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没错,之前不问他,因为我还没下定决心。现在我需要的,不是他的支持,而是方案,因为我已经下了决心。

“我知道你舍不得军民受损,我也同样。”他缓缓开口,“所以我给你的方案就是,我率领死士,强行上城楼,开城门。”

我眉头一皱,还没等我开口,他已经继续说了下去,“城楼之上地形狭窄,不似地面阵地进攻,就算是伤亡,也是以小博大。一旦他们绝望之下,开城门迎战。拼死之下,那伤亡才是最可怕的。”

“但是这样,你太凶险。”这是我唯一担心的。

“正因为是我,才能这么做。”他冷静的开口,“也正因为是我,才能把损失减少到最低,因为他们的畏惧。”

他说的没错,沈寒莳若身先士卒登上城楼,“泽兰”谁敢相抗?

他用他的性命,他的威望,保全最多的人,最少的牺牲。

“那我也去。”我毫不犹豫地开口,“以我们两个人的声威,可以真正达到你想要的目的。”

他摇头,“主帅是用来干什么的,是为了让你调动所有兵马,纵然冲锋陷阵能鼓舞士气,但若有万一,谁来指挥?”

他的话,句句都是道理,让我无法辩驳,唯有答应。

“你既然决定了,那么我去准备。”此刻的他体现了一位沙场战将的果敢决绝,“以免夜长梦多。”

“这也是正是我下决心的原因。”我不知道自己心越来越浓烈的不安感是什么,但是我知道这种感觉不会错。

有时候所谓的直觉,更多的来自经验,对细节不合理的经验汇聚在一起,就成了直觉。

“雅不是个藏头露尾的人,尤其在面对我的时候,她恨不能把我撕成几百片,现在‘泽兰’的兵力与我一战谁输谁赢尚难定论,却忽然选择了龟缩,总觉得有些奇怪。”

“真的阵前对战,各自五成的胜算,以她一贯的激进,不打真的让我疑惑。”他表情同样凝重,“除非她还有其他算计,否则不会对你避而不战。”

我叹息着,“她最看的就是自己的血统和身份地位,如今她任由我各种阵前叫骂,被越来越多的人相信我的身份,她怎么能允许,我甚至有些怀疑……”

“除非她不在‘泽兰’,否则怎容你如此嚣张?”沈寒莳下意识地道出一句话,随后又摇了摇头,“她又怎么可能不在,那日还与你城头对峙呢。”

“其实,我也这么想过。”我沉吟着,“不过这太荒诞了,她怎么可能舍得放弃这庞大的国土,在我兵临城下的时候离开?”

或许,我们两个人的心都有着同样的疑问,但是这种疑问因为太多的不可能,而被我们压制下了。

就在这个时候,我的耳边忽然听到了一道细碎的破空风声,抬眼间一道银色的细微光芒闪过视线。

沈寒莳第一件事就是挡在了我的身前,抬起手腕。

我的手比他更快,一指点出,那银色在我的力道变了方向,斜斜地落了地。却是一枚最简单的镖。

而此刻的沈寒莳,已闪身出了大帐,追踪发镖的人而去。

三刃尖的铁镖,没有任何标记。

我低下头,仔细看了眼,这才将镖拿了起来。

镖身粗糙,不过是寻常打铁铺里都能寻到的物件,不像是江湖上的高手会用的随身之物,但是那人射镖的手法……

力量拿捏的恰到好处,当我指尖的力道弹上镖身的时候,我就知道射镖的人根本没有伤害我的意思。

因为那力量,即便我不打,它也会在我面前力竭落下。

而镖身上的一个小小的纸卷也证实了我的猜测,它不是偷袭,不是暗杀,只是为了传事。

这个时候,沈寒莳也飘身回了帐,在我的目光,摇了摇头。

没有追到?

我眉头又是一皱,看来这个镖的主人,武功只怕也到了高深莫测的地步。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接近被“沈家军”团团保护的主帅军帐,而且连沈寒莳都没能追上,不得不让我震惊。

沈寒莳显然也看到了镖上的纸卷,俯首正欲拾起,我又一次抢先了一步,把镖拿了起来。

沈寒莳笑了,“怎么,你怕镖上有毒?刚才我挡你抢,就连我拿你也抢?”

