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也是,林谷玉生的那样秀美的一个年轻姑娘家,成日的在自己面前晃悠,谁会不动心?再说他叶贤锦原就算不得是什么正人君子。今年上半年,他才刚纳了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做妾呢。
叶明月想了一会,决定先将这件事放到一旁。
德清公主的那两副扇子面儿已经绣好了,明儿她得进宫一趟。而入了宫,估计明日她少不得的又要给德清公主陪读一日了。
不过她还是吩咐了小茶一句:“往后你没事的时候,多去大太太的院儿里同那些丫鬟亲近亲近。再有,多关注关注林谷玉这个人,看她每日都做了些什么,都见了些什么人,回来细细的都告诉我。”
若是能晓得林谷玉是个什么样的人就好了,这样不说可以针对她的弱点下手做些什么事,至少是可以拿捏得她住。
她一面心里这样想着,一面就忙着配丝线,打算开始着手绣太后吩咐下来的那幅白衣观音大士。
次日一早,叶明月就带着黄鹂和小梅,坐了马车要去宫里。
马车经过门前青石大街的转弯处,叶明月抬手撩起了车帘子的一角,望着外面。
今儿要去宫里还是昨日下午她临时决定的,那个人自然是不会晓得,所以现下他如何会如同前些时候那样,一直在这里等候着呢?
不过便是他晓得了今儿她要去宫里,只怕也不一定会在这里等候着的吧?
那日她原是冲着要和他说清楚所有的事去的,虽然最后发生了那样的插曲,可她到底还是将自己的意思都明明白白的表述了出来,也不晓得他回去之后想清楚了没有。再有,那日自己临走的时候,可是用手里的团扇直接朝着他的面上重重的拍了过去。他那样的人,想必是从来没有人敢这样打他的脸吧?会不会当时就恼羞成怒了,然后就再也不要见她了?
若是这样,那便是最好了。叶明月心里默默的想着,但末了,心里却又隐隐的觉得有些失落。
其实这几日晚间她有时还是会梦到沈钰的。
那日他那样语气柔和的同她说话,目光缱绻的凑了过来,欲要亲吻她......
即便是现下想了起来,叶明月依然还会觉得心跳加快,面上发烫。
一路胡思乱想中,宫门到了。
叶明月扶着黄鹂的手下了马车。
巧的很,今儿午门广场上当值的正有那日她见到的那位钱千户。
见着叶明月下了马车,钱千户忙抢上前来拱手问了个好,叫了一声:“叶姑娘。”
叶明月忙屈膝回礼:“小女见过钱千户。”
钱千户摆手,笑的爽朗:“叶姑娘可千万别同我多礼,真是折煞我了。”
哪里敢让她行礼呢?现下锦衣卫上下的兄弟哪个不晓得这位叶姑娘是指挥使大人看重的人呢。
“叶姑娘这是要进宫?”钱千户笑道,“可巧指挥使大人方才陪着瑞王进宫去了,指不定待会儿叶姑娘还能遇到指挥使大人呢。”
最好能来个偶遇。这几日指挥使大人可是一日都会问个好几次,今儿叶姑娘有没有到宫里来的话。看来指挥使大人这几日都没有见着叶姑娘,心里很是着急要见她呢。今儿可算把叶姑娘给盼过来了。
而叶明月听了他这话,心里最先而起的并不是惊慌或是恼意,却是心跳加快,面红耳赤起来。
她也不晓得自己这是怎么了。心里就安慰着自己,定然是沈钰那日的举动惊吓到她了,所以现下听着有关沈钰的事她才会这样。
与钱千户作别之后,叶明月带着黄鹂和翠柳入了宫。
她先到了德清公主的宫里,将这两幅绣好的扇子面儿双手奉了上去。德清公主接了过来,细细的瞧了,当即只高兴的跟什么似的,忙让宫女开她的首饰匣子,找了一支赤金嵌宝金凤簪子来,笑道:“这支簪子是上次端午的时候母后给我的,现下就赏赐给你了吧。”
叶明月忙谢了她的赏赐,随后双手接过了装着那支金凤簪子的锦盒来。
随后她低头一看,见这支金凤簪子簪首竟有两只凤凰,面对面的展翅对立着,口中都衔了灵芝。中间又有一朵用羊脂玉雕成的芙蓉,花蕊之处用了打磨成水滴形状的红宝石镶嵌着,瞧着既贵气,又秀雅。
果然不愧是宫里出来的东西,确然就是不一般。
叶明月心里一面这样默默的想着,一面回手将这锦盒递给了黄鹂。
宫女这时已包好了今日德清公主去书房要用到的文具和书,过来告知了德清公主一声。
德清公主闻言,便起身从椅中坐了起来,又对叶明月笑道:“我要顺路先去皇祖母那里请个安,随后才去书房,你也随我一同去给皇祖母请个安罢。”
叶明月应了。侧身请着德清公主先行,自己则是随后跟在她身后。
寿康宫墙角的紫薇花还在开着,有风吹过的时候,花枝轻颤。
叶明月离着德清公主身后三步路的距离,微垂了头,慢慢儿的在寿康宫的青石甬路上走着,只是还没到正屋,就听得里面有声音传来。
太后的声音里满是笑意和熟稔之意:“沈大人,你可是有些日子没到哀家的这寿康宫里来走走了。怎么今儿倒是想起要来看看哀家这个老婆子来了?”
