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时想,也许所有女人都如此,可是又不尽然,江湖中不乏一些女中豪杰,虽然他对那些吹捧的女侠向来呲之以鼻,对于女人天生的弱力而不屑于视作对手,可是却也没有这个女人那么娇气,问葛老,葛老只说每个人体质不同,女人体质比男子差的多,是因为女是花,男人是树,而花与花更为不同,所以罗姑娘要更偏弱了一些。

因此,他每次都很注意力道,很小心不想将这么一朵娇柔的花碾成泥,他以为这样即可,可是之前她被埋沙地下,还有眼前这个随时会流血的情况,让他再次对这件“易碎品”产生了“危机”感。

这种随时会消失的感觉让他很不好,心情很差,他再度审视起床上的人,躺在那里小小的一个,最近瘦多了,摸着会多了些骨感,不若以前一手的饱满柔腻,像是随时会被风吹走一样。

他开始在心里衡量着,是否要将这个“易碎品”收到自己的羽翼下,即使原先也在,但是不是还要再收紧一些,甚至比以前更小心的对待,以防止些不必要的风雨再轻易的对她造成伤害。

大概已经习惯这个女人的存在,即使有时是个麻烦,可是想到有天失去,向来得失心极淡的圣主心中有一阵不舒服感,这种不舒服让他一直不动的身动微微前倾,但在听出她已经睡着时,顿了下,然后站起身,沉默的看了半晌她微张了嘴唇,睫毛如扇子铺开的睡颜,那轻轻的呼吸声听起来会有一种让人心里平静的韵律。

圣主紧皱的眉头随之慢慢舒展开来。

罗溪玉不知睡了多久,但是醒来却是因为一阵清香味儿,睁开眼便见圣主坐在床边,手里还拿着一个碗。

见到她醒过来,便将手里的碗与筷子递过去。

看着那碗加了红糖的红豆粥,和他骨节分明的手里那双筷子,她有点震惊了,十分想捏捏脸颊是不是还在做梦,因为从来都是她伺候这位大爷的份,还第一次见他拿着碗筷给别人的。

“葛老说这个不错,快吃吧!”他将手里的碗又送了送。

“哦哦,好……”虽然他的语气十分像命令,但是难得还解释了下,她急忙受宠若惊的接过来,加了红糖的粥很清甜,滋味也很好,就是有股药味儿,大概是葛老用药罐煮的,这个想法很囧,但她知道用锅葛老绝对煮不得这么烂这么香。

她虽然接过碗,但也不敢她吃着让他看,于是边要起身边道:“我给圣主泡碗米糊吧……”

圣主却是阻止,还尽力展开一个类似安抚,却有些嘴角抽搐的笑容。

“你吃,我吃过了……”

“吃的什么?”罗溪玉小心问,因这位龟毛程度,一般人做的食物是不肯吃的,何况里面都没有安神的露水。

“米糊。”

“哦……”应该是葛老给泡的,他既然已经吃了,便不再客气用勺子搅了搅粥,坐在床边吃起来。

自从这位圣主知道她“流血”后,罗溪玉发现有些不对劲了,每日不仅催着葛老做红糖粥,还只许她躺着,饭也不必做,让属下自己生火打理。

他每餐都只喝米糊,而不会再嫌单调挑食,甚至她想去水边给他洗洗袍子,他居然也会紧张的将其一把夺下来,只因葛老说不易劳累沾凉水。

三天时间罗溪玉的生活简直像个老大爷,什么也不用干,只需躺着便好,晚上还会给她捂肚子,当他手放在自己腹部时,罗溪玉吓了一跳,毕竟那里很敏,感,她又比一般人敏,感,就算不动,圣主手心那热气透过一层绸衫还是会让她直发痒。

但是多放一会儿,她又觉得有些凉的腹部一阵阵的暖意,十分的舒服,她知道这是身后的人控制着内力为她暖腹,小心冀冀的样子,本来因宝儿离开而空荡荡的心,顿时暖洋洋起来。

不知以前听谁说过,如果一个男人在意女人经期,那几日不用其凉水洗衣,给买红豆粥,主动为她暖腹,遇到了不要错过,就嫁了吧?

