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怎么叫我都觉得不妥的公公的为难神色,我忍俊不禁,微微地欠身言着,“公公,池然这厢有礼了。”

“不用客气,王妃岳小姐您安好。”公公因不知该如何称呼我而显得有些失礼。

确实,我是南宋相府的岳小姐,是以舞奴的身份被英武将军进献于上官砷的,而后又得上官身的“独宠”且被他唤做“爱妃”。可是,这“爱妃”二字不过是他言唤的,在事实上,我并非是他名正言顺的妃子。莫说砷亲王妃的头衔,就连侧妃、姬妾,我都算不上!也难怪公公会因不知该如何称呼我而犯愁了。

我优雅地浅笑着,“公公,您还是唤我‘岳小姐’吧。”

“好,好,岳小姐安好。”公公应着。

“池然不懂规矩,今日王爷走后,我闲着无事,竟转悠到这藏书院了。不巧被公公见到,让公公您见笑了。”我赧然地说着。

公公终是恢复了他一贯的总管气度,言道:“岳小姐说哪里话,万义万其会放您入这藏书院,足可见,王爷对您是宠任有加。您是王爷信赖的人,便也是咱大元国信赖的人,这些奏折即使被您阅览了,也无关紧要。岳小姐若能为王爷排忧解难,倒不失为一件美事。王爷有您这样的红颜知己,是咱大元国的福瑞。”

到底是侍侯万岁爷的人,说出来的话分寸拿捏得极好,且又为人喜听。

我温婉地应着,“公公太夸奖了,池然受之不起,能结识王爷侍侯王爷是池然的福气,我又岂敢奢求其他。蒙王爷错爱,池然已是万分知足感恩。”

公公的眼中流露出赞赏,像我这般“识大体顾全大局”且具“淑女风范”的女子,就是在这男尊女卑封建礼教束缚着的时代,怕也不多见吧。“岳小姐才貌双全,王爷可真是独具慧眼。咱家现在还要奉旨办事,改日再来拜会岳小姐。”

在大内侍卫封好奏折后,公公与我告辞。

“公公请走好。”我浅笑温语。

帖大人在桌案旁坐下,对我笑语道:“岳小姐对诗文有兴趣?”

呵,你何不直接问我对这些奏折有兴趣,在你们的心目中,不就是觉得我是要来获取这些奏折里的国家机密的么!你们也太高估我了,大元的国事我一无所知(我的历史学得并不好),单凭这些奏章,我能瞧出什么端倪来?何况这些繁体字,我拿它们根本就没辙。而且,其中还夹杂了你们蒙古族的许多族内用语。我更是茫然不知所云。

这样的我,实在是缺乏作间谍的天赋和潜质!

看来,即使英武将军有使命交赋于我,我恐怕也要负他所托了。岳池然,你真是枉费了英武将军的一番苦心。

转败为胜的希望,好像很渺茫。

别悲观,岳池然。干嘛长他人之志灭自己的威风?!

[第一卷 美女篇:第28章 心蠢蠢]

我回笑着,“是很有兴趣,只可惜,我的学识太浅,这些深奥的文章,我看不懂。”

我说的倒是实话,对这些奏折,我因为怀有企图而确实对之有兴趣。在事实上,我亦是的确看不懂。

“刘公公刚才说的极是,岳小姐若能为王爷排忧解难,做王爷的贤内助和红颜知己,倒不失为一件美事。那实在是我大元国的福瑞。”帖大人随手拿过一本书卷翻看着。

做他的贤内助和红颜知己?得了,要做你做吧!我既没有学富五车的才气,也没有想与他和谐共存的意愿。哼,你倒是才高八斗,只可惜今世生错了身!

“让大人您失望了,池然亦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为王爷分忧担劳,还要靠大人您们鞠躬尽瘁。”我应着。

“此言差矣。万事开头难,做这些事并非要多高的学问,靠的是智慧和干练。我看岳小姐正是一个上好的人选,冰雪聪颖,机智过人。璞玉经雕琢后便成价值连城的奇瑰。岳小姐,你便是那块还未经雕琢的璞玉。”

要我参与政事?真看不出你们这是陷阱还是诚意。这诱惑委实有点大,不过,抵御诱惑对我而言绝非难事。

“承蒙大人看得起,不过,池然只是一介女流,对这些军国大事提不起兴致且也不便过问。大人的心意,池然心领了。”

“岳小姐既是不愿,我也不便强求。”帖大人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言道:“这时候王府该备好午膳了,岳小姐还是先去用膳吧。王爷不在府中,你还是要用膳的,小姐的身体要紧。”

我确实也有些饿了,于是向帖大人告辞后,我和绿珠便出了藏书院。

用完午膳后,我回了新也别苑。

侍女奉上了茶水,“小姐,上午你走后,‘一素居’的秦姑娘来新也别苑拜访过您。见您不在,她坐了会儿,就带着丫鬟回去了。”

“‘一素居’的秦姑娘?她是谁,我认识她吗?”我问着。

绿珠道:“她也是王爷的侍妾,比小姐你早半年到王府,名唤‘秦素素’,是吏部大臣进献给王爷的。这大半年来,王爷一直颇宠她,以往在她那里留宿的时间多着呢。”

原来也是上官砷的侍妾。他倒艳福不浅,大臣们进献给他的绝色,他从来都是来者不拒!

