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莲儿很遗憾,但想到成亲当日她一直顶着红盖头,谁也看不见,来不了也只能算了。

既然都来了,庄柔自然便在这里玩了下来。她跟着丁莲儿到了楼上,果然一船的女子,然后挑了些好玩的事说给她们听,比如那长得极为貌美的冯公公。

大家都是官家有小姐,早就听说过冯惊水的大名,只是很少能见到。听她说破案之时见过此人,顿时眼睛闪亮的围着她,只盼着多听一些。

庄柔自然不会把烛院中的冯公公说出来,只是说了他如何的好看。顺便把自己上司小郡王也给卖了,他的名字更是家喻户晓,还没成亲更是让人起心思。

把这两人都说完之后,这都到了傍晚,小姐们还缠着她,要再讲个美男才行。

总不能说自己的哥哥吧,莫左那家伙也不能提,庄柔眼珠一转,马上想到了一个人,采花贼花宇楼。这可比其它的人还有意思,把众小姐听得是大气都不敢出。

又怕又想听,只说他长得像只狐狸般俊美,就已经想到那种话本中传说的狐狸精了。面上不肯说出来,心中却暗暗的想着要是能见此人一面便好了。

庄柔给她们讲的意思,是让这些女孩们注意,千万别着了花宇楼的道。可现在瞧起来,似乎取了反效果,这些女孩更想瞧瞧他是什么样的一个人了,为何能让这么多女人以身相许。

瞧着开心又带着些害羞小心思的女孩们,庄柔没办法了,反正能说的都说了,要是遇上她也没办法。

正想缠着她再讲点话时,有丫环过来禀告,湖边的晚宴已经准备好,请各位小姐回去了。

大家这才发现时间过的如此快,果然是有美男便什么都好。

船往湖边划去,小姐们在谈论着晚宴上可以看到哪些沾亲带故的男子,说着谁长的一表人才,又有学识之类的话。

庄柔则坐在窗边喝点水休息一下,讲了一个下午,感觉喉咙都快哑了。

她慢慢的喝着茶,眼睛往湖上瞅着,突然就见一条不大的小花船往这边驶来。船上有几个看起来就很浪荡的男子,还拖拉着一个娇小,很不情愿意满脸着急想挣扎离开的女子。

那船对着丁家的画舫急速而来,明明已经能看到船的存在,却半点也没减速,庄柔站了起来紧盯着他们。

果然,那小花船到了画舫边才急着转了个弯,侧边砰得撞在了画舫上,虽然没有损坏,却撞得画舫晃了晃,惊得姑娘们惊叫起来。

楼下传来了喧哗声,庄柔站起身往四周看了看,瞧见一个细嘴长瓷瓶,便走过去抓在了手中,然后人就下楼去。

“你们把我们的船撞坏了,今天就得把船借给我们用一用,这很合理吧!”楼下有个粗犷的声音凶神恶煞得嚷道。

管家的声音也传了过来,“不行,船上都是女眷,你们不能上船。”

“女眷怕什么,我们这里也有女人,正好可以一起玩玩。”

“不行,赶快离开,不然我们就报官了!”

“报官?那就试试好了,让大家都知道你们船上的女人和我们一起玩过,哈哈哈!”

“你们这些混子,给我下去!”

哗!

下面传来了落水声,还没等庄柔来到下面看看是谁掉湖中,就听到丫环们在那惊慌的叫喊起来,“大管家!救命啊!大管家掉湖里了!”

