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柔莫名其妙的看着她,这许田富被罚了银子,难道不是件值得开心的事吗?

“你哭什么,觉得罚得太多,不忍心许家出银子,想要帮他们出这个钱?”她直言不讳的问道。

刘氏顿时便不哭了,赶快摇头道:“不是,民妇不是想这个。而是担心自己以后的生活,只要有个容身之处,缝缝补补便也能有口饭吃。只是苦了我儿,就怕许家不让她跟着我,就算和我在一起,民妇也不能让她过上好日子了。”

庄柔好奇的问道:“你娘家应该在此地吧,他们也同意淹死你?”

提到这个,刘氏神情有些难看,很小声得说:“民妇家是太德州长楼县人,当时亡夫在那经商,与我父相识之后。家中觉得他为人不错,家境也好便把我许配给了他。”

“当年家中还不错,后来生意行情不好便落败了,大部份的生意都盘了出去,只剩下一间杂货铺糊口。亡夫知道后便不让我和家中往来,只能暗地里面通一通书信。”

庄柔问道:“你带着女儿回娘家好了,反正你的丈夫已经过世,留在这里干什么?”

刘氏愣怔的看着她,这种事怎么可能,“许家不会同意我们离开,而且女儿也是许家人,他们肯定会阻止。”

“你只要愿意回去,那这里的事就交给我来办,你这条命是我救的,自然不会让你重新丢掉。”庄柔沉下脸,又慎重其事的问道,“我再问你一次,真是清白的?”

“我发誓,民妇若要是有半句假话,就天打雷劈!”刘氏举起手发誓道。

好好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庄柔才收回目光,“你暂时住在这里,我会叫人送些吃食给你,想要做饭的话明日再给你带菜和米回来。”

她得去查清楚才行,寡妇虽然有些地方可以再嫁,但没成亲就私通却是不行,但也不能把人给杀了。这事一笔归一笔,真要有这么个男人,就抓出来叫他把人娶回去。

刘氏不怕查,想想家财虽然是她家的,但没有儿子继承,迟早要被许家拿走,还不如给自己和女儿保全一点点就行了。

想到这,她便对庄柔说道:“官爷,民妇愿意把家财捐给官府,只求能让我母女能平安度日。有个住所能吃饱饭,女儿有笔嫁妆便无所求了。”

庄柔挑了挑眉头,看来这个刘氏也算是个聪明人,只是没想到许家会如此心狠,直接要置她于死地吧。

“放心吧,肯定不会让你们后半生无着落,我家大人可是个好官。”

得了她的保证,刘氏也只能相信她,就凭着她敢救下自己,总比那些见死不救还鄙视她的男人可信多了。

交待了几句,庄柔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漆盒递给了刘氏的女儿,这是她从楚夏房中顺来的糖果,然后才又出门来。

她先去找了马德正,让他安排人送点吃食去自己的小院,然后便去捕狱司看看自己的人。

虽然她这个典史是临时才给的,但庄柔却很自觉的把马德正他们归到了自己名下,反正马德正也想跟着自己。她这才走出内衙,就看到陈沐风正无聊的靠在墙下,数着日头什么时候降下好去晚宴。

看到他庄柔才想起来,自己刚才把这位少爷给忘了,于是便走过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站这里干嘛,跟我去看人手去,我现在可是典史了,你就做我的副手。”

“庄姐儿,你怎么现在才出来,我本来跟着小郡王后面,谁知道好多人总把我往后挤,走着走着我就迷路了。等找到小郡王的时候,他已经在休息了,我又不知道你住在哪里,只能在内衙门口等着了。”陈沐风有些委屈的讲道,拍马屁的人真是太多了,别人又不知道他是谁,瞧着也不像那四名侍卫,便给挤到了后面。

一想到竟然要和这么多勾心斗角,又爱拍马屁的人一起共事,他都觉得有点头皮发麻,真不知道会不会成了个人人都讨厌的家伙。

庄柔看着他便笑,“我就住在大人隔壁小院中,你要一起过来马德正不知道,想必现在正忙着给你安排房间。就冲你爹的身份,他也不会给你弄个破房子。”

“你也别喊郡王了,跟着和我们一起叫大人好些,有时候他应该也想低调点。走吧,到捕狱司看一下以后要待的地方。”

陈沐风跟着她边走边惊讶得说道:“我真是没想到,你竟然住在郡…大人的隔壁。庄姐儿,是不是应捕都是男的,所以来了个女的就有这么多便宜可占啊?”

