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刘斌间或送过来的打量目光,卫紫更是如坐针毡,在心底诅咒了任南华一百遍,他孤单,有她孤单吗?一桌人除了个看她不顺眼的刘斌,就是旁边这只沙渚,剩下的是人是鬼她都不知道,她到底是造了什么孽?虽说有过不来吃晚饭的想法,上天也不能给她安排这种食不下咽的局面吧——浪费食物可是要造天谴的!

卫紫唯一能做的,就是两眼平视前方发呆。

“卫紫是吧,你能喝这个?那就不要服务员上红酒了哦。”左边那个某某领导忽然开口,将卫紫吓了一跳,这才发现自己发呆时盯住的,居然是56度茅台。

“啊,不……”卫紫张口正要解释,面前的杯子已经被加上酒,该领导笑呵呵道:“年轻同志多锻炼一下,练好白的,以后就不怕有颜色的了。”

卫紫无奈抬头,又接收到刘斌挤眉弄眼丢过来的眼色,只能苦哈哈地看着自己面前飘着酒香的玻璃杯不敢多言。

偷眼看旁边的任南华,只见他从容地招来服务员,开了一盒果汁给自己满上,并解释:“我开车,不能喝酒。”

卫紫两眼晶亮:这样也行呀!她可不可以也声称自己开车?想完后在心里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她的宿舍就在餐厅后面,开车到哪里去?

随着葛明升的开篇讲话结束,祝酒词开始,大家举杯庆中秋,卫紫跟着一起站起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居然也端了杯果汁,装满白酒的杯子则被推在旁边。

看大家都在关注葛明升的讲话没人注意到她,卫紫偷偷乐了一下,决定少诅咒任南华几遍。

中秋的晚宴非常丰盛,光是看就已令人馋涎欲滴,终于等到大家都动了筷子,卫紫才小心翼翼地夹了些自己旁边的菜。菜一入口,卫紫就放松了,天,这是食堂大师父的手艺吗!那平时他们吃的饭菜难道是学徒的练手作品?

反正他们讨论的话题自己也听不懂,卫紫决定将自己的存在感降至最小,埋头细细品味菜肴。

可偏偏天不从人愿,原因是她挨着一个存在感绝对无法变小的任南华。

“小任现在是职业律师,专门处理经济案件,年纪轻轻就在业内很有名气了!”葛明升向一干人等介绍道,“说是将门虎子不太合适,因为他干的这一行可跟家族里没有任何关系。”

于是一片啧啧称赞声响起,任南华顿时变成了天上绝无地上仅有的精英人物。卫紫继续埋头,忍不住坏心想到:就不知他那几辆骚包的车,要打几百个官司才能买得到了。她不认为任南华能平心静气地跟人理论打官司,讲不过人家的时候说不定又是吹胡子瞪眼一声暴喝就把人吓倒了,或者说不定派人先把人揍一顿威胁人家不许跟自己争也说不一定,对,一定是这样的!卫紫点头肯定自己的想法,而且听听葛明升怎么称呼他:“小任”=“小人”!想到这里又开始暗爽,嘴角微微翘起。

“我们这个卫紫小同志跟小任同校,一定知道他有多优秀了,跟我们讲讲,也让我们回家教育孩子的时候有个范本做榜样。”一个脑门光溜溜的中年大叔笑道,心想刚才看见卫紫微笑点头,和任南华应该很熟悉吧。

“啊?”卫紫从自己的YY中返回现实世界,看到那中年大叔一脸期待地看向自己,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反应,迅速调动瞬间记忆才知道人家是在问任南华的“光荣事迹”。

低头轻咳了一声,卫紫慢慢答道:“他很厉害的,不仅同学们怕他,老师怕他,连校长……”

卫紫看到任南华伸出手来把自己面前的果汁拿走换上白酒,心里着急,连忙改了下面的话“校长的女儿也……也喜欢他!”说的同时伸手护住果汁,攥得死死的不肯放松。

在座的人被卫紫不伦不类的形容弄得有些糊涂,过了几秒钟有反应快的才笑着诠释:“看来是不仅学业优秀,人品也很优秀,校长千金都被迷住了,哈哈。”此言一出,其他人也乐呵呵地附和。“年轻有为”呀,“少年英俊”呀,“国之栋梁”呀之类的成语一堆一堆地砸了过来。