庄柔走到了楼下,便看到管家掉在了水中,正有人拿着竹杆伸出去救他,而那边船上的男子已经站在了船边,嘲笑着被推落水的管家。另外一名男子,则拖着那名不情愿意的女子,便想要跨到船上来。

丁莲儿她们被吓的在二楼不敢下来,如果让这些行为不轨的男子到了船上,她们的清白可就没了。

男子已经踩到了船上,手上使劲拖着那女子,想要把她强行拖到拖上来。

庄柔几步走了过去,举起手中的瓷瓶对着那男子的脑袋就砸了上去,哗啦一声,瓷瓶便碎了。而男子也扑通掉进了湖中,直接便沉了下去。

“愣着干嘛,还不快去救人。”庄柔看着之前叫嚣现在正发愣的男子,冷漠得说道。

男子抬头看着她下意识的说:“可我不会游水呀。”

“不会游水?那正好。”庄柔一听便笑了起来,大步一跨用穿着鞋的那只脚就狠狠踹在他的身上,把他也给踢进了水中。

第100章 少年初事

两人掉下了水,被拖拉的女子也摔倒在了小花船上,船身晃动起来,一名正要跳上画舫的男子一下没站稳,扑通就掉下了水。

现在那小花船上,除了船夫和那个女子,便只剩下一名男子了,其它的都在水中扑腾着。

谁也没料到情况一下就变成了这样,顿时便呆在了当场,小姐们也藏在楼上睁大眼睛,惊奇得说不出话来,原来女人也可以这样,瞧起来好英勇啊!

庄柔看着唯一剩下的那男人,平静的说道:“跳下去,不然我就不让你救他们三人。水性再好也没用,只要用船上的竹竿在他们露头时就打,他们三人必会淹死在这里。”

“豆湖今日发生一起意外,四名男子强抢一名女子上了花船,在湖中欲行不轨之事,没想到船翻了。四名男子溺水而亡,正好有画舫路过搭手救起一女子,船夫水性好自行逃生了。”

船上那男子下意识得问道:“怎么会有四个!”

“还有一个是你呀,为了救同伴而跳下水,最后也溺水而亡。而身为豆湖县衙应捕的我,正好在场看到了这一幕,真是可怜可悲罪有应得啊。”庄柔笑了笑把腰牌拿了出来,给他晃了晃又收了起来。

竟然真的是应捕,而且心肠如此之毒,那男子不信的说:“我就不信光天化日之下,你们敢淹死四人!”

庄柔也不和他废话,转头往水里看了看,瞧见一个水性好的正游向小花船,手中剩下的瓶子便向他甩了过去,砰得砸在了他的头上。

只见那男子一下便沉了下去,还有血在水中染开来。

“再不做决定他就死了,对了,或许我可以留你一条命,说是你硬要强抢民女,造成船歪才淹死了三人。这样死的三人家眷就会找你,要你赔银子,养老照顾小孩。”庄柔打了个响指,恍然大悟是说道。

她的话音才落,那男子扑通就跳下水,去救那名被打沉入水中的男子。同伙淹死事小,但要是让他去赔三家人,那还不如一起死了算了。

谁招惹得起啊!

庄柔指了指画舫上栓着的小船,对花船上的那名女子说:“过来吧,坐这小船送你上岸。”

女子惊魂未定的提着裙摆跳到了小船上,使劲的感谢着她。

这时,庄柔才对花船的船夫说道:“你还不快救人,坐你的船淹死了,那也可得赔钱的哦。”

船夫一听赶快把竹竿伸出去拉水中的人,心中把庄柔骂了几十遍,这女人当应捕比男的更坏,简直太不是人了!

“管家,还不开船回去,菜可要凉了。”庄柔见管家他们愣愣的杵在那不动,就提醒道。站在这里干嘛,又没什么好看的,总不能等着人救上来继续吵吧。

管家有些惶恐,看着还在水中扑腾的几人,不太敢走,“庄小姐,他们出了事怎么办?”

