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老口口声声说不为圣主辩驳,可是每一句都在为圣主解释,每一句都透着偏坦之意,以为她听不出来吗?以为他们说什么自己就全信吗?

如何会对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女子上心?罗姑娘想呵呵,当初不就是见了一面便将她从苑子里买了来吗?

“葛老,你以为这样说我便能信吗?那些都是你们的人,我一个女子还是你们想如何糊弄便糊弄的,你这般说,我还能找人对峙?就为了这个千里迢迢跟你们回东狱?剑五?”

罗溪玉看向周围:“剑五根本就没来,只凭口中几句话我就要信么?怎么知道这不是你们合起伙来又一轮的阴谋诡计?”

屋时一时静静的,连葛老都未开口,六剑低下了头,最小的剑十一不由开口道:“罗姑娘,对不起,剑五不能与你对峙了,他已经到下面与剑十二团聚了……”

“不止是剑五,剑一,剑三,剑四,剑八,剑十,他们也都不在了……”

这话一说完,剩下的六个人不由都眼眶发红,邪教又如何?是人就有感情,不是草木能无动于衷,他们十二个人从小到大,一直是形影不离,可是如今只剩下他们几个,想想为了他们生还死得那般惨烈的同伴,几人没有落下泪来,已经是铁血硬汉。

大概是怀孕,罗溪玉的情绪十分的不稳,加上心中有绝望与旧怨,口中的话无法控制的说出来,但她不是一个真的心恨之人,听到熟悉的那几个,最爱吃她做东西的那个几人,经常夸赞点心做的好吃,拿着碗说:“罗姑娘,再给一碗吧。”这些人都已不在时。

一时之间她张了张嘴,再无法说出一言一语,所有那些准备好的话,带着情绪的话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与人命的消逝比,她的恨仿佛只如一股烟般轻飘。

此时的葛老也是沉默不语,半晌后,他轻道:“罗姑娘,当初的一切都是圣主的错,可是看在圣主活不了多久的份上,看看他吧……”

说出这句话,葛老苍老的脸上,疲惫之色极浓,几个月间他寻遍了好友,只为救圣主一命,可是三位神医皆是摇首,少不过半年,多不过三年,必死无疑。

因没有人在全身经脉都爆开的情况还活着,没有人在全身都只剩下空壳子还能活着,他现在还活着,已是生命力极强的奇迹。

可是也如一具没有灵魂的活死人。

圣主本应该已去的,是葛老不舍得,葛老想尽了办法只为挽留他一条命,留了他一天,一星期,一月,几个月,可是越来越无力,越来越沮丧。

神医毕竟不是神仙,也有穷尽之时,到了这个时候,他只能带人走这么一趟,让圣主再见见最想见的那个人,了了他的心愿,然后让他安心的去吧。

这一路,圣主已经很累了,他不断的在圣主耳边说罗姑娘又遇到了什么危险,罗姑娘又爱了什么伤,每当这么说时,主的脉博就会变得有力一些,也正是因为这样,才撑到现在吧,在圣主的心里,下意识的还想要保护她,即使自己生死不明。

这一次,罗溪玉没有再说话,也没有拒绝,她似乎听出了葛老的话外之音,脚步有些机械的跟着葛老向“棺材”处走,走到门口脚还扭了下。

待进了“黑棺”看到上面躺着那个人时,她眼泪“刷”的就落了下来。

而葛老却还在旁边带着丝感激的道:“说起来,圣主能活这么久,还是罗姑娘的功劳,若不是罗姑娘教老朽的缝补术,恐怕老朽也无法将人拼凑完整。”

第97章

人在自己臆想的时候,在心底存着怨恨的时候,总是能狠的下心来,觉得自己千万种的不争气,对方千万种的可怨可恨,可是当再一次见到的时候。

在见着那个她埋怨的人,皮包骨真的如一具尸体躺在那里,看着那身上如葛老所说,缝补旧衣般的针线痕迹,她的眼泪不受控制的滚落下来。

她曾想过,她定要活的比他好,要开心幸福要保养,让自己容颜不老,到时十几年,二十几年,如果有机会再见面,他已白发苍苍如老者,而自己却仍如少妇般,在街头相遇的那一瞬间,她可以解气而又从容的走过。