而“栋梁”本人竟也毫不客气,连个自谦的话都没有,将各类奉承词照单全收,其中有些人的话,连坐在旁边的卫紫听了都替他脸红。

为了避免接下来的对话更让人浪费食物,卫紫决定抓紧时间先填饱肚子。就在她对着服务员刚刚端上来的浇汁鲍鱼不知该从何处下口时,她听到了一个让她对鲍鱼瞬间失去兴趣的词——郎才女貌。

猛地抬头看向那信口开河的人,卫紫眼神分外凌厉,凌厉到被她盯住的人略微有些不知所措,呵呵干笑两声正要找词掩饰,任南华忽然站了起来,先是拿了纸巾擦去卫紫嘴角的菜汁,又端起杯子道:“没听刘老师刚才介绍吗?这位可是你的老前辈,外语大学英语系毕业的,还不赶紧先敬一杯,将来还要靠人家提携呢!”

因为任南华的动作过于突然,卫紫冷不防被他帮忙擦了嘴,甚至还感受到他略微粗糙的指关节碰到了自己脸颊,脸腾的一下子就红了,有些不知所措,此刻听说这个因为不会说话被自己瞪视的人又是同行前辈,心里更加慌乱,愣愣地就端起杯子跟任南华一起端起杯子敬那人。

碰杯后见那人豪迈地一饮而尽,卫紫立刻也有样学样地喝干了杯里的液体。

“卫紫,你……”看着卫紫手里空空如也的杯子和桌子上满满的果汁,不仅任南华,满座的人都惊了——她居然一口气喝掉一整杯的白酒,照那玻璃杯的型号,至少有三两。

卫紫等酒全部下肚才感到嗓子火辣辣地疼,之后她也被自己的行为吓傻了,刚才的羞涩和腼腆暂且抛到脑后,剩下的只有为自己身体的担心了。

长这么大,她的饮酒史就是大一同学聚会时的一杯啤酒,此后她就觉得酒这个东西非常难喝,再不肯碰。想不到如今一开戒就是这么凶猛——这可是56度烈性白酒呀。

卫紫傻傻地坐在位子上一动不动,等着昏厥或发狂,可半天过去了,除了胃部有些发烧,并没有任何不适。

“赶紧喝点汤,不行的话出去吐一下。”任南华有些着急,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道。

责怪地白他一眼,卫紫摇摇头,要不是他轻举妄动,她至于这么傻地灌自己白酒吗?吐,怎么吐呀!

再过了一会儿,见她还是没事儿,葛明升带头笑道:“看来我们的小卫紫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呀,原来是酒国女英雄!来,老张,再给她满上。”

“好叻。”卫紫左边的人听了这话乐得眉花眼笑,眼疾手快地又把空杯子倒满。

“不了……”卫紫双手齐摆,苦着脸推辞,烈性酒滑过嗓子的感觉实在不怎么好受,而且她怀疑自己之所以还没有醉倒,是因为反射弧比一般人长的缘故。

“卫紫,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怎么能厚此薄彼,刚才敬了前辈,不会不敬葛主任吧?”倒酒的老张一本正经道,看任南华正要开口赶紧又抢道:“呵呵我知道任公子怜香惜玉,要是卫紫小同志不能喝咱就不勉强,可如今看来明明就是个天赋异禀的奇才,您可不能阻挡我们发掘人才啊。”他虽是玩笑的口吻,却也不容置疑,且将任南华可以说的话都堵死。

一则以卫紫的资历,在座任何人跟她喝酒都算是抬举她,二则任南华本身是客人,也不好过于袒护人家自己的同志,因此只好不再开口,看向首座的葛明升。

葛明升呵呵笑着:“老张别的都好,就是一上酒场就六亲不认,卫紫你就意思意思喝点吧,我这里就算了,今天过节,给他这张老脸一点面子。”

卫紫无奈,只得端了酒去敬老张,没想到他却将杯子一藏,又说道:“那不行,哪能从我这里开始,在座各位中,我年龄不是最长,级别不是最高,要敬也得按顺序一个个来。”说着又示意卫紫敬葛明升。

