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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云麒,我有刻意的拉拢,也有压制,我需要的忠心,仅仅是她们对我命令的遵从,就如此刻停在镇外等候,就够了。

点了碗豆腐脑,慢慢地吃着,看着街头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有挑担卖着蔬菜的,也有吆喝着修理锅碗瓢盆的,普通的一个清晨而已。

普通到让我诧异。

初一的日子,本该是人群拥挤去往“落霞观”的,对于虔诚祈福的小镇居民而言,不该如此平静。

我望了望通往“落霞观”的路,从清晨到现在,除了送米粮和蔬菜的车再无一人走过这条路,这太奇怪了。

就连采药者,采菌者都没有,更别提朝圣者了。

我面前的摊主大姐燃起手中的香,虔诚的敬拜着面前的三清祖师像,这显然是她每天此刻必做的功课,放眼周边,几乎家家户户都如此,窄窄的街巷被淡淡的香气环绕着。

“大姐,今日不是初一吗,为什么不去观中进香呢?”我放下手中的铜钱,状似无心地攀谈了起来,“听闻‘落霞观’很是灵验,我还想去求个平安签呢。”

“怎么会不想去呢,这不是不能去嘛。”摊主大姐插上香,回应中有丝无奈,“前几日观中道人传下话来,说是观主要举行法事给三清祖师造像塑金身和造供奉大殿,这描金身造大殿肯定不容一丝马虎,让我们不要去骚扰,所以我们只能在自家门前上香,不敢骚扰祖师清静。”

她的话解释了为什么没人去“落霞观”的原因,毕竟以居民信奉的心,怎么也不敢打扰三清祖师。

一辆马车缓慢经过,大姐麻利地拿起一袋米粮放上车,口中低低祝祷着,神情却满是喜悦。

“这是干什么?”我不解地询问,看着家家户户都有人出来,将米粮放上马车,同样是满满的欢喜神情。

马车载着厚重的米粮踏上通向“落霞观”的路,大姐遥遥目送着,直到马车影子渐行渐远才不舍地抽回目光。

“观主派来的人说了,我们往年都上山祝祷,供奉银两;这一次不收我们银两,只给些米粮供在案前就行了,他会每隔三两日下山收取一次,全凭大家自愿供奉。”大姐麻利地继续做着生意,整条大街也恢复了一贯的热闹。

“每次都有这么多米粮吗?”我一脸好奇,很是随意地开口。

大姐憨厚地笑着,“不能上山供奉,也要尽点心意,每次都只多不少呢,少了怕不诚心。”

谢过大姐,抛下几枚铜钱,我背着手在街上漫步,朝着马车消失的方向渐渐踱了过去。

居民是诚心的,所以从不会怀疑观主的话,也自然不会有人违背观主的意思冒然上山,我独自一人走在山林间,脚下就是马车压过的痕迹,让我可以安安静静地观察判断。

这深痕,可以让我轻易地判断出车上的米粮最少也有两三千斤重,足以供几百号人吃喝几天,按照大姐的说法,每隔三两日就收取一次,真是供奉到案前,从“落霞观”一路排到山脚下都有余了。

更何况,若真是重修道观,银两肯定比米粮更需要,观主却只要米粮不要银两,这太奇怪了。

再者,真重修道观,没有工匠比从山脚下请再方便的,可是我在街上溜达了一圈,也有意无意地打听了下,居然没有一家的工匠被道观请去,这些都让人不得不怀疑“落霞观”中,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这秘密,会与端木凰鸣有关吗?

想到那个拥有与我相同容貌却从未谋面的女子,心头各种情绪弥漫。

“噼啪……”远处传来树枝断裂的声音,我瞬间一凛,飘身落在树梢间。

这声音虽远又细,但我可以轻易地判断出,绝不是野兽踩出的声音,只能是人,而且不是普通的人。

朝着声音来处飘去,在密林的遮掩下,悄然隐身在枝叶后。

才一眼,我就皱起了眉头。

那是两名看上去极其普通的女子,站在“落霞观”院墙外,手中的长枪反射着阳光,寒光霍霍。

道观外有女人不稀奇,但是有手拿武器的女人,就稀奇了,这两个女人还没有梳道姑的发饰,奇上加奇;如此戒备的姿态,说没有猫腻,鬼信。

庞大的身形,不是胖,而是……

阳光打在其中一名女子的身上,她不耐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拽了拽身上的道袍,衣领间闪过一丝亮色,落入我的眼底。

“该死的,穿着这么沉的盔甲,重死了。”女子低声抱怨着,“每天站在这后山发呆,也不知道要站到什么时候去,看来看去只有泥巴塑像,真想赶紧回去抱着香香的小爷,爽个够劲。”

我的嘴角,扬起一抹冷笑。

我没判断错,她们的衣袍下,穿着盔甲。

这边陲小镇的道观里,居然会有士兵,怎能不让人觉得怪异?但她们,是哪来的?

