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更多的,却是因孟天青这话中的兄弟情,而感动着。

他闭上眼,放松自己,倚靠在墙上,低低地应了声:“嗯。”

半晌,没等到孟天青的回应,孟水蓝睁开了眼睛。

但见,孟天青就站在他的面前,一把攥住他的衣领,眸光灼灼地吼道:“我早看出来,你就是个挖墙脚的!我告诉你,佳人不给我当娘子,也不会给你当娘子!她要是给你当娘子,我天天挖你墙角!”冲着孟水蓝挥了挥拳头,一扭身,跳进窗口,恶狠狠地关上房门。

孟天青捂着胸口,喘了两口后,骂道:“某就娶回唐佳人给你看看,建座玄铁城,让你挖一辈子!”小兔崽子,害他白感动一回。

真是病中老虎,警惕心也着实下降太多。

☆、第三百三十一章:家法棍法

这注定是个不眠夜。

只因,天亮时,有位名叫佳人的女子,要嫁给秋月白,成为他的娘子。

从今后,她会冠以他的姓氏,不会再属于其他人。

三日小筑,大门打开。

战魔宫六位堂主,提溜着孟云浩已经等在门口。

他们见大门打开,便走了进去。

一顶软轿从林子中穿过,迎向六位堂主。

软轿上坐着孟水蓝。

他身穿孔雀翎织成的长袍,头戴由孔雀翎编织的发冠,打扮得那叫一个花枝招展。

孟天青一身青葱色的长袍,外罩银丝薄纱,头戴美玉,脚蹬一双白色靴子,竟有种翩翩公子立于浊世的惊艳感。

软轿停下,落地。

方黑子一推孟云浩,道:“人给你,消息给我们。”

孟云浩跌跌撞撞地跑向孟水蓝,渴望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他似乎忘了,是他与他爹孟斐然一同策划,准备趁乱要了孟水蓝的命,好取而代之。

孟天青甩出手中的烽火鸟。

段青玥一伸手抓住烽火鸟,展开。

其余五名堂主立刻将头凑到一处,看着烽火鸟上的字。

但见,黑崖两个字跃然于纸上。

来不及细看,烽火鸟燃烧而起,发出幽蓝的光。

六位堂主抱了抱拳,没有言语,直接转身离开。

孟云浩呜呜叫着,想要孟水蓝解开他的束缚。

孟水蓝点了点头,孟天青道:“给他解开。”

随从上前,解开了孟云浩身上的捆绑和塞进嘴里的破布。

孟云浩怂了,当即开口求饶道:“水蓝……”一开口,嗓子沙哑得如同破锣。

孟水蓝直接道:“来人,棍责一白,打在右腿上。”

随从们应道:“诺。”

四名随从上前,两人将孟云浩按在了长凳上,另外二人手持棍棒,准备行刑。

孟云浩吓坏了,扯着脖子喊道:“水蓝,你误会了!真的误会了!我真的是要去救你,没有他意……啊!!!”棍棒落下,毫不留情。

这棍棒若是打在屁股上,他顶多受些皮肉苦,养养也就好了,可这棍棒若落在一条腿上,他定会成为一个瘸子!孟云浩的哀嚎声格外刺耳,却不能令孟水蓝有半分的动容。

孟斐然带着人,急匆匆地赶来,却还是晚了。

孟云浩血肉模糊地躺在地上,一条腿,废了。

孟斐然气得浑身哆嗦,想要抢回孟云浩,但孟天青却将匕首抵在了孟云浩的脖子上,令孟斐然不敢妄动。

他指着孟水蓝,嘶吼道:“你还有没有人性?!这是你亲大哥!”孟水蓝慢慢站起身,走到孟斐然的面前,直视他的眼睛,道:“某身为二弟,饶他一命,是情谊;然,某身为阁主,断他一条腿,是规矩。

若所有人都认为,老虎病了可欺,那便试试。”

孟斐然张了张嘴,半晌才道:“那件事上,许是云浩处理不当,但却是误会。

你大哥平时最喜纵情山水,对你的位置绝无半分窥视之意。

你断他一条腿,让他以后如何活?”孟水蓝嗤笑一声,道:“大伯,说到厚颜无耻,您真是给某上了生动的一课。”

一抬手,“来人,关门。”