“你说的真难听,谁占便宜了,这破洪州府的银子要我去赚,这不就是摆明了为难我。”庄柔看了一眼这个缺心眼的家伙,竟然觉得自己占便宜了。

对于赚钱陈沐风可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他好奇的问道:“庄姐儿,你要怎么赚银子?是不是学其它应捕那样,在街上到处挡人强要呀?”

庄柔白了他一眼,“你当我是强盗还是要饭的,怎么可能当街抢夺,自然是要以正当的理由才行。”

“那要怎么做?”陈沐风抓抓头皮,完全想不出来一个小应捕还能养活整个洪州府?

“你到时候跟着我走就行了,遇到赚钱的机会我会告诉你的。”庄柔打着哈哈带着他便来到了捕狱司。

这捕狱司就一个大院子,四面都是宽敞的房间,除了两间是吏员处理公务之外,其它的都被几位捕头给分了。

庄柔还没走进去,就听到里面有嬉笑声传来,“快点,把帽子拿下来晚宴就带你去,不然一会你就自己在衙门里面啃冷馒头吧!”

一听这些声音就知道,又是谁被欺负了吧,真是到那里都会有这种事。她嘀咕着走了进去,想瞧瞧是谁这么倒霉,没人要就收到自己那当个跑腿的好了。

这种雪中送炭的事她可喜欢做了,指不定就能收到一个好跟班,省得从别的捕头那抢人得罪人不说还不好使。

陈沐风自然也听出来了,但觉得没什么奇怪,只是闹着玩玩而已,“八成是新来的人吧,被戏弄了,哈哈哈。”

庄柔瞄了他一眼,便大步走进了捕狱司,一看里面的情景顿时气坏了。

牛大勇正站在院中的一棵树下,拖着肥胖的身躯一蹦一跳的想拿树上的应捕帽。但是他太胖了,只能跳起一点点高,不止拿不到帽子,全身的肉还像波浪一样甩动起来。

而院中有十几名应捕和衙役,正抱着手看着他,刚才的笑声便是他们发出来的。

牛大勇的样子非常的滑稽,跳一次众人就哄笑一次,他却已经累的满头大汗,前胸和后背的衣服都湿透了。

“哈哈哈!真是笑死人了,庄姐儿你看他的样子。”陈沐风也被逗的笑了起来,这胖子可真好笑。他在豆湖县衙就没去几回,对于里面的应捕除了马屁精马德正,其它人都没多注意,自然是记不得牛大勇了。

而庄柔冲着他们就吼道:“你们干什么!”

陈沐风被她吓了一跳,笑容挂在脸上直接僵了,院中的其它人也被她这一吼弄愣,全部看了过来。牛大勇喘着粗气,手无力的撑着膝盖,有气无力得应了一声,“庄姐儿…”

“谁把他的帽子挂树上的?”庄柔大步走到院中,指着树上的帽子问道。

这时,一个身材高大的应捕抱着手嬉笑的说道:“是我,应捕就应该像当应捕的人,你看看他胖成那样子,还怎么跑得动抓罪犯。这是想让他多运动一下,把身上的肥肉去掉,全是为了他好。”

“你放上去的?”庄柔上下打量了他一下,又确定了一回。

“就是我。”那应捕不以为然的笑道。

“好。”庄柔点了点头,抽出腰间的铁棍,跳起来出其不意的对着此人的便是一棍子。

那应捕没料到在衙门里面开个玩笑,竟然还有人发狠动手,没做出闪避就被重重打翻在地,身上噼里啪啦的就被一阵暴打。

“我的人你们也敢欺负,也不去打听打听,我庄柔是什么人!拿帽子很好玩是不是?案子不去办,银子不去收,这么闲不会去好好洗个澡搓搓老泥,省得一会晚宴上丢人现眼啊!”