“泽兰”的?

不可能,别说“泽兰”在这里没有部署兵力,即便有,容成凤衣也会早早撤走,绝不可能让人阻挡我的事。

后山最松懈的地方都部署了人守卫,其他地方可想而知,几千斤的粮食消耗似乎也有了答案,却也有了更多的谜团。

是哪国的士兵?又是为何而来?刺探情报,还是……为了端木凰鸣?一个个疑团涌上心头,互相冲撞着,搅乱成了无法解开的麻团。

女子的不耐引起了旁边人的注意,轻咳了下,“大妹,你注意点,别被中郎将听到了,昨天守卫的人不过溜开去了趟茅房就换来二十棍,你背后抱怨,小心脑袋。”

那抱怨的女子撇了撇嘴,却是不敢再说,挺直了身体,一动不动地站着。

中郎将?这在军中已是不低的职务,居然无声无息潜入到了“泽兰”境内,还隐居在小小的“落霞观”中,军威严肃地盘踞在此。

她们不动,我也不动,直到月上中天,守卫的人都换了两拨,我依然在树梢间静静等待时机。

右边的女子发出困顿的呵欠声,张大了嘴巴。我跃下枝头,犹如一只夜枭,落在阴暗角落的墙头。

山林间的鸟儿发出啼叫,在黑夜中拉长着声音,格外的瘆人,两个人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谁也没有察觉到我的存在。

在道观周围游荡着,不多时的功夫,已经把“落霞观”前前后后的情况摸了个遍,这才飘落在道观的后院。

前院原本宽敞的院落里,扎着十数个简陋的营房,角落里的火光摇动,将整个大院照的通透,身着道袍的女子手中举着明晃晃的枪,队列整齐地巡视着,俨然一个小军营。

看不到一个道姑,不大的院落中挤满了人,吃喝拉撒都在这里,气味自然也不怎么样,又是不拘小节的人,三清祖师像都被扔到了一边,残破地躺在地上,边上是各种秽物。

种种迹象都显示,她们在这里绝非一天两天,也与我脑海中的想法不符。

原本以为是有人打探到了端木凰鸣的事,想要借机来这里绑人来威胁“泽兰”,可若是绑人,最好的办法是悄悄的来,绑了人立即走,而不是带着数百人滞留在这里。

想知道答案,最好的办法就是找到他们的头,直接问。

我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干的。

后院的小屋里,灯火明灭,两个人在屋子低低地商谈着,她们很小心,声音也很轻,却瞒不过屋檐下我的耳朵。

“中郎将,我们还要在这里呆多久?”一名女子开声,没有道袍的掩饰,她身上武将服饰暴露无遗,也证实了她副将的身份。

“不知道,等将军的消息。”女子目光停在面前的地图上,思量着。

“如果将军一年没有消息,我们就在这里等一年吗?”副将显得有些急切,“隐藏在这里拖不了太久,万一被居民发现,‘泽兰’就会知道我们的动态。”

中郎将冷哼了声,“知道又如何,大不了我们也做流寇盗匪,抢劫一通回去,‘泽兰’不会起疑心的。”

流寇?盗匪?也?

我的心忽地一沉,联想到了什么。

不等我仔细琢磨,那中郎将再度开口,“更何况以将军的计算,最多半月,必然能将沈寒莳引出来,只要杀了沈寒莳,我们就能撤离了。”

房梁上的我身体一晃,全身寒凉。

“若是杀不了呢?”副将依然有些不死心。

“怎么可能?”中郎将的手指敲着桌上那张地图,“八面伏击,无论将军往哪个方向引,他都必死无疑。”

“也是。”副将点头赞同,引得中郎将唇边笑意更大,“若不是有这样的算计,又怎么让我们这样隐蔽,带队的都是将军身边最信得过的人,怕的就是走漏消息,刚刚将军那边传来消息,沈寒莳追击的越来越深入,想来不用几日,就有好消息了。”

“沈寒莳。”那副将满脸期待,喃喃自语着,“‘泽兰’天神般的战将,六国中最勇猛的将军,如果能杀了他……”

“‘泽兰’几乎已拿下了一半。”中郎将捏了捏拳头,眼中爆发出炙热的神采,“就这两天了,就这两天了。”

她越说,我越冷,这春日的暖在刹那间重回寒冬,而我就是那寒风凛冽中的小虫。

什么流寇盗匪,根本就是他们引沈寒莳入瓮的局,而这局已经在收口的阶段了,如果不是我恰巧来寻端木凰鸣,是否最后我等到的,就是他战死沙场的消息?