接着叶明月就听得一道清朗通透,却又带了些许冷意的声音在说道:“是微臣的不是了。往后微臣一定多来看望看望太后。”
叶明月浑身一震,整个人就僵在了当地。
竟然是沈钰。
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啊。方才她还在想着,不会真的如钱千户所言,她会在宫里遇到沈钰的吧?但没成想这转眼就已经遇到了。
前面德清公主都已经抬脚上了白石台阶,叶明月见了,也顾不得再想什么,也忙抬脚跟随了上去。
进了正屋之后,她也没看四周,只是微垂了眼,规规矩矩的给太后行礼问安。
“小女见过太后娘娘,愿太后娘娘如意吉祥。”
太后娘娘见是她,便笑了起来。随后便让她起身。
叶明月起身站了起来。
这时又听得德清公主在笑道:“咦,四哥,你什么时候回京的?怎么都不遣人告知我一声儿?亏得你在河南的时候我还日日的惦记着你呢。””
叶明月头一日入宫给德清公主做伴读的时候,沈钰就已经给她详细的讲过了这宫里所有人的信息,所以她晓得德清公主口中的四哥就是瑞王。
进了宫就是这样麻烦,稍微一不留神就能碰到个嫔妃公主皇子之类的,那就得没完没了的行礼。
耳听得一道略有些懒散的声音在说着:“我昨儿下午才刚回京,方才见过了父皇,就赶着来向皇祖母请安了。我原是想着待会儿去给母后请了安,随后就到你的宫殿里去看你,可巧你现在就来了。四哥给你带了好东西呢。”
说罢,吩咐了一声,跟随着他的下人立时便抬了一只香樟木箱子进来。
打开了箱子,里面满满登登的堆着一些河南那里的土仪之类。
五月份的时候,皇帝遣了瑞王李越泽和工部右侍郎一起去往河南治理淮河,历时三个月,现下总算是小有所成,便回来向皇帝覆旨来了。
德清公主瞧着那一箱子土仪,心中自然也高兴。
皇后一共生了两子一女,这两子便是太子李越永,四皇子李越泽,再有德清公主。
毕竟是一母所生,所以较之其他的兄弟姐妹相比,德清公主与瑞王的感情自然是更为亲密一些。
当下她就伸手挽了李越泽的胳膊,笑道:“谢谢四哥。”
李越泽抬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随后目光瞥向一直面上带了浅淡笑意,低眉顺目的站在那里的叶明月。
淡粉色的褙子,领口袖口皆是淡紫色的辛夷花刺绣。头上挽着随常百合髻,不过是簪了一支赤金点翠蝴蝶珠花和一朵粉色的堆纱绢花罢了。
但那支赤金点翠蝴蝶珠花,蝶身上两根卷须,上面缀了珍珠,行动之时轻颤晃动,瞧着就甚是灵动轻巧。一如她这个人,便只是垂首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都会让人觉得她甚是淡雅灵动。
于是李越泽就扭头问着德清公主:“这位女子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有小天使说关于夫妻和离女方能不能带走嫁妆的事,我百度查了很多资料,众说纷纭。一般来说,如果是和离,那女方还是有极大可能带走自己嫁妆的,但若是被休弃,有的说可以带走自己的嫁妆,有的说不可以,我也不晓得到底哪个算得准。不过这里为了剧情需要,所以设定为若是被休弃就不能带走资料这样的。另外成亲之后,看有的资料也是说嫁妆也自己的丈夫共同所有,不过有的男人比较有骨气就不会去动自己妻子的嫁妆,但若是没骨气的。。。
而且嫁妆里有许多的铺子啊庄子啊之类的,每年都有收益的,这些收益,也是众说纷纭,感觉没个准的。。
第74章 心仪之人
德清公主听得李越泽问,就笑道:“这位是武安伯府的叶姑娘。她可是绣的一手好绣活呢。皇祖母和我都央及她给我们做绣活。待会儿我就将叶姑娘给我绣的那两幅扇子面儿拿给你看,保管你看了一准儿就会赞叹不已。”
叶明月心内只哀叹,若是早知有现下的这许多事,一开始她就不该答应给李明惠绣那两幅扇子面儿的。
但心中虽然懊悔,面上还得带了得体的浅淡笑意,对着李越泽盈盈下拜:“小女见过瑞王殿下。”
其声如黄鹂初啼,婉转入耳。
沈钰在一旁不易察觉的皱了皱一双长眉。
近来他发现自己越来越不喜欢看到叶明月同其他男子说话。至好她这一辈子就只同自己一个人说话。