“给我滚上树把帽子拿下来,不然我把你拔光了挂树上去让别人瞧瞧,这到底好不好玩!”庄柔劈头盖脸对着他就是一顿打,收了手提着铁棍站旁边一顿好骂,众应捕才反应过来。

第115章 陈沐风的野望

“鲁中!”

一看自己的同伴被打得躺在地上起不来,围观的应捕们顿时就跳了起来,可庄柔已经收了手,他们想上去拉架也没得拉,只能冲过去几人扶起鲁中,其它人则指向了庄柔。

“你竟然动手打人!”

“这里可是洪州府,怎么会有你这种不可理喻的女人,一言不合就动手!”

他们实在是不知道要骂什么,动手的也是应捕,而且还是个女人。之前还私下取笑过,知州大人带个女应捕过来上任,这些权贵就是会玩,嫌普通良家妇女和烟花女子没意思,还给弄个应捕当当了。

以为就是个玩乐,没想到这女人真的会打人!

庄柔瞧着他们不屑得切了一声,“怎么,我打人之前难道还要送份请柬,在上面写明我要打你们不成?”

“真是笑话,堂堂应捕随时都会遇到危险,如果不机灵一点,正巧我是个歹徒呢,你们不是早死几回了。再说了,你们欺负牛大勇的时候,有没有写信告知他家人和咱家大人呀?”

“今天我就撂下话了,你们想干嘛我不管,但我的人、案子和地盘,谁都别想动一根手指!”她盯着众人凶巴巴得喝道。

一个男人从屋中走了出来,身材强壮长的高大带着一身威严,表情冷峻的喝道:“好大的口气!”

瞧他身上的衣服就知道是名捕头,应该是这些人的头吧,庄柔看了看他便说道:“虽然和同行相处好是件很有必要的事,但我觉得好好的说根本没用,你们本来就是此地老人,加上我又是个女人,肯定不服气。”

“不如来打个赌,如果我输了便找大人自请回家,但要是你们输了,以后就谁也别找我的麻烦,如何?”

“赚钱那是你的事,别想拖我们下水。”那男子冷漠得说道。

庄柔顿时语塞,自己的小心思这么快就被识破,大家都不好忽悠啊。但要沉默下去可就有些尴尬了,她便想找点别的事赌一下,比如谁敢去偷小郡王发冠上珍珠之类的事。

还没等她开口,陈沐风便在旁边抱着手气焰嚣张得说道:“赚什么银子,真是小看我家庄姐儿了,那种事她一个人就能搞定!你是捕头,要比当然是比破案子。”

“哦,真有胆识。行,衙门中有很多陈年死案,我们就比这个。一个月为期,看谁破掉的案子多。”那捕头有些意外,但还是冷笑道,“如果你们赢了,我吴河山便回家养猪去!”

陈沐风一抱拳,潇洒得应道:“咱们赌的是公平,而不是你死我活,只要到时候吴捕头请我们吃顿饭便行了。”

“省得你们说我欺负人,案子就在案房之中,可自行去取。就从今日算起,我到要看看,你们有何本事夸下海口。”吴河山哼了声便带着人拂袖而去。

看着走光人的院子,庄柔把目光落在了叉着腰,一副得意样子瞧着大门口,觉得自己非常能干的陈沐风身上。

“庄姐儿,趁着出门前还有些时间,我们先去案房中挑几件难的案子,省得被他们抢了先!”陈沐风回过头兴致勃勃得说道,就看到庄柔正斜眼看着他,顿时就愣住了。

“怎么了?”

庄柔无语的看着他,“你竟然有脸问我怎么了,还想去抢难的案子,谁像你这样缺心眼啊!难的案子摆了这么多年,能破早就破掉了,案子破不掉会吃板子,你当捕头喜欢存案不去办呀。”

陈沐风却不服气的说:“既然要比自然是要比最难的案子,庄姐儿,我们就挑最难办的案子,等案子破掉的时候,看谁还敢小瞧我们!”