他越是过的不开心,不幸福,比自己过的惨,她便更加的要幸福,更加的高兴的活着每一天。

她没有想到,这一天来的太快,让她措手不及,在见到人的那一瞬间,什么解气,什么从容,什么幸福,通通都没有,如果一个人的生命中再也没有自己所爱的人的存在,她永远也无法得到真正的幸福,活着的人会比不幸的人更痛苦。

她一边落泪一边用手按住胸口,只觉得自己一点都不好受,心口痛得喘不上气。

葛老在旁边道:“圣主当时的情况,因为经脉延着皮肉全部爆开,模样实在可怖的不成人形,老夫已来不及细缝,几条擦着动脉的边,若是不缝合止血,恐怕便止不住了,所以这缝得有些丑,待后来长死便留了这些疤,不过这一个多月老夫用了圣药紫髓修肌膏,已经好了一半多了……”

好了一半多?这还只是好一半多了?那以前的样子还能看吗?

看着眼前像一条条蚯蚓般的丑陋疤痕,罗溪玉忍不住走前几步,然后慢慢蹲了下来,她目光不知所措的四下看着,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像尸体的人,会是那个被她养的玉树临风,用眼角看着她,让她滚蛋的男人?

那时的意气风发哪去了?现在躺在这儿要博谁的可怜呢?罗溪玉泪眼婆娑,不由喃喃道:“以为谁会可怜你啊,你去找南狱那什么圣女啊,以为我会可怜你吗?我一点都不可怜你……”

说完就吸着鼻子,眼泪糊在脸上。

她有些贪婪的四下看着,低头,便见到他露在衣外的手背,手背上三条缝疤连缠着手指,疤口泛着缝补的白痕,此时正紧紧握着。

“圣主手里握着一物。”葛老见状也看向圣主的手,他解释道,“圣主胎毒复发后,老朽探得圣主还有一丝呼吸,没有被胎毒完全夺去生命,只是胎毒乃是圣主在母胎中所带,缠绕这些年,已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存在,想要彻底将其除去,圣主必也要元气大伤,就如割肉去骨,挖臂断肢般,甚至还要严重,却没想到代价竟会如此惨痛。

老朽以为,配制出的上古解邪毒的药方,总会有两分把握,加上老朽连做了两份配以两份玉玲膏,这两份解药叠加起来总能有三分把握。

可是老朽却料错了,原来这邪毒去不去,都是要圣主的命罢了,只不过是去的早一些与迟一些的区别而已。

胎毒与圣主便如连体之婴,一个身体两种精神,共生共享,去一而死双,因此,即使老朽拼尽全力,集尽好友相助耗无数珍膏,都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如今罗姑娘看到的圣主,只不过是用了好友的半瓶续命膏,才撑得这些许时间,而便是有这般逆天之药,也保不得什么,不知什么时候圣主便去了。”

葛老不舍的流下泪:“其实,老朽心里都清楚,药医不死人,人若留不住,仙药也枉然,可是我就是不甘心啊,不甘心圣主将胎毒彻底去除,却无法活下来,明明圣主那么努力,那么坚持……”葛老声音哽咽起来,“罗姑娘,老朽无用啊,枉有神医之名,却无法留住圣主,在最后只能带来见罗姑娘最后一面。

老朽只是想告诉姑娘,圣主心中只有姑娘一人,你看圣主这只手,他一路上一直紧紧握着,里面是他一直随身带着的雕玉兰花的掌梳,是姑娘给圣主梳头用的。

每次圣主将手松开,老朽就拿着梳子放到他手上,圣主的心跳就会快上一些,生命力就会强一点,他一直是靠着这把梳子强撑着。

罗姑娘,圣主的脉博越来越弱,如果若有什么事,老朽手中再无续命膏可用了,老朽求姑娘,能不能,看在人之将死的份上,最后的时候对圣主好一些,圣主一辈子痛苦挣扎,无欲无求,除了姑娘,再没有什么念想了……”

罗溪玉听着不由的伸出手,拉他的手。

结果却是怎么也拉不动,那手攥着死死的。

她将他的手翻过来,可能是太用力,掌心似乎有些渗出血来,从两边能看出木梳的样子。

罗溪玉见了,眼泪默不作声的落在了他的手指上,她用手摸着那梳子的柄。

这是一把桃木梳,是她从苑子带出来的,罗溪玉不喜欢那些银制,琉璃制的梳子,倒不是为着其它,而是圣主不喜凉,那些金银琉璃梳子虽是精美异常,但却入手冰凉,为圣主梳头他不喜欢,所以她便一直用着自己的这把桃木梳。