孟斐然警觉地回头,看见三日小筑的厚重大门已经关合,心中便是一惊,问:“你这是要做什么?!屠杀亲大伯不成?!”孟水蓝道:“某与佳人河上同游时,被人砸船,想要淹死某。

佳人在那人身上扯下我们百川阁的袋子。

大伯,你说,除了天青,谁会知道,某不会游水?”孟斐然冷着脸道:“你不说,谁知道?”孟水蓝一抬手,指向孟斐然:“你。”

孟斐然装傻,道:“我怎会知道这些?笑话!你莫不是疯了,胡乱攀咬人?”孟水蓝笑了笑,道:“好,我们暂且不说这事。

某问你,是你派人刺杀秋月白,想要诬陷到某的身上吧?某确实不喜他,却不至于要他性命。”

孟斐然道:“胡说!老夫与秋城主无冤无仇,为何要刺杀他?”孟水蓝道:“你说得对,这也正是某一直想不通的地方。

不过,当某被假扮唐不休的人重伤后,孟云浩来得实在太快了。

可惜,他是个不成事的,您老人家还得亲自出马。

却因为佳人横插一脚,坏了你们的计划。

某醒来后,天青和某讲了这些细节,某就在想,大伯您一定知道某难逃一劫,才要放手一搏。

为何呢?”笑了笑,继续道,“大伯,你私通外人,谋害阁主,这是怎样的重罪?!还用某亲自来为你讲讲阁规?”孟斐然的脸色变了变,却还是死不认账,哈哈假笑两声,道:“笑话!老夫怎会伙同外人加害于你?莫须有的罪名,不要往老夫身上扣!”孟水蓝坐回到软轿上,道:“来人呐,一百棍,打在孟云浩的左腿上!”立刻有随从上前,按住了孟云浩。

孟天青收起匕首,退到孟天青的身旁。

孟云浩吓坏了,立刻高声尖叫起来:“不要!不要打了!爹,救救我!救救我!”孟斐然怒道:“孟水蓝!你不要太过分!”孟天青冷哼一声,道:“你们想要阁主性命,阁主只要他两条腿,怎就过分了?!这不,还给他留着两条胳膊,能绘画山水呢。”

孟斐然被气个倒仰,使了个眼神,示意自己的随从动手。

使双刀的女子和独眼龙箭手刚要动手,便听周围传出异响。

三十多人,手持弓弩,对准了他们。

孟天青冷声喝道:“谁刚动,便把他给我射成马蜂窝!”三十多人,气势如虹地应道:“诺!”棍棒拍带肉上的声音响起,一下下,血花四溅。

孟云浩的惨叫声,都能喊劈叉了。

孟斐然的脸皮一抽抽的,显然在极力忍受怒火和心疼。

孟水蓝对孟天青道:“把香膏给某拿来,这皮儿有些干。”

孟天青懂得维护孟水蓝的绝对权威性,二话不说,从软轿庞的布兜里翻找出香膏,打开,自己抠了点涂抹在手背上,将剩下的丢给了孟水蓝。

孟水蓝仔仔细细涂抹着手指,那样子真是悠哉自在,全然不受孟云浩的干扰。

孟斐然额头上的冷汗渐渐汇集,一张老脸憋得通红,终是一咬牙,道:“别打了!我说!”孟水蓝一抬手,打手立刻停棍。

孟水蓝道:“大伯,你可知,为何老爷子将阁主之位传给了父亲,父亲又将位置传给了某,自始至终没有考虑过你?”孟斐然的眼皮子一抽,没有言语。

孟水蓝接着道:“早就能遇见结局的事,你却偏偏看不透。

你早晚要开口,为何偏要等孟云浩被打得这番凄惨?你早点儿识时务,他的左腿定会完好无损。

取舍之间,你总选择错,你让老爷子如何放心将百川阁交到你手里?你以为,你杀了某,这位置便是你们的?错!你要先杀了孟天青,这样才是绝了某的路。”

孟天青的嘴角抽了抽,看向孟水蓝,道:“真是厚爱深重啊。”

孟水蓝眯眼笑了笑,像一只老狐狸。

孟斐然气个浑身哆嗦,却也辩不出一个字。

他想说了,这兄弟二人却又扯东扯西,明显不急。

可是,他急!他就孟云浩这么一个独子,若他被打残废了,自己以后还有什么指望?!孟斐然看向疼得昏厥过去的孟云浩,狠狠吸了一口气,道:“我说出真相,敢问阁主,能不能放过孟云浩?”孟水蓝打量着孟斐然,在他紧张中,终是点了点头,道了声:“好。”