“你有毛病啊,从头到尾都是你自己答应要比这种事,案子你自己去办,我还有正经事要做。”庄柔才不理会他,从头到尾她都没同意这事,那是陈沐风和吴河山的事。

没想到她竟然要扔下自己,陈沐风赶快说道:“庄姐儿,你不管我啊!”

“大人让我去赚银子的事,难道你没听见?”庄柔问道。

陈沐风茫然的点点头,“那时候我在呀,当然知道。”

庄柔诧异的说:“你知道还给我找麻烦,赚银子才是正事啊!”

“能用银子解决的事都不是大事,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没银子找大人要不就行了。”陈沐风活到现在连一个铜板都没赚过,平时家用又给的足够,对于钱没多大的想法。

瞧着这一身肌肉却两手不沾阳春水的少爷,庄柔指着院门口便说:“去,接你的案子去,别在我面前凑。”

“干嘛这么凶,我说的没错啊…”陈沐风不明就理的抓抓头,明明说的是实话,干嘛这么苦的去赚,一看就知道小郡王是开玩笑的吧,衙门还赚什么钱。

“少说废话了,赶快去,省得一会别人给你下跘子。”庄柔不想看他,摆摆手让他赶快走开。

陈沐风可不这么觉得,越难的案子才越有挑战的劲头,最好使劲的下跘子,让案件来得更难些吧!

瞧着他兴致勃勃的跑出去,庄柔无语极了,这家伙破不了案子的时候可别来找自己?

但想到小郡王定下的银子,她觉得确实应该想个办法解决掉,总不能整天出去给他找银子,那可就没时间去做别的事了。

此处的税银不可能像豆湖县那般被人强占,一般的霸道权贵还干不出此等事情来,毕竟脑袋还是想要的,那只得想想别的办法了。

庄柔回头看着一脸胆怯,可怜巴巴站在旁边不敢说话的牛大勇说道:“干嘛这副样子,我又没打你,收拾一下我们去晚宴吧。马捕头他们一直跟着大人,不用等他们来叫你了。”

牛大勇本来还怕庄柔生气,突然想到晚上的晚宴,顿时就兴奋起来,只觉得口水直流,肚子也不争气的马上咕噜响了起来。他拍了拍肚子嘿嘿笑道:“好啊,好啊,我正好饿了。”

“…”庄柔无语的看着他便笑了笑,“下次再有人戏弄你,就揍他们呀,不然就不带你去吃东西。”

“庄姐儿,我一个人打不过他们呀。”牛大勇并不觉得刚才的事有多难受,反正从小被人欺负惯了,只要不是不让他吃饭就行。

庄柔挑挑眉说道:“打不过没关系,要的就是打不过。他们只要对你动手,我便有借口寻他们的事。弄到的药费够你吃几十个酱肘子,何乐而不为呢?”

牛大勇一听竟然还有这种好事,顿时就拍着肚皮嚷道:“庄姐儿放心,下次一定让他们揍我!挨打的越多,酱肘子就更多吧?”

“当然,银子多了就不止是酱肘子了,还可以吃各种海味。”见他一下提起了精神,庄柔便笑道。

听说有寻常难得一吃的海味,牛大勇却赶快摆着手说道:“那可不行,我闻不得那个腥味。隔两条街都能闻到那味道,还是肘子牛肉烧肉块好吃。”

“狗鼻子呀。”庄柔可不知道他还能讨厌海味,要真能隔这么远还能闻出来,那便不是猪鼻子而是狗了。

两人说着闲话便一路走到前府,小郡王早被人迎去肃仪厅中议事了,总有些事务要禀报给他听。到是师爷带着洪州府的吏员在处理请柬,还有等着那许家的银子好分配。

看到他还在,庄柔便想去和师爷商量点事,叫牛大勇等等就大步走了过去。

师父此时正在忙着,有吏员正为难的问道:“师爷,除了官员和乡绅书生们,这些本地大商户要不要请?刚才他们听到风声,已经派人来表示想亲自拜会大人了。”