后来变成两人一同用的,自己用完再给圣主梳头,时间长了上面便缠绕着两人的发,虽然梳子样子普通,但跟着她的时间最为长久,也沾了她的香气,罗溪玉那次走的匆忙并没有将它带。

她想起在自己走前的早上,自己为他挽发,每次挽发前都会用梳子给他梳一会头发,因为这样对头脑好,可顺理气血安神助眠,已经养成习惯。

罗溪玉的力道早已练就的让眼前这个男人很舒服,一绺又一绺的她又梳得细心,连扯一下头皮都没有,那时是圣主第一次在没有梳完头的时候,回头突然握着她的手,连同梳子一起亲吻着她的手指,眸子是那么的深,笑着看着她,动作是那么温柔,细细的轻啄,一下一下,就像她为他梳头一般。

这是圣主从来没有过的。

也正是这样,才让后来变脸的圣主那么的陌生,也让罗溪玉那样的绝望。

可是现在想起来,圣主那样的动作,那样的神情,更像是不舍的留恋……

像是对自己要离开的最对告别与依赖。

罗溪玉想着,想着,双手握着圣主的手开始发抖,想到她从黑洞离开,想到他每日守在她身边看着她与小银蛇玩耍,想着包袱里的地图与腰链,她不由的坐在旁边嚎啕大哭。

外面听到女子哭声的十二剑不由相互看了看,然后目光若无其事的看向窗外。

这个女子那么善良,怎么会真的见到圣主视而不见,葛老这几日让他们在这等是对的,他们也领悟这一切,都知道在她见到圣主的那一刻,一定会原谅的。

而此时的葛老却是慌了神,在旁边连连劝道:“罗姑娘,可千万不能大哭,大哭伤身,孩子也会受影响的……”

“孩子,孩子,葛老你眼里只有孩子吗?这孩子是我的,与你有什么干系,圣主现在都这样了,你还讲孩子,我走时明明好好的人,怎么转眼就变成这样,你们是怎么保护圣主的?

啊,现在他不行了,要死了,你们抬到我这里来,说什么没救了没救了,没救为什么抬过来,没救就抬出去,抬出去……”可是说完就趴在他身上哭:“你快醒醒啊,就兴你赶我走,我就不能赶你走吗?你要不醒我就将你丢到门外去,你现在这个样子,谁会理你啊,又丑又难看,可没有美女多看你一眼了,你快醒醒,你若不醒我便真不要你了……”

罗溪玉一边哭一边气急攻心的直摇晃他。

葛老在旁边急得团团转:“罗姑娘,小心些,小心些你的肚子,哎呀,小心摇晃,圣主有些伤口还没好利索,圣主暂时醒不过来了,他神识一直是昏迷的,怎么唤都不会醒的,罗姑娘,你可小心些,你……”

罗溪玉听罢大怒,她像护崽子一样护在圣主身上,脸上挂泪,扭头却对葛老冷冷道:“你真是枉为神医,口口声声说着圣主圣主,说什么我尽了全力,就是这么尽的吗?左一句圣主不行了,右一句最后一面,现在又咒他永远醒不过来,要不是你年纪大,我就让人把你赶出去。

你是什么意思?见圣主醒不过来就打我肚子里孩子的主意吗?你休想,我没你们那么冷血无情,你说他不会醒,我偏就不信,你们走开,我就要他醒来看我一眼,我就要让他醒过来……”

罗溪玉有些激动的用手臂挥开葛老,让他离远点,随即回过头四下看着圣主,然后用手摸着他脖子身上手臂的伤,又轻轻摇了摇他手臂,掰着手指,可是仍一点反应也没有,如果不是鼻间尚有气,真的便像死了一般。

她目光急急的四下看着,心口不由又怜又痛,她口里喃喃道:“你别想死,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儿,你要死了我找谁算帐去,你以为握着把梳子我就会感动吗?我才没那么傻呢,除非你醒过来告诉我,否则我才不会相信呢,你一定是被人家抛弃了才回来找我,我误会你了吗?那你告诉我啊,你亲口告诉我,别睡了,别睡了……”

罗溪玉抽咽的跪在那里,抱着他念叨着。

看着情绪如此激动的罗溪玉,加上生死不明的圣主,葛老错算一着的如热锅上的蚂蚁,他想到罗姑娘会伤心,却没想到她会这般不管不顾的伤心伤身,足可见她对圣主的感情,不比圣主少一分。