一素居的秦姑娘?

想来也是,我已来砷亲王府一个多月,每日尽想着与上官砷虚与周旋,倒忽略了这王府其他人的存在。我只是他的女人的其中之一,他的那些侍妾,我倒是没有想过要去拜访。这王府中,像秦姑娘一样的,什么苏姑娘、柳姑娘、王姑娘的,应当不少吧。

我浅尝了一口茶,问道:“平日里我在王府中闲逛的时候,怎么没有遇到过那些姑娘们?”

“那些姑娘们一向是规规矩矩地待在她们的别苑里的,平日不出苑们半步。偶尔出府走走,也是轿子来轿子去的,从不抛头露面。”绿珠解释说。

我笑问绿珠,“你是说我不懂规矩?”

“奴婢可不是这个意思。”绿珠笑辩道:“小姐能随心所欲地做自己想做的事,那是因为王爷对你宠得紧,何况,小姐本就心想着和王爷的意旨违着来。她们可就不同了,一心想着要讨好王爷,对王爷的话是俯首帖耳,唯恐违逆了王爷惹得他王颜不悦。她们时时顾虑自己得宠与否,做起事来也便小心翼翼步步为营。”

这一个月来那秦姑娘是第一个来新也别苑走动的,看来,这秦姑娘并非一般的世俗女子。怪不得在我之前,上官砷会经常去一素居留宿。

我不习惯和别人的关系太好距离太近。和他的那些女人亲密走动,本是我所不屑的,可是整日闲着也极为无聊,倒不如去见见他的女人们,也好打发时间。顺便,更深入更全面地了解他,为自己的天平上添置些砝码也是好的。

“绿珠,我们去一素居坐坐。”我浅笑着。

绿珠是个不甘寂寞的好动女子,我的提议她自然是欣喜不已。“真是太好了,其实奴婢一直就想去那些姑娘们的别苑瞧瞧,就怕小姐你会不高兴。”

“走吧。”这丫头的废话还真多!

一素居和新也别苑未扩建前是一样的规模。里面的格局设置也如其名,很是素静和雅观。

一素居?秦素素?不知是别苑名称和她的名字巧合,还是上官砷根据她的名字为这别苑起的名。倘若是后者,上官砷对她的宠爱还真是令人称羡。

虽然我不屑他的宠爱。

绕过后花园后,隐约地听到琴音传来。想必是秦姑娘闲着无事在抚琴吧,她倒是一个典型的古代闺秀,多才又多艺。

琴声听来虽宛如天籁,可惜了,我不懂琴瑟。再是扣人心弦的琴音,弹于我听,也属浪费了。不过,我虽没有抚琴的技艺,却有这方面的天分;我虽不懂琴艺,却明琴语。抚琴人付诸于弦瑟上的心思,我要语焉准确,是不成问题的。

琴音中,她流露出了对上官砷的爱慕,回味着他们在一起时的缱绻情意。真是一个痴情的女人。上官砷,他真值得你们这般地爱他敬他么?到底,他好在何处?他的好,我怎就没有发掘出来?看来,不是我眼拙,就是你们着魔!

我站在她的身后两米开外,光看她的背影,便知是个绝色美人。身影袅袅婷婷,柔弱无骨。

“小姐,岳小姐来了。”她的侍女唤她。

她停了抚琴,浅笑着转过身来。

恩,不错,她的美貌和我想像中的没有多大偏差。面容清秀,也很有灵气,微笑着的时候,又平添了几分妩媚。她给人的感觉很温婉。当然,她的温婉和我呈现出来的截然不同,我是装出来的,而她,本就是个温婉的古典美人。

她也不过十八九岁,并不比我年长多少。

“你便是岳小姐了?”她问我。她的眼神中有对我的美色的惊艳,也有对情敌的顾虑,更多的,是对我乍然来到的欣喜。

我微微地笑着,“是的,我是岳池然。”

我虽对他的女人不屑,却也不想在气度上被他的女人们给比下去。

“妹妹快请坐。”她忙着过来扶我坐下。

没想到她还挺娇憨的。她唤我“妹妹”,看来是因为我与她同是上官砷的侍妾而这么叫的。也无妨,称呼本就只是一个代号而已,随你怎么叫吧。不过,要我叫上官砷的女人为“姐姐”,好像很有难度。是软是硬,岳池然都不吃这一套!