如此这般一桌转下来,尽管大多数人都对卫紫说“随意就好”,但由于人数太多,卫紫还是整整又喝掉了一杯。

最后到了老张这里,他给自己和卫紫分别倒满酒之后说了句:“干杯!”仰头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他做为领导,做为长者,按理说不应该先干,先干为敬。因此他这一干,如果不特别说明,被“敬”的卫紫就也非干掉不可了。

喝了一圈的卫紫已经脸泛红霞,可意识尚且清醒,见对方灼灼地看向自己丝毫没有客气阻拦的意思,除了任南华眉头紧皱, 其他人好像也是一脸兴味带着好奇与期待的眼光看向自己,知道是在劫难逃了。

盯着手里盛满酒液的杯子,卫紫咽了口唾液,慢慢举起正要送到嘴边时,却被一只手横空挡住。

“这一杯,我来替她喝吧。”任南华忽然站了起来。

卫紫诧异地看向他:“你不是要开车吗?”

任南华不搭理她,劈手就要夺酒杯,想不到卫紫一个转身将杯子护在身体另一侧,正色道:“你想酒后驾车吗?那可不行,再说,这是我敬的酒,怎么能让你代喝。”

老张听了这话马上接口:“对呀,小任你要喝的话稍等一会儿,我慢慢陪你喝。”

卫紫扭头看了他们一眼,微微仰头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杯子见底的时候,葛明升带头,全场都为她鼓起了掌,葛明升笑道:“初生牛犊不怕虎,好,我们政治部又多了一员女将!”

卫紫抬头冲大家笑了笑,也不多说话,开始闷头吃菜,又过了一会儿感觉想上厕所,推开椅子向外走的时候,一阵旋晕感袭来,顿时脚下踩了棉花般发飘,糟糕,站不住了!

她的反射弧果然比较长——这是卫紫倒下前最后的意识。

二十五

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因为时间空间变化都太大,卫紫眼睛眨了很久都不敢说话。她最近的记忆是在培训中心的饭厅包房,周围是任南华和单位的一帮领导。

而现在则睡在一张柔软的床上,看看四周像是病房,旁边的人换成了自己母亲,还有时远,时远,他怎么在这里?

何灵素见她醒了,面带恚色地责怪道:“你终于醒了,这么大的人怎么没轻没重,你从来没喝过酒,怎么敢一上来就喝掉一斤高度白酒?”

卫紫想坐起来,却又因为一阵头晕又躺了回去,小声反驳:“我也是被逼的呀。”任南华哪里去了?怎么告完状后不敢见人了吗?

“被逼的,你不喝难道有人捏着你脖子灌?”说完后何灵素才意识到自己声音过大,看看旁边的时远,带些惭愧的表情柔声道:“时先生,真是让你见笑了。”

时远赶紧道:“伯母您客气了,叫我时远就行。怎么样,要不要再给阿紫检查一下看还有没有问题?”

“没关系,她只是简单的醉酒,刚刚又洗了胃,问题不大。”何灵素摇摇头,看着卫紫脸色苍白的样子又来了气:“下次再敢这么胡闹,让你酒精中毒没人管你!”

卫紫心道我说怎么这么难受,嘴里还发苦,原来是洗了胃,这下可亏大发了,之前费力吃的鲍鱼啥的都没保住,只是干过了嘴瘾而已,小脸禁不住垮了下来,又想到自己喝酒的原因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任南华,又有些愤忾地问道:“任南华呢?”

何灵素白了她一眼:“是送你回来的年轻人吗?你还好意思问,你吐了他一身,弄得车上到处都是,现在估计是洗车换衣服去了。”

见卫紫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时远赶紧笑着说道:“伯母说的有点夸张,其实是因为太晚了他得回家。时候不早了,伯母您也先回去休息吧,我今晚要在隔壁赶报告,不会太早睡,卫紫有什么事我可以帮忙照应。”

何灵素客气道:“那怎么好意思,今晚童院长免了阿紫的医疗费和住院费我就已经很过意不去了,怎么能再麻烦你。反正这里有两张床我今晚就住这里,你有什么事尽管去忙。”

时远点点头,顿了一下又笑道:“也好,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叫我,别客气。”

时远走后,卫紫又往被子里缩了缩,看向母亲的大眼睛里流露出怯意,何灵素又好气又好笑地道:“你还知道害怕?知道害怕还做这么荒唐的事儿,一个女孩子家,大晚上喝的酩酊大醉被一个男人送到医院,传出去像什么话!”话里虽是责怪,却没有了刚才的严厉,更多的是担忧和心疼。

何灵素说完后又将手中温度适中的粥递了过去:“胃都空了好久了,赶紧喝点粥吧。”

知道母亲骂她也是为她好,卫紫默默地不再反驳,接过碗小口喝粥。只听母亲接着道:“那个任南华是你同事吗?”

