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书月一脸忧色:“上次隔壁的张老伯也说没事,结果咳着咳着就咳出血了。”

只见温明越咳越厉害,噗的一声,从口中呕出一口血。

沈怿微微一愣。

书辞和紫玉见状,很整齐地往后退了一步。

“温大哥,温大哥!”附近的捕快赶紧上来帮忙搀扶,言书月是又惊又慌,“怎么办怎么办啊,怎么会这样的,吐这么多血,会不会晕厥啊?”

话音刚落,温明眼皮一翻,栽倒在地。

“温大哥!”

“温兄弟!”

此时此刻连沈怿都不禁往后退了退,难以置信地看着书辞:“你姐姐究竟是吃什么长大的?”

“可怕吧。”书辞和紫玉很有默契地啧啧道,“从小到大都是这样,而且还是好的不灵坏的灵,逢年过节让她说一晚上财源广进,都抵不过她讲一句‘娘,我瞧着明天可能要下雨’。”

她无奈地耸耸肩:“走吧走吧,先去帮忙。”

温明早已晕得人事不省。

一时找大夫的找大夫,抬人的抬人,呼救的呼救,场面怎一个乱字了得。

折腾了大半夜,王府终于安静下来,随着衙门里的人陆续撤走,灯也一盏跟着一盏的熄灭。

将书辞送回家,再回府已是子时过后。

沈怿推开书房的门,抬手给自己倒了杯茶。之前追得太急,现下渴得紧,他一连喝了两三杯,直到一壶饮完,才招呼下人煮茶。

门外却有个身影站了半天,踟蹰不前。

“你磨蹭什么?”他眼皮都没抬,“门槛上的漆要是磨掉了,回头我拿你的血糊。”

高远深吸了口气,一脸视死如归地走进来。

他倒也干脆,袍子一撩,“砰”就跪下了。

“是属下办事不利,请王爷责罚!”

沈怿信手将抽屉拉开,垂眸看去——果不其然,那个装在锦盒里的青铜碎片已经不在了。

“起来吧。”他关上抽屉,往椅子里一坐,“这个人的轻功我见识过,你这点水平的确追不上。”

“是是是,属下的轻功哪里比得了王爷。”高远忙不迭开始拍马屁,“那王爷,可少了什么没有?要不要立刻下令全城通缉?”

沈怿皱眉瞪他,只觉得自己这个心腹傻得无药可救:“人家蒙着面,你通缉什么去?”

高远默了默:“属下愚钝……”

他把茶杯搁下,语气清淡:“不过不要紧,我知道是谁。”

高远诧异:“王爷知道是谁?那属下现在就抓他来审问。”

沈怿冷笑一声:“这个人,你碰不得,眼下,我也碰不得。”

高远反应极快,当下猜出是谁,“王爷,肖大人屡次和咱们作对,这笔账,您不打算和他清算么?”

“常在河边走就一定会湿鞋。”他靠在帽椅里,神情一派闲适,“肖云和是棵大树,要这棵树倒不是一日两日的工程。若非有今日之事,只怕还摸不到他的软肋。”

高远听得糊涂:“肖大人的软肋?”

“他派人在找禄全的东西,眼下既然已经拿到了,那禄全于他而言便没了价值,等秋后问斩,肖云和一定会夜长梦多,所以这几日他必然会杀人灭口。”沈怿扬了扬下巴,“你要赶在他下手之前,把人给救出来。”

高远忙应了个是。

“记住,偷偷安置好,这个人我们以后一定有用。”

“属下明白。”

温明这病可谓是积劳成疾,结结实实地在床上躺了好几天才好转。

尽管他还怀有一丝希望,然而自那天起,飞贼便没有再出现过,市井里很快恢复了以往的平静,这个案子也渐渐的不了了之。

竹篮打水一场空,温明无不扼腕叹息,幸而王爷那边并没有过多责备,因此除了顺天府的主事对此有几句怨言以外,一切还算风平浪静。

只是唯有一件不如意。

言书月因为连着几日晚上吹了夜风,回家不多久便病倒了,还高烧不止。

她的身体是先天不足,从小就体弱,虽然不经常生病,可是一病起来就一发不可收拾,清醒的时候少,昏睡的时间占了大半。

陈氏焦急万分,好不容易见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张口就叫娘。

“在这儿,娘在这儿的。”

