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走在红色宫墙之中,穿过前方的宫门便可以到达御马监,却早已经有人守在那等他了。

“冯公公,精神不错啊,还以为今早你要晚起了。”一个中年太监转过身来,看着他便尖声笑道。

冯惊水走上前,便没有笑脸相迎,而是一本正经的说道:“李公公何出此言,这本就是在下份内之事,怎可无故晚到。”

李公公呵呵得笑道:“听闻冯公公昨日在教坊司找到了乐子,尽兴而归不说,还送了把易老的九星红给那姑娘,可算是近年来的难得之事。别说是晚来,就算是几日不来御马监,咱家也不会怪公公。”

“如果李公公无其它事,在下便要先行一步了,还有公事要办。”冯惊水懒得和他多说,那些他安插在自己身边的人,只要机会到便连着他一起收拾掉。

冯惊水想到了信上写的话…

李公公却阴阳怪气得说道:“我也想看看,是什么样的女子,竟然能得到冯公公的欢心。这样的宝贝儿,可得好好的宠爱才行,今晚咱家便在锦绣楼设宴,邀请冯公公一聚,正好也让我见识一下那女子,到底有何魅力。”

冯惊水看着他,冷漠的说道:“只不过是一女,李公公要是喜欢,我便把她送于你。”

“那咱家就不好推迟了,这晚上的夜宴冯公公要是有空便来,如果没空的话,那便自行忙着好了。”李公公皮笑肉不笑得说道,便转身带着小太监穿过宫门走了。

冯惊水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开,便侧头看了眼身后那几名小太监,他们全部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感觉到他身上的杀意。让人窒息的压迫感很久才缓缓退去,冯惊水拉了拉身上的披风,大步向御马监走去。

而庄柔此时已经在教坊司的厨房中待了好一会,看着那些姿色老去的女子在里面忙碌。她刚才已经打听过,这些厨娘几乎都是官员家眷,进来的时候便已经只能在厨房帮忙了。

还有些是从前面退下来的,这辈子死也得死在这里,除非有什么亲戚过来把她们买走。

这些人的案子早就没人记得,此时来买也不会被多为难,只可惜能买走的早在案子结束几年后就离开这里,剩下都是被亲戚族中嫌累赘不愿意接走的。

庄柔还记着宋知若,不知道她娘叫什么名字,不过依宋知若的年龄,肯定不会太老,应该被送到前面接客了吧。

她顺手抓了把蚕豆,边吃边顺口问道:“不知道宋初宋大人的家眷怎么样了,我爹当年还是他的同窗呢,没想到竟然一起被抓了。”

“肯定是他们的先生不好,没好好教他们做人,当了官就全部都贪污了。自己被砍头省了事,却叫我们这些做儿女的过如此可怜的日子。”

听着她在那不孝的抱怨,终于有人受不了,把一根木柴扔进灶台之中,站起身喝斥道:“你怎么能这样,那可是你的长辈,如何能如此不孝!”

庄柔仰起头,气呼呼得说道:“孝?那你告诉我,宋初的家眷现在是不是过上好日子,已经被人从这里带走了!”

那妇人顿了一下,便厉声说道:“虽然还在这里,但这就是命。女人依附着家族,怎能有好日子过时就好,一有难时就忘了家人之前的付出。”

“我们在这里过得很好,虽有时苦些,但仁义孝道还是得讲,难道女学你就没学过吗?”

庄柔冷漠的说:“当然学过,你们只不过是待在这里时间太久,已经麻木认命了。我就不信宋初的家眷也这样想,他的小女儿还小,身为母亲怎么接受得了女儿从小要在这里长大,最后做个红牌。”

“她心中要是不怨恨宋初,我都不相信!”

这时有两个妇人抱着一盆洗好的菜进来,重重的放在灶台之上,其中一个便说道:“你去问问就行,她就在素冬妈妈那,你去找便是了。”

“谁知道她换没换个花名,羞于见人。”庄柔说道。

“…”沉默了一下,那妇人便应道,“她现在叫知知,你自行去找便是。”

竟然是这个名字,为了纪念被卖掉的女儿,才改了这个名字吧?