为什么,每一个我想要保护的人,都会被他人觊觎?

暴戾在心中升腾,杀气在身体中流转,喷薄而出。

房中的灯火一暗,中郎将猛地回头,低喝,“什么人?”

阴影中,我缓步而出,阴鸷的嗓音幽寒开口,“取你们命的人!”

☆、逼供

逼供

两人一愣,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完全看清楚我的脸,沙场的反应已让他们出手了。

副将一脚将面前的凳子踢向我,中郎将挥动手臂,将油灯泼了过来,两人身体同时后撤,抓向一旁的武器。

中郎将将武器入手,眼中爆发出一抹自信的笑容,但也就仅仅露出笑容,就此定格。

我的手指从她肩头收回,另外一只手中的剑半出鞘,架在副将的颈项上,“你们以为拿到武器就有机会了吗?”

中郎将一惊,张口欲呼,我手指再点,擦过她的哑穴,空留她张着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冷然的目光盯着副将的脸,“你也要叫人吗?”

副将的颈项贴着我的剑,浑身一哆嗦,张开的嘴又讷讷地憋了回去。

“还不算笨。”我冷冷地开口,“‘落霞观’中修行的人呢?”

“都、都杀了,埋在后山。”她脸色苍白,在烛光下很是难看,“看你的武功,应该是江湖中人,你知不知道我们的身份?”

我的目光慢慢扫过她身上的盔甲,“你说我知道不知道?”

“既然知道,就该清楚民不与官斗,你武功再高,也架不住官府通缉追杀。”常年的沙场横行,让她在初始的慌乱之后很快地冷静下来,更知道掌控人心的弱点。

“我怕。”我淡淡地笑了笑,慢慢收回她颈项上的剑,她紧绷地身体这才松了下来,吐出口气。

“我怕,所以我决定将你们抓了,交给‘泽兰’官府。”她脸上才刚刚恢复的血色,又因为我这句话而变得苍白,“这里是‘泽兰’的地界,只要将你们给了‘泽兰’官府,我从此有‘泽兰’庇佑,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副将的表情很难看,非常难看,可我关注的对象却不是她。

眼睛,若有若无地瞥了眼一旁的中郎将。

在我刚才那句话出口的时候,那中郎将的眼中闪过一丝光芒,不屑而讥讽的光芒,很隐蔽,可惜我还是看见了。

“你想说即便我将你们交给了‘泽兰’,暴露了你们的身份,但是你的头已经将沈寒莳杀了,‘泽兰’损失大将,即便与你们国家开战你们也不害怕,是吗?”我抬起眼,落在中郎将的脸上。

她没有吭声,也吭不出声,表情冷冷的,只有那紧张的呼吸暴露了她极力想控制表情的**。

“你不敢再透露任何心思让我猜,其实……”我的目光始终不曾离开,声音也平静无比,“我已经猜到了,要不要听?”

手懒懒地一指,点向副将的方向,“在我说要将你们交给‘泽兰’的时候,她的表情很难看,证明她很怕你们的身份为‘泽兰’知道,可见你们的国力不足以与‘泽兰’抗衡,可你却满不在乎,除非你有所倚仗,知道有强大的靠山为你们撑腰,只要沈寒莳一死,她们会立即进攻,与你们联手吞并‘泽兰’,是不是?”

中郎将那力持镇定的表情也在此刻变的难看了起来,嘴巴快速地动着,可惜什么声音也没有。

我笑了笑,解开了她的哑穴。

“你既然知道,就不该选择与我们作对,想要什么好处,你开出价就是。”

看看两个人,“我想要的好处就是:告诉我你们的兵力分布情况,还有你刚刚收到的沈寒莳的追击路线,外加你们真正的身份。”

她的脸顿时十分难看,从齿缝中迸出几个字,“你休想!”

“你不说是吧。”我也没有更多的纠缠,转向她一旁的副将,“你呢,说不说?”

