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底在说什么?

“啊!!!”我猛的从床上跳了起来,目光惊惧的盯着他的肚子,“你、你说、你要生了?”

沄逸用力的吸了口气,口气忽然平静无比,“去喊柳神医,还有子衿进来帮我,其他人该干什么我都安排好了,你只要出去说一声我将临盆就行了。”

“我、我、我去说……”我哆嗦着扶着他,“沄、沄逸、别、别怕!”

他冷静的望着我,手抚着肚子,“我不怕,你还不去?”

“去、去……”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我拔腿就往外跑,又忽然顿住了,“我、我该、该和谁说?”

“随便!”沄逸扬了扬下巴,“伺人没在院子里,你走出去让他们去喊人也行,别耽误时间就好。”

“知、知道了!”我转身就冲。

“轰!”木门在我的撞击中两片扇门直接飞了出去,破败的躺在院子中。

我,我刚才忘记开门了吗?

无暇去想,我提起嗓门,长吼之声冲破云霄,“呆子、子衿、幽飏、大家快来啊,这一次是真生了,快来啊……”

“啊……啊……啊……”

震天的声音在‘九音’皇宫的上空飘荡,惊吓了树梢的鸟儿,扑扇着翅膀叫闹着逃离。

耳边,仿佛传来沄逸冷冷的嗓子,“闭嘴。”

一世为你心神不宁(三)

所有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汇聚到了院子里,有条不紊的工作象是不知道演练过多少次。而我,成为了所有秩序条理下唯一的不合格存在。

呆子铺开手中的银针包,随手拈起一根,忽然侧脸看着门口的我,“你挡着我的光了。”

“哦!”傻愣愣的往边上挪了挪,冷不防的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你挡着路了。”

“啊?”回头时,发现自己差一点撞上了幽飏,他正端着热水从我身边一掠而过,幸亏轻功了得,不然搞不好就撞实了。

刚站稳,耳边传来子衿温柔中带些不耐的嗓音,“让让。”

“我让,我让。”整个房间里,我似乎成了碍眼的人,不知道该干什么。

我窜到沄逸的身边,刚伸了个头,就被柳呆子一手推的远远的,“不要妨碍我施针。”

“我,担心……”刚刚握上沄逸的手,就被流星挤到了一边。

流星一边往他手中塞着药,一边快速的说着,“沄逸哥,这个是药,护心神的。”

我再想走上前,又被镜池给挤了出来,“干净的棉布,我全拿来了。”

进进出出的人中,唯独我不知道能干什么,呆愣的站在那。

“有没有人告诉我我能做什么?”茫然的转着身体,试图寻找一个答案,可惜在我身边来来去去的人,愣没有一个停下来理我的。

“上官楚烨……”终于有人理我了,我惊喜的转身,正看到一双杏仁大眼对着我,距离近的吓得我倒退两步方才拿稳身型。

叶若宸背着双手,脑袋伸在我面前,粉嘟嘟的唇抿着,一双大眼忽闪忽闪,几乎能让我感觉到他睫毛扇出的风清晰的划过脸颊的感觉,清清爽爽的。

“你干什么?”我皱着眉头,“靠这么近吓人啊。”

他歪着脑袋,保持着同样姿势,可爱中不乏一丝调皮,“沄逸哥说……”

刚退了两步的我,忽的又冲了上去,双手扣着他的肩头,“沄逸说什么?”

他揉揉眼睛,黑色的眼睛漂亮可爱,“我们打个商量,你答应我一个要求,我就把沄逸哥说的话告诉你。”

谨慎的望着他,忍不住的再退了两步保持距离,“你要我答应你什么?”

他两步蹦到我的面前,仰起脸,背着双手,扬起如太阳般绚烂的笑容,“你让我报恩不?”

手指一伸,按上他的肩头,巧劲微吐,在他还不及反应间已经把他整个人转了半圈。

食指勾上他的后领子,顺手将他拎了起来,“小子,敢和老娘玩心眼,现在老娘没空陪你玩,出去!”

甩开臂膀,将他整个人丢了出去。

纤细的人影划出一道弧线,直接从破败的门板处飞出,在落地的刹那人影一扭,站定在地。

“喂!”人刚落稳,他转身怒瞪着我,“你赖皮,要打也要先说一句。”

我没空和他废话,转身就想到那众人围堵着的纱帐前。

沄逸一直没发出声音,这让我更加的揪心,好怕他晕了过去,或者一口气喘不上来。

人群挡住了我的视线,什么也看不到,我只能扯直了嗓子,焦急的嚷着,“沄逸怎么样了,到底怎么样了,谁说一声……”

急切的想要走上前,袖子再一次被扯住,那个被我甩出门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来了,两条胳膊一圈,死死的拽着我,活活拉着我不让我迈前一步。

侧头,我的脸已经拉了下来,脸色不怎么好看,“你干什么?”