孟斐然一直以为,孟水蓝不是心狠手辣之人,而今见他动手,才知道,何谓“诛心罚身”。

这跟头,他栽得够狠够痛,却也能够长个记性。

孟斐然收敛心神,道:“你说得不错,砸船、行刺秋月白,都是老夫命人做的。

砸船是因为知晓你畏水,在船上动手,易成功。

不想,唐佳人横插一脚,与你携手,杀了老夫派去的人。

刺杀秋月白,本意是要让他对付你。

你身在秋城,就算有通天的手段,也无法逃过秋月白的报复。”

冷冷一笑,“不想,那秋月白竟按兵不动,并没有对你进行报复,反而顺藤摸瓜,差点儿抓到老夫。

老夫不敢再贸然出手,只能伺机而动。

得知你命悬一线,便让云浩前来寻找机会。

仅此而已。”

孟水蓝仔细打量孟斐然的表情,终是道:“大伯,你是想让某断了孟云浩的手骨吗?”孟斐然怒吼道:“你言而无信!”孟水蓝淡淡道:“是你,言不尽实。”

孟斐然的眼皮一跳。

孟水蓝道:“若没有人给你通风报信,你不可能知道某命悬一线,更不可能连夜筹备,夜奔而来。

某只问一遍,你若不说……”眸光落在孟云浩的身上,勾了勾唇角。

孟斐然心下一惊,几经挣扎,终是道:“好,我说!是有人通知我来接掌白川阁。”

孟水蓝问:“那人是谁?”孟斐然道:“只字片语,不见人。”

孟水蓝冷笑:“不见人,你会信?某若信,岂不是脑子有问题?”

☆、第三百三十二章:逼问出的真相

孟斐然被孟水蓝嘲讽,瞬间哑然,半晌才道:“那人从不曾露面,一直戴着幕篱。

有一次,老夫设计去看他的脸,却只看见一张鬼脸。

他警告了老夫,若再试图窥探,便要老夫的性命。

他料事如神,经他指点,老夫颇为受益,自然不会与他起争执。”

孟水蓝沉吟片刻。

孟斐然忙道:“这一次,老夫所言不虚。

还请阁主宽宏,让老夫带走云浩去诊治一二。”

孟水蓝问:“他要什么?”孟斐然微愣。

孟水蓝重复道:“给你出谋划策的那个人,要什么?无利不起早,谁会无缘无故帮助别人做下这种阴险恶毒之事?”孟斐然的眼皮跳了跳,道:“老夫也曾问过他,要什么。

他的回答却是……呵呵一笑。

那声音,好似恶鬼,令人不舒服。

至于其它,老夫确实不知道。”

孟水蓝微微颔首,道:“把孟云浩带下去好生照料。”

孟斐然怒道:“你出尔反尔!”孟水蓝笑道:“某答应你,不再惩罚他,自然也要将他养好,怎能将着血淋淋的人交年迈的大伯照料?某虽年轻,却不能让人唾一句不懂事。”

孟斐然被笑面狐狸气得不轻,却不能再次和他撕破脸。

为了自己的儿子,他只能道:“唐不休被困东风客时,那人曾言一句:不过如此。”

孟水蓝若有所思地挑了挑眉,道:“把孟云浩交给大伯,都仔细些,别让他的另一条腿也断了。”

孟斐然终于抱住孟云浩逐渐冰凉的身躯,不敢再做耽搁,让人将其抬走,去请公羊刁刁诊治。

孟天青道:“放虎归山,必有后患。”

孟水蓝问:“依你之见,弄死?”孟天青点头:“对,弄死。”

孟水蓝笑道:“弄死了,你可就不知道那幕后黑手是谁喽。

某想要报仇雪恨,还要等他下一次露头才行。”

孟天青伸手拍了拍孟水蓝的肩膀,道:“你越来越像老爷子,简直就是一只老狐狸。

天色不早,我要忙了,你回去养伤吧。”

