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衍道:“剩下的就算作打赏吧。”

妇人连连道谢:“多谢公子,多谢姑娘。”

姜妩回过头,略有惊讶地看向沈衍:“君言,你……”

沈衍眼眸深黑,声音含着笑意:“阿妩送了我这么多花灯,我也该礼尚往来才是。”

晚风徐徐吹来,带着人群的温度。

“砰——”又是一轮烟火,在天空展示出它最美丽的一面。

***

入夜后,街上的人更多了,大街小巷热闹极了,叫卖声和人群吵杂声混成一片。

大街小巷人潮汹涌。姜妩沿路观赏着江边的花灯,在看到江山一艘自远处缓缓驶来的画舫时,她立刻雀跃地抓向沈衍的衣袖。

“君言,你看那……哎?”

却只抓到一把空气。

她再抬头时,才发现身旁已没有了沈衍的身影。

不过片刻的走神,他们就被人群挤散了。此时只剩下她孤身一人立在人群之中。

“君言?”

姜妩顿觉不妙,立刻向四周张望。她的声音不大,很快淹没人海之中。

她心里担忧,立刻穿过人群,寻找沈衍的身影。

不知道走了多久,姜妩察觉到身边的人渐渐少了。她一抬眸,才发现自己来到了一处拱桥前。

一道身影正站在桥上,背对着她,眺望着远方的河流。

姜妩不由一喜,立刻快步走上前去,唤道:“君言!”

那人似是一怔,缓慢地回过头来。

“砰——”

烟火绽开的一瞬,照亮了天际,也让姜妩看清眼前之人的长相。

男子同样着着藏青色的锦袍,长身玉立,容貌俊美无俦,眸中仿佛积蓄着千年不化的寒冰。

穿着和身形虽与沈衍相近,却不是他。

姜妩赶紧道歉:“抱歉,我认错人了。”

她正想要收回手,却被对方一把扼住手腕。

“你……”

在看到她明艳的容貌时,对方也不禁一愣,但眼底的神色随即被冰冷覆盖。

男子眸中似有暗涌翻腾,声音极冷:“你的目的是什么?”

什么?!

姜妩惊呆,一时反应不及。

“是谁派你来的?”男子力道收紧,声音冷厉,“你这种把戏,本侯可见得多了。”

这人好生无礼!

“放开我!”姜妩被抓得生疼,赶紧用力一挣,将他甩开。

她退开了好几步,看他的目光警惕而戒备。

男子颦起剑眉,目光犀利:“你……”

“莫名其妙。”姜妩嘟囔一句,瞪他一眼,转身跑掉了。

男子目视着姜妩远去的身影,冷眸微眯,脸上带上了一丝阴郁。

这时,一名侍卫打扮的人跑到桥上,在男子身后停下,小心翼翼地问:“侯爷,您没事吧?”他抬头,看到前方远去的身影,顿时明了,“又是一个居心叵测想要接近侯爷的女子。需要属下去查一查对方的身份吗?”

男子面无表情,冷冷道:“不必了,不过是寻常的欲擒故纵把戏罢了。”

天空中的烟火渐渐熄了,四周安静下来,一时寂静得有些诡异。

不安的夜色中,杀机渐现。

突然一道破空声传来,一支泛着黑光的箭镞直直朝着男子而去。

侍卫惊呼:“侯爷,小心!”

“铮!”一柄乌黑的剑拦住了那气势汹汹的箭镞,一下子将其斩成两段。

男子目光渐冷,脸上仿若蒙上一层寒霜。

同时,数十道黑色的人影出现在道旁的房屋顶上,手中拿着各式武器,那锐利的兵器上闪着森冷的光芒。

几乎同时,屋顶上的身影一闪,那些人已朝着他扑来。

***

空气中仿佛有不安的气息传来,姜妩跑出许远,忽地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她下意识地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

却见远方的天空上,有烟花升起,在夜空的黑幕上绽开美丽的图案。

……原来是又放烟火了。

直到拱桥从她的视线范围隐去,她终于在一座商铺前看见了沈衍。

原来他并没有走远,一直都停在原地等候她。

“君言!”