言书月艰难地开口:“我求您一件事……”

“你说吧,你说。”陈氏握着她的手,“哪怕一百件我都答应你。”

她摇摇头虚弱道:“您、您可不可以,不要退了温家的婚事啊……”

书辞在旁边听见,倒是很意外,没想到她会在此时提起这个。

“好好好。”陈氏连想都没想就含着泪应下来,“傻丫头,我原本也没打算退,你若是喜欢,嫁给谁我都不会反对。”

像是得到了特赦一般,言书月很快就满足地睡了。

陈氏守在病榻前给她换帕子,试温度,一双眼睛熬得通红。

好容易被言则劝回房,到了下半夜又睡不着,早早的来替书辞。

她有些惊讶:“娘,您才休息没两个时辰,多去睡会儿吧,这里有我。”

陈氏眉头紧皱,摇头说算了:“我担心得很,也睡不着。”

她在床沿边坐下,语气里疲惫不堪,也难得温和地对她说话:“你这两天也辛苦了,歇着去吧。”

书辞打起精神,“我陪您吧。”

“没事,我不用你陪。”陈氏倦倦地伸手赶她,“走吧,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

听她如是说,书辞也不好再坚持,只得慢腾腾的退出去。

走到门边的时候,她转头来看了一眼,见陈氏细细地给言书月擦头上的汗珠,心里颇不是滋味。

众人都歇下了,现在的庭院格外的凄清,饶是屋中的灯比平时亮得多,也没觉出热闹来。

书辞并未回房,被晚风吹了一阵反倒清醒了。

她推开后门,仰头看天际里那轮明月,缓缓地在台阶上坐下。

附近溜达的野猫慢慢挨近她,一步一声轻唤,最后在她身边蹲下,手脚并用爬到她腿上取暖。

书辞头靠着墙,察觉到动静,也没垂眸看,只将它往怀里搂了搂,一径出神。

不知发了多久的呆,一粒小石子在她胳膊上轻轻一打,正中那只猫的头,后者好梦乍醒,喵的一声跑了。

书辞回过神来,身侧已有人坐下。

“怎么,大半夜的不睡,在捉鬼?”

她了瞥一眼,凉凉道:“你才是,每日如此勤勉的上工,天下的贼真该以你为楷模。”

沈怿轻笑一声:“我说了,我不是贼。”

“这么晚还在外面游荡的,非奸即盗。”

“随你怎么想……”他往身后看了看,“真难得,你们家这时候还亮着灯,一起捉鬼?”

“什么一起捉鬼……”书辞嫌弃地啧了声,“那是我姐病了。”

闻言,沈怿不咸不淡地颔了颔首,余光瞥见她眉头紧皱,又不禁开口:“看你愁成这样……病得很重?”

“这倒没有,普通的风寒发烧。”她托起腮,忽然叹了口气,“只是见我娘对我姐那么好,羡慕得很。”

话是寻常的话,语气也是寻常的语气,可从她嘴里说出来,不知为何,竟带了几分怅然与失落。

沈怿心下没由来地一软,微微侧头。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章来了!

本文超越最终BOSS存在的一股神秘黑暗势力——没错就是姐姐!

你看她每次发功之后都会虚弱,这就是CD调息,打坐回蓝的节奏啊!

你这样会克夫的亲!

【温明:现在退婚还来得及吗……】

全文的第一场打戏!

一场狗链子和面具的对决!

黑夜里什么也看不见,唯有二位的本体在闪闪发光【……】

感谢支持正版的各位小天使们,无以为报的我决定虐个女主来让大家开心一下!

【书辞:???】

☆、第二十一章

“真没出息。”

他这话带了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在里头, 书辞听了倒也不恼, 反而笑道:“是挺没出息的。”

“算起来,小时候生病, 娘也对我这么好过, 只可惜我后来就没再病过了。”她言语间似有点遗憾。

沈怿轻讽道:“怎么,你还想病不成?”