庄柔瞅了他一眼,“恶徒出意外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这…”管家现在可不敢太信她的话,随便草菅人命的家伙,就算是女的也非常可怕,说不定这些人死了之后,她就把丁家给拉下水了。

“船上都是未出阁的小姐,尤其是你家小姐将要出嫁,之前已经出了不少的事,不会想现在还节外生枝吧?”庄柔冷眼看着他说道,然后顺便瞅了一眼湖中,那两个被她砸了头的人都被救到了水面,只是体力不足,救人的那两人艰难的划着水,去够船夫伸出来的船竿。

管家一看,几人被救起来只是早晚的事,就赶快吩咐船工开船,省得他们再追赶。

庄柔则对管家说:“你不用担心,这湖心之上游船众多,找上门来只要不承认便可。再说了,如果他们找上门来,正好可以告他们一个意图抢劫之罪。”

“你相信为了这种他们无礼的事,会有泼皮费尽心机找上门来,只为了讨个公道?”

管家顿时心领神会,“庄小姐的意思是,如果有人找上门来,那便是有人故意针对丁家,今天的事就不是意外了?”

“那就得看他们能不能找到贵府了,如果能的话,想必也不用我多说什么。欢迎府上到豆湖县衙报官,我们可是很乐意管这种案子。”庄柔笑了笑说道。

“多谢庄小姐出手搭救,我家夫人必有重谢。”管家就记得应捕好收钱,便提到了赏银的事。

庄柔摆摆手笑道:“这便太客气了,我们还是赶快回去,不然宴席上的菜冷掉不说,回城也会耽搁不少时间,天可就要黑了。”

“好的。”管家赶快下去安排,让船工快些回去。

在船沿走了几步,庄柔停了下来,抬头往画舫楼上看去,顿时听到上面传来女子欣喜的欢呼声。果然不管男女,只要行英雄之事,必然会非常受欢迎。

庄柔被迎上了楼,女孩子们又围着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都夸得没边了。丁莲儿也兴奋的比划着她刚才打人的英势,学着她放狠话的样子,恨不得自己就是个男子。

大家一路玩着便到了湖边,漂亮的帐篷中早已经摆好桌就等着她们了。丁莲儿带着庄柔见了一下自家人,本想说说她的英勇,却发现大家都不太有兴趣理会一个小应捕,便只得扫兴的去了隔壁的帐篷。

这里是姑娘们单独吃饭的地方,少了几分拘束,气氛可算是好了起来。

用过膳食,庄柔没有多做停留,坐上马车便回了京。她没有和丁家的一起,主要是他家的人太多了,她搞不好要被盘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挡下来,实在是有些难看。

果然入城的时候又被挡了下来,好像出门时就被这些人记下了长相,看她终于回来后才松了口气。要是跑掉了,不管是哪一方这些小兵可都惹不起。

庄柔回到家时,听说哥哥还未回来,便先回房去。一推开房门,便看到屋中坐了个人,明明已经到了掌灯之时,他却没有点灯,只是就这么坐在房中椅子上,唯独九星红上的宝石,借着未关窗缝透进来的光,散发出一抹红色。

瞧着这个坐在黑暗中,虽然没发出什么动静,却如同一头猛虎的男人,庄柔冷静的走过去坐了下来,沉默了片刻说道:“想必你已经知道,我见过你的家人了,相处的还不错,但婚事不太可能有。”

“你家的要求很特别,要个巾帼英雄,我想你只能回到军中之后,查看了一下全军的人,有谁从来没和大家一起洗过澡。这样那人有可能是个女的,到时候再立点战功,便合你家的意思了。”

听到这话,莫左终于开口了,“能在那种地方混多年不被发现,那得丑成什么样了。”

庄柔笑了笑,点燃了桌上的烛台,“莫将军,太挑剔了可不好,你家那摊子真是太差了,一般人顶不住啊。”

莫左的脸在烛火下异常的冷峻,他眉头紧皱着,今天发生的事早就知道了。为此他早早的便坐在了这里,等到了现在才把人等到。

人来了却不知道要怎么开口,今天发生的事太糟糕了,小舞乱来一气,而庄柔也半点都不客气。

他咬牙切齿半天终于挤出句话,“嫁过来,我们单府过,家里有需要的时候帮一下就好。”

庄柔哈哈得笑了起来,“莫将军,你长年在军中已经习惯,说话直来直去,觉得想要什么就直接说出来。有问题便解决,没有处理不了的事。”

“但话我今天说明了,你能解决掉的问题不包括我在内,别说我不是什么巾帼英雄,就算是,我也不会嫁给你。”她的脸色也沉了下来,认真的看着他说道。

莫左问道:“为何,你看不上我哪里?”