卫紫摇摇头,暂时放下粥碗,将任南华的情况和当晚发生的事情简单向何灵素描述了一下。

“哦?”何灵素奇怪道:“照你这么说,任南华似乎很有背景,脾气也很差,怎么今天你吐的乱七八糟他也不生气,还从你手机里翻电话联系到我,说话也都挺客气的。”

难道冷面贵公子转性了?卫紫也不大明白,只得解释为:“其实我今晚之所以喝酒,一半原因是因为他,他是内疚也说不定。”

何灵素却和她想法不同:“我却觉得这个任南华人还不错,你不知道今晚我多庆幸你遇到的是这么一个好人。要是万一碰见的人有点私心歹意,你,你让我可怎么办!”

看看母亲眼圈泛红,卫紫吓了一跳,赶紧安慰道:“妈妈,您别难过,我以后再也不敢随便乱喝酒了!”也是因为在培训中心圈着,吃住活动都在方寸之地,她没有身在外面的警惕,才弄的那样不可收拾。

“出了社会,周围的环境复杂了,也没人再把你当小孩子看,你这么个性格,唉,如何是好呢。”何灵素哀声叹气,从小她就教育卫紫要多长心眼,跟精明的女孩子多学着点儿,可是教了这么多年,卫紫不能说一点长进没有,这傻实傻实的一根筋性格,却是怎么也改变不了,看来这心眼儿是学不会的,那她至少要学会如何保护自己吧!

以前是拼命保护,让女儿所处的环境越单纯越好,最好什么都不知道只管安安静静地学习;如今何灵素却又恨不得一时片刻就将所有的人生经验世间丑恶全部告诉她,好让她能预先躲开一切未知的危险与磨难。

如此的矛盾,却又如此的急切,何灵素越说越激动,卫紫却听得双目囧囧,直到东方渐白,终于撑不住睡去,何灵素却仍然十分清醒,躺在床上睁大双眼,带着一颗忧虑的心看着天花板发呆。

不知道任南华带她出来的时候怎么跟刘斌说的,但卫紫知道培训课程安排的很紧凑,她是不能在外面待太久的。早上起床后除了头有些疼胃还不太舒服之外,倒也没有什么大问题,卫紫决定及早赶回培训中心。

比较难办的是她并不知道培训中心的具体位置,上次是跟着班车一起去,任南华带她出来的时候她又没有意识,又不知道刘斌的联系方式,就是知道,她也没那个胆去问他。

打高婷婷的手机,半天也没人接,谁想刚刚挂断电话铃就又响了起来。

“你还活着呢?”任南华就是任南华,一开口就是一副欠扁的口吻。

不过想到妈妈说自己吐了他一车,卫紫还是很内疚的,决定不计较他的态度,老实地道谢:“昨天多亏你了,改天我请你吃饭就当谢罪吧。”他那么宝贝的车,还有看起来就很昂贵的衣服,清洗费用不知道要花掉多少,见面再问需不需要赔钱吧,她培训之后回到单位一下子能领八、九、十三个月的工资,不知道够不够赔偿——酒能误事古人诚不我欺,只喝了一次,她就离破产不远了。

卫紫诚恳温柔的态度似乎让对方有些意外,沉默了片刻任南华才开口:“你还在医院吗?先等着别出去,我一会儿就到。”说完就挂了电话。

吃完了母亲给准备好的早饭卫紫就穿戴整齐地在屋子里等着,由任南华送她回培训中心,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

“感觉好些了吗?你要出门?我刚好也要回医院上班,需不需要我送你一程?”