书辞理所当然地回答:“不行么?其实得病也没什么不好,你看, 我姐虽然吃点苦, 可在病中我娘千依百顺的,说什么答应什么。”越发觉得有道理, 她忽然颔了颔首,“我也想试试……”

沈怿眯眼打量她,“究竟是你姐姐脑子发烧了,还是你脑子发烧了?这都想试?”

书辞睇了他一眼, 随口道:“一看你在家就没被你娘讨厌过。”

听见她此言,沈怿的脸上有一瞬间的变化,但很快便又恢复如常, 漫不经心似的问道:“那你有什么打算……想靠这病,让你娘应允什么?”

“伤寒感冒最容易传染。”书辞支起下巴琢磨, “我这几日都和我姐待在一间屋, 只要喝她喝过的茶杯,用她用过的东西, 这么一来相信很快就能染病了,还能借口是被她影响的, 多顺理成章。”

沈怿无语地盯着她,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至于要让我娘答应什么,暂时没想好。这个不着急,等我病了再慢慢想。”

他抬手抱了抱拳,淡淡道:“那我就在此,祝君好运了。”

她扬起眉回礼:“借你吉言。”

书辞是个有恒心的人,凡事既然决定了,那说做便做。每天几乎片刻不离的守在言书月身旁,吃饭、喝水、端药,样样亲力亲为,连陈氏都惊讶于她这突如其来的热情。

“你小心点喝,别烫着了。”

“谢谢啊。”言书月吃着她喂到嘴边的药,心里很是过意不去,“其实这些事,让紫玉和轻霜来做就好了,你亲自照顾我,实在是对不住。”

书辞心情甚好:“没有的事,你我之间不用客气的。”

“你很忙吧?老跟我在一起是不是很无聊?”

“不会啊,有趣得很。”

紫玉和言莫两个扒在门口探头探脑地瞧,百思不得其解。

“小姐这是被什么妖魔鬼怪附了身,突然这么殷勤?”

言莫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也许是平时克扣了我的零花钱,现在终于良心发现想干点好事洗清罪孽?”

紫玉觉得不像:“怎么可能,小姐才不会做这种一心奉献不求回报的事呢,小少爷您真是太不了解她了。”

言莫:

不多时,书辞端着空碗脚步轻快的推门出来,回身掩好门扉,一转身,台阶下一高一矮两个人神色探究地盯着她看。

“你们俩这是……当门神?”

两人对望了一眼,齐刷刷摇头。

言莫瞧着她手上的碗:“姐,你干嘛去啊?”

“去厨房给你大姐姐煎药。”书辞俯下身问他,“你瞧瞧我现在这气色如何?”

言莫认真且仔细地看了看,想都没想就回答:“姐,你气色挺不错的啊,简直红光满面!”

显然对这个答案不太满意,书辞直起身很同情地摸摸弟弟的脑袋,“小小年纪眼神就不好了。”

言莫:

“我先去厨房了。”她吩咐紫玉,“大小姐醒过来的时候你记得来叫我。”

后者犹在发怔,讷讷地应声:“好。”

人总是会对自己所关注的事有心理上的期盼,比方说这几天,书辞愈发感觉自己已有得病之状,还一日胜过一日。

夜里,依旧是人定时分,她抱着那只野猫,期待地坐在后门让沈怿给探探温度。

“怎么样?”书辞有些紧张。

沈怿伸手覆在她额头上,皱了半晌的眉,方收回来,“正常的体温,没觉得烫。”

书辞怀疑地看着他:“你是不是手太烫?摸错了。”她说完自己拿手背试了试。

“我怎么觉得挺烫的……”

“嗯。”他忽然赞同地点了一下头,“我看你确实是有病。”沈怿伸出食指点了点太阳穴,“是这儿有病,该请个大夫来好好治一治。”

书辞啧了声,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你会不会说话呀。”

沈怿似笑非笑地轻哼:“你知道你现在这样像什么?”

总觉得没好话,书辞还是忍不住问:“什么?”

“听过东施效颦没有?”

她抄起怀里的猫冲他龇牙示威,一双爪子在他袍子上勾出好几道丝。

沈怿倒也不在意,散漫地靠在墙上:“别傻了,你当生病是好玩的么?回头把命赔进去,可就不值当了。”

书辞没听进去,“哪有那么背,你不咒我我肯定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