姜妩加快脚步,朝他走去。

沈衍迎上前,将她接住:“阿妩,你没事吧?”

他低头,一眼就看到她手腕处的异状。若凝霜雪的皓腕多了一圈红痕,似是被人用力勒出来的。

“你的手……”他眸色一冷,声音隐隐透出一点森冷怒意。

姜妩下意识将手藏衣袖里藏了藏,道:“我没事,只是刚刚遇到了一位无礼之人。幸好我跑得及时,才没有被伤到。”

“无礼之人?”他的声音无端冷了几分,“这是被那人弄的?”

***

屋顶上,白术将欲要冲动上前白芨的拦了下来。

白芨扭头,不解地问:“白术,为什么要拦我?那登徒子竟对姜姑娘无礼。”

声音里隐含着一丝怒意。

白术摇摇头,道:“现在还不宜暴露主上的身份。”

“可……”

就在此时,不知从何处冒出来一群黑衣刺客,与那名无礼的男子激烈地搏杀起来。

打斗的声音极大,很快拉去两人的注意力。

“……哎?那群刺客……”

白术也是一怔。

白芨幸灾乐祸道:“啧,看来那人仇家挺多的呀。”

白术却想得比白芨要要深远,他神色凝重道:“白芨,你去查探一下对方的身份,我继续去跟着主上和姜姑娘。”

“好。”

下一秒,二人一同融入了夜色中,隐去了身形。

第22章 传闻

回到客栈,姜妩将一盏兔儿花灯送给听雪。

“姑娘,这灯真的是给我的吗?”听雪捧着花灯,一脸的受宠若惊。

姜妩面不改色道:“对,我在街上猜灯谜的摊子看到这盏花灯,想起你属兔,所以就把它带回来给你了。”

听雪欣喜道:“多谢姑娘,奴婢一定会好好珍藏的!”

客房中的对话落入耳中,沈衍忽地停下脚步。

“不就一盏花灯,用得着这么高兴吗?”

白芨撇了撇嘴,见沈衍一言不发,又忍不住附到白术耳边,压低声音道:“要是听雪姑娘知道姜姑娘送了一堆花灯给主上,她会不会气坏?”

“咳咳。”白术不自然地咳了两声,扔给他一个警告的眼神。

客栈的横梁上,啾啾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有些困惑地歪着脑袋。

“啾?”

***

一夜安然度过。

翌日醒来,店小二刚送来早点,客栈外头突然传来阵阵的喧哗声。

姜妩推开窗户,但见街上热闹极了。大街小巷多出了一些官兵的身影,他们一间接一间店铺地询问搜查过去。

姜妩回过头,疑惑地道:“君言,我们昨日来到时,没有看见这么多的官差吧?”

沈衍微微颔首:“没错,昨天在街上,并没有看到有官差的身影。”

白术接话:“这时出来了这么多官差,肯定是有大事发生。”

说着,他打开门,叫来小二:“小二,街上为何有如此多的官差?外面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店小二匆忙跑来,道:“几位客官有所不知,江城最近来了一位大人物,目前就住在林知县的府邸上。可这位大人物的行踪不知为何泄漏了风声,就在昨日,他遭遇了一场刺杀。”

“出了这等大事,知县大人自是万分紧张。所以府衙一大早贴出了告示,要重金悬赏那些刺客的同党。想必街上的官差,是来搜查刺客的踪迹的。”

白术道了一声谢,关上门,回到沈衍身边。

白芨奇怪道:“大人物,江城除了知县,能有什么大人物?”他心里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倏地看向沈衍,“莫非是……”

沈衍表现从容,一言未发。似乎这事与他毫不相关。

姜妩疑惑地问:“莫非什么?”

这时,听雪开口接过话题:“昨日在客栈里,奴婢也听见其他人的议论了。那位大人物,大概是宣平侯。”

此话一出,所有人无不一怔。

“宣平侯?”

白芨惊讶道:“是上京宣平侯府的侯爷楚衡么?他竟然在江城?”