庄柔杵着脸笑道:“你很好啊,长的好看武艺强,还是位将军,可就是太老了点。”

“…”莫左沉默了半晌,“你说我老?”

“嗯,虽然刮了胡子瞧着很年青,但其实已经三四十岁了吧?将军嘛,现在国家没什么战事,一般升职比较慢,应该这个年龄差不多了。”庄柔很肯定的说道。

莫左牙齿痒痒的咬着,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今年二十二岁!”

庄柔愣住了,不过马上便说道:“不说你家和年龄,我对你这个人没感觉,谈不上讨厌也不喜欢。”

“我对你有感觉就好了,相处多了就会喜欢,其它人过门前也没怎么接触过,也没见他们有什么问题。”莫左非常的不服,大家不都是长辈相看,媒婆去拉线的吗?

为何到了她这里,就有这么多的讲究,成亲只要家世相当,相互看着不讨厌,慢慢的就会相敬如宾了呀。

庄柔摆摆手说:“我讨厌相敬如宾的夫妻,必须臭味相投才行。”

“那是兄弟,并不是夫妻!”情窦从未初开过的莫左,对她这话非常不能理解,臭味相投的话不是天天都得又吵又闹了。

“所以我们不是一条路上的人,莫将军明日走好,可别半路上被人杀了。”庄柔站起身来,做了个请的动作。

莫左盯着她好半天,终于站了起来,不为所动的说:“明年,我一定会让皇上赐婚的。”

庄柔咧嘴笑了起来,“你敢让我不高兴,我就敢让你后悔终身。”

“那我们走着瞧。”莫左也放了狠话,便拂袖而去。

第101章 殉节

目送走执着又倔强的莫左,庄柔把九星红拿过来,看了看便抽了出来。便有东西跟着刀刃一起掉了出来,落在了桌上。

“什么东西?”庄柔低头一看,发现是张折好的白纸,上面有些墨迹。她不解的打开,发现纸上霸气的写着四个字:言而有信。

字是很漂亮,可惜似乎是停顿过久,犹豫不知道要写什么,有墨滴了上去。也没换张纸,就这么给写过来了。

庄柔觉得这莫左还真是没救了,便把信扔在了桌上,洗漱之后便倒头就睡。

第二天便是莫左离开之日,大清早她起来就听说哥哥一夜未归,心中便猜测他八成是送莫左去了。而她也吃过早饭,便先去医所换了药,然后转头就去了教坊司。

她还在跟着教坊司的巧姑学柔术,要换成平时还没时间天天来,现在受了伤正好。虽然不能做太复杂的动作,但可以学会之后回去慢慢练。

今天庄柔发现教司坊突然有些不一样的地方,多了不少奇怪的人。

之所以奇怪是他们和教坊司格格不入,有不少看起来就是普通的工匠,而且都被教坊司的人很客气的对待。

庄柔看着正在下腰给她看的巧姑问道:“巧姑,你们这里怎么来了这么多人,要大修还是重建啊?”