“谢谢。”她扶我坐下后,我轻语道。

“早上我过去新也别苑拜访妹妹,不巧你未在。我正遗憾着呢,没想到竟劳妹妹你过来了。”

“池然初来乍到坏了规矩,本该是由我去拜访你们的。”我没有说我一上午都在藏书院里,藏书院是王府禁地,不是一个侍妾可以随便进去的。我不想成为这些女人的公敌,不想在莫名其妙之间便四面楚歌。

“妹妹这么说就太生分了,妹妹初来,理当我们做姐姐的多多关照你才是。”秦素素笑着。

哼,上官砷你真是不简单,驯养出了这么些专会蜜语甜言的侍妾们!这一个个的别苑,倒真是名副其实的温柔乡了。

“妹妹,这是我今儿刚煮的碧螺春,尝尝看味道如何?”秦素素由侍女手中接过茶盏笑着递给了我。

茶很是芳香清爽。美人煮的茶,闻起来便沁人心脾。上官砷有此佳人,实在是宜其家室。我腼腆地笑着,“这茶很好喝,你的手艺真好。”

“真的吗?”她笑着,“那以后,我们可以经常切磋茶艺了。”

我又不会煮茶,你与我切磋什么,强人所难!我歉然道:“池然未曾学过煮茶,以后,还得多向你请教。”真是的,别人说煮酒论江湖,我学这煮茶论什么。

“能教妹妹煮茶,我乐意着呢。”

我浅笑道:“池然先谢过你了。”

“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秦素素道:“妹妹,我已吩咐下人备好酒菜,晚膳就在我这里用吧。”

我推辞道:“不用麻烦了,我已耽搁了你许多时间,也该告辞了。”

“妹妹是瞧不起我?”

我应着,“不是。”

“妹妹就留下与我做做伴吧。每日三餐,我都是一个人坐在一大桌的酒菜前。”她微微露出些凄楚的神色。

不知为何,我的心竟有些软了。做达官望族的妾还真实命苦,若是得宠了,则青史留名万众瞩目;若不被宠幸,便一生一世独守空房对镜垂泪。我是不屑上官砷的恩宠的,可是,对她们而言,上官砷的恩宠便是她们唯一的希冀。

我没再推却她的盛情。

“王爷驾到!”

通报的声音刚落,我和秦素素循声看去时,上官砷已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

“妾身参见王爷。”秦素素温顺地跪安。

瞧,多温柔的小猫,我在心中忍不住冷笑。

“起来吧。”上官砷淡淡地言着,眼神却是一直看着我的。

我一动不动地倚在原处,并没有要向他问安的意思。

秦素素起身后,温柔地侍立在上官砷的身旁,她爱慕地看着她的良人,“王爷可要喝茶,妾身刚煮的。”

上官砷的面色隐隐地浮着一丝不愉。

“池然妹妹刚刚也喝过,她还称好呢。”秦素素温语。

“哦?”上官砷不愉的面容上略显了兴致,“让侍女送一盏过来。”

“是。”秦素素笑应着。

自秦素素的玉手中接过碧螺春,他轻尝了一口,赞道:“还真是不错,你煮茶的技艺又有提升了。”

“谢王爷夸奖。”秦素素依旧柔柔地笑着。

上官砷放下茶盏后,有意无意地看了我一眼。切,还知道我也存在,你们继续唱你们的二人转好了。

“你怎么在这里?”看着我,他不悦地问道。

上官砷,你不要没事找茬好不好,你能来的地方我为何不能来?何况这是女眷的住处,我并没有做出什么让你面子上过不去的事。早上说要带我去狩猎的时候还对我轻柔呵护,才进了一趟皇宫,便又对我冷言冷语起来。还好我的生命力足够顽强,不然早被你摧残成鄢花衰瓣了。

“王爷,是妾身邀池然妹妹过来的。要怪,你就怪妾身吧。”秦素素言道。

无缘无故地充什么好人,你的情意,我未必会心领。我并非是一个很懂得感恩的人。和你今日才第一次见面,更谈不上有什么交情,你真是存心替我解围么?我虽要比你年稚一些,人心叵测,在舞池中混得如鱼得水的我又岂会不知?

他并未理会秦素素,径自向我走了过来,那深邃的眼眸立时便攫住了我,“先跟我回去!”

不等我应声,他便钳制住了我的手拉着我离去。

[第一卷 美女篇:第29章 Fie upon you !]

