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她就又略略的放下了些心来。

眼角余光又看到旁边的两个姑娘。

一个着了月白色绣竹叶梅花的对襟杭绸褙子,生得秀雅动人,一个着了石榴红色绣辛夷花的对襟褙子,甚是娇俏可爱。

叶明月立时就认出来这是陈佩兰和她的妹妹。

于是她立时也就将对沈钰的那几分担忧给抛到了一旁去,面上俱是笑意的上前和陈佩兰寒暄着。

虽然叶明齐和陈佩兰的亲事已然定了下来,两家大人见面也是以亲家相称,但说到底陈佩兰现下也并没有正式的嫁了过来,所以叶明月还是称呼她为陈姑娘。

不过这语气自然是较其他人熟稔的多了。

陈佩兰自然也是一眼就认出了叶明月来。

知道她是叶明齐的妹妹,所以陈佩兰自然是对叶明月也较旁人熟稔的多。而且熟稔之中也有一丝不好意思。

毕竟是自己未来的小姑子呢。

当下两个人平见了礼,陈佩兰就柔声细气的问着她:“叶妹妹这是打哪里来?”

叶明月笑道:“方才我贪看景致,走到了远处的花木丛里去,一回头就不见了跟着自己的丫鬟。我心中着急,便一路寻了过来,不想就遇到陈姐姐了。”

又问着陈佩兰:“陈姐姐,这几位都是我武安伯府里的姐姐,你可都见过了?”

陈佩兰也不过是刚刚碰到叶明玉她们罢了,尚且都还来不及寒暄得两句,叶明月便过来了。于是当下她就摇头,抿唇轻笑道:“还烦请叶妹妹给我介绍一番。”

语气温温和和的,又极是端庄大气。

于是叶明月便笑着同她介绍了叶明玉和叶明兰,又介绍了林谷玉。随后又将陈佩兰也介绍给了她们。

叶明玉和叶明兰虽然晓得叶明齐定了一门亲事,但也仅晓得对方是国子监祭酒家的女儿罢了,并不晓得就是陈佩兰,所以当下大家都平礼见过了。

不过轮到给林谷玉介绍陈佩兰的时候,叶明月却是亲亲热热的挽了陈佩兰的胳膊,对林谷玉笑道:“这位陈姐姐便是国子监祭酒陈大人的长女,已同我哥哥订下了亲事了。年后初八就会行大礼的。”

上次偶然在花园中见到林谷玉和叶明齐独处的画面,瞧着当时林谷玉的娇羞神情,叶明月心中便有些起了疑。随后她让小梅没事多看着林谷玉,竟然果真让她晓得了林谷玉私下是有去找过叶明齐的。而且据小梅所说,但凡不是个瞎子,那都是看得出来这位表姑娘对大公子的心思的。

一个叶贤嘉还不够,难不成还要再搭上一个叶明齐?还嫌他们一家子被林谷玉搅合的不够乱的么?

所以叶明月这当会索性就对着林谷玉挑明了陈佩兰的身份,也有见解的告诉林谷玉,让她不要再打叶明齐主意的意思。

陈佩兰也是个水晶玲珑心肝的人。

她听得叶明月独独对着林谷玉挑明了自己与叶明齐已经定亲了的事,心中已感诧异,但面上却也不显,只是一双清棱棱的眼睛望向林谷玉。随后果不其然的就看到了林谷玉一脸震惊的模样。

陈佩兰晓得这位林姑娘是大房里太太的表姑娘,日常都是住在武安伯府,那偶尔与叶明齐遇见自然是免不了的。

那日在宁远侯府的门口,武安伯府里的太太和姑娘下车的时候,陈佩兰也正好在旁边。当时她也是一眼就瞧见了打马在旁相随的叶明齐。

彼时叶明齐一身淡蓝绣竹叶暗纹的直裰,身形修长,相貌英俊,又是年纪轻轻就高中了两榜进士,这样的人,她不过见了一面就会娇羞低头心动,更何况是林谷玉不时的就会与叶明齐偶遇了。

大凡自己看中的人,那自然是觉得怎么看都是怎么好的。所以陈佩兰一点都不怀疑林谷玉会看上叶明齐。

于是当下她心中立时就升起了一股子威胁感来。但她面上却不显,反而是客气得体的同林谷玉点了点头,笑着问道:“不晓得林姑娘现下青春几何?”

林谷玉勉力的想在面上扯出个笑容出来,但末了那笑容却是比哭还难看,真是不笑也罢。

“我虚度十六年光阴。不晓得陈姑娘现年芳华多少?”