新官上任自然要被请吃请喝,寻常的官必然少不了和那些有银子的商户见个面,让别人拍拍马屁。但想到此次来的大人是京城中的权贵纨绔,会不会按官场的规矩来就不清楚了。

要是瞧不上这些商户,把人喊来之后大人看不上,惹得他一个不开心,背黑锅的可就是他们了。

师爷刚想说话,庄柔便凑了过来,也不管他愿不愿意,直接在他耳边小声耳语起来。

等话说完后,便合着双手笑盈盈得说:“师爷叔,你就同意好不好。反正大人坐得远,绝对不会碰到这些人。”

“你啊,又想给大人惹什么麻烦了?”师爷摸着胡子隐约有些猜到她的想法,但却没有点明。

庄柔只是撒娇得应道:“师爷叔,反正只是举手之劳,也可以显得大人爱民如子,不分贫贱之职通通都见呢。”

师爷无奈的边笑边摇了摇头,“油嘴滑舌,我就依你一回,但不可惹出事来。”

“放心,保证不会有问题,师爷也不想手头紧吧。大人今日开了这么大的口,一定有好多人来讨要银子,谁还会嫌银子少。要是弄不到钱,大人的面子是小,威信扫地可就不好了。”庄柔头头是道的说道,显然是要把楚夏给拉下水了。

“少贫嘴,大人做事自有分寸,这可是对你的信任,可别把事情办砸了。”师爷叮嘱了几句,便又马上叫来吏员,让他记下庄柔想请的那些人,好赶快写出请柬送出去。

庄柔见他太忙便也不打扰,打听了一下酒楼是哪家,便转身招呼上牛大勇出了衙门。

牛大勇跟在她后面好奇的说:“庄姐儿,我们这么早就过去,是不是要去试吃菜品,看有没有人在菜中下毒吗?”

“不是,只是进餐前走几步消消食,一会才能吃得多些。”就知道吃的家伙,庄柔瞅了他一眼便瞎编道。

一听竟然还要消食,牛大勇摸了摸肚子嘀咕道:“这里都空了,还要消食啊…”

抬头见庄柔没等他已经走远,他便赶快跟了上去,大不了一会先买块饼填一下肚子,等会才好有力气吃饭。

第116章 金童宴

庄柔带着牛大勇出了门,看着根本就不熟的街道,抓抓头问道:“大勇哥,你们都来不少时间,应该对洪州比较熟了吧?”

“那是当然,庄姐儿想去哪里逛?我去过的地方可多了。”这可不是吹的,牛大勇怎么说也是京城隔壁县城的应捕,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哪可能到了这洪州就不敢乱窜了。

他便吧唧吧唧的讲起来,“福起街的关来巷里有家卖的酥油饼是洪州最好吃的,东临街李记酱肉味足肉嫩,如果是点心的话三甜刘记的猫屎糖最有味,还有…”

庄柔愣愣的看着他说得口沫横飞,如数家珍般把洪州城犄角旮旯的平民美食都数了一遍,要不是没银子,他得把全城都吃过来。

一直到牛大勇的肚子又饿得咕噜大声响了起来,他才摸着肚子停了下来,吸了吸被自己勾出来的口水,“庄姐儿,你想吃什么?”

从跟着小郡王后,牛大勇的日子可算是过得滋润,再也不是之前那种整天吃糠喝凉水的穷鬼。不说大鱼大肉,但是吃个大肘子什么的还是没有问题。

这时请一次客,也还能接受得了。

庄柔瞧着他又胖了一圈的肚子,皱皱眉头说:“大勇,你不存点钱娶媳妇吗?”

“想娶呀,可是女厨子不多,还是先吃东西媳妇以后再说吧。”牛大勇想了想,觉得还是吃比媳妇重要,谁知道她的厨艺怎么样,也许根本不会做饭。

“就知道吃,这里应该有赌坊这些地方吧,我们去瞧瞧。”庄柔笑道。

牛大勇想起当时在豆湖县时,庄柔就是抢了赌坊的银子,现在不会也有这个打算吧?