想想罗溪玉掩住口鼻觉得好笑,又觉得特别暖心。

她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让他怎么突然大变样……

不过,这种改变她喜欢,虽然这个人时不时让人又气又恨,但是其它改变不了,如果把他改变调,教成偶而知道心疼人的,也很有成就感。

待得几日后她经期已过,他还要主动给她暖腹,她不由拿开他放置在腹部的手,回过身甜甜的对他笑道:“我已经好了,等下个月你再帮我暖……”

圣主看着她的笑颜,虽然没什么表情,但眼神在夜里却明亮,他看了看她的脸色,微微有些红润了,不那么苍白,于是点了点头。

罗溪玉心情好的亲了他脸颊一口,拉着他手掌讨好为他按摩,礼尚往来么,他对自己好,自己也要加倍照顾他,她心里这样美滋滋的想。

而圣主却没有动,也没有像以前一样搂着她亲这亲那的,而是目光灼灼的看向她下,身,一反手握住了她柔若无骨的小手,视线在她腿,间扫来扫去,似乎不放心,最后微带了些疑惑又正经的命令道:“既然不流血了,就把衣服脱掉,我看看伤口是哪里……”

罗溪玉:……

这一路,穿过沙漠后直接进入的是杨石岭,过了石岭是程老爷子的老宅所在,一个南郡小镇,圣主一行自然没有到小镇中,只是让一人送葛老与宝儿到了镇口便离开。

之后便要地接进入官道,因圣主一行人的身份,即使是走官道,也要离之半百里绕行,尽量要减少麻烦的绕行,但总有绕不过去需要穿叉官道的时候。

这一日,十二剑正停在附近的林中休息,罗溪玉正在瓷锅里钝着一道果仁酥骨,果仁选的是三种硬皮果,其中还有榛子,之前做了一次,圣主最喜欢里面的果仁,于是炖到时候,她将果仁从香汤里一一挑出来,装进小碟子里,边上再配上几片甜桃肉和甜杏肉,底下压了几片叶子,看着就十分有食欲,然后给圣主端了过去。

而瓷锅里剩下的酥骨和香汤,就进了在一边闻着馋虫直冒的葛老与厉护卫腹中。

自从上次被拒绝,圣主一直不悦,罗溪玉却是心里乐颠颠的,她这回是即了解又明白,根本不需要跟他生气的,这人越是不懂就越有调,教的空间,毕竟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只要满十五岁后,都再也找不到像这位圣主一样“纯粹”的处男,已经算是灭绝的类型了,她该珍惜又高兴才是。

他不懂,她可以慢慢教,教成自己喜欢的那种,毕竟在这种事上,他只知道自己一人,还不随她拿捏么。

虽然他身上种种缺陷,但却是个洗澡留在不远处守着,知道每月一次不让她碰凉水洗衣的好男人。

而且他的手放在腹部真的好舒服啊,每次都有求必应,并且从来不会不顾意愿的强迫她,这一点有多重要,毕竟以他的武力,她在他面前就跟个虫子一样,一捏之下还不随时乖乖就范,可是他真的是每次都会先询问她,如果不行就会停止,即使他心里再不悦也是如此。

罗溪玉觉得知足了,这么一个不会看其它女人,对别人又不感兴趣,只让自己一个人接近的男人,就算是个魔头也足以打动人了,如果他能一直待自己这样,她觉得就算留在他身边做一辈子婢女似乎也不错。

圣主正看着一块竹简,似乎是记录了什么解毒的功法,开胃点心一端上来,他便将竹简放到一边,罗溪玉坐在他旁边,先给他夹了一块桃肉,“圣主,你尝尝看,这几片是特意从一堆野桃儿里挑熟透了,一点都不酸的那种,桃肉香汁又多,我削皮的时候吃了一块,满口桃香呢,味道真不错,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将来要是能移栽到院子里,那每年就都能吃到桃子了,还能做成罐头保存起来。”

“罐头?”