庄柔心中想着,脸上却露出一副恶劣的表情出来,活生生像个没有教养的恶女。头一扭便走了出去,凶巴巴的走了。

厨房中的妇人们有些气愤,有些则麻木的做着手上的活计,根本就懒得关注这种事,什么都好反正就是为了活命罢了。

素冬妈妈…

就是那个好像莲花般清高玉洁的女人,她那吃的最差,看来宋知若的娘便在里面。早上大家都在学艺,便过去找找看。

这时花绣院中除了生病的之外,其它人都去技佳园学习了,而庄柔却是个例外,钱公公已经吩咐下来,她只要养着玩便好了。

大家似乎都知道她活不久,就连夏妈妈在事后也没来找过她,就当不存在一般。

庄柔自己摸到了技佳园中,挡下一名教艺的先生,向她打听素冬妈妈手下的知知姑娘。

这是位教柔术的先生巧姑,穿着身红色的劲装,走路之时腰就像柳条一样轻柔。她负责让姑娘们的身体柔软一些,客人可没有谁喜欢木头般僵硬的人。

而知知姑娘现在就正在练这个,她的年龄大了,已经二十来岁所以学起来比较慢。别看她已经生子,但只要是去前面接客的女子都得被称为姑娘。

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庄柔便跟着她一同过去寻找宋知若的娘。

巧姑走了一会,发现她的身体很不错,走路有力而不像别的姑娘那样虚无力。便赞道:“你每日来我这里练柔术,要不了多久,便可以软如无骨了。”

“不要,那不是就没力气了。”庄柔一口就回绝道,软软的身体有什么好,打人都不疼还得了。

没想到她竟然拒绝得如此痛快,巧姑便说:“虽然这课大家都得学,但你要是下苦功努力一番,会比别人的效果都好。”

“身体柔软的话,你便可以做别人做不出的动作,你担心的没力气那就可笑了。正因为练的多,身体虽然软但筋骨却更加的强韧,会更灵活更有力。”

她感叹了一下,接客也是花力气的事,没点体力要是遇上些不好应付的客人,怕还得半夜喊大夫呢。

想到这她便又劝道:“别人最多便是下个腰,但是你只要下苦功,一两年之后便可以把屁股坐到自己头上,到时什么样的人你应付不了呢?”

听到此话,庄柔一下停住了,好奇的看着她,“屁股坐在自己的头上?”

“当然,一会我做给你看。”见她起了兴趣,巧姑便笑道,她虽然只是个教姑娘的先生,但遇到好苗子的时候,还是特别想要教导。

庄柔使劲点着头,“嗯,我要看。”

两人来到了学习柔术的地方,巧姑便意示她坐在最后面那个一脸愁容,很忧伤的女人便是知知姑娘。

但庄柔现在可没空去见她,而是兴致勃勃得说道:“请先生示范一下,我想开开眼界。”

见她竟然如此好学,巧姑便走到了中间,看着众人说道:“今天我给大家展示一下柔术,不要求你们都会,但心里面要有个底。”

说着,她便开始在地上把身体扭成了各种样子,全身上下好像没有骨头似的,往哪里扭都行。自然还有刚才所说,把屁股坐到了自己的头上,脚掌还放在了下巴处。

大家早就看过了,所以只是默默的看着她,反正这柔术是最痛苦最难学的,所有人都不愿意学,只盼着早点结束去学别的。

“好!再来一个!太厉害了!”

庄柔却一个劲的叫好,她在街边见过柔术,虽然瞧着也不错,但和这个比起来马上就能看出差距。她兴奋的叫喊着,眼睛火辣辣的盯着巧姑,好像要把她生吞活咽了一般。

这也太热情了!

巧姑好久都没听到有人这样叫好了,这些女人个个都愁眉苦脸,根本没人想学这个。强迫学的时候那就是人间地狱,哭得乱七八糟的看着就心烦。

现在听到叫好声,她心中非常高兴,但是次数多了后便有些尴尬,怎么能如此的热情,听着好像假的一般。

她便收腰站了起来,刚拉了拉衣服想喝斥一下庄柔,不得如此喧哗,人便窜到了她的面前。

庄柔拉着她手,急切得说道:“先生,请你一定要教我柔术,我不怕吃苦,你的身体真是太厉害了。全部教给我吧,我保证不会让你失望的!”

“这,你别激动,本来大家就要学,你只要每日过来便可以。”巧姑被她的热情搞懵了,不解她的目光为什么如此的火热?

“先生那就说好了,我一定会好好学!”庄柔欣喜若狂得说道,死死拉着巧姑的手。只要把身体练在这样,就可以在被别人制住之时,把身体扭曲起来,以让人意想不到的动作给对方重击!