老头既是欣慰又是焦急,生怕因些真伤了肚子里的小圣主,他可就千该万死了啊。

“罗姑娘……”他忍不住张了张口。

罗溪玉突然起身,直朝外面大叫:“伙计,伙计,秀瑾,天南……”

本来就在隔壁揣揣的人,听到声音,顿时打开门冲了进来,然后便见自家的夫人擦着泪的跪坐在一个……恐怖的人,应该是人吗?不是骨架吗,跪在他身边。

这情景惊得几个人一震,顿时收住了脚步,一时面面相视。

便是外面身惊百战的十二剑,在听到罗溪玉突然的大叫,都吓得一哆嗦。

能不怕吗,里面的人若有任何好歹,哪怕掉一根发丝,那都是不敢想象的。

“还愣着干什么?快点过来,把人给抬进家里……”罗溪玉怒斥着缩手缩脚的几人。

秀瑾顿时反应过来,急忙让伙计上前。

“罗姑娘……”

“不用你们管了,既然你们放弃了,那就跟你们没有任何关系,我来接手……”罗溪玉擦干了眼泪,冷淡的扫了他们一圈,然后指挥着人将里面的男人小心的连板子抬到轿中。

十二剑看着他们搬动圣主,不由上前想阻止,葛老却是在后面对他们摇了摇头,几人这才又缩回了手。

医馆离程宅不过才两条街,很快就走到,她让人将男人送到自己房间,一到房间便赶了她们出去,她开始慌乱的去找桌上的水壶,水壶里一直是热水,下人知道她爱喝花茶,定时的会换水。

慌乱间她不由打翻了一只茶杯,好不容易才稳定下情绪来。

她凭什么质问神医,又凭什么说出由她来接手这种大话,是因为她看到了圣主胸前她以为不会看到的白芒,是的,是白芒,没有人比她更清楚白芒的意思,他需要自己的帮助。

圣主身上从来都没有过白芒,她确定过无数次,她知道圣主杀过不少人,这种人身边无善人,恶人连鬼神都怕,谁会敢帮他,谁又会求他帮忙,恶贯满盈的人怎么可能有白芒,便是死了也不会有的。

可是圣主胸前却出现了,从来没有白芒的人,现在出现了是什么意思,是代表着他还能活着,他还有未消耗完的因果功德在身?是代表还有救吗?

罗溪玉回来的路上一直看着,就怕自己眼晴看光了,确实是白芒,很小很的白芒,小到要凑近了看,可是确实是白芒,那心情被冰透了心又用热水浇灌,冰火两重天。

连杯子打翻都不自知。

怎么能救他,怎么能救他?

圣主不缺钱不缺物,甚至不缺药……

罗溪玉想到了,她自己比别人多什么?无非是多了心中一枝玉兰花,对对对,她的功德玉兰花已经有五朵了,每天能得一小瓶粘稠有些发白的花露,只要喝一点就会觉得精神清爽,无论是有多精疲力尽,都如一股暖流抚过,还有玉兰,玉兰花五朵中有一朵不是白色,而是带着浅浅的水蓝色,不知是变异还是吸收了什么功德白芒,总之吃这朵玉兰时,即解饥,又会觉得身体状态好,感觉连皮肤上都像布了层温润的油光。

罗溪玉手忙脚乱的将玉兰花摘了下来,她的玉兰果外人是不能吃的,只有她自己吃,玉兰果是自产自销,完全是功德白芒所化,不可转接别人,而玉兰花可治她身上的伤,对她最有效,只是别人喝了可能只有十分之一的功效,并不十分明显。

可是露水却是所有人都可用的,安神,提神,又能缓解负能量,罗溪玉怀孕情绪低落的时候全靠着露水,才能睡着,熬过一日一日的不眠夜。

她将今天还未采的五朵玉兰摘下放到桌上,然后打开柜子里的一只木盒,里面整齐的码着圆肚子五只的玉瓶,里全是装着她积攒下来的白色花露。

其中一只还是早上接的,她伸手将其取了出来,又匆忙盖上盒子,拿着瓶子与盘中玉兰返回到床上,此时的她先将那蓝色的玉兰花摘下一瓣到嘴里,嚼动几下间便化成了一团细碎的花瓣肉,然后捏着那人的下巴,凑上前连着花汁将口中的花肉喂进去。