我笑笑,“我皮厚。”

他没好气地白我一眼,我展开手的纸条,瞬间就拧起了眉头。

纸条递给沈寒莳,不出意料之外,他的表情几乎与我一样。

纸条上的字很简单,简单的让人一眼就能看懂,“雅不在城。”

犹如印证我和沈寒莳的猜测似的,这信来的如此及时的诡异,让我们两人面面相觑。

纸条之下,还有一张纸,是一张线路图纸。

我一眼就能判断出,这不是“泽兰”京师的道路图,我在“泽兰”京师这么多年,是否道路图太容易辨别。

“这是什么?”沈寒莳问我。

我闷不吭声,转到桌子后,从信封抽出一张纸,伸到沈寒莳的面前。

两张图一模一样,除了笔力。

“出征前,**曾转给我一张图纸,说困难时用得上。”我看着两份几乎一样的图纸,“这是‘泽兰’京师的水道图。”

沈寒莳顿时惊诧,我与他,从未想过从水道上下工夫,而**早有准备,这份心智已让人佩服赞叹。

而今天还有另外一个人,与他想法不谋而合。这个人,是同样另外一个可怕的存在。

“谁的字?”沈寒莳第一句话,就是问我这个,他希望我能从字迹上判断出传的人是谁。

很可惜,我摇头了。

“这字虽然漂亮,却只有写字人的力道,半点武功功底也无,你让我说这人写了十几二十年的字我承认,你让我说练了十几二十年武功……”我又一次摇头。

沈寒莳此刻也看出了什么,“那就是说,写字的人要么你不认识,要么就是故意不让你认出来。”

信纸上直接说的她,可见了解我与雅,不可能是我不认识的人。

但是我认识的人,又有谁需要这样隐藏自己的身份?

“我要入城。”我忽然下了决定,“今夜,我一个人私探皇宫。”

“不行。”沈寒莳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万一是雅的计呢?我陪你去。”

“如果是计,你就更不能随我去了。”我也表示了不赞同,“你是主将,如果我们两人同时陷在城,谁来管这十万大军?”

“那我也不能让你一个人进去。”

“我一个人才更容易逃脱,就算是雅,只怕也没那么容易留下我。”我做出决定,“如果天亮我还未归,你就依照原先的计划,打。”

沈寒莳还想说什么,在深深的沉吟后,默默地点了点头,“清晨时分,你若不归,我便攻城。”

夜半时分,没有任何人知道的情况下,我一身黑衣水靠,悄然出了军营。

☆、游说古非临

游说古非临

“泽兰”的京师,城墙高耸,守卫森严,就算是我有高强的武功,也不可能从城墙上进入。给力文学网 ..

我在护城河畔徘徊了几次,趁着漆黑的夜色,无声地跃入了水。

这条河最初穿城而过,之后几经修建成了环绕着“泽兰”京师的护城河,我知道河道还是相通的,在战事紧张的时候,河边自然也是重点守卫的对象,对于旁人来说或许难以逾越,但是对于我这种一口真气可以流转数个时辰的人来说,顺着水道进入城似乎并非难事。

今日的信来的突兀,又遮遮掩掩,换做他人或许不会相信,毕竟在这种情形下也不敢相信。

可是我不,因为我还记得最初登上皇位的时候,容成凤衣曾经对我说过,在皇宫有暗道,只有皇家人才知道的暗道。曾经雅就是靠着那条暗道出的城,她若是要再利用这条暗道出城,当真是神不知鬼不觉。

所以我要赌一赌,进入皇宫探查。

我潜的很深,怕有丝毫动静惹人发现,我的想法也很大胆,因为我要直接从护城河潜入皇宫。

即便心牢记了水道图,但是水下漆黑的复杂容不得半点错误,什么都看不到的情况下,很容易出现错误而迷失了方向。

不过**和那个人,显然也都料到了这一点,在**的地形图上,绘制着每一个分叉点的细节,甚至连水下能摸索到的砖块凸起都标记了出来,就是为了引导看地图的人不会因为黑暗迷失。

想起他的容颜,那眼神始终含着的自信。天下间,只怕没有任何一双眸子能如他这般自信,他的自信里,是存着天下皆在掌控的笃定。是万事都逃不过掌心的坚定。

那漆黑的眼眸,只要想起他的眼神,就会扬起无比的信心。他给的东西不会错,**就是能给人这样的力量。

我甚至相信,如果我要其他国家的水道图,他也能立即给我摸出来。

他说过他能争天下,他就一定能。

**啊**,最是天地间灵秀的存在,灵秀到……不应该存在。

但是另外一张图,几乎与**给我的别无二致,唯一的区别,就是水道下的标记,**给我的标记是凸起的砖石或是其他,但是这一幅地图上的标记,是刻印。

在水下,以利器划出的十字形,深深的用手就能摸出。

河水是流淌的,所谓水滴石穿,这种强行留下的印记,要不了多少时间,就会被水流抚平。但是我每行一处,故意伸手去摸,发现那些痕迹非常清晰,由此证明这些印记是刚刚刻上的,甚至是为了这张水道图刻的。

显然,这是出自两个人手笔的水道图,后来收到的这张的绘制者,应该是亲身潜入过水下,留下印记绘制图。

这个人,又会是谁?

每行一处,我心的疑惑就多一分。

但我始终按捺着,小心翼翼地在水道潜行,在犹如一棵树枝桠错节的水道,寻找着那唯一一条路。

这条水路比我想象要长的多,我一路前行,甚至无法判定时间的流转,唯一能让我去判断的,就是流转的真气,一个周天之下,已是接近两个时辰了。

地图上的标记在即将到达尽头的时候,有了分叉。

依照**的标记,是要转向西边,依照这神秘人给的地图,是要转向东边,我要往哪个方向走?