她都这么大年龄了,再去现找人学武艺,那根本就是没用。但是这个却可以,只要下苦功的练便会派得上用场。

绳术和柔术,庄柔觉得教坊司简直就是个宝库,什么好东西都有啊!

第89章 攀高枝

巧姑很开心的收下了庄柔这个徒弟,便开始让所有人都起来开始练功。每个人都要下腰或是拉筋,在拉筋之时痛得惨叫的人特别多,但巧姑根本就不心软,管你叫不叫都得练。

庄柔走到知知姑娘身边,看着她眉头紧皱表情扭曲的在拉筋,便轻松的在她旁边就拉起腿的筋来。

平时她有练这个,但都是为了身体不僵硬,能够灵活些。像这种把头坐在屁股上的事,可还从来没有做过,便努力想把自己的筋再拉得松些。

终于感觉到身上的筋扯得酸痛时,她便保持着那个动作,侧头对旁边的知知姑娘说道:“你是宋知若的娘吧,知若很想你。”

正在拉筋的知知表情一凝,整个人就停住了,咔得一声便扭到了骨头,顿时整个人便趴在地上痛得眼泪都出来了。

庄柔无语的说道:“你先别这么激动,把骨头扭断了怎么办?”

知知趴在地上抽泣着,众人早就习惯这种事,拉筋哭起来的可不止她一个,也没人多往这么瞧几眼。

她哭了一会,才慢慢把腿给收回来些,感觉好点后才侧过头看着她不忍心的问道:“知若她怎么样了?是否投胎到了好人家。”

连庄柔是谁她都没问,直接就问女儿情况怎么样,怕祸害到女儿,又只敢说是投胎的事。

庄柔有些意外,她以为宋知若是被下了药,当成死掉拖出去卖掉的,但现在听她的口气,是知道宋知若活着离开了教坊司。

“很好,投胎到了一户地主家,不说穿金但是戴银没问题。那家人没儿子,全部都是收养的女儿,有田地和大宅子,日子过的不错。”她便如实说道。

“那就真是太好了…”知知听了面上一松,深深的松了口气,这样可就太好了。

但这时庄柔便又说道:“不过那人家就是有点不好,女儿活不过成婚,到了十五六岁便会被杀死,用来骗取赔偿。”

“本来可以在那好好的当个富户小姐,活到十五六岁才去死,现在却不行了。他们杀了几十个养女的事暴露,被官府抓了,所有养女都被官府带走,只等着案子结束再安排去处。”

知知整个人都愣住了,竟然有这种事情发生,真是太可怕太变态了!

还好女儿没事,可现在被官府带走,那不就有可能查到来历,难道又要被送回来?

在外面就算做个农妇,也比来此好的多,来了这里一辈子都脱不了身,什么时候死都不知道。

想到这,她也不管这个告诉自己事情的女人是谁,焦急得说道:“投胎就算没投好,要饭也比在这里强啊,可千万不能再回来了!”

“慢慢等吧,结束之时便会有个决断,但如果能知道她是如何投胎的,想必以后就真的回不来这里了。”庄柔淡淡的说道,她得寻点证据把教坊司的案子了掉才行。

知知姑娘却把头别了过去,目光之中全是惊恐,什么也不敢说。

见她不肯说出来,庄柔也不逼她,只是换了个动作继续拉筋。而且现在人多,有些话也不好说,等没人时再处理好些。

巧姑非常欣慰,她果然没有看错,这个叫小柔的女子果然有天资。只是有些不解,官家小姐为何要练身体,一看这位麻利的动作就知道平时有常练习。

就算不是柔术,那也是别的能让身体灵活的办法,还真是奇怪,官家小姐有这种爱好家里竟然都不管管。不过就算以前是官家小姐,现在也只是教坊司中逃不出去的一人,自己从师傅那学到的本事应该也能后继有人了。

庄柔不知道巧姑想了这么多,她本来想下个腰,背后一阵发痛才想起来自己还带着伤。当巧姑知道她背上的伤,是因为冯公公的原故,以后还要来找她时,脸色一下便白了。

后继无人了!