李越泽却是扬了扬自己的一双长眉。
这样一管轻柔娇媚的声音可是不多见,听之便觉得全身都要酥软了一般。
他先是目光上下打量了叶明月一番,心中暗暗的赞叹了一声,这位叶姑娘不单是有一管令人异想翩翩的好声音,便是这幅好相貌也是极易的让人动心啊。
于是他的声音里不自觉的就带了些许笑意:“叶姑娘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叶明月起身。随后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李越泽身旁的沈钰。
他着了墨色的飞鱼服,其上金银丝线刺绣飞鱼纹,内敛华丽。腰间革带,脚下皂靴,越发的显出他挺拔修长的身形来。
只是他现下寒霜罩面,眉宇凛冽,瞧着就只想敬而远之。至好是远离他三千里,再也不见。
但叶明月还是得对他屈膝行礼,不甘不愿的叫了一声:“沈大人。”
沈钰目光平视前方,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听不出他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叶明月心里就想着,看来自己那日对他摊牌说清楚了那事,临走的时候又用团扇拍了他脸一下,他心中到底是记仇了。
想到这,她心中一时颇有些五味杂陈的感觉,于是便只管垂眼站在那里,没有说话。
原本德清公主只是顺路来给太后请安而已,还要急着去书房上课,所以和太后,还有瑞王、沈钰闲话了几句之后,德清公主便起身同他们作辞,说是要去书房上课去了。叶明月也就随着她,同太后、瑞王以及沈钰作辞。
太后和瑞王的表现倒都平易近人的很,只有沈钰那厮,依然是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就算是应了。
叶明月也不晓得为何,心里忽然就有了些许恼意。
于是她便抿了唇,不再说话,只是转身随着德清公主出了寿康宫。
而沈钰虽然一直是冷峻着一张脸,但眼中余光却一直望着叶明月。最后直至那道纤细窈窕的背影消失在了寿康宫的宫门口,再也望不见了,他方才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来。
太后此时正在吩咐着宫女:“将瑞王殿下带来的信阳毛尖泡了茶来,哀家要好好的同瑞王,还有沈大人说说话。”
沈钰的祖母原就和先帝是嫡亲的兄妹,所以论起来沈钰还要叫太后一声舅奶奶。且沈钰年幼就入宫给瑞王做了伴读,日常也经常随着瑞王来这寿安宫,是以太后对他也极是熟稔。
太后让着李越泽和沈钰坐,随后听着李越泽说起在河南的一些趣事,又问了沈钰的一些近况。
上了年纪的人最关心的自然是晚辈的婚姻大事。于是太后便慈爱的说着沈钰:“虽然哀家知道皇上给了你这个锦衣卫指挥使的差事,日常你都忙,但你也快要二十岁的人了,这终身大事也该考虑考虑了。前些日子哀家提了个建议,让皇上下旨挑选了一批名门贵女来宫里给公主、郡主侍读,这其中你若是有看中的,尽管对哀家说一声,哀家就做主,给你保了这个媒。”
这批名门贵女原是给瑞王和景王挑选王妃和侧妃用的,但现下太后却是对着沈钰这样说,这可是再想不到的荣耀。
当下沈钰忙从椅中站起来谢恩:“多谢太后的好意,只是微臣已经有心仪之人了。”
他这话一说出来,太后和李越泽都大吃一惊。
太后忙问着:“你心仪的是哪家的姑娘啊?可有遣了媒人上门提亲?”
这小子,有了心仪的姑娘也不过来对她说一声,倒让她还在这里想着要替他保媒呢。
李越泽也一脸不可置信的望着他。
这小子陪着自己伴读的那会,每当自己和景王他们凑在一块儿说着哪家姑娘相貌生的好,身材生的好的时候,他从来都不参与不说,还面上都是一幅极不耐烦的神情,抬脚就走了。听得说这些年他年少成名,京城里有大把的名门闺秀喜欢他,可他对着那些姑娘从来都是冷面漠视,话都不肯多说一句的。自己往常只以为这小子压根就不懂男女之间的□□,怎么现下这榆木疙瘩竟然开窍了,也有心仪的姑娘了?