卫紫回头,看到时远手里拿着一摞文件,立在门边浅浅笑着,朝阳从他背后撒下,为他的周身轮廓镀了一层金般,整个人光彩夺目令人不敢逼视。

卫紫本来就觉得他的长相类似天使,又想到自己昨天那么狼狈的样子都被他看到了,便是现在,在他面前也有自惭形秽的感觉。

瞬间袭来的自卑心理让她马上支吾着摇头:“不用啦,我,我要回培训中心,跟你又不顺路。”头也垂了下来。

“那你怎么回去?”医院也是在郊区,别说公交车,出租车都很难打到。

“嗯,任南华,就是我那个校友,他说可以过来接我。”卫紫抬头向时远干笑了两声“他去过我们培训中心,算是熟门熟路啦。”本要再自嘲两句,看到时远脸上的笑意似乎停滞了一瞬,又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彼此都沉默了片刻,时远先打破僵局:“我要回医院交报告,时间比较紧,有他送你就太好了。”卫紫看他脸上又出现了熟悉的温暖笑容,才放松了心情道:“好的,你尽管先忙。”

时远走后不多久,任南华就打电话说他已经到门口了,母亲去工作了不在屋里,卫紫匆忙给她留了字条就赶紧跑出门,她不认为任南华有太多耐心等待。

出了医院大门,卫紫果然看到任南华正低头看表,一溜小跑过去气喘吁吁道:“呵呵,麻烦你了。”

看到任南华不仅换了衣服,连车都换了一辆,卫紫立刻联想起妈妈说自己吐了他一车的情形,见面心就先虚了三分。

任南华先是定定地看了她几眼,扭头打开车门:“上车。”

没有预期中的暴喝,卫紫还有些不适应,反应过来后三步并作两步正要去拉后座车门,却发现怎么也拉不动,仔细一看发现车门被上车的任南华锁了,正疑惑着,暴喝突如其来:“过来坐前面。”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卫紫只好乖乖地跑到副驾驶的位置,这才顺利上车。心想人家说后座才最安全,这个任南华非让她坐最危险的地方,不知道安的什么心。

“你这么怕死,昨天还敢喝那么多?”任南华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看着她和平日相比略显苍白的脸色,开口就是嘲讽。

卫紫本就为昨天的事儿悔的肠子都青了,听到他这隔岸观火般的嘲笑,更是恼羞成怒:“要不是你先拉我敬酒,我至于吗?”而且还动手动脚,害的她跑了神错把白酒当果汁。卫紫自认为脾气很好,可每次任南华都有本事把她最暴躁的一面激发出来。

“我发现你很能喝呀,宿醉之后还活力十足,这样吧,以后我有饭局需要人帮忙挡酒的时候,就叫你出来好不好?”任南华继续刺激她。

“你去死!”卫紫再也控制不住地对任南华吼了出来,嗷嗷,她这辈子再也不想碰酒这个东西了。

发怒的卫紫,不仅眼神比平常更加明亮,脸颊也迅速染红,取代了之前的苍白,任南华微微转首之时看到她,喉头一阵发紧,将紧接着的一句话咽了下去。

卫紫一时冲动骂完之后,都做好了任南华立刻赶她下车的准备,谁想他不仅没有发火,反而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她,看完之后则继续沉默着开车,这种反应让卫紫很不安。

而人在不安的时候是容易说蠢话的,卫紫开了口:“那个,清洗车和衣服的费用,你算一下吧,等我发了工资会赔给你。”

“你什么时候发工资?”任南华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问道。

“等培训结束的时候吧,大概是十月份。不过我不能全都给你,分期付款好不好?”卫紫掰着手指计算,初来乍到,她还要用工资添置很多东西,生活费也不能不留,还有表叔那里的钱,挣了工资是要还回去的。

“不好。”任南华一口拒绝,“我钱都花出去了,哪能等那么长时间才收回来。”

“那你想怎么办?”她现在可没什么积蓄,无赖点都能用上“要钱没有,要命一条”的台词。

“你可以以劳抵债,定期帮我收拾屋子,洗洗衣服刷刷车,慢慢把债还清。”任南华给她提供出路。

当保姆吗?还是小时工?卫紫胸腔里的气体又开始发生化学反应,不过理智告诉她小不忍则乱大谋,过了很久她才想出一个理由反对这个丧权辱国的解决方案:“我还要继续进行封闭式培训,不能随便出去。”

“不急,等你培训结束再开始劳动也行。”任南华忽然又变得很宽容。

卫紫被堵的哑口无言,回到培训中心,任南华离开之后,她才忽然警醒:他以劳抵债都不急,怎么会等不及她还钱?