失落的巧姑连继续讲课的心情都没有,失魂落魄的让大家散了,便独自伤感去了。

见今天竟然不用再练下去,众人一阵高兴,飞快的跑去休息,这柔术练的可真痛苦。

庄柔有伤在身也不能多练,她便让宋知若的娘再考虑一下,自己便又跑去别的地方溜达,想看看能不能闯入什么禁地,让这教坊司的人对她动手,引出一条罪证来。

一直玩到了中午,她才屁颠屁颠回花绣楼,不止要喝药还得吃饭。

这里不是坐监牢,吃饭时除了素冬妈妈那桌之外,其它的都是有说有笑好不热闹。庄柔来的有点晚,食所之中都坐满了人,她才走进来,四下便突然安静下来。

“啊?”庄柔莫名其妙的看着她们,就算被冯公公定了,也没必要一副自己已经死掉的样子吧。

夏妈妈身边已经没位置,她只能坐到了角落里面,才吃了半碗饭,钱公公就带着人进来了。

所有女子全部站了起来,谁也不敢在这时候托大,会被活活打死的。

庄柔放下碗也站了起来,歪着头就见他向自己这里走了过来,明显就是来找自己的。

冯公公走到庄柔面前,皮笑肉不笑得说道:“恭喜柔姑娘,御马监的掌印李公公今晚要和姑娘用膳,这可是姑娘的造化,可不要辜负李公公的好意。”

又换太监了?

“那冯公公呢?”庄柔好奇的问道,竟然有人在那种变态手中抢食,肯定也不是个好货。

“冯公公想必已经知道了,这些不关你的事,只要伺候好李公公自然有你的好处。”钱公公的态度明显比昨天冷了些,变化实在太快,庄柔觉得应该是那个李公公的原因。

看来皇城中的太监勾心斗角比较厉害啊,连女人都要相互压对方一头,都已经不是男人了,争这些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多收几个干儿子,养着打发时光呢。

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今晚来的太监比姓冯那个地位还要高,如果揍他一顿的话,这教坊司就得乱了吧。然后再抖出他们卖罪臣女的事,就说是那李太监指使他们干的,应该会很有意思。

于是,庄柔便点头应道:“好的,我一定会准备好接待李公公,保管让他高兴的离开。”

“算你明白。”钱公公看了她一眼,微微点头。这个女人到底有什么目的他不在意,反正今晚她就死定了。送她来的那人,也只知道是别人提到的商户家护院,当时也没去查来历,现在人都找不到了。

不过只要是冯公公看上的人,李公公都会插手,必须要踩着对方一头,这次也不例外。

死人,可不用操心目的,就省得去查了。

钱公公故意在食所说这件事,也是要让众人看看,她们的生死全部在他的手中,只要让他不高兴,那就送她们去过生不如死的日子,要了她们的命都是轻松的。

众人低着头,谁也不敢出大气,就怕目光和钱公公对上,让他临时想加人过去伺候就麻烦了。去冯公公那还得撑几天,重伤多死的少些,但李公公出现那就必死无疑了!

这气氛让钱公公很舒服,他高傲的带着人转身离开,身影消失在门口好半天,食所中才好像泄了气般松懈下来。女子们摸着胸口个个都心有余悸,小声的说着刚才有多害怕。

庄柔无所谓的吃完饭,站起来身走出食所,里面总有人偷看她,嫌麻烦便走出来消食。等她又绕了一圈回来,在自己房门口便看到个二十左右的女子,有些拘束的在等她。

“这位姐姐有什么事吗?”看着对方明显露出一股胆怯,却又不愿意走的样子,庄柔有些好奇的问道。

那女子咬了咬嘴唇壮着胆子问道:“这个,晚上见李公公时,求姑娘带上我吧。我给你做丫环,绝对不会做其它的事!”

庄柔意外的看着她,刚才大家的意思她不是看不懂,这李公公肯定是夺人命的存在。人人都担心被送去伺候他,这个女人却主动要求见他,还真是有意思啊。

她笑了笑问道:“姐姐为是何意,那李公公有这么好?”

“李公公是贵人,只要攀上高枝,我就不用吃苦了。”那女子低着头解释道,“我真的不抢不争,只是想少受点罪,求你带我去吧,让我做什么都行!”说完她就好好的等着,心中的希望并不大。

之前还有两次,她也去找那些人了,都被人气愤的赶了出来,有一次还被对方扔来的茶壶打了个头破血流。整个花绣院的人都知道,她为了攀高枝连命都不要了,偏偏钱公公对她嗤之以鼻,从来不派她过去伺候李公公。

“好啊。”庄柔瞧了瞧她便同意了,这么想见那太监就去好了。

女子根本没想到庄柔这么容易就同意了,连多追问几句都没有,怕她反悔便赶快谢道。

庄柔才不管她的目的是什么,就等着晚上看看那李公公到底是何方妖怪。

而庄学文这边也马上得知了此事,莫左缠了他一晚,现在听到又招来了个太监,而且还是御马监的李松时,一掌就拍碎了桌子。

他狠狠得说道:“又是这个家伙,之前就整天和我家作对,现在还抢我的女人!”