“不疼,不疼,吃了就好了……”罗溪玉不断的揉着他那只紧握梳子的手,看着他手背用力的筋,就如同忍受着巨大痛苦一般,虽然表面看着圣主似乎陷入昏迷的沉睡着,可是谁又知道他是否是不能动,是否与什么在争,在斗。

是否一直在痛苦的挣扎,总之,不会像眼下这般平静,罗溪玉喂一瓣花,便含几滴花露,花露已是淡淡的白色,入口即化,和着花汁一起喂进去。

一边喂,她一边将手指搭在他手腕上,感觉着那脉动,很慢很无力,如同拉不动的轴带,没有电力的机器,看着那微弱的白芒,似乎随时会消失般。

罗溪玉慌乱的取了一朵,一边喂一边哽咽道:“景狱,景狱,你别走,好不好,你再留一会儿……

你再看我一眼好不好,你知不知道我怀孕了,已经七个多月了,也不知是儿子还是女儿,你摸摸看好不好?”罗。

溪玉将他的手拉到自己的肚子上,“你不想看看他吗?他会叫你父亲,叫爸爸,你一定会喜欢他的……”

她一边眼泪含眼眶,一边抖着手将瓶子里的露水往他嘴里滴,一滴,两滴,直到一瓶光了,又取来一瓶,如此反复。

不知过了多久,葛老与十二剑一直没有离开,而宅子的人也不敢赶他们走,个个战战兢兢,秀瑾更是团团转,夫人怎么能与一个男人单独在屋里呢,虽然那个男人病得快死了,但是这等损坏名声的事如果走漏出风声,可怎么办啊,她熬啊盼着程老爷子回来,甚至找人到书院去了两次。

可是待程老爷子回来,却是对葛老又是敬茶又是行礼,还让人收拾几间房子出来,宅子里别的不多,就是房间多,供这些人居住。

这是怎么回事,秀瑾一头雾水,难道那是程家的亲戚?或者是夫人弟弟?还是什么亲人?可是见些状况,也总算明白这些人是程老爷子和夫人认识的人,不知道便罢了,知晓便不得待慢,眼瞅快要做晚饭,自然让厨房多做一锅米饭,饭菜丰富些。

可是这些人哪能吃得下半粒米,个个都望着房间,可是夫人不让任何人进,还让人送进两盆热水,这是干嘛?秀瑾大惊失色,这单独在一个房间,还勉强可以说是治病,可是这水和布巾?这是清洗伤口?还是要如何?

就算是亲爱,就算是亲弟弟也得在男女大防,如此,如此……实在是与理不合。

可看向程老爷子与葛老,却是只见焦急不见阻止或冲进去。

这是怎么回来?秀瑾完全摸不着头脑,难道,难道……她看看程老爷子,似乎又不像的样子。

时间便是这样而过,这些人都没有去休息,几个黑袍人只是抱剑坐在地上放着的藤垫上倚墙坐着,而葛老一直在喝茶,频繁的程度与紧张成正比,几个伙计去休息,只剩秀瑾与哥哥,最后也被程老爷子撵去休息了。

一夜的时候过得极快。

罗溪玉将玉兰花泡在水中,热水一浇,玉兰花瓣便变得透明起来,慢慢的融化在水中,用那水罗溪玉给圣主一点点的擦身,那些花瓣她喂了不少,也许用花瓣水擦身伤口能好的更快。

她累的满头大汗,就如同又回到在天渊山脉的崖下时,为了救活他,为了让他苏醒,她所做的所有的事一般,在擦在后背的时候,肩膀那一片银色的鳞片,此时都掉的光了,只剩下入肉贴骨光秃秃的疤痕,她小心用着玉兰花水不断的擦洗,连他握着梳子的手都擦着。

擦完又给他干净的挽了白衣,做完这一切,她坐在床边给他把着脉,脉像好了点,真的好了点,感觉到有一点点平稳,似乎有力了点,她极为高兴,她看他握梳子的手,虽然还是握着,但没有那般用力了,只是牢牢拿着不放手,她是无法抽出来的。

她只得握着他的手,看着他,然后用脸不断贴着他的手背,不知不觉间,便睡了过去。

而门外的黑袍人一夜未睡。

天刚刚亮,便见那门突然被打开,罗溪玉头发有些乱,衣服有些皱的走出来,“秀瑾,秀瑾,厨房的人起来没有,把火升起来,我要做点汤饭,还要做糕点,他饿了,他饿了,快点快点……”女子不知是高兴还是有些神经质的念念道,脸色竟是出人意料的红润,脸侧还有几丝睡痕。