“就是把夏天来不及保存的果子,煮了放入糖水中封闭好,等到冬天的时候拿出来吃,会跟夏天时吃到的一样。”

大概是已经习惯了她的话和偶而冒出来的言语,圣主如今连眉头都没眨一下,嗯了一声后,便将桃肉入口,确如她所言,肉多汁甜,满口留香,于是他道:“一会让葛老折根枝带回去,移栽的事交与他即可。”

“嗯。”罗溪玉冲他笑了笑,“再尝尝野杏,厉护卫摘了不少,吃不完一会就将多余的留着晒成杏干,好吃又好保存。”

接着她又亲昵的挟了块杏仁给他,圣主连表情都柔和了,样样都随他心意,哪一样食物都是他喜欢的口感,这样自然随和的气氛十分其乐融融,葛老在远处看着,两人在一盘菜上挟来挟去,女子轻言慢语,时不时边挟边笑,圣主也没有不耐烦,原本日复一日的冷峻神色,此时都似被阳光晒化了。

再想到来时圣主的状态,葛老不由的感慨万分,一转头,便见整个酥骨汤都被厉护卫喝个精光,不由放开胡子跳起脚来。

就在这时,到前方城中官道探路的剑四与剑九在林间快带穿梭,转眼便来到圣主面前,剑四将一张匆忙撕下来的缉拿榜悬赏榜放到桌前。

走过来的葛老站在圣主身后看了一眼,眼神顿时一变,不由道:“梁钰府怎么知道圣主便在此处?”想到什么突然道了声:“不好!会不会是那条死鱼走漏风声吧?圣主,我们需得马上走,此地不易久留……”

刚说完,圣主却是突然将手中筷子弹出,反掌一拍桌子,整个平放的桌面顿时竖立起来,将三人挡住,说时迟,那时快,破空三道箭羽如闪电一般疾飞而来,一远一近一中由林中直射向圣主所在之地,其中两箭发出折断的声音掉落于地,另一支太快竟是来不及阻止的刺入到木桌之中。

随着箭羽,极远处似乎传来人的笑声,有人似乎在同人调侃道:“都说从东狱来的枯骨魔圣到了淮城,我吴邹钰活到这么大还没见过东狱人呢,这次倒是要试试这厮有何厉害之处,值得督府调来数百高手守城,想我的箭法百里穿杨,别是随便射的三支毛箭便将此人解决了罢,那可真是无趣了,哈哈哈……”

不过是区区一只箭而已,圣主闻言冷漠的将其连同桌子一同甩开,但似乎随着林间风吹动的沙沙响声,有些听不真切,他皱眉微一侧耳,却发现那人的笑声后,随之而来的竟是数百马匹,似乎要将整个林子包围住。

第54章

几百人中却只闻几人轻浅呼吸,圣主眼神微微一凝,单膝跪地额头有血迹的剑九急声道:“圣主,这些人是朝廷六扇门召集而来的鹰犬爪牙,他们遍布内城外各个出口,画像悬赏贴满城墙,我们根本连城门未入便被偷袭,他们人数大约二至三百人左右,一路紧跟不舍。

我与剑四绕行甩开三十余里才赶回,剑四的右臂是被淮城都督的侄子吴邹钰所伤,这剑便是出自他手,吴邹钰据闻是淮城百里穿杨的好手,无论眼力臂力都可排淮城前三甲……”

圣主目光移到了一边摔得四分五裂的桌面,上面那支斜插的黑羽箭,随即伸手将插在桌上的箭拔了出来,看向了箭头,并抬手抹了下已残毁的箭身,鼻间有一股古怪的气味儿,似乎是一种可延烧箭体以达极快速度的特殊箭羽,这种箭快速精准,但却有一缺陷,便是杀伤力不济。