李越泽一时就很想知道沈钰心仪的到底是哪位姑娘,于是他便顾不得自己手中还捧了盖碗,只管眼巴巴的望着沈钰。
却听得沈钰在说道:“她还小,现下若是对她贸然提起此事,微臣怕她会受惊,所以微臣是想着等她再大些了再遣媒人上门提亲。”
却总是不肯说自己心仪的到底是哪家的姑娘。
李越泽很是失望。
太后却很高兴。
沈钰的生母去世的早,她心中也是怜惜这个表外甥的,听得他说现下有了自己心仪的姑娘,她心中只感到欣慰。
便是他不愿意说这位姑娘到底是哪家的姑娘,太后也只以为着他是暂且不好意思提而已。
于是她便高兴的说道:“好,好,你有了心仪的姑娘就好。赶明儿那姑娘大了,你想要遣人去提亲的时候,媒人你也不用找了,哀家给你保媒,怎么样?”
太后亲自做媒人,这可真是无上的荣耀了。
沈钰忙跪下谢了恩。
李越泽却是心心念念的想知道沈钰心仪的到底是哪位姑娘,所以一等到和太后作辞,两个人出了寿康宫的宫门之后,他便忙追问着。
可沈钰却咬紧了牙关,就是不说。
李越泽一脸失望的表情。
但他也晓得,但凡这小子不想说的事,哪怕你就是拿块石头来,敲碎了他满口的牙,他依然还是不会说的。
于是李越泽也只得作罢。
两个人沿着长长的夹道往前走着,不时有内监宫娥走过,对着他们行礼。
李越泽双手拢在袖中,忽而想起了方才在寿康宫见过的那位小姑娘来,于是他便口中啧了一声,笑道:“也不晓得你心仪的姑娘有没有方才那位叶姑娘的风姿。”
沈钰的脚步一顿,但随即又继续面无表情的往前走着。
李越泽微微的侧了侧头,面上带了笑意,想着方才叶明月的模样和声音,似是在回味一般。随后他又笑道:“那位叶姑娘自然是生的容色绝丽,但难得的是那一管娇润轻柔的喉音。阿钰,你未通情、事,自然是不晓得这喉音的妙处。她这样的一管喉音,但凡将她压在身下,听着她娇滴滴的叫着爷或是哥哥的时候,那滋味当真是,啧,全身的骨头都要酥软了。阿钰,你......“
一语未了,他忽然就觉得有些不对劲起来。
明明这才七月末,又是正上午,怎么忽然的就觉得周边这样的冷意逼人呢?
他不解的转头望向跟在他身后的沈钰,结果这一看可真是吓了一大跳。
只见沈钰面上冰雪凝结,唇角都紧紧的崩成了一条线,正目光阴冷的望着他。
李越泽下意识的就往后倒退了两步,唇齿有些不清的问着:“阿,阿钰,你,你这是怎,怎么了?”
说起来他虽然为瑞王,沈钰只是国公之子,但算起来他们两个人原也算得是表兄弟的关系,又自小一块儿长大,所以感情上更像是兄弟,而非君臣。
只见沈钰这时就微扯唇角笑了一下。
只是那笑容实在是有些冷,看的人心口陡然发凉。说出来的话语也是冷的厉害,隆冬半夜之时从水里捞出来的冰块一般,冷的人全身都要打哆嗦了。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心仪的姑娘是谁吗?”沈钰望着他,阴测测的开口,“就是方才你口中所说的那位叶姑娘。”
李越泽睁大了一双眼望着他。
沈钰从容不迫的与他对视着。
片刻之后,李越泽收回了目光,抬手摸了摸鼻子,讪讪的笑:“那什么,我不晓得叶姑娘就是你心仪的那位姑娘。”
说到这里,他又伸手,拍了沈钰的肩膀一下,笑道:“你小子有眼光啊,一挑就挑了个最好的。”
心里却是有些懊恼的在想着,嘿,可惜了,被这小子抢先了,不然他说什么也要让那位叶姑娘做自己的妃子的。
不过李越泽胸怀倒也光风霁月,知道沈钰心仪的那位姑娘正是叶明月之后,他便也就不再打叶明月的主意了,相反却是正色的问着沈钰:“你的那位叶姑娘,是德清的伴读?阿钰,你该晓得,这次明面上说起来选的是公主、郡主的伴读,但其实却是给我和景王选妃。”
那岂非就是说叶明月也是此次选皇子妃的待选人之一?
“并不算完全算是。德清公主的伴读是越国公之女,只不过德清公主喜爱她的绣艺,便求了太后,让她偶尔进宫来同她伴读一两日而已。”
沈钰顿了顿,随后又说道:“她现下还未到十四岁,并不符合待选的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