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怕与我一样难受,一样伤痛。

“独活,我后悔了。”我哆嗦着唇,几乎是攀在他的身上般,无助地抬起头,口破碎地说着。

他搂着我,“她要听的,就是这句话。”

雅这个疯狂的女人,她就是要我后悔,要我在心痛之余承认她的话,天族人永远高高在上胜过普通黎民。我既然为了普通百姓去犹豫不决,就要承受族人被残杀的命运。

我不愿意承认,她就用这样的方法来嘲讽我,让我痛不欲生。

我知道她的阴谋,知道她要看到什么,可我还是无法理智面对,“我只后悔为什么我没有早点算到,我只后悔为什么身为族长,在自己的族人陷入危险的时候,我没能赶到。”

“那你后悔自己的决定吗?”独活抱着我,紧紧地拥着,我们彼此依偎,这天地间仅剩下我们两个人了。

“不。”我摇摇头,“百姓未苦,不悔。”

我知道什么是对的,我知道自己要坚持什么,纵然雅用尽一切办法去摧毁我的信念,我也绝不改变。

我哆嗦着伸出手,捧起面前的黄土,掩上苏云帛的身体,“云帛,都说天族人的魂魄始终是不会舍得天族,终会再回来的。当初你等我百年,如今我等你百年,待他年,我们再把酒天下。”

身体猛地从独活话挣扎着站起,目光无意识地四下寻找着:“云纵呢,你有没有看到云纵?”

“没有。”独活的手抓着我摇晃的身体,“我粗略地看了一遍,没有邢长老,也还有几位长老不见踪影。”

我的心头顿时燃起了一丝希望,“她们难道逃离了雅的毒手?”

“吟,你看。”独活的手一指,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云帛的身体是靠着一方大石而坐,所以才始终未倒,而我刚才的注意力,全部都在苏云帛的身上,根本未曾注意这方大石。

就在石头后面,还有一个人。那人趴伏在地上,身上也是伤痕累累,手还紧捏着一柄长剑。

独活快地上前,将那人抱了起来。

当发丝被拨开,我顿时认出,这少年正是当初在云帛身边的羞涩少年,还记得我回到天族的时候,云帛曾经想将他给我做我的族长之夫。

我的手探入他的颈项边,摸到了小小的跳动。

这一点跳动,让我的心也活了起来,想也不想地一缕气息渡了进去,掌心贴着他的胸口,感受着他的气息因为我的注入而越来越强劲。

长长的睫毛一抖,他的眼眸慢慢睁开。

当他看到我的一瞬间,眼立即露出仇恨的光芒,手下意识地去抓身边的剑,可他抓了个空。

我握着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是我,煌吟。”

他愣了愣,看着我的眼睛,看着……

那唇嗫嚅着,“族长,你是族长。”

我甚至有些不敢点头,不敢承认。我没有资格做他们的族长,因为我没有带给他们任何族长应该给的安宁。

“快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云纵他们呢?”我急急地开口,迫切的想要得知一切真相。

“族长!”他的眼忽然浮现起泪水,一声嚎啕,那些眼泪再也无法控制,扑簌簌地落下,“您终于回来了。”

我的手擦着他的脸,“对不起,我来晚了。”

他宣泄着,发泄着他的委屈,我的手始终贴着他的胸前,为他输着真气。

他的伤很重,重到开始连我和独活都没有探查到他的存在,我不敢勉强他,只能由他在我怀哭泣。

“那人来了,拿着族长令想要我们臣服,可是云帛长老他们要她拿出‘独活剑’,她却拿不出来,我们、我们不肯听命于她,与她苦战。可她武功太高,人又太多,我们、我们不是对手。”他喘息着,话语有些凌乱,那双手死死的抓着我,捏的我生疼,“长老们其实知道、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怕、怕她伤害你,所以、所以天族最精锐的勇士都去了‘紫苑’,想要与**公子联手,族只剩下苏长老和邢长老坐镇,没想到、她却来了。”

他的话有些颠倒,我却听的明白。

当我对雅宣战的时候,天族并没有就此屈服,他们将所有善战的勇士派了出去,想要直捣黄龙。

但是雅却在这个时候出现了,天族的防守力量已所剩无几,自然难以与雅抗衡。

那少年哭泣着,喘息着,却坚强地想要将一切事情努力告诉我,“苏长老为了保护我、才、才被他们围攻的。他们不敢靠近苏长老的身体,却抓了天族的老弱妇孺,逼迫邢长老投降,邢长老为了大家……”

听到着,我似乎能猜到结果了。

云纵是长老,她不可能看着天族的子民一个个被杀死,雅若以他们威胁她,她唯有投降。

所以云纵和那些天族的子民,是被雅抓走了!