巧姑把脚面放在自己的下巴下,听她问便说:“钱公公他们贩卖罪女的事情不是被你捅了出来,还牵涉到宫内的公公,在朝上听说吵了好几天了。”

“后来有人说卖出去总比在这里为娼好,皇上便大怒,听了工部尚书的建议,给教坊司增加匠工先生。罪官的家眷可以学到匠术,不用一定为娼。”

庄柔挑了挑眉赞许道:“这样做很好呀,烹饪裁缝女工都可以学,直接由她们来做的话,还能为宫中省下不少的银子。想必户部也会支持,这也是笔收入。”

巧姑却说:“不过好像说这银子要入内库,所以吵得比较厉害,怎么谈下来的不知道,反正教坊司以后有不少人要去做工了。”

“其实这可以选择的吧,想不苦的就继续学琴棋书画,想保清白做工的也行。以后时间久了,说不定除了得给皇家干活之外,和自由身也差不多了。”庄柔随口讲道,她不知道那些生下来就锦衣玉食的少爷小姐想法,反正选择什么也是自己要走的路,别人也不可能帮忙走。

说起这个,巧姑更关心她,“你的伤要养到什么时候,上次你说被停职了,不如就别再去,好好的和我学柔术吧。”

庄柔不解的问道:“学了以后做什么?”

“…”巧姑一下语塞了,半晌才说,“传承。”

“卖艺就卖艺吧,直接说也没什么,可我不想去呀,练这个我又不是想去卖艺。”庄柔直截了当的说道,口头上半点好话也不肯说。

巧姑茫然的问道:“难道你不是看柔术心生喜爱,才学它的吗?”

“不,我是觉得学了它,可以让我变得强一点,方便杀人吧。”庄柔伸手动了动手指给她看,咧嘴便笑道。

“杀人!”巧姑三岁便开始练习柔术,她完全不懂这要怎么杀人,完全无法想象。

庄柔看着她迷惑的样子便笑了,“你这有什么好想的,能把柔术放在其它地方,不是比只能卖艺好多了。也许,我才能把它发挥到最大,而不是只是演给别人看看。”

巧姑愣愣的看着她,觉得似乎有些道理,但又有点什么地方怪怪的。

“好啦,趁我还在休息,赶快全部教会我吧,不然以后我要是又复职,可就没空天天来了。”庄柔不让她多想,推着她就笑道。

“行。”巧姑也不再想了,有人认真的学就不错,还担心这么多的事干嘛。

庄柔停职足足有两个多月,她的肩膀已经去掉了绷带,可以灵活自如的动了,只要不做激烈的事保持下去,三五个月保证和以前一样。

但小郡王那边一直没叫她回去,人就被晾在了一边,众人都忘了她还是个应捕似的。刘婶特别高兴,小姐终于不用整天夜不归宿,可以好好的待在家里面不乱跑了。

庄柔却很不高兴,她觉得小郡王欠她一个理由,不可能停职这么久啊。难道是他和哥哥说过什么,所以从教坊司出来后,就不让自己去当应捕了?

想到这,她晚餐过后就跑到了庄学文的书房中,随便抽了本书看着等他回来,这件事可得问清楚。

她一看书就发困,没翻几页便趴在桌上睡着了,烛台上的蜡烛都烧灭掉,她都没醒过来。

不知什么时候,庄柔觉得身上有点暖和,似乎有什么盖在了身上。她揉着眼睛站起来,发现身上盖了件衣服,屋里漆黑一片,但窗外有些声音。便歪头往窗外一瞧,就见庄学文正坐在外面的石桌前,借着月光在喝小酒。

“哥,你回来怎么不喊我一声,坐在外面喝什么酒啊。”庄柔裹着那件衣服就走了出去,看着他那小悠闲的样子说道。

庄学文微微一笑,“瞧你睡的香,所以就没吵醒你。”

“哥,我又不是来你书房睡觉的,有事找你。”庄柔抹了几把脸,让自己清醒点,坐在桌边便问道,“哥,我还能不能去当应捕啊?”

“急了?”庄学文就知道她想问这个,熬了两个来月受不了了吧。

庄柔点点头,“总有个说法吧,现在只是停职,也不能停一辈子。如果是小郡王不让我去,那我就去找他。”

庄学文笑道:“小郡王被调走了,没有在豆湖县做县令了。”

“什么!”庄柔一下便站了起来,自己的顶头上司被调走,她却完全不知道。不过想想也没什么,别人来当县令也一样,于是又坐了下来。

“调走就调走吧,我没问题就行了,说不定他还升职了。”

沉默了一下,庄学文说道:“小柔,你想出去看看吗?”