陈佩兰面上带了浅浅的笑意,笑着说了自己的年龄,随后又笑道:“既如此,我倒应当唤林姑娘一声林姐姐呢。”

说罢,便亲亲热热的唤了她一声林姐姐,又柔声细语的同她说着一些其他的话。

陈佩兰原就生的气质清华,眉目间满是书卷气。而这样的气质,若非诗书传家,生活优渥,是绝没有的。

林谷玉见了她,原就有些自惭形秽了,而这当会又见陈佩兰举止有度,言谈端庄大方,一时心中不由的就觉得越发的自卑了起来。

她也不是不晓得叶明齐已经定亲了的事,但人原就这样,没见到对方之前,只以为着自己是比对方好的,想着不然叶明齐喜欢上了她,拒了婚事也是有可能的。但是这当会见着了陈佩兰,却瞬间感觉她如同天山云,自己如同地上泥一般,也就唯有仰望的份了,林谷玉如何会不自卑?

自卑之后,由不得的就又开始自怜。

于是她便一直垂着头,双手绞着衣带,不怎么说话。

其实像林谷玉这样的人是极难相处的。譬如你同她说上一句,这朵木槿花倒好看,她便会面色黯然的接上一句,现下好看有什么用呢?花无百日红,来日依然是会雨打风吹飘零而去。

实在是压抑气氛的高手。

便是陈佩兰再好的性子,脾气再温和,到最后也觉得自己同林谷玉没什么话好说的。于是索性便携了叶明月的手,两个人一块儿笑着说话儿。

对于陈佩兰而言,她与叶明月亲近些也是很正常的。

自古道姑婆,姑婆,没摊上一个好婆婆固然是悲伤,但没摊上一个好的大姑子或是小姑子那也是一种悲哀。所以对着叶明月的时候,陈佩兰面上的笑意自然要深些,话语也是要更温柔些。

但林谷玉看了,心里想的却是,这陈佩兰果然是打自内心里瞧不上她的。不然如何方才同她说话的时候那般的敷衍,面上笑意都没有多少,这当会同叶明月说话的时候却是满面笑容,语气柔和的堪比三春日光?

她慢慢的攥紧了自己绣着海棠花纹的衣袖子,一双眼圈儿也慢慢的红了。

论相貌,自己比她们差了什么呢?不过是没有摊上一个好的父母罢了,所以就能由得她们这样的作践她,不将她放在眼角之中了么?

林谷玉心中只想着,她必是会再次荣耀起来的,让以往俯视她的人从今往后只能仰视着她。

不过心中虽然是这样的下定了决心,面上却也并没有显出什么来,只是较往日越发的沉默了起来。

一路回了武安伯府,各自回了院。

叶明月在薛氏那里坐了坐,随即便也回了自己的泠雪轩。

晚间用过用膳,绣了一会儿佛像之后,叶明月便也宽衣上床歇息了。

只是心里总是惦记着白日她离开之后沈钰如何了的事,所以翻来覆去的总是睡不着。

后来也不晓得是什么时候了,她方才迷迷糊糊的有了些许睡意,但忽然又猛的一下睁开了双眼。

借着屏风外影影绰绰的烛光,她怎么就觉得床前站了一个人呢。

第87章 痴汉沈钰

叶明月一开始只以为自己在做梦,所以便又闭上了眼睛。

但是那股子迫人的感觉即便是她闭上了双眼那还是能清晰的感觉到的。

她立时便又睁开了眼来。

因着她怕黑的缘故,所以晚上即便是睡觉的时候桌子上也是会留着一盏灯的。虽然床前是设了一架紫檀木架绣芍药蝴蝶的白绢屏风,但现下她睁开眼来,依然可看清周边一切。

果不其然,真的看到床前影影绰绰的站了一个人影。

那人影甚为高大挺拔,瞧身形应当是个男子。因着他现下逆着光的缘故,所以看不分明他的相貌,只能看得出来他现下是垂着头,目光正在望着她。

叶明月这当会只被骇的全身的血液一下子就被人给抽走了一般,手脚冰凉,胸腔里的一颗心也几乎都要不会跳动了一动。

她放在锦被上的右手无意识的紧紧攥着,心里在快速的思考要怎么办。

大声呼喊?黄鹂和翠柳她们就住在西厢房里,但凡她大声呼救,她们应该能听得到的吧?