宣平侯楚衡。

有关他的事情,姜妩也略有耳闻。

宣平侯的祖母是前太后的嫡妹。纵使在上京,也是只手能遮半边天的人物。即使是废太子,曾经也要对他礼让三分。

他今年不过二十有六,长相俊美。传言他手段很辣,冷漠阴狠,不近女色,对敌更是不假辞色。

同时,他还是上京贵女梦寐以求的夫婿人选。

听雪语速飞快地说着她打听来的消息:“嗯,奴婢听闻,那宣平侯是厉害的人物。以前我听说,曾经有不长眼婢女仗着自己貌美,爬上了他的床,结果被他折断了手脚扔进了军营。还有一些想要攀上高门的世家千金,也同样被……”

姜妩目露疑惑:“咦?评价一个人厉害,不是应该他为本朝作出的贡献如何么?什么时候以对付女人的手段厉害作为衡量的标准了。”

“这……”听雪一愣,回味过来,“对啊,这可真奇怪。”

“不要太过相信传言,若宣平侯真如传言说的那般,有通天手段,这江山或许早已易主。”姜妩语气平缓,听不出任何的情绪,“新帝也不会是现在那位了。”

“嘶——姑娘!”听雪却惊出了一身冷汗。她紧张地向四处张望,赶紧去把门窗都关紧,又跑了回来,压低声音道,“这种话还是别随便说,万一让有心之人听见就糟了。”

“无妨。”沈衍饶有兴味地勾了勾唇,看似心情极好,“阿妩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这里有我们。”

听雪瞟他一眼,小声地嘟囔:“你们有什么用,万一真出什么事了……”

这小白脸儿就只能当摆设罢了。

这句话,她当然没说出口,但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姜妩道:“好了,既然与我们无关,那就不必理会了。等明日一早,便启程离开这里吧。”

言毕,姜妩突然想到一事。

昨日她在拱桥遇到的那名无礼之人,自称“本侯”,气质亦不同于常人。

……他会不会就是宣平侯楚衡?

***

林知县府。

身穿着锦袍的男子坐在房中的首座上,修长的手转动着手中的香茗,冷漠地看着跪在脚边的林知县,凉薄的声音在屋中响起:“林知县,看在你对本侯忠心耿耿的份上。暂且饶恕你一次,下不为例。”

说话之人,正是宣平侯楚衡。

“是,多谢侯爷宽恕。”林知县重重地将头往地上一磕,身上的衣服早已被冷汗浸湿。

他冷道:“下去吧。”

林知县如获大赦,赶紧退了出去。

他离开时,恰好有侍卫前来复命。

“侯爷!”

宣平侯并未抬头,只问:“昨日那批刺客是何人派来的?”

侍卫神色犹豫:“这……我们已将能用的酷刑都上了一遍,可那些被活抓的刺客始终不肯吐露一句话。”

宣平侯面色一沉,将手中的茶杯往旁边一放,冷冷地道:“昨日有关人等,让他们各领杖刑二十。”

侍卫脸色一白,忍着心中的颤栗,道:“是。”

“昨日的事……”

宣平侯的思绪飘到了一抹嫣红上,眼中有浓重的疑色闪过,他突然开口道:“去查一查昨日那个红衣女子。”

侍卫一愣:“您是怀疑……”

宣平侯不语,只一个凌厉的眼神扫了过去。

侍卫浑身一僵,立刻低下了头:“是!”

***

陪姜妩用完早点,沈衍回到自己的房中,听白术和白芨将江城的消息一一汇报。

“江城一切安平,除了宣平侯楚衡遇刺之事,近来也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不过……”

在听到白术提及宣平侯楚衡时,沈衍眸色一凛:“昨日伤到阿妩的人,就是楚衡?”

“没错,就是他!”白芨斩钉截铁道,“昨天属下亲眼……咳,打听的时候,亲耳听见的。主上,他实在太过份了!”

“真是好极了。”

声音听不出喜怒,这是发怒的征兆。

白术与白芨交换了一个目光,又道:“除此之外,最近有两拨人在查姜姑娘。”

“两拨?”沈衍眉头一挑,声音略略拔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