“这吴邹钰是倒是有意思,其它人隐而不发,他倒是先爆其踪,不知是真蠢还是另有阴谋!”厉护卫显然已发现了这一点。

毕竟如此猖狂的举动与那些阴险喜好出其不意拿人的鹰犬有些格格不入,这三箭挑衅的意味虽重,却无什么杀气。

“无论如何,在此地与他们缠斗并不是明智之举,圣主,六扇门遍布五洲,一旦在此时起了冲突,恐怕回程的路要寸步难行了……”

圣主与厉护卫在本质上是相同的,一个不惧战,一个好战,幸而一直有葛老理性的分析,并时时在旁规劝,若不如此谨慎一路上圣主的身份恐怕早已暴露,如果被困在五洲,到时想返回祖狱其艰难程度不敢想象圣主将手中箭指力一捻,化为了渣碎后,冷声道:“自然要走,但冒犯者必付出代价!”

不管吴邹钰是何意,既然伤了十二剑,又一番大言不惭,自然要教训一番,否则东狱枯骨魔圣的名头岂不是人人皆可侮辱。

片刻工夫,十二剑从袖中分取数段金蚕丝,圣主目光扫动,随即伸手指其一个方向,几人数起数落,无色毫细的金蚕丝眨眼间便横叉交错的布在了不远一片树干之间。

“可惜金蚕丝留给了这些五洲人。”四剑道。

“那有什么,葛老已将丝浸了毒,谁敢出手拿谁便死!”

而此时的罗溪玉,早就在箭射到了桌子上时,就脚筋发软的躲进了棺材,要知道这棺材的布可是好物,寻常刀剑都刺不透的,堪比防弹衣。

这江湖的凶险,只有身临其境才知道有多可怕,她偷躲进“棺材”时也是想着以圣主这么厉害的武功,根本也不需要自己来挡剑,就算挡了就这小身板穿了也白穿,她还是自己找安全地方躲好,省得圣主还得分神。

罗溪玉按了按接二连三受到惊吓的小心肝,坐了一会儿,就紧张的掀开缝隙想看看外面,刚一动便觉得“棺材”蓦然被抬起,圣主与十二剑寻了一处最难行的窄路,几个眨眼间便不见踪影。

离这三十余里距离的数百人马,脚程是非常快的,即使是山林中,但鹰爪座下用来追踪通缉榜恶人榜及绿林残余势力,自然马儿每一匹必是千里挑一的良驹,三十里不过是小半刻的脚程。

他们快到达时,黑袍一行人生起的火堆烟都未熄灭,还在淼淼上升。

几百人是呈现半圆围堵,在余十里路程时,便已弓箭在手,在马背弯弓准备,管对方多少是什么东狱人还是枯骨魔圣的,这一番以多算少,先枪林剑雨打得他们措手不及再说,越是接近目标,鹰爪们便开始迸住呼吸高度戒备,在离目标只剩半里时,领头的鹰爪突然一摆手,让后面减下速度前行,以防有诈。

因距离如此近了,对方仍毫无一丝动静,情况有些诡异。

可这命令还未等下,突然之间,冲在头里的几只马匹毫无声息的软倒,眨眼间人马便四分五裂的成了一堆碎块,连一声惨叫都没有发出,其中一人头直接滚落在地,喷出一尺的鲜血。

这情景实在太过骇人,众人纷纷拉动手中缰绳,一时林中响起无数匹马的嘶鸣声。

因众人已分散四周,几乎都呈围攻之势,而且前行速度极快,在毫无预警的死伤后,后面的连人带马即使大惊,也根本容不得立即减下速来。

但“鹰爪”毕竟是秘密训练出的先锋新锐,个个武功非凡反应力极强,在没有发现目标时,生死一瞬的第一反应便是再不敢有疏忽的将手中指挟的五箭各个方向连番激射,三瞬连发五拨毛箭。