“去哪?”庄柔微微皱起眉头,“哥哥和我一起走吗?”

庄学文饮了口酒轻笑道:“不,你自己去。”

“那我不去。”庄柔一口就回绝了,这肯定没什么好事,想把自己弄走只留他一人在京城,那便是要出事了。

“小郡王被调到了离京城两天水路的洪州,他要把你一块带走,前几日派人来家里说时被我挡下。不过我考虑再三,决定还是让你去,洪州离此地不远,想你之时我也可以去看看你。”庄学文说道。

洪州?

庄柔的眉头没有松开,却皱得更加紧了,那地方是离京城近的州中最穷的一个。明明水路什么都有,却因为民风太差,相比其它的州总是一副穷得半死的样子,小郡王怎么会被调到那种地方去?

知道她在想什么,庄学文解释道:“之前的案子全部结案了,小郡王得罪了太多权贵,大长公主和太后都出面干预,所以他自请去那地方,说吃点苦头练一练心性。”

“之前卫所刺杀郡王,国舅放纵失查使儿子在豆湖县作恶之事也定下,现在国舅被命停下军部尚书之职,回家反省三个月,与此有牵连的将士也被一一处罚。教坊司的案子下台的官员更多,现在御马监的掌印太监之位,无数势力都是势在必得,之后会有点吵。”

庄柔瞧着他说道:“所以为了保护小郡王,就把他扔到洪州那种穷地方去?之前是豆湖县那种富贵之处,才一个月不到的时间,便把那弄的鸡飞狗跳。现在扔到穷地方,再折腾也都是些小老百姓,权贵们就可以放心了。”

庄学文笑了笑,他很不想点明一件事,这些事全是她惹出来的,小郡王最多就是阴了国舅刺杀这一笔。

“只有两天水路的话,那我就去好了,反正随时可以回来。”庄柔答应了下来,反正离的不远,省得整天看这些权贵勾心斗角的也烦人。

她同意之后,庄学文便把小郡王派人送的信拿出来,说是信其实就是张调令。

庄柔还以为小郡王会去当个知府玩玩,没想到只是个穷州府,由庄学文解释了才知道,州也分大小,洪州太小所以不能称为府。

“好吧,知州也行。哥哥,那我过去租个房子还是住在县衙里?”

“住县衙,有四个武功高强的侍卫干嘛不用,这样我也能放心些。”庄学文不客气的讲道,让庄柔一个人在外面他可不放心,有楚夏那四个跟班可就轻松了。只要有任何闪失,就找他算帐。

庄柔想想也对,住得近了还不用早起,抬着碗就可以边吃边上工了。

她把信往桌上一扔,边伸懒腰边说:“哥哥也真是,要是早几天把信给我,不就知道可以出城了。那样我还能去喝丁莲儿的喜酒,现在好了,婚事是昨天,我刚好错过了。”

“丁莲儿?就是你上次救的那个女子吧。翰林院侍读学士丁然的女儿。昨晚嫁给了清流大户叶家,不过昨天晚上她夫君突然病死,她已经自缢殉夫了。”庄学文想起了这事,算不上是件吉利的事。

庄柔一脸茫然的看着他,“什么?”