新也别苑里,我的手挣脱了他的掌控,愤愤地慎道:“你这是做什么,一回府就拿我出气。你的女人不是只有我一个,拜托,你泄愤的时候不要只想到我,我不想每次都这么倒霉!”

他压了压火气,凝视了我片刻,才道:“我不是在对你发火拿你出气,你也不要总是想着要惹恼我。我并不想见到你出现在她们的别苑里。”

“你强词夺理!我并未做出什么荒唐的事来,在你的女人们的别苑中待上一个下午,这到底有何不妥?她们也是你的家眷,你专制得让人不可理喻!”

“你又在无理取闹”

我打断了他的话,“你不让我和她们有任何走动,你就不该娶这么多的女人回府,就不该个个都锦衣玉食的供养着。你自己揽尽美色风流快活,却还不让我有人身自由,你太自私了!”

他的眼眸更加深邃地凝视着我,半响,有轻柔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你在吃醋?”

真是无语,他不仅自私,还自恋的紧。“你对你的自身魅力好像太有信心了。”我揶揄道。

他并不在意我的嘲弄,“好了,我们不要吵了。乖,你不知我今天有多忙,可我还是赶回府来看你了。我在新也别苑中找不到你,你不知我心里有多烦躁。侍女告诉我说你去了一素居,我是带着满心的烦躁去找你的。可是你见到我,却没有丝毫的愉悦。你太让我受挫了。”

我对你本就有满心的怨愤,见到你我怎么会感觉愉悦?更何况,你阴沉冷厉地出现在一素居,难不成,要我用满脸笑意去面对你的冷言冷语?我不喜欢妥协更不喜欢委曲求全。除非,是在击败你的事上忍辱负重。

我冷笑着说道:“你要我在一素居对你殷勤讨好?你不要忘记,一素居是你的另一个温柔乡,那里的女主人公不是我,配角怎能去顶主角的戏分?你是想让我成为你的女人们的公敌,你太阴险了!”

“池然!你怎么总是要把我想象成一个负面人物,你总是在扭曲我的意思。”

怎地这般没有自知之明?!和他理论完全是浪费口舌。

“我饿了。”话还未说完,我已怀着满心的郁闷向大堂走去。

用晚膳的时候,他几度欲开口都在我的不理不踩中欲言又止了。

“喝茶。”

“不用了。”

他俯身低语,“和我赌气,你这还是第一次。”

不是在和你赌气,我对你的气与愤从见到你的第一刻起,就没有消停过!从当众侮辱我是一花瓶开始,你便成了岳池然的黑名单里的人物。后来,你又,对你,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对你,此恨何止不两立!我苟且忍辱负重地待在你身边,只为了有朝一日亲眼见证你的落魄和不堪。

我应着他的话,“所以,你以为呢?”

“我说了,你是我的。你的人是我的,你的心,也会属于我,它好像已经开始在慢慢地接纳我了。”他讳莫如深地笑着。

我自负,却从不自恋。你可是两者都皆具了。

Fieuponyou!

用英文骂他自然只能骂在心里,不然,他又要觉得我这里不正常那里不正常了。英文?这倒是个不错的想法,以后我可以用英文写写日记和拟定计划什么的,反正在这世纪里,他们也是看不懂的。

“今天我没有在你的身边陪着你,过得还愉快吗?”

终于开始变着语气考问我的行踪了,你的那帮属下不会没告诉你吧,明知故问!我嫣然笑着,“当然过得很愉快。我在你的府院里闲逛累了,又去了藏书院观赏了你的藏书,顺便翻了翻那些奏折。奏章要比史书好看得多。”

“哦,是吗?没想到爱妃还有精于政务这方面的天分。我有这样的爱妃,真乃三生有幸。”

有你这样的良人,却是我的悲哀!你是挺幸运的,只是不知,你的幸运,还可以持续多久?陪你一起活在这地狱里,我的心没有一刻忘记过仰望天堂。

他的唇凑了下来,我忽地轻问,“爱妃?你对你的每个女人都这般称呼吗?”

他的面容紧贴着我的面颊,在我的耳畔轻语,“我没有称呼过她们,具体她们中哪一位姓苏、哪一位姓柳、哪一位姓王,到现在,我都搞不清楚。”

真是个不负责任的男人,娶了一大堆女人回家,却把她们晾在一边。“你把她们置于何地?”

“我有义务理会她们吗?”他的嘴角含着一丝残忍地笑。

“她们是你的女人!”

“她们只是侍妾。”

“这有什么区别吗?”我说道,“因为我也只是你的一个侍妾,爱妃这称谓,我实在是担当不起。所以,以后,你不要再这么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