可无论林间还是左右前方,箭到之处都无任何声响,只有空空射进树干的铮铮之声,而马匹在急奔与强行勒止之下,仍是止不住的向前了滑行十数步,甚至有的直接抽剑砍断马头以求阻止,但仍止不住这十步距离。

此刻十步之遥便是生死之界。

正是这十步,此行的鹰爪精锐便瞬间损失了数十人,而连人带马悄无声息四分五裂的惨状都让人不忍直视。

唯一生还的几人,是反应最为机敏的,千均一发间,他们丢掉了手中无用的弓箭,抽出长剑向前劈砍,顿时面前毫无阻隔的前方突然出现数道剑身劈砍出的火花,只凭这眨眼一现的火花,几人速度一蹬马,以感觉从其两道金花相隔最大的空隙一越而过。

身下蹬开的马触丝而凄鸣,马上的几人却是穿了过去滚入血泊之中,或断臂折腿或削肉,无一不在地上滚爬哀嚎不已。

在此情形下,后面的人如何不知前方有陷阱,全都震惊之下蹬马而逃,队形一时之间七零八落,马上马下皆有死伤。

“这该死的东狱人!”看着那一片被无色的丝线直接切成碎块的鹰爪尸身,带金边缠丝锦袖的六扇门统领眉毛直抖,咬牙切齿。

“统领,前方火堆虽未熄,却已空无一人,我们上当了……”

金袖鹰卫统领一掌拍在旁边的巨木之上,树心顿时冒出烟来,如果他没猜错,这些丝应该是东狱独有的金蚕丝,又名金刚丝,极为坚韧,可杀人于无形,乃是东狱稀少之物,鲜少流入五洲。

这丝虽说无色,但是阳光下仍能看出隐隐的金线,但众人虽知却防不胜防,加上手下一干人疏忽,这一次亏是吃定了。

但是这种没有预料的反埋伏,不知对方是如何从容的判断他们人多的方位,又怎么知晓需多少时间布置,看着收拾干净的火堆,连一碗汤水都未撒,显然是布置好后才从容离去。

看着鹰卫统领怒叱不已。

这次火蝎帮一百六十人惨遭灭门,近百江湖人死于沙漠中,只有一人死逃生后上报朝廷,这已足以引起工湖与朝廷的重视,何况传出的竟是一代枯骨魔圣突然出现在五洲境内,一时间上上下下人人心头惴惴,东狱魔头再现,犹如一颗定时炸颗。

怕危及自身,个个恨不得除之后快,生怕此魔头魔性大发,又开屠戮之举。

所以,在得知他们回东狱必经之路后,急忙调遣精锐各处城门严守,欲将其拒于城外剿杀,而这次的围剿也是鹰爪统领思前想后主动而为之。

统领本以为至少也是一场苦战,如果能将此魔活捉或杀子,凭借多年打下的人脉与关系,必定三年内升到都督。

结果,不仅连对方魔头的影子都未见到,反而中了埋伏,在对方没有损失一人一足的情况下,自己人先死近四十精锐,这若是传出去,岂不是让江湖人笑掉大牙,而他这个统领如何有脸面再在江湖中行走。

可以预见这位鹰爪统领的脸色有多么难看和震怒,他愤怒的大喝道:“火即没熄灭,他们便走不远,给我追,只要能重伤东狱人,我便给你们记一功,杀死一个保送刑部,若除掉枯骨魔头,我这统领便换你们当,给我追!”