二十六

卫紫回来时正赶上课间休息,就先去刘斌那里打声招呼,刘斌见到她后似乎松了口气一般,关心问道:“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不行的话就先别去上课,在宿舍里休息两天?”

卫紫还不曾见过刘斌这么和蔼的样子,难免有些受宠若惊,赶紧摇头:“不了,我现在很好,等会儿放下东西就能上课。”

刘斌点点头:“那样也好,我给你开个假条,万一代课老师问起就给他看看,你知道,初任培训是所有培训中管理最严的,一切都得照规据来。”说这话的时候,刘斌摇头叹气,似乎也对这过于严格的规矩不满,也似乎在替卫紫抱不平。

凭空耽误了两节课,卫紫哪敢有什么“不平”的心理,拿了假条就匆匆回宿舍放东西。

本以为宿舍没人,谁想一推开门,卫紫就听见里面有响动,像是哭泣声。赶紧关上门走出玄关,就看到高婷婷抱着电话蜷缩在床上,胸口起伏,身体微微颤抖,颊边滑落的泪水已经形成痕迹。

见到这情行卫紫一下子愣在当场,想上前询问,可高婷婷明显是在讲电话,且看到她回来后明显放低了声音,卫紫意识到她可能不愿意被自己打扰,看看表快到上课时间了,又忍不住回头小声问道:“你还去上课吗?”

高婷婷看了她一眼没有做答,就在卫紫转身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开口:“我可能要出去,几天内不会回来。”

于是卫紫再下课的时候就看到宿舍里空空如也,连着几天没看到高婷婷,卫紫在食堂吃饭的时候又听到了讨论声。

“不是说没有特殊情况不能请假吗?你说她干吗去了?”一个女生在吃饭的间隙问同桌的人。

“她搞特殊又不是第一次,谁知道她干吗了,不过昨天下午我坐在靠窗的位置,看接她的那辆车好像就是之前送她过来的那辆。”

“真的吗?你没看错?”有人质问。

“当然,我谁呀,车牌号都记得清清楚楚。”

“那是,你是八卦鼻祖嘛,再敬业不过了,哈哈。”

……

一阵嘻笑声响起,卫紫再听不清楚具体的谈话内容,只隐约听到一些零散的句子,类似“一个多月都等不及”,“随传随到”,“刘斌不敢管”之类的。

卫紫吃完了饭正要起身,忽然又听到了清晰的一句:“哎,我说她们俩还真不愧是同屋,一个刚被送回来,一个又被接出去,多忙呀!”

“你小声点,没看见……”接着卫紫似乎感受到有视线向自己这边射过来,赶紧端起饭盒目不斜视地走出食堂。怎么能怪别人说呢,是自己做了荒唐事在先。

高婷婷再度回来的时候似乎精神状态不太好,懒懒地躺在床上,不去食堂吃饭,也不参加体育锻炼,只上些比较轻松的课程。

卫紫完全能够理解她不去吃饭的原因,因为她带来的食物足够她维持接下来的培训生活了。

“那个,婷婷,罐头这东西吃多了也不太好,今天食堂晚饭有排骨汤,味道很不错,我打了些给你。”卫紫将饭盆放在桌子上对高婷婷道。

饭盒一打开,排骨汤的香气飘了出来,盈满了四周,高婷婷深吸一口气:“是很不错,阿紫,谢谢你了。”

喝了几口汤,又咬了两块排骨,高婷婷点头道:“很久没在食堂吃饭,大师父手艺有进步呀。”

见她吃的开心卫紫正要转身收拾东西,被高婷婷喊住:“你尝尝这个。”

接过高婷婷递过来的铁盒,卫紫研究了半天也没看出是什么东西,尴尬问道:“这是什么呀?”

“日本鲍鱼,打开就可以直接食用的。”高婷婷头也不抬继续喝汤。

呃,用食堂免费的排骨换鲍鱼,这买卖未免太划算了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