“昨晚才死,朝中就有清流派大臣提议明日要上书皇上,要为叶家烈女贞妇丁氏请立叶家第九块贞节牌坊。”

庄学文的声音平静而又冷清,让庄柔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第102章 新妇之葬

五月的天已经开始炎热,庄柔穿着身素寡色的夏裙,站在叶家庄的庄口。

长长的石板路笔直的通往那片青砖灰瓦的庄子中,路两边是绿油油的田地,一片不问世事的悠闲人家景象。在这片宁静之中,那一道道朱红色的贞节牌坊格外的显眼,硬生生的散发出股阴森压抑的气息。

这条路上已经有太多的牌坊,加上丁莲儿这座就更加的华丽了。

庄柔在路口站了好一会,看到许多马车低调的过来,从牌坊下去往庄子中。也有些华丽的马车到了庄口,才有下人出来用灰或是黑色的布把车厢罩起来,显得奔丧更有诚意。

她看了看便顺着路往里走,因为过世的是嫡孙和嫡孙媳妇,葬礼场面特别大,到处都是白色的布幡,叶家的人全部都穿着白衣,默默的在忙着。

到了庄口,两边停满了马车,搭出来的灵棚中已经堆满了凭吊之人送的礼品,而摆放棺木的灵棚还在庄子里面。

庄柔什么礼品也没带,但还是按礼节封了银子,到了庄口遇上接待的人,便把装在白信封里的帛金交上,在长长的卷轴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竟然有独自一人来的未婚女子,叶家接待的人有些奇怪,但今日人太多,他还是礼貌的请庄柔顺着路直直的走便可以到达灵堂了。

跟着凭吊的人走在一起,庄柔就像是跟着长辈出来的女子,便一下不显眼了。她边走边打量着四周,青砖灰瓦和叶家人自身散发出来的严谨和清高,让此地很不讨喜。

就连孩童也是一副小大人的样子,礼数周全的让人觉得自己没家教似的。

庄子很大,但大道就一条,只要顺着走就行。庄柔在庄外就发现了,这叶家庄里有座五层的佛塔,刚才还听到上面有钟声传来,似乎是按时辰来敲的。

看来叶家庄的家庙不小,里面有不少为尼的女子吧,总比殉夫来的强多了。

正当她这样想时,大道的尽头出现了一幢大宅子,灵棚从大门口一直搭进了里面,场面非常的大。

除了叶家人一脸讨债般的脸,其它凭吊的人似乎感觉有点喜气,庄柔走了过去,就听到那些看过去明显就是官的人在那小声的交谈着。

“皇上刚登基没几年,就能赐一块贞节牌坊给叶家,这可是件天时地理人和的事啊。”

“叶家这次必得在史书上记一笔,九块贞节牌坊可从来没有过,叶家近百年就得了五块,全是皇恩浩荡啊。”

“丁家这回也是值了,生个女儿是个烈女贞妇,牌匾在立之时丁家想必也会有封赐。”

“这事可真是来的及时啊。”

庄柔茫然的听着他们的对话,很不能理解说的内容,这算什么好事,难道就没人关心一下丁莲儿吗?

就这样时,人群中有骚动,庄柔抬头看去,就见一群披麻之人拥着个精瘦的老太太走来。

大家纷纷上前见她,说几句节哀之类的好话,有些比较熟悉的人上前,老太太还会擦拭着眼角喊几句老哥哥,瞧着和来的官员们都很熟。

男人都打过招呼之后,各家的夫人带着小姐就涌了过来,好像很想取经回家也弄块牌坊似的。庄柔本来还站在旁边看,此时也被些贵妇人推着挤过去,很快便到了老太太面前。

在庄柔前面的是位来凭吊不能穿得华丽,却还是暗暗得戴了不少玉器,衣料虽然色暗却也是不凡的贵妇人。

妇人擦了擦没有半滴眼泪的眼角,和叶家老太太说了些话,之后便想介绍自己的女儿给叶家老太太认识,转头便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后面挤过来一个女孩。

是谁家不要脸的女子,竟然想混进自己家来和叶家亲近,她皱着眉头刚想说道,庄柔便用肩膀挤开她走到了叶家老太太面前,看着她说道:“叶老夫人,我是莲儿的朋友,听闻她自杀,简直不敢相信。从来没有想到,她对没几面之缘的叶公子有如此的情愫,当晚便绝然自尽了!”

四周的人全看向了她,竟然当着别人家的面,说出这种若有所指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