第98章

罗溪玉有多久没有这么开开心心的做饭了,自从来到程宅,加上她怀有身孕,厨房基本都不用她动手,而此时谁也说不动她,她挺着肚子进了厨房,高兴的挑拣着新鲜的蔬菜,拿来最好的白面,买来最鲜嫩的豆腐,摘来最新鲜的荷叶,让人将火给升起来,她挽起袖子鼻尖带汗的做起那人最喜欢吃的荷叶蒸豆腐丸。

还顺手弄了什锦蜂窝豆腐,有营养补身又补脑的奶汤鲜核桃仁,还有他喜欢的金丝小酥饼和拔丝苹果,本还想弄些粉蒸肉,但想到想身体虚弱,便将厨房昨夜炖的猴头菇炖竹丝鸡,用营养的鸡汤装了一小碗,然后急匆匆的端了去。

端进去的时候,她的房间里外面站着十二剑,见到罗溪玉不由转过身叫了声罗姑娘,个个面似有愧意,毕竟为着圣主罗姑娘这般挺着大肚子,操心忙碌还要忙里忙外,可能一夜都没睡。

要说东狱,历任圣主的夫人有孕,只要是怀上了小圣主,他们都要比对圣主还要恭敬,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那都是最低标准,夫人的任何要求都要满足,可是换成罗姑娘,真是让人无脸又愧疚,不仅怀着孕被赶出了东狱,一个人长途跋涉的回到五洲,现在还要是亲手照顾圣主,比之历任夫人连百分之一的待遇都没有。

罗溪玉本来是要对他们视若无睹的,但是他们这般一局促一开口,她就又心软了,明明这些人都是些杀人不眨眼的高人,可偏偏在她面前像一个个犯了错的孩子低着头,让人怎么气得起来,一时间心口的憋气也不知不觉消散个空。

她不由撇了他们一眼:“不吃饭那就一顿也别吃了,待着成仙吧,还有你们这一身黑袍要吓唬谁啊?这里是五洲,不是东狱,就算你们不怕官府,我们还想安心吃口饭呢,这里是程宅,赶紧换身衣服,想继续待着就别给人家惹麻烦。

还有,厨房给你们留着饭呢,猴头菇炖竹丝鸡我让她们装了一盆,赶紧吃去,别让厨房的人热一遍又一遍,当自己是大爷啊?”

以前罗溪玉被圣主买下来的时候,这些黑袍十二剑个个拿鼻孔看她,当她是蚂蚁一样视若无睹,路上她还伏低作小各种讨好呢,现在呢?完全反过来,大有一种由奴到王的雄起感觉。

看着他们瞬间不见踪影,估计听到猴头菇炖竹丝鸡,那肚子就跟雷响似的,她这么一说都跑去厨房吃了,能不饿吗?一天一夜都没吃了,武功再高有什么用,那也是人,也得吃饭。

罗溪玉端着木盘转开眼,看着程老爷子正抱着宝儿呢,宝儿刚睡醒,见到罗溪玉就要伸手要抱,罗溪玉急忙过去亲亲他的小脸蛋儿,“老爷子,厨房我都给宝儿留着饭呢,你让刘婶看着点,别让他光吃点心,让他多喝点汤。”

“哎,我晓得。”程老爷子低声道:“快进去看看吧,半天没动静了。”

罗溪玉这才点点头,又亲了亲宝儿这才进了屋,她刚醒来的时候,是听到那人的肚子响,那饿的肚子响,罗溪玉不知道人有多饿,才会发出那么大的声音,想到一群男人着急赶路,自己都不吃上了,未必每顿都让圣主吃点,一天能让圣主吃上一顿都是好的,他们的习惯性情,她早就清楚了。

再见圣主躺在床上,睁开了眼晴,罗溪玉当时有多惊喜,她把着脉,脉相不似那么无力,与昨夜似有似无简直天壤之别,她当时高兴极了,摇晃着他叫圣主的名字。

圣主的目光向她看去,她简直高兴的语无论次,急忙让他休息,然后说去弄吃的便出了门。

而此时怀着激动又紧张的心情进去时,便见葛老正站在床边扒着圣主的眼皮,然后看着耳朵,然后摸着他的喉咙和脑后的几个穴位,接着面色极为凝重的反复把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