“庄姐儿,这里的赌坊都是老实上税,好像不能像以前那样明抢吧?”牛大勇说道。

庄柔笑了笑,“我怎么可能会做那种事,只是瞧瞧而已,我不会给大人惹麻烦的。”

牛大勇想想也是,庄姐儿好像没惹过什么事,都是在做份内的事情。再说那边有个摊卖的香葱饼子味道不错,过去看看也好。

于是在他的带领下,庄柔跟着他绕了好几条街。这洪州的繁华不比京城周边的几个县,虽然人口众多,街上人来人往的看着很热闹。但从店铺中的货物和行人的衣装来看,此地的人并不算富裕。

这还没走到赌坊门口,就听到远处传来哭喊声,庄柔看了眼牛大勇便快步赶往声音传来的地方。只见一家赌坊门口,有个中年男子正被两人抓着啪啪的抽耳光,骂声和求绕声不绝于耳。

“不还钱还敢继续赌,说好拿你女儿来顶债,你把人藏哪里去了!”

“胡爷绕命啊!哎呀!别打了,我女儿之前就许了人家,彩礼都让我花光了,人只能让对方给接走,不然我也赔不出彩礼来呀!”那男子肿着脸哭求道。

被称为胡爷的壮汉一听,气不打一处来,又狠狠踢了他几脚,“你赔不出彩礼,难道就赔得出我们来吗?看来是对你太客气了,所以你有点胆子大啊!”

男子见对方又要动手,抱着头便喊道:“胡爷绕命,我家还有娘子,用她顶债肯定没问题!”

“少女换妇人,你这生意真是会做,把你儿子也拿来顶债!”胡爷狠狠得骂道。

男子顿时抱着他的大腿就哭喊着不行,嘴里一直喊着这是他家的命根子,绝对不能卖来顶债。

这时,那胡爷突然开了口,“刘冬,把你儿子和妻子带来,之前的债就一笔勾消,再给你二两银子。”

“胡爷,你老没骗我吧!”刘冬顿时来了精神,一吸鼻涕就欣喜得问道。

“哼,信不信由你。反正今天还不出银子,你就别想安然离开这里。”胡爷冷哼了一声,向旁边站着的人使了个眼色,马上有两人用力抓住刘冬的肩膀,要把他给拉走。

刘冬却用力甩开他俩的手,猛的抱住了胡爷的腿,“胡爷,我当然信!一会您老派人跟着我回去,儿子和娘子都交给胡爷了。像胡爷这么豪爽的人,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听说不止债两清,还有银子做赌本,他立马就决定把妻儿都卖了。有了这二两银子做本钱,只要手气好别说妻儿,大屋田地和丫环都可以弄到手了。

胡爷冷笑着说:“我说话算数,现在就去你家带人,人一到银子和欠条就都能给你。”

刘冬却舔着脸陪笑道:“胡爷,你看不如先让我再玩两把,反正时辰还早嘛。”

“你有钱?”胡爷愣了一下,刚才明明已经搜过,连一个铜板都没了,还拿什么来翻本?

“胡爷,你不是说给我二两银子的嘛…”刘冬搓着手嘿嘿笑道。

愣愣的看着这家伙,胡爷被气得不轻,点点头连叫了几个好,“你有种,二两银子现在就给你,赢了你把欠我的钱还了,你的妻儿就不用过来。如果你再输,不止你妻儿,就连你家的老屋都归我了!”

刘冬一听心中顿喜,小鸡吃米般不停的点着头,“那敢情好,多谢胡爷,胡爷就是心善啊。”

“废话少说,跟我进来!”这种马屁听得胡爷一点也不舒服,骂了句便转身往赌坊中走。而那刘冬则兴高采烈的跟了上去,早把妻儿和老屋给扔在了脑后。

庄柔就站在街对面看着,并没有上前去插手此事。赌坊都是官府同意的正经行当,至于欠赌债不还卖妻儿这种事,只要不出人命,那也轮不到官府来管。

想管很简单,把银子拿出来帮忙还债便可,但这些赌鬼,你今儿帮他还了,明天他一样还会过来赌得卖妻儿。

牛大勇早就对这种场面习以为常,本来以为庄柔站在这里是想管这事,借机拿赌坊开刀整一笔银子。

但现在人都已经回赌坊了,却没见她有所行动,便有些不解的问道:“庄姐儿,我们就看看啊?”