那少年在我怀挣扎着要起身,“族长,我、我要为苏长老报仇,我、我要……”

身体才挣扎起了一点,又无力的倒了回去。

我按着他的身体,“不用,我会去。我向你保证,一定会将云纵和他们都安全带回来的。”

独活带着少年站了起来,我看着眼前惨烈的战场,让自己牢记此刻的景象。双手一翻,掌心奔出巨大的力量,打上面前的山石。

“轰隆!”崩碎的石头骨碌碌地滚下,地面的沙土草地,也生生被我的力量掀起了三尺有余,在石头与沙土的飞扬,掩盖了所有痛彻心扉的画面。

伴随着尘埃,我的声音同样凄厉而响亮,“我以天族族长之命发下血誓,胆敢欺我天族者,我必将让她魂飞魄散,永世不得翻身!!!”

转身,我看向独活,“我要去‘落葵’!”

独活对于我的话,只有一个表情,很轻、却很慎重地一点头。

我与他的手轻轻相扣,两人的杀气,同样蔓延。

雅,你我之间,只有生死胜负,绝没有第二条路。

☆、杀入落葵

杀入落葵

我与她的争斗,起源于天族,也必然将要终结于天族。给力文学网 ..

一场内斗,从天族蔓延到人间,再回归于天族,但是这一次不是雅找我麻烦,而是我第一次主动求战。

这一次来到“落葵”,我不再是以七叶的身份,我要正大光明地以天族族长吟的身份回归。

无论将要面对,我与她今日,不死不休!

我站在当初那熟悉的千斤石前,慢慢地扬起嘴角。

冷笑!

侧脸看着身边的人,两个人同时伸出手,掌心按上石面。

“独活”与我从来都不需要更多的语言,大家都太清楚对方内心的想法,就算今日只是两个人独闯雅的地界,我也绝不后悔。

就算前方有着雅的无尽埋伏,我也不会后退。

就在我内息流转到极致,即将吐出的一刻,身后忽然传来一声:“等等。”

听到这个声音,我心头一愣,随后就释然了。

回头,看着那俊美肃杀的面容,银白色的盔甲在阳光下闪耀,我不禁笑了,“你终究还是追来了。”

我将“泽兰”所有的一切交给他,但是他现在在我面前。

“你莫要忘了,我也是天族的人。”沈寒莳显然是匆匆赶来,他身上的盔甲都未曾脱下,“她当年也欠了我的,我似乎不是个心眼很宽的人。”

我知道,那些仇怨在他心也积淀了太久,对于雅的仇恨,对于百年前事情的愧疚,都让他无法放下。

在寒莳的心,纵然有着对自己当年决策失败的负罪感,同样也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雅的阴谋,这个阴谋让他与我错过百年,让他始终觉得自己是这场分裂延续的罪魁祸首。

或许,唯有亲手杀了雅,他心的这个结才能打开。

“‘泽兰’朝堂上下一心,并不需要一个沈寒莳,而天族的族长,需要我。”他平静的开口,眼神坚定。

我点了点头,明白他心的期待,更懂得他坚持的理由。

雅如今不在“泽兰”,朝堂上下一切重整待发,有青篱为后盾,有**的谋算,不会再出大的纰漏。

而现在要做的,就是解决掉罪恶的源头。

沈寒莳独自前来,他的想法也很简单,就是天族的事情,终究要天族人自己来解决。

“你要用内力来震碎这千万斤的石闸?”沈寒莳看看我,“你确定?”

“不然呢?”我有些无奈,“我想,应该可以。”

应该,不是肯定。

我是天族的族长,我有高深的武功,可我不是神仙,能被天族人作为避世隐居“落葵”守城之门,也不是那么容易被我震碎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我行不行呢?”我感慨着。

“早知道我就带数万人来,再厚的门也给你打开。”沈寒莳感慨一声,轻轻解下肩头的一个包袱。

这个包袱在他来的时候我就看到了,只当做是他随身的包裹,如今看来似乎不是这么简单了。

他骄傲冲我一扬下巴,“让开。”

我几乎毫不迟疑,拉着“独活”飘身推开,只看到沈寒莳的包袱一打开,灰色的线管露了出来,一个个竹制的粗大管子暴露在我的视线。

“火药?”我忍不住地叫出声,满脸惊讶地看着沈寒莳。

他的眼露出得意的坏笑,在门下挖出几个坑,将管子埋了进去,只露出线管。

我好奇地看着,“这个能炸开吗?”