庄学文看了看碎掉的桌子,淡然的说道:“今天你别去教坊司了,我担心你惹出事来,那边我会派人去盯着,你老实的回豆湖县去。”

“哼。”莫左冷哼了声,狠狠的白了他一眼。

第90章 花娟

下午喝过药,钱公公专门派人来给庄柔上妆,去见冯公公的时候可都没这么上心。

折腾了半天,才给她画了大浓妆,看着铜镜中那擦得脸发白,嘴唇鲜红的自己,庄柔愣了半天,这都比那些新娘子的妆还要浓了。

她试图摸一下被盘起后又加了发髻,插满了首饰的头发,就被上妆的女子把手给按了下去。这头发好不容易才梳好,可不能被她弄散了。

庄柔无语的说道:“我都认不出来镜中的人是谁了,这样好吗?”

“李公公最喜欢妖艳的女子了,之前那样可不行,瞧瞧现在的样子,跟换了个人似的。”上妆的女子嘴上擦了毒一般,说出来的话听起来喜气,却格外的不知所谓。

任她们折腾了半天自己的脸,又给换上了一身华丽的衣服,把她弄得像个妖女才退了下去,只等着一会去见李公公。

庄柔站起身,把枕头边的九星红放在了宽大的手袖中,插进了里衣的短口袖里。

又等了一会,之前想给她当丫环的女人来了,同样打扮一下,但看了就知道是自己存下的东西。

“小柔姑娘,我叫花娟,多谢姑娘愿意带我同去。”花娟对她见了个礼谢道。

“花娟姑娘不用这么客气,反正一会我也顾不上你,自己好自为之吧。”庄柔应道,也不知道她想干嘛。

虽然是要去见李公公,但也不能让人家先等着,她得先去候着才行。钱公公派人来催之后,花娟就跟着庄柔,一起出门先等着去了。

看着眼前的烛院,庄柔是一阵无语,怎么还是来这间院子,难道这些太监都有同样的喜好不成?

等进了院子她才发现和之前有所不同,院子中此时摆了张雕花大桌,四周摆满了鲜花盆景,硬生生弄出了个花团环绕的样子出来。

“这喜好和冯公公也没什么两样了,就不能真诚正常点吗?”庄柔无语的说道,然后便从花丛中走到了桌前,坐下把手撑住头,就靠在桌前等着了。

花娟一直伸长脖子盯着门口,望穿秋水等不到情郎的样子,让庄柔忍不住问道:“花娟姐姐难道认识那李公公?小时候的青梅竹马吗?你盯着门口的目光好可怕,感觉人一走进来就会被你扑倒了。”

“啊?”花娟赶快收回目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根本不认识李公公,但是知道他很有权势,只要能入了他的法眼,以后日子便可以解脱了。”

“今天这个机会我等了好久,才能够站得这么近看他,小柔姑娘你是我的恩人。”

庄柔好笑得说:“花娟姐姐真是直爽,不管生活在什么地方,都想方设法让自己过得更好些。但只要是为了活下去而做的努力,都非常的美好。”

“小柔姑娘也是个温柔和气的人,这个时候没有嘲笑我,还真心的夸赞我,真是叫我不好意思。”花娟低头说道。

“这有什么好笑的,大家不都这样活吗?”庄柔并不虚伪,也不会觉得努力想让自己过上好日子,又没祸害别人有什么错。

花娟笑了笑,“说的也是呢,有个盼头总比没有强。”

两人坐在那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起来,听她没过去南方,庄柔便给她讲了些那边闷热的夏天,和灾年之时守在寺庙外面等着好心人施粥之类的事。

聊了好一会,突然有人涌了进来,教坊司的两位公公带着人来了,他们在门口一站谄媚的笑着看向远处,瞧起来让人觉得好可笑。

明明平日那般唯我独尊,现在又狗腿得厉害,让平时受了他们苦的姑娘们看到了,只会严重鄙视他们吧。

花娟低声说道:“小柔姑娘,他们来了。”

庄柔抬头看了她一眼,这叫得还真是顺口,好像侍候过自己好几年的样子。

她便把身子坐正,顶着那张扑满粉的脸,好好的看着大门。

片刻之后,只见一个中年大叔背后跟着一大堆毕恭毕敬的太监,高傲的走了过来。脸长的普通,身材也没什么值得夸奖的地方,如果不是他走在正中间,光看衣服料子还以为是个有钱的员外。

“…是个普通大叔啊,真没意思。”庄柔兴味索然的叹了口气,顿时有点打不起精神来。

花娟愣愣的看着她,难道还指望着来个俊美太监不成?