心头稍一迟疑,我选择了东边。

并非我不相信**,而是我非常信任**的地图,才更想知道这神秘人地图出口选择的地方。

如果地图有误,我还有能力改正,我就是要知道这神秘人在这里究竟有没有骗我。

身体顺着水道一路向东,摸索着印记已到尽头,我轻轻地摆动身体,慢慢地浮上水面。

我如一抹水下的幽魂浮上了水面,从水底下冒出了头。伸手摸了把脸,这才眯起眼睛看向四周。

御花园?

只一眼,我就判断出了我身处的位置,就是御花园荷花池的水下,这个季节荷叶已经张开,将我的身体遮挡的严实。

地图没有错,而且御花园在皇城心,夜晚也不会有人来,虽然说是腹地危险,这里却是难得的安全之处。

我心微一思量,将**给我的地图位置描绘了出来,那河道的出口,应该是在伺人居所附近。

可见为**绘制地图的人,是从伺人居所找到入口下水,而给我这份地图的人,却是从御花园找到入口的。

混入皇宫难,但以**的能力,找人混入伺人居所应该还不是难事。可给我地图的人,对皇宫地形更为熟悉,甚至知道夜半时分连伺人都不能乱走进入的御花园。

这人,是谁?

可惜我现在无暇去想那么多,我还牢记着自己的人物。

脱下水靠藏好,我腾身入空,几乎是同时,我抬起了手腕,下意识地看了眼。

手腕上那个荧石的镯子,从未取下过。

我从未想过有一天,我会用这样的方式来寻找曲忘忧的存在,我甚至想过,不需要与雅碰面,只要见见他,明白一切之余,能够谢谢他。

谢谢他那日对容成凤衣的帮助,谢谢他不曾揭穿过我。

我没有忘记,我的身上有他种下的蛊,我没忘记,我的手上有与他一对的镯子,他要知道我的身份,发觉我的存在,是我逃也逃不过的。

但是每一次,他都没有。

对于曲忘忧,我是心疼的,疼又不敢靠近。

我害怕他会因为我而记起我们的过往,我觉得在他心,那是一场屈辱。可是我记得,城楼上那遥远的一眼,他的手腕间,带着镯子。

可我还是想见他,可惜唯有他,就算我想偷偷看一眼,都是瞒不过他的。

我最先选择的地方,是皇帝的寝殿,这是冒险却又最能印证想法的地方。小心地靠近,一点点地挪动身形,从墙头到殿顶。

我看到了灯火通明的寝殿,我也看到了外面守护的侍卫,更看到了廊下守候的伺人,一切都在向我证明,雅就在其。

我似乎应该离去了,再靠近,以雅的功力,说不定就会被发现了。

当我撑起身体想要离开的时候,我的眼角不经意地扫过自己的手腕,荧石没有发热。

荧石不发热的理由要找到,简直太简单。

要么,曲忘忧取下了镯子;要么,他不在雅的身边。

我不应该为这么小小的一个现象而迟疑的,但我就是迟疑了。非要我找一个理由,就还是那两个字:直觉。

雅不可能放开曲忘忧,忘忧就是她的禁脔,不准离开她的身边。若她在这里,又怎么可能曲忘忧不在?

忘忧取下镯子?

我在心里,是否定这个猜测的,他在城楼之上都带着,与我分别这么长时间都未曾取下,又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取下镯子?

如果都没有,我是否能大胆地猜测,雅不在寝殿里?若是真的不在,她又为什么要将这寝宫弄的灯火通明?

就因为荧石没发热,我决定再度靠近,大胆地进入殿探查。

疯狂,疯狂到近乎没有理智的决定,但是我清楚的知道,我很有理智。

身体一跃,轻飘飘地落在殿顶上,没有惊动任何人。

翻身,倒挂,剑尖插入窗缝,轻轻一撬。

窗户无声地开了,我没有急着进去,而是继续挂在房檐下,等着。

这个季节的风不急,柔和而舒缓,吹动了**帏,一阵阵如细细的波浪。

如果雅在,这么大的动静,她不可能不知道。

可是我等了再等,继续等,房间内始终没有声音传出,而我的内息探出,也感知到了房间内,根本没有呼吸声。

没有人?那雅为什么要做的如此真实,她要骗谁?

我大胆地跳进了屋子里,果然不出我所料,**帏虽然放下,但是**榻上却是整整齐齐,唯有房间内的蜡烛,燃烧的透亮。

我几乎没有停留,穿窗而出,夜晚给我的时间不多了,我还要原路返回,我若不能在约定的时间内返回,沈寒莳就会攻城。

我没有在皇宫内继续寻找,皇宫太大房间太多,若是一一寻找,时间根本来不及,我又一次选择了冒险的行为,我要去左相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