关键是又有什么用呢?武安伯府虽说落魄了,但到底也是个伯府,护院也是有的。但这个人竟然能这般无声无息的潜到了她的屋子里来,可见身上功夫甚是了得。便是喊了黄鹂和翠柳她们过来,只怕他用一个手指头就能解决掉了。

放在被外的右手就开始发颤,额头上满是冷汗。

现下她和床前站着的那个人就隔着一层轻薄的紫绡帐,但她都没有勇气起身撩开这紫绡帐,瞧一瞧那个人到底是谁。

她唯愿这个人现下转身就走。

只是很可惜,这个人非但是没有走,反倒是抬手直接来撩开面前的帐子了。

叶明月一刹那也不晓得自己是哪里来的急智和勇气,身形暴跳而起,拿了自己睡觉枕的枕头,没头没脑的就往那人狠狠的砸了过去。

她不喜欢睡硬硬的枕头,所以现下这枕头并非瓷或玉所做,不过是妆花锦缎里面装着决明子、晒干的竹叶之类可明目的药材,软的很。所以即便是她现下连吃奶的力气都使了出来,但砸到那个人的身上也就那样,压根就砸不痛他。

但叶明月原就是想要打那个人一个措手不及。

枕头劈头盖脸的朝着那个人的脸上抡了好几下之后,她跳下床,也顾不上穿鞋了,赤脚就往外飞跑。

但不过刚绕过屏风,胳膊就被拉住了。

她大惊,下意识的就回手一个巴掌重重的朝着那个人的脸抡了过去。

只听得啪啦一声脆响,那个人竟然没躲,而且还在轻声的说道:“别怕,是我。”

甚为熟悉的清冷声音。叶明月呆了一呆,迟迟疑疑的回头望了过去。

一望之下,见那人不是沈钰却是谁?

他穿了一身黑色的锦袍,腰间系着一根甚为晃眼的金色腰带,越发的衬得他身形修长了。只是现下他俊朗的面上有五根明显的手指印,正痛的轻声的吸气呢。

是方才叶明月用尽了全身力气回手扇了他一巴掌的缘故。

叶明月一看清这个人是沈钰,整个人先是呆怔,后来回过神来,又是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随后她止不住的就开始哭了起来。

沈钰见了,急的手足无措,语无伦次的就说着:“你,你别哭啊。唉,唉,方才我吓到你啦?我也不是想对你做什么,我就是,就是白日里你不肯听我解释,我怕你误会,往后再也不理我了,所以方才想了想,就翻墙过来找你解释来了。”

说到这里,他又伸手自怀中掏了一支蝶恋花纹样的赤金点翠步摇递了过来,说道:“而且明日是你十四岁的生辰啊。这支步摇是我一早就买好了的,但我不晓得明日你会不会出门,若是叫人拿了这步摇来给你,一来怕你着恼,二来,让旁人给你,哪里有我自己拿给你的好?所以纵然是这么晚了,我也过来找你了。”

叶明月不管他,还在继续的哭。

哪里有这样的人?这样大半夜的翻墙过来,就那样站在她的床前,又不说话,装鬼呐?就是鬼还得先通报个家门呢,他倒好,一语不发的就站在那了。方才她真的是差点被他给吓死了,现下手脚还是冰凉的,止不住的在发颤呢。

沈钰见她还哭,急的不晓得该怎么办才好。

想了想,又将手里的簪子往前递了几分,伸出食指弹了弹步摇下面缀着的那颗赤金的小圆球,立时就有叮铃叮铃极清脆的声音响了起来。

他还在那献宝似的说道:“圆圆,你瞧瞧这步摇上面的这颗小圆球,原来竟是个小铃铛呢。你戴着这步摇在头上,走了出去,只要风一吹,这个小铃铛立时就会叮铃叮铃的响起来。你瞧瞧这个可好不好?你喜不喜欢?这可是我跑了京城里的好几处铺子才挑到了这支不要的呢。”

叶明月闻言,劈手自他的手中将这支步摇夺了过来。然后一语也不发,用力的就将这步摇给扔到了旁边去。

立时就叮铃铃的一阵乱响。

他当她是小孩子吗?方才他那样吓了她一个半死,指望现下掏了这支步摇出来她就能既往不咎了吗?

而沈钰见她劈手扔了这支步摇,赶紧的就跑过去拣了起来。又仔细的各处检查了一下,确认步摇没被砸坏,他这才松了口气。

一回头,见叶明月还站在那里哭着。

她并没有哭的很大声。大声的哭岂不是会招人过来?不过是低低的哭罢了。但这样的哭,更容易哭的声哽气噎的。

她原就生的纤瘦,现下又只穿了水绿色的寝衣,站在那里抽搭搭的哭着,屋中微弱的烛光下可见她一双眼底泛着一层水光。

沈钰的心里霎时就软的如同在沸水中滚过几遭的面条一般。

他走近来,在叶明月的面前站定,俯身弯腰,轻声的哄着她:“圆圆,你不要哭了。你这样哭,哭的我的心里都乱了。而且也很心疼。”