她觉得这个姐儿有点奇怪,从去求她开始,就感觉和别的人不一样。到底是哪里不同也说不出来,但就是有点肆意妄为的样子。

“小的见过干爷爷,祝干爷爷福如东海。”钱公公这时赶快上前,直接便跪下请安道。

那刘公公也是跪下,虽然没有喊出干爷爷这种话,但是拍马屁的样子还是比较明显。

干爷爷?

庄柔愣住了,这李太监和钱公公看起来差不多大啊,仔细看起来感觉姓钱的似乎还要大几岁,竟然是李公公的干孙子!

“乖孙起来吧,就数你嘴甜。”李公公背着手一副上位者的样子,半点尴尬的神情也没有。

钱公公赶快起身,满脸的笑意,“干爷爷,已经全部都准备好了。”

“咱家就是看好你这点,眼力界不错。”李公公夸道,便往烛院中走来,远远就瞧见院子中有一站一坐两个女子。

站着的一看就知道是个丫环,而坐在桌前嘴擦得特红,脸白得刷了层石灰般的女人,肯定就是冯惊水看上的那个了。

庄柔坐着没动,看着他们全部走进来,也不起来见个礼,就坐在那手撑着头好好的看着他们。

钱公公低声喝道:“还不快见过李公公,愣着干什么!”

“公公既然来了,那就可以摆酒了,我早已经等候多时。”庄柔没起身,只是笑了笑说道,语气还跩起来了。

众人顿时愣住了,这家伙在干什么!

庄柔微微一笑说道:“本来冯公公已经说过,我除他之外不用接待任何人。但钱公公的面子我得给一个,毕竟得在他手下讨口饭吃,如果不应的话,大概冯公公也保不了我。”

“听闻李公公身份高贵,那冯公公也甘拜威望之下,说往东就不敢往西,全听公公的吩咐行事。小柔对丧家之狗般的弱小者没兴趣,今日可与李公公共饮一杯,可算是三生有幸。”

钱公公他们的脸色全部变了,她说的话实在是太难听,胆子好大,直接挑拨起两位公公的关系了!

虽然人人都知道,李公公向来压冯惊水一头,那不就是因为会威胁到他的地位,所以才会一直想压制冯惊水。大家都暗地里面相互较劲,相互使绊子,想把对方制于死地,可那是暗地里面呀!

这直接抬到了明处,谁受得了这样撕破脸皮,这女人是不想活了吧!

李公公也没想到她竟然来这么一出,第一个念头就是觉得自己中了冯惊水的圈套,用先下手为强这招来逼自己先表态。

好毒的计谋,他这是想撕破脸皮了呀!

他便冷冷一笑说道:“一派胡言!你好…”

“好大的胆子,敢中伤我们,今日便要把你拿下,好好的查查谁是你的幕后之人!”庄柔接上他的话说道,“今早有太监到我房中,告诉我公公肯定会这样说,用来定我的罪,顺便把冯公公也牵涉进来,把他铲除掉。”

“果然,他说的好对。”她叹了口气,翘着兰花指在眼角上擦了擦,“像我们这样的女子,总是被人利用,真不想卷入这样的争纷之中。”

紧接着庄柔站了起来,对李公公行了个礼,忧伤得说:“还请李公公给条生路,我并不想死。”

礼毕她便又坐下了,像个浓妆的人偶坐在那好好看着目瞪口呆的众人,他们都搞不清情况了,这女人到底是哪边的?

花娟站在庄柔的旁边,手脚都在颤抖,她知道这些话都是现编的,绝对是!

她不知道这个女人想干什么,但是刚才这番话,足可以要命了。

“呵呵,想要活可以,让我看看你诚意。”李公公阴笑着走了过来,坐在了庄柔面前,冷声说道,“把衣服脱了,按我的吩咐去做,让我高兴就让你活。”

庄柔笑了笑便站起身来,取下头上的首饰,一件件的摆在桌上,随后连假发髻也取下来,头发顿时散乱了一半。

真是个狡猾的家伙,叫她脱衣服竟然脱了半天的首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