“沄逸哥的吩咐。”他抬着脸,倔强的望着我,黑色双瞳闪烁着霍霍光芒。

我眉头又是一拧,“沄逸说什么了?”

“他叫我看着你,不准你骚扰其他人。”他象骄傲的小公鸡,扬着小巴,挺着胸脯,“所有人都有自己的任务,而我的任务就是看住你。”

看住我?

我又不是三岁的孩子,为什么要看住我?

手一抖,挂在我胳膊上的小子再一次被我甩了出去,这一次我的力量重了些,他踉踉跄跄的冲了两步出去。

“再扯着我不放,老娘就点了你把你丢房顶上去。”恶狠狠的冲他吼出一句,我抬腿就往床边走。

“沄逸,沄逸……”我在人群外伸着脖子,不敢推开任何忙碌的人,只能踮着脚试图从纱帐的缝隙中看到什么。

“沄逸你疼吗?难受吗?要不要我陪你?”我一连窜的话语从口中噼里啪啦的蹦出来,“能不能撑住?”

问了那么多,没有得到半句回应,更让我的心犹如被火烧一样,整个人都不能安宁。

“让我过去,我要看看沄逸!”我几乎是带着乞求的语调,就怕沄逸有半点不好。

就在我心急的想要不顾一切冲进去的时候,纱帐中终于传来了一个声音,带着颤抖却还算冷静的声音,“楚烨!”

“我在,我在!”人跳了起来,“你醒了,醒了!”

“我没晕。”里面的声音幽幽的传来,“楚烨,我有话对你说。”

心头忽然一震,人差点整个瘫到地上,“别,别说,我不要听,不要听……”

我不想听到他什么托孤的嘱咐,不要听到他说自己撑不下去,不要他说什么从此永诀来生再续情缘的话。

我从人群中挤了进去,伸手握上沄逸的手心。

他反手握着我,清凉的感觉半点不能消褪我紧张,“你冷静点,听我说。”

他的手很凉,带着汗,我握着他的掌,声音竟也颤抖了,“不要说,别吓我,别吓我……”

那双微闭着的眼忽然打开,清润的望着我,“你,出去!”

“什、什么?”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沄逸你说什么?”

沄逸的眼再次闭了起来,“你好吵,出去。”

他说我吵?叫我出去?

不对,沄逸一定有什么事,我紧抓着他的手腕,“不,我不出,不出去……”

声音才落,本来忙碌的所有人忽然停下手上所有的事,全部朝我扑了过来。

“你们要干什么?”我一甩胳膊就待反击,眼前飘过的是幽飏秀美的容颜,到了空中的手活活停住了。

不能打,舍不得。

又是一只手拽了过来,搂着我的肩头,我下意识的又是一拳伸了出去。

子衿温柔的表情就在我的拳头前!

不能打,他没武功,更舍不得。

腰间被双手死死的抱住,脚尖一点我就想踹出去,低头却看到明黄色的袍子。

流星!!!

不能踹,他那三脚猫,扛不住我的功力。

胸口一疼,有尖锐的东西扎破衣衫,刺入身体的感觉,我内力一沉就待喷薄弹出。

呆呆的面容闪过我的脸前。

不能弹,这万一要伤了他怎么办,这么呆的人肯定躲也不会躲的。

双腿一软,直接有人抄上了我的腿弯把我抱了起来,七彩的丝带在眼前飘飘荡荡。

锦渊!

他是神族人,功力又高,经打耐踹!

可是,我要和他打起来,旁边的人不是殃及池鱼了?这个家伙还不懂得收敛,要是伤了别人我赔命也赔不起啊。

于是,微一犹豫的我,狠狠地被一堆男人连推带搡,又挤又揉的给架出了房间,胸口还插着三根银亮的针。

出门瞬间,仿佛听到了柳呆子的声音,“你太激动了,这个位置舒筋通脉,希望可以让你平静下。”

眼见着离房间越来越远,情急之下我对着锦渊怒喝出声,“放开我!”

锦渊的手一松,我从他的怀里跳了下来,咬牙切齿,“你和他们一起捉弄我,小心我剐了你的鱼鳞!”