一声令下,数百精锐皆急夹马腹,分成四队向四个方向追去。

而在后面满脸汗如雨下的吴邹钰,握着马绳的手都哆嗦了,他一手射术本在江湖上赫赫有名,但他却知晓自家弱处,那便是不得近身,功夫只及江湖三流高手,离一流之列还遥遥无期。

如果不是刚才他留了心眼,故意落于后方,而没有像之前一样同几个熟识好友冲锋在前,可能此时死在血泊里的就不止他相熟的几人,还要加上他自己。

这种看着好友的尸体,想着自己刚刚也是名垂一线,那种后怕让他几乎握不住手中近百斤重的弓箭,心底深处隐隐有着侥幸。

同时眼中也有惊骇之色,之前射出的三箭他确实有试探的意思,加之与叔父交好的统领也默认他这种杀敌前,先让敌人乱成一锅的挑衅做法,自然口吐狂言了一番。

但其实这一切也是遵从叔父的交代。

吴邹钰此时才懂了叔父的想法,他原本还有几分不屑,但现在却是惊出一身冷汗,终于明白了叔父的用心良苦。

那些东狱人来无影去无踪,惊走他们就是,何必在自己城外大相争斗,两死两伤,他告诉侄儿,叔父不是朝廷的鹰爪,而是一城的都督,首先考虑的是淮城安危,而不是虚无缥缈的悬赏,若一旦出事,上头第一个开刀的就是叔父。

且,东狱人向来神秘,单一个枯骨魔圣的名头便让上头急如热锅蚁,又岂是区区几百人好活捉的。

吴邹钰看着眼前这一片寂静的山林,那血味的弥漫,及杀人于无形的金丝,单是这么一个手段就已让鹰爪损折十之一二,若真是正面交锋,他打了个寒颤,不敢想象的背起弓箭策马掉回了头。

……

此时行至淮城八百里外一处残垣断壁下,圣主一行人暂时停下稍作休息,因走的匆忙,众人连饭都没吃上,此时肚子都是空的,好在走前将饭锅一起端了,为求方便,罗溪玉在黑“棺材”又担心又紧张,直到许久没见有人追上来,这才稳了稳心神,天知道她有多怕人头满地滚的场面。

心定下来之后,这才将十二剑匆忙收进“棺材”里的一袋在溪里打捞的小鱼小虾给剖了,本来是打算给熬海鲜汤的,但是似乎短时间停不了,只得洗干净放到钵里,然后用粗盐和辣子卤了,一会拿来就饭吃的也很香。

虽然圣主嫌鱼虾腥味儿太浓,但葛老厉护卫十二剑却很喜欢,这些人对吃的不挑剔,无论她做多了什么,剩下的都会争抢的一干二净。

果然,残垣下,石头堆旁,一群黑袍人纷纷捧着晶莹冒热气的米饭,一筷子一筷子的往碗里挟着鱼虾肉,没想到这海鲜生吃也会这般美味儿,简直鲜辣好吃的能将人舌头咬下来,一会的工夫,罗溪玉花了一路的时间剥好的鲜肉都被抢个一干二净,虽然极简单的饭菜,但因为味鲜,太饿,吃得是狼吞虎咽。

这边吃的热火朝天,圣主却是沉着个脸,目光不善的盯着一众十二剑,都似要把他们手里的碗盯出洞,即使他不吃那个生鱼虾,也不妨碍他嗤之以鼻的哼声及不爽。

待到罗溪玉忙里忙外的给他端了她现做的脆炒南瓜丝和炒八块,他这才有些得意的端起手里的碗,任着罗溪玉给他挟这个挟那个,那金色的黄瓜丝实在是好看的很,吃在嘴里香软可口,炒八块更是飘着香,惹得一干人眼馋的望,越是这样他越是慢悠悠的吃起来。

每次都是等到他吃完,罗溪玉这才把盘底划拉划拉拨自己碗里,对于她这种不嫌弃的举动,圣主很满意,于是他和颜悦色道:“下次多做菜,剩下的都是你的……”

罗溪玉听完,嘴里的饭掉了下来……

这让她想起以前听说过的一个笑话,儿子爱吃鱼肉,母亲每次吃饭都把鱼肉给儿子吃,而她吃儿子剩下的鱼头,待她年老的时候,儿子做了一盘鱼,先挟下鱼头放到母亲碗里,并告诉五岁的儿子:奶奶最爱吃鱼头,以后都要把鱼头挟给奶奶……

罗溪玉内牛满面,圣主不会以为她就爱吃剩菜吧?

