了天擦黑才出了皇宫。她回到了莲月坊。曲画见她这几日面色疲惫,连忙端来做好的炖汤给她吃。周惜若想起不久以后离别在即,心中黯然,强颜欢笑受了曲画的好意。

到了半夜,周惜若正要吹灯就寝。忽地后门被叩响。

曲画正睡得沉,嘟哝着去开门。不一会,她匆匆冲进周惜若的房中,惊喜道:“夫人!有贵客来了!”

周惜若披衣起身,问道:“是谁呢?”

曲画欢喜道:“不就是夫人日夜都在念着的云家大少爷吗?他来了!”

周惜若一怔,衣衫也来不及穿好,匆匆追了出去。后门大开,灯笼朦胧昏黄的光线下,云思泽风尘仆仆的俊容就显露在了光晕中。

周惜若心中的一颗大石猛地落地,她紧走几步看着他,半晌才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云思泽似有千言万语与她说,但是都忍住,回头张望了身后有没有人跟踪,很快把后门关上。周惜若知道他消失了这么久一定有内情,急忙带着他到了凉阁中,支开了曲画命她去烧水。

灯火照得凉阁中明亮如昼,草虫被烛光所惊,纷纷啾啾四下里叫了起来。云思泽坐定,眸光复杂地看着眼前的周惜若,良久才道:“娘娘可知我碰见了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