毕竟这才一包袱,至多也不过二三十斤而已。

沈寒莳白了我一眼,口气不无骄傲,“我曾用这些分量炸塌过一面城墙,你觉得呢?”

我撇了撇嘴,咋舌:“这般强大的力量,再是高强的武功,如何抗衡?”

“这东西虽然威力强大,毕竟需要时间去引燃,还要躲藏在安全范围之外,太消耗时间。若是高深武功的武者,只需要在爆炸前切断引线,它也不过是一堆粉末。”沈寒莳淡淡的回答,“只能说雅太自信了。”

不是自信,也是倚仗太深。

“是**给你的消息?”沈寒莳有备而来,不可能是兴之所至。我思来想去,能够给他“落葵”精确消息的人,大概只有来过这里的**了。能够猜到雅所有动态的人,更是只有那心思细密毫发洞察的人。

他的手摊开,手是一张小小的纸条,上面潦草的写着几个字:“去‘落葵’,带火药。”

没头没尾,字迹乱的几乎让人看不清楚。

这不符合**一贯精致的性格,但是却能认出是**的字迹。

我相信,就算是再紧急的事,写几个字的时间还是有的,不足以让他写的这么潦草。

手渐渐捏紧,眉头不由地锁了起来。

我的心,也在看到这几个字的时候拧了起来,闷闷的难受。

“怎么了?”沈寒莳敏锐的发觉了我一瞬间的情绪,而独活的手,已经放在了我的肩头,轻轻放着。

虽然没有任何力量,却足以安慰我。

“我不想再拖了。”我抬起头坚定地开口,“今日必须有一个决断。”

沈寒莳将火折子给我,“你的身法最快,当引信点燃,你要以最快的度闪到山壁之后。否则崩碎的石头会将你埋了。”

何止埋了,砸成肉泥都有多。

“好。”我点着头,挥手示意让他们离开远一点。

沈寒莳说的没错,只有我的身法,能够在爆炸前尽可能的躲远,而最近的一个山壁之后,在数十丈外。

我目送着他们两个人快闪到数十丈外,心头默默地计算着自己的身法,脑海浮现的却是**的面容。

我隐约能猜到为什么是如此潦草的字迹,不是因为他匆忙而忘了顾忌,也不是事态紧急到了无暇去稳稳落笔。

真正的原因,只怕是他已经没办法拿稳笔让自己写出沉稳俊秀的字体了。

如果不是他的字迹,定然会让我起疑心,否则以**的自傲,绝不容让我看到一丝一毫他的窘迫。

**的性格,就算是死,他也要是最为华丽优雅而高贵的。

我不知道他在选择这几个字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里挣扎,最在意的尊严,为了我而放下。

当我的手指带着火折子伸向引信的时候,坚定无比。

天下安宁,不容我迟疑。天族的前途,不容我犹豫。**的病,不容我拖延!

火光一闪,小小的嗤嗤声响起。

我几乎没有第二下确认,将功力提升到极致,身法闪动如电。

朝着沈寒莳和独活的方向,朝着那数十丈外的山壁。

十丈、二十丈、三十丈……身法快掠动时迎着的风几乎让我睁不开眼睛了,但是我知道自己的方向在哪里。

身后的位置,传来了隆隆巨响。

脚下的地面在震动,头顶的山在摇晃,我的身体几乎也随着这样的摇晃而不稳着。

我脚尖点着地面,一掠十丈远,却还是因为这山壁的摇晃,而没有完全借到力。

飞去的度,略慢了些。

身后、头顶,已经传来了崩碎的声音,比数百年功力的人掷出的暗器还要快,快到我几乎觉得自己无法躲过了。

一枚石头飞快地朝着我的背心射来,空的我生生将身体的方向改变,旋转开,才躲闪了这枚石子。

但是这样让我的身法变得更慢,空更多的石子崩来,我铺天盖地。

如果我再躲闪一次,我就不可能如预期般到达山壁后了。

但是现在的我,没有借力之处,想要提升身法,也是困难。

不管三七二十一,我猛地一提真气,身体飞掠更快,纯气在身体里快地流动,如海啸般涌动着。

自从武功恢复增进后,我也不知道自己的极限究竟如何,这一番内力的涌动,倒是让我无比的开心。

或许,我比自己想象要更为强大些。

度加快,再快,更快。

终于,我的眼前看到了那坚硬的山壁,脚步一错,我闪身入山壁之后。

崩碎的石头,在我闪进山壁的一瞬间,从我刚才的位置飞过,飞射向远方,有的打在山壁上,一片片如暴雨般,却比暴雨要疯狂的多,也猛烈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