但是又能说什么,只得憋着气的点点头,吃完还没忘记拿水碗手巾给他漱口擦嘴角,伺候的得心应手,罗溪玉突然有点沮丧的觉得,她自从宝儿离开难受了一阵子又振作起来,可能并不是不想宝儿了,而是把照顾宝儿那份全部都转移到了圣主身上。

但其实某种程度上,这个圣主跟宝儿也差不了多少,如果真把他当孩子养倒也可以接受。

只是想到最近午睡,他又要搂着自己要吃,她还喂得有些上瘾,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而且他现在边吃还边有摸屁股的习惯,她居然还颇为享受……

此时看着圣主吃饱了,微眯着眼睛已经开始跟她暗示,他要休息的眼神和目光,让她觉得这样下很危险。

可是,两人关系又刚缓和一些日子,真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只能再等等,等过了这段磨合期后再找机会了……

本以为出了淮城便无事,但随之而来的是数度遇袭,江湖中人,邪道之人层出不穷,七扇门的鹰爪如疯狗一样还在后面紧追不舍,行了数日后,一行人也心浮气燥起来。

刚解决掉跟踪他们行迹的几拨人,圣主脸上不耐的神色已浓重到极点,葛老和厉护卫也觉得这样下去实在不是办法,本身赶路圣主就已经颇为劳累,休息时间就已在减少,现在又要不断的耽搁时间来解决这些甩不掉的虫子,连他们都有些厌烦。

一行人此时停在一处荒原的斜坡底下,葛老摊开了一张羊皮卷,上面有密密麻麻的标识,应该是地图之类的东西,看葛老宝贝的样子,应该是不容易才能凑齐的,毕竟五洲完整的地图是极其少有的。

葛老神色凝重的将地图摊在圣主与厉护卫面前,罗溪玉在旁边给圣主折叠着他换下来的旧衣,随即便扫了一眼。

其中一条标出来的红线极为明显。

葛老用草杆顺着这线移着,然后在一处停下,看向四周这才道:“这就天州的月寒原,这里是一处重要的交叉界点,离回到祖隗狱还有接近一半的路程,延着这条红线继续前行,要经过瀛洲,瀛洲之后就是嘉鱼海。需坐船东下至少半个月时间才能着陆,若是在陆地,对于江湖这些杂鱼,咱们能躲便躲,不能躲便战,老朽倒也不惧。

可是一旦坐船进入到嘉鱼海,对我们就非常不利,圣主不擅水战,对方若是以多艘船围攻夹攻,只怕躲也无处可躲,若被击沉了船,就算是最好的捕渔手也要葬身海底喂鱼……”说完葛老在这里用草杆划了个圈。

罗溪玉听到喂鱼,不由哆嗦了一下,那种窒息的感觉实在是太恐惧,只经历一次就够了,她可不想沙埋一次,水再淹一次,真的会死人。

“难道六扇鹰爪的爪子能伸到嘉鱼海?海上风暴难测,他们想围攻恐怕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葛老摇了摇头:“厉护卫你有所不知,这嘉鱼海存有渔滩和港口,如果他们知道我们进入嘉鱼海,就会在延路个个港口进行围堵,到时嘉鱼海之行就将会成为我们最难过的一关,圣主的身体绝不能在海上冒如此大的风险。

常言道,能上山莫下海。

老朽以为,既然我们已经暴露行迹,那么这次就不能再延旧路返回,而要另辟蹊径。”说完葛老手里的草杆又回到月寒原,就是现在他们的所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