叶明月总是不理他,就是自己哭自己的。

沈钰就伸了自己的胳膊出来,说道:“我晓得方才是我不好,吓到你了。不然你打我几下出出气。”

但其实方才叶明月也没少打他。

先是用枕头劈头盖脸的照着他的头招呼,随后又是重重的一巴掌扇在了他脸上,现下左脸颊那里还痛着呢。不过若是能让她不哭了,再多挨几下他也是愿意的。

但叶明月却并没有打他,只是捉了他手,随后望着他的食指就狠狠的咬了下去。

沈钰吃痛,但却并不敢叫,更不敢抽回手来,所以就只是由着叶明月这样咬他。

片刻之后,叶明月方才松开了口,又一把将他的手拍开了,呵斥道:“好咸的狗爪子,我才不要咬。”

沈钰收回手,低头默默的瞧了瞧。

食指上面一圈极深的牙印子呢。再深一些,只怕就会流血了。

于是他就语带委屈的说道:“方才我出来的时候,手上并没有抹盐,怎么会咸?”

叶明月听得他这样插科打诨,虽然明晓得他是故意的,可到底还是掌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她肤光胜雪的面颊上依然挂着泪痕,眼底水光犹在,但唇角眉梢却又笑意盈盈,当真如同是晨露里的芍药花一般,娇美动人的让人移不开眼去。

沈钰胸腔里的一颗心就像是被一只小猫爪给轻轻的挠了一下一般,痒痒的。

于是当下他就笑道:“圆圆,你不生气了?”

叶明月没好气的呸了一声,随后又沉了脸,说道:“沈大人,你身为锦衣卫指挥使,难道不晓得这样擅闯民宅算是个什么罪?明儿我倒要去衙门里好好的说道说道这事。”

沈钰总未听见她说的这几句话。

他现下正低了头,瞧着叶明月踏在朱红色牡丹繁华羊毛毯上的一双白皙如玉的赤足。

那日在宁远侯府中惊鸿一瞥,回去已教他想了这许多日。现下这猛然一见,全身的血液都要沸腾了一般。

于是他在她面前单膝半跪了下去,伸了手,极轻极轻的放在了她的脚上。

竟是比最好的丝绸还要软滑上几分,真真是让人爱不释手。

沈钰觉得自己简直就要癫狂了一般。

而叶明月一开始并没有想到沈钰会做这样的事,而且沈钰单膝下跪,伸手摸她脚的这一系列动作又是这样的快,快的她压根都还没有辨别出他要做什么,沈钰的手就已经覆在了她的脚上。

自打穿越过来,过的也是锦衣玉食的日子,所以脚上的肌肤也甚是细腻。而沈钰的手又是提枪拿刀的手,指间难免的就会粗糙有茧,所以当沈钰的手覆在她的脚上慢慢摩挲的时候,叶明月只觉得自己脚背那里便有一种细细麻麻的触感迅速的就蹿到了她的心里来。

当下她只羞的面上都开始发烫了,当即下意识的就一脚踹了过去。

好巧不巧的,这脚就正好踹到了沈钰的脸上去。

得,继一开始打了头,扇了脸,咬了手指之后,这下子又是一脚踹脸上了。

不过还是有福利的。

脸统共就那么大,叶明月慌乱之下,这一脚踹的就甚是不得章法,直直的就撞到了沈钰的唇边去。

沈钰脑子转的又快,当即就张口在她细嫩的脚背上不轻不重的咬了一下。

叶明月这当会面上真的是爆红了。

她立时就缩回了自己的脚来,通红着一张脸,目光狠狠的瞪着沈钰,怒喝道:“快滚。”

第88章 继续痴汉

但是叶明月娇羞之下,便是自以为做了最严厉的模样出来,可落在沈钰的眼中,那也是晕红芙蓉面,含羞秋波目,娇啼莺声语。

以往读书的时候,看到什么烽火戏诸侯,一骑红尘,只为博美人一笑的时候,他都嗤之以鼻,觉得大丈夫生于世间,怎能为着一个女子的笑容便这样那样的?不过这一刻他望着叶明月,只觉得自己目摇神荡,心中满是浓的化都化不开的柔情。

但凡得她能倾心自己,愿意日日对着他展开笑颜,便是让他现下就死在这里他都是愿意的,更何况是其他?

他也不管叶明月冷面寒声立时让他就滚的话,也不顾叶明月惊怒之下不停踢打他的动作,而是打横抱起了她,绕过芍药蝴蝶白绢屏风,将她放在了床上,随即又给她盖好了被子,然后才道:“现下晚上冷,你就这样赤脚站在那里,容易着凉。”

却也并没有再接一步的动作,只是坐在床沿上,双手极老实的垂在身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