庄柔看着他笑道:“是的,瞧一瞧。”

“我们不插手?”牛大勇有点不相信,她这次竟然就真的只是看看。

“走吧,我们再去别的地方看看,比如洪州的风月场所。”庄柔说完便转身离开,牛大勇赶快跟了上去。

这洪州不比京城和豆湖县,那种华丽的风月场所很少,大部份都上不了台面,位置也都不好,最少是她这样的正经女子根本不会路过。

但庄柔还是在洪州县城中主要的街道都转了一圈,一直走到天黑,牛大勇都吃了两个烧饼填肚子,还饿得咕噜叫个不停时,她才说看够了要去晚宴。

牛大勇早就打听过在什么地方吃饭,一听她终于不瞧了,赶快领着她就往味全居跑去。

瞧他猴急的样子,庄柔只得快步跟上他,省得一会吃不到好东西,半夜还得买宵夜来补偿他。

两人赶到味全居时,晚宴已经开始了,大门口站满了各家的下人,还有各种马车停得路都没办法走了。

加上好多百姓听说大长公主家那美如仙童下凡的郡王,现任知州大人在此摆宴之后,跑到这里来看热闹,整条街挤得如同赏月灯会一般人山人海。

牛大勇急着去吃东西,加上体形巨大,走在庄柔前面如同一头河马,把人潮挡开奋力的往味全居大门口挤过去。

庄柔跟在他身后走得清闲,很快便到了大门口,牛大勇已经是满头大汗,但为了美味这点苦算不上什么。

门口也守着人,整个府衙之中外形最显眼的就是他两人了,想不认出来都难,便放两人进了去。

牛大勇只是个小应捕,自然不能和庄柔这种特殊身份的人坐一起吃饭,打了个招呼便赶快去找吴仁药他们了。

做为洪州第一个典史,知州大人的亲信和宠儿,虽然只是口头上乱封的,也没吏部的文书,她问了声后直接向四楼走去。小郡王带着大小官员在上面,宴请了当地最有名望的人。

而三楼要近一些,等吃得差不多时,小郡王自然会下来见见各位。两层都是包厢,这层便被分成了两边,一边是商人而另外一边便是文人,在过道上遇到时文人都一副瞧不起商人的样子。

这已经是常态,商人虽然脸上不显,但都在背后冷哼一声穷酸。

庄柔穿着捕头服一走到三楼,便被文人看到了,他们一见竟然有女人穿着男装出现,顿时便面露不满。

虽然小郡王才来一天,便他带个女人来当官还是在短时间内传遍了整个洪州,文人都觉得宠女人也要有分寸,怎么能弄来当应捕,实在是有失体统。

见他们对自己侧目,眼神中有些鄙视,庄柔便直勾勾的对视过去问道:“看什么?对本典史有何意见,说出来听听。”

典史?

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这事,毕竟是小郡王临时起意,那些文人书生的脸色却顿时就变了,天要亡我大昊朝啊!

他们又气又怕,赶快拂袖离开,藏进了包厢之中,拍着桌子一直叹气,却又不敢太大声,憋屈得不行。

庄柔耸耸肩笑了笑,“傻样。”

她刚转身想要上楼,迎面就来了个面善的胖子,双手捧着个盒子笑道:“典史大人,我是万记米行的张多吉,不久前家中夫人得到红珊瑚金钗一对,便想给大人添个妆头,小小意思还请大人笑纳。”

“张老板呀,久仰久仰,这真是太客气了,那我就收下了。”虽然对方说得如此直白,就怕她不知道贵似的,庄柔也一点也不客气,拱拱手便接了过来。

“我记下了,祝张老板生意兴隆。”

张多吉赶忙拱手还礼道:“多谢大人吉言,大人喜欢便好。”

“自然是喜欢,我又不是男子,不爱这些首饰。”庄柔笑道。

“那小人就不打扰大人了。”张多吉见好就收,和知州大人的女人说这么多话可不好,谁让这种场合不能带女眷来,只能他硬着头皮上了。

庄柔收了礼便上了四楼,而这一幕被不少人看到,文人叹官贪,而商人们却急了。

“这个可恶的张多吉,竟然来这么一手,在那女人面前得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