言罢,吹了声口哨,叫来自己的马,飞身跃起坐在马背上,信誓旦旦地道,“且等我给你抢个弟媳妇回来!”一打马屁股,马而嘶鸣一声,却是转了个圈,跑到一边开始拉稀屎。

孟天青又抽打了马儿两鞭子,马儿回馈给他的却是一连串的稀屎。

孟天青跳下马,逃离那种恐怖的味道,瞪眼看向孟水蓝,吼道:“孟水蓝!你给我的马吃了什么?”孟水蓝捂住鼻子,道:“巴豆。”

孟天青一扭身,就要往马棚里冲。

孟水蓝道:“今晚所有的马儿都吃了巴豆。”

动了动手指,对随从道,“走吧,某要为亲弟弟娶回一位好嫂子。”

扭头看向孟天青,“都说长嫂如母,以后,你可要尊重佳人呐。”

哈哈一笑,那样子真是欠扁。

孟天青冷哼一声,道:“我还有腿!跑起来,不比马儿慢。”

孟水蓝笑眯眯地道:“跑个试试。”

大门打开,软轿抬出了三日小筑。

孟天青扑通一声,软倒在了地上。

他晃了晃脑袋,一捶地面,吼道:“孟水蓝!你在醒酒茶里下药!”大门关上,孟水蓝笑道:“一壶茶,都被你喝了,还好意思说。”

软轿迎着晨曦的光芒,向着秋风渡而去。

三日小筑里,孟天青颤抖着双腿,从地上爬起身,笑道:“原本还有些于心不忍,现在看来,正是恰到好处!”一伸手,“拿酒来!”随从取出一壶酒,递给了孟天青。

孟天青大口灌入酒,将胃里残存的药效都催吐了出去,这才迈着打晃的双腿,出了三日小筑。

目的地,自然是秋风渡。

东风客里,端木焱磨拳霍霍,问肖劲:“可准备好了?!”肖劲应道:“王爷放心。”

端木焱道:“走,我们去会会秋月白!”端木焱蹬上马车,三十位东锦衣卫开道,气势磅礴。

二王爷从屋里走出,道:“收拾一下,本王也要去看个热闹。”

赵胜武应道:“诺。”

二王爷问:“他出发了?”赵胜武回道:“启禀王爷,华粉墨一早便去请公羊刁刁了。”

二王爷点点头。

岐黄馆里,公羊刁刁正裹着被子,望着厚厚的医书发呆。

黄莲知他有心事,却不知他为何这般毫无精神,若是因为唐佳人要嫁给秋月白,也应奋力一争才是。

昨天,从秋风渡回来后,公羊刁刁便一直如此。

看着公羊刁刁这般,黄莲心中格外难受。

公羊刁刁一直体弱,是他从旁照顾多年。

说句大不敬的话,他对公羊刁刁的感情,比对自己亲生儿子都深上许多。

敲门声响起,有小药童道:“馆主,百川阁抬来一个血肉模糊的人,想请阁主亲自诊治。”

黄莲看向公羊刁刁,道:“公子,有人血肉模糊,请求公子诊治。”

公羊刁刁的睫毛轻轻颤了颤抖,却没吭声。

黄莲稍微提高了音量,又说了一遍:“公子,有人求诊。”

公羊刁刁望着医书,低语道:“让让让……让他们找其他大夫吧。

我……我我……”我到最后,没了结尾。

黄莲觉得,事情大条了。

他稳住心神,想要再说些什么。

这时,又有小药童来敲门,道:“馆主馆主,二王爷派人来请馆主。”

公羊刁刁闭上眼睛,就当自己听不到。

黄莲小心翼翼地道:“公子,可是哪里不舒服?”公羊刁刁不语。

黄莲问道:“公子,二王爷来请,你看……?”公羊刁刁道:“让他换换……换个大夫。

我……我我我……”又是无疾而终的一句话。

黄莲心中一惊,深刻的认识到,事情不妙。

最起码,公羊刁刁的状态就不对。

若是以往,他不想给人诊治,顶多回说两个字——不去。

而今,竟然让人家换大夫。

黄莲一颗心七上八下,半晌,终是问道:“公子想不想睡一会儿?”公羊刁刁又像听不到一般,两个表情都欠奉。

黄莲又问:“可像喝碗甜粥?”公羊刁刁将额头顶在医书上,装死。

黄莲心慌了,在屋里来回踱步。

他本不想提起唐佳人,可看公羊刁刁这样,不得不开口道:“对了,公子,唐小姐今日大婚,我们岐黄馆,是不是要送些贺礼去?”公羊刁刁慢慢抬头,看向黄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