锦渊一缩脖子,转身扑通一声跳进了池塘里,标准的干坏事赶紧躲的德行。

我目光一扫周围,冷冷的哼着,“谁还敢拦我现在说话,惹火了通通家法伺候!”

“那不知道你想用什么家法对着我?”懒懒的声调中,从我头顶上方垂下一只手腕。

细腻若凝脂,温软修长似笋尖,食指冲我勾了勾,“我一个残缺之人,想必也不如他人那样如宝似玉的捧着,估计也不会舍不得碰了磕了,要揍还是要打,随便了。”

这一通话噎的我是半点火气没有,脚尖一点窜上了树梢。

艳红的人影躺在树梢间,身体随着树枝上下的摇晃着,手指懒散的垂着,勾着细瓷白瓶,目光遥遥的越过树枝的缝隙,不知落在何处。

“夜……”我坐在他的身边,握上了他的手,火气尽消,“你何苦如此说,你在我心中多重要,你自己会不知道吗?”

他晃着酒瓶,“我倒想他日也见见你如此紧张我,只是可惜怕是难有机会。算了,我不拦你,你别吵我喝酒就行。”

叫也叫了,闹也闹了,该冷静的也冷静了。我也终于找回了自己的理智。

“有那么多人在,我去也帮不上忙,刚才沄逸已经把我赶出来了,你的酒能否分我一口?”不知为何,夜身上弥漫的那种淡淡哀愁让我根本不忍离开。

沄逸那边,根本插不上手伸不进脚,除了等待还是等待。

只有夜,孤独的守在这一方天地中,别人的快乐或许更成为了他的痛苦,偏生不能逃离,只能看着,眼睁睁的让心头的刺扎的更深。

他目光扫了眼我,懒洋洋的把手中的酒壶抬了起来,并不说话。

我接过酒,顺势握上了他的手,“你何苦拿话刺我,我不去,不去还不行吗?”

他悄悄的转过脸,唇角是苦涩的弧度,“真的?”

伏在他的胸口,我轻轻的贴了上去,吻上那双殷红的唇。

缠绵,在树梢间蔓延着温情。

缱绻,是双手紧扣间的怜爱。

相拥,彼此亲密无间的甜蜜。

他的唇,残留着丝丝酒香,轻易的醉了我的神智,轻易的软化了我的身体。那扣在我腰间的手,犹如曼陀罗的藤蔓,缠绕了一切,收归在它的魅力下。

“哇……”

婴儿的啼哭划开了平静,子衿的声音从房间门口传来,“楚烨,这下你可以来了,清音多了位弟弟,父子均安。”

在孩子哭声传来的同时,夜已经放开了我,而我尽管急切的想要奔进房中,却因为眼前这张容颜而勉强残留了一丝理智。

“夜!”我艰难的开口,“我不信天命更信自己,太多的事想也是想不出结果的,你若是伤心,我们再尝试便是了……”

“谁伤心了?”氤氲的水眸斜斜的横了我一眼,诉不尽的风情毕露,夜的手指一推,将我从身上推了起来,身影微飘,潇洒的落了地。

他清朗的笑声传来,“穆沄逸,我把这个家伙留在外面了,记得一千两黄金明天给我。”

红色的人影转瞬消失,我站在风中目送着他消失,呆若木鸡。

风中,婴儿的啼哭飘来,散开……

那时年少 远风飞扬(一)

春日的草原,草长莺飞,绿色遍野,满坡的野花装饰着蓝天白云下一望无际的绿野。

青色的身影如烟飘渺,静静的站在这辽阔的草原上,遥望远山巍峨,峻峭挺立。

他的身子如斯秀美,与这西域豪迈的风情截然不同。

他的气质浅淡清韵,与这草原上的微风又多么的相似。

远处山顶上的白云悄悄的飘近,他狭长的眼睛眯了眯,眼尾挑起完美的弧度,满是诱人的风情。可若是仔细看便能发现,他眼中的思绪,带着几分追忆,几分遥远。

这里曾是他的家,他拥有最多回忆的地方。

一场厮杀,毁尽了他的全部,他曾以为自己不会再回来了。

师傅的忌日,身为门主的他可以不再苦苦支撑这个违背了太多人性的门派,却不敢忘记昔日的养育之恩。

他回来了,却忽的想起,今日是草原上一年一度的赛马节。

自己,马背上长大的人,在忘形的驰骋中感受着风与自己融为一体的舒爽,感受着血液被激荡起的情怀。

五岁出战,草原上最年少的赛马节魁首。

十八岁隐退,草原上最神秘的传说因他而起。

十三年中,没有人是他的对手,至今为所有马场最为尊重的神祗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