副将看了眼一旁的中郎将,同样闭口不言。

我站起身,慢慢靠近副将,她瞪大着眼睛,瞳孔中我的身影越来越大,她眼中的惊惧也越来越大。

“你既然知道我武功高,也该猜到我若用强,分筋错骨的手段,很少有吐不出真话的,你撑不住就死,撑下去活着是个废人,与我做对没意思,何况逼供两个人太累,你知道的肯定没她多,留着你似乎没用,对么?”我的声音不大,足够两个人听见。

副将眼中的恐惧更加浓烈,身体抖动着,呼吸急促而剧烈。

“但是我要的也不是太机密的情报,你应该也能告诉我的?”给她一个灿烂的笑容,“你说,我放你性命,让你平平安安地回去。”

她张了张嘴,犹豫着。

中郎将怒目而视,“你……”

“敢”字没有出口,再度被我点回了肚子里。

可副将也在这一字中醒了神,生生到了嘴巴边的话又噎了回去。

“也对,我饶了你她却饶不了你,一旦你说了,她也会杀了你,还不如精忠报国一下是不是?”我笑的无比轻巧,副将默默地闭上了眼睛,认命地不再看我。

说是死,不说也是死,这里没有她选择的余地。

“可如果我杀了她,放了你呢?”我慢慢地说着,每一个字都清楚地让她听见,“中郎将暴毙,副将指挥有功,足以让你升职为中郎将,没有人知道今夜的事,你也保住了命,家中夫婿老小都不必为你伤心,如何?”

那双紧闭的眼睛刹那睁开,不敢置信地望着我,甚至狠狠地咽了口口水。

她,心动了。

“如果这样,算我给你的保证,如何?”锋锐的寒芒不知道什么时候架到了中郎将的颈项中,慢慢滑下,红色的血沁出,沾染上剑,那剑身中是血槽越发艳丽,我的笑容也越发森冷。

中郎将干张着嘴,什么声音也没有,看着血滴滑下,沾染她的盔甲。

我勾起唇,看着她的嘴型开声,“你想告诉我,你的副将不知道更多的机密,我杀了你更好,这样就没人知道背后的主使者是吗?”

她无法动弹,眨巴了下眼睛,算是对我翻译的赞同。

下巴朝着副将扬起,“你知道所有队伍的部署位置吗?”

生怕我下一刻就将剑举向她,她结结巴巴地说着,“知道、知道,所有这次行动队伍的分布我都知道,但是、但是您刚才说了,保证不杀我,我、我才交出来。”

她的目光有意无意瞥了眼放着地图的桌子,很快又收回,我将她的神情收入眼中,微微一笑。

中郎将颈项中的血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发出小小的水溅声,我下手很有分寸,没有直接切断筋脉,而是慢慢地放血。

胆敢觊觎我的人,就一定要付出代价!

房间里除了血滴落的声音,就只剩下呼吸声,我望着中郎将越来越惨白的脸,在她视死如归的眼神中缓缓开口,“你们是‘天冬’的人吧?”

中郎将的瞳孔猛地一窒,依然咬紧牙关。

“不用骗我,虽然你们极力模仿‘泽兰’的口音,但是刚才我偷听了那么久,你的话语中带有‘天冬’京师的腔调,这是骗不了人的。”我越说,中郎将的脸色越难看,直到我下面的话说完,她已经面如死灰,“能无声无息偷入‘泽兰’,必然是接壤的国家,再从口音中判断,你们的身份一点也不难猜。只是与‘泽兰’接壤的数国中,‘天冬’兵少国弱,胆敢惹‘泽兰’的确很出乎意料之外,所以你们依附的国家比‘泽兰’只强不弱,选择沈寒莳下手,为的是断‘泽兰’羽翼,他日兵戎相见有十足胜利的把我,我来猜猜,你的靠山是‘白蔻’?”

最后两字出口,中郎将的脸色灰败一片,但眼中犹带希望,嘲讽地看着我。

“白蔻”对“泽兰”的肖想,宇文佩兰对沈寒莳的垂涎,这个答案都不可能错,只是我没想到,宇文佩兰在这么快就有所行动,看来她在来“泽兰”之前就已经盘算好了,得到沈寒莳便罢,得不到,毁之。

这是她的一贯习性,狗改不了吃屎。

“你以为我就算将这些上报给了‘泽兰’的朝廷也没用是吗,因为只要沈寒莳死了,‘白蔻’必将进攻‘泽兰’,‘天冬’得到巨大的好处,你也算一人之命为国捐躯死的壮烈是吗?”我手中一点点地用力,声音也一点点冰封,“‘白蔻’若灭‘泽兰’,将一家独大,你这最近的弱小‘天冬’不但没有翻身的机会,定将会成为‘白蔻’下一个鲸吞的对象,为虎作伥的下场,就是灭国!”

中郎将的眼睛越瞪越大,死死地盯着我,我手中剑扬起,带出一抹血珠飞舞,她缓缓倒下,眼中是各种疑惑、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