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湄直接到温府登门拜访。

“公子,你快看看是谁来了?”

等小厮将姜湄领入温禹的院中时,正在院子里逗鸟赏花的温禹却是一反常态,抗拒地后退了数步,手忙脚乱地用手捂着自己的脸:“你你你不要过来!”

姜湄见到温禹的时候,也是大吃一惊:“禹表哥,你、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模样?”

温禹的脸不知为何肿成了猪头,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完全看不出他原本的模样。他这浑身上下,原本就只有一张脸能看看了,这下更是连脸也没有了。

温禹用衣袖捂住自己的脸,羞愤地道:“别提了,都怪沈衍那土包子!”

“什么?是他把你揍成这个模样的?不行,我要回去告诉爹,让他替你讨一个公道!”姜湄正愁捉不住沈衍的把柄,听温禹这么一说,当即大喜,便要转身离开。

温禹连忙上前拉住了她,阻止道:“别别别。”

姜湄回头不解地问:“为什么?禹表哥,他把你揍成这个模样,难道你不生气吗?”

温禹别开目光,含混不清地说道:“这……其实是我不小心摔的……我生气他,是因为他明知道我与他之间的差距,还不知廉耻地拒绝从妩表妹身边离开。”

姜湄愣了一下,随即吃惊道:“什么?他竟然这么说?那小白脸……我就说他肯定是冲着姜府来的!”

温禹应和道:“对啊,湄表妹,要不这事就算……”

算了?

怎么可以!

“不行!”姜湄大急,当即脱口而出。

温禹皱眉,狐疑地看着她:“湄表妹?”

“禹表哥,我的意思是……”姜湄眼珠一转,又想出了一个主意,“既然那土包子不肯放弃大姐姐,那么让大姐姐主动放弃她呢?”

温禹摆了摆手:“我看还是……等等,你说什么?”

“若是让大姐姐知道他移情别恋了。”姜湄压低声音道,“你说,大姐姐会不会生气啊?”

“对对对,那土包子是从乡下来的,肯定没有见过多少美人。等我给他安排一出美人计,他肯定会上当……”

但说着,温禹又有些不确定了,“可要是他不上钩,那该怎么办?”

姜湄没好气地道:“你真笨,你以前看过的话本总有说过吧?话本中的姑娘在遇到危险的时候,总会有英雄及时出现,将她救出险境。”

温禹眼睛一亮:“湄表妹,你是说……英雄救美吗?”

***

自那天起,温禹便没有再出现过。

姜妩度过了风平浪静地几天,她倒也乐得清闲。

今日清晨的时候,天开始下起了蒙蒙细雨。

氤氲的雾气朦胧了一切。

竹露阁中。

“君言,你最近心情不好吗?”姜妩替沈衍倒了一杯花茶,看向他道,“为何我总觉得你在担忧什么事情?是不是……”

似是想到什么,她沉下了脸:“温禹对你说了什么过份的话?”

沈衍抿了一口茶,道:“不是,阿妩你多虑了,我没有……”

却在此时,白芨提着一只油纸包,兴冲冲地从外面跑了进来,高声嚷嚷道:“主上!主上,你看我买到了什么?”

“啊,姜姑娘也在。”

白芨眼中的意外很快被喜悦冲走,他举起油纸包道:“看,这是望江楼的烤全鸭!”

“望江楼的烤全鸭可是限量供应的,每七天只卖一次,每次不到半个时辰就卖光了。”听雪惊奇地道,“今天的确是望江楼烤全鸭开售的日子,但现在都过晌午了,你是怎样买到的?”

“山人自有妙计。”白芨得意地炫耀道,“我是出了高价,从一个人手中购得的。”

“高价?”

白芨揭开油纸包撕下一条鸭腿。

他原本是想要独占的,但碍于姜妩在场,只得犹豫地看了沈衍一眼,忍痛将买来的烤全鸭放到一旁石桌上。

“姜姑娘要一起吃吗?”

姜妩的的手碰上包裹着烤鸭的油纸,却很快收了回来。

——“聚德楼的烤全鸭。”

她不由失笑。

白芨有些奇怪地问:“姜姑娘,怎么了?”

姜妩抬眸,看向了他:“白芨,你这并不是望江楼的烤全鸭吧?”

白芨僵住,手中的鸭腿掉地:“这……不可能吧?姜姑娘,你是如何知道的?”

“望江楼烤全鸭的色泽更为光亮,而且他们为了不让他人以次充好,特意在烤全鸭头的部位作了一个不显眼的标记,这个标记是望江楼大厨的独门手法,除了望江楼,无人能够模仿……”姜妩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白芨仔细一看,果不其然,这烤全鸭的头上并没有姜妩所说的“标记”。

“可恶,竟敢拿冒牌的烤全鸭忽悠我,不行,我要找他算账去!”

白芨愤愤地摔门而出。

沈衍收回目光,笑着问道:“阿妩也喜欢望江楼的烤全鸭?”

姜妩道:“不,我随口胡说的。”

二人正说着。

“大姐姐在吗?”

姜湄清如莺啼的声音突然从外面传来,让听雪一瞬间如临大敌。

“那三姑娘不是被禁足了吗?她又来做什么?!”

第43章 鲛人

姜湄款款而来,提着裙子步入屋中。今日的她着了一件黄色刺绣镶边的圆领纱衫,配赭色留仙裙,看起来灿如春华。

姜妩迎了上前,不露声色地问:“三妹有什么事吗?”

姜湄戒备地看了她身后的沈衍一眼,而后才开口。

“大姐姐,难道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了吗?”她笑得温柔可人,“过几天是朝阳郡主举办的赏花宴,她邀请了各府的贵女前去参加,我们府上的姑娘都在受邀之列,大姐姐刚回上京,恐怕不知道这事,父亲特地让我来通知你。”

朝阳郡主,长公主的女儿,清和郡主的姐姐,也是宣平侯楚衡的表妹。

姜妩直言不讳:“可三妹,你不是被禁足了吗?”

姜湄面色一僵:“我、我……这是因为,这次是朝阳郡主邀请,若是不前去,恐怕会给郡主留下不好的印象。因此父亲便与祖母说了,特意破例一回,让我跟着你一同前去。”

姜妩道:“好,我知道了。多谢三妹前来告知我此事。”

“那到了那天,我再来找大姐姐。”

见目的达到,姜湄也不在停留,只用意味不明的目光看了沈衍一眼,又提着裙子离开了。

等姜湄离开后,听雪有些担忧地问:“姑娘,这赏花宴,您真的要去吗?”

姜妩不甚在意地道:“去去也无妨,正好借此见见故人。”

她更在意的是,姜湄在离开的时候,看沈衍那道不清的眼神,带着讥讽,还像是酝酿着什么。

姜妩回头看向沈衍,开口道:“君言,我……”

但话未说完,便被一道声音打断。

“主上。”白术脚步匆匆地步入屋中,脚下水迹跟了一路。

他对沈衍耳语了几句,便见沈衍站了起来,神色凝重地道:“阿妩,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不等姜妩接话,他打着伞便出了屋去。

屋外还下着蒙蒙细雨,他渐渐远去,朦胧的烟雨模糊了他的身影。

姜妩看着他的背影,轻皱了下眉。

她只以为沈衍是心情欠佳,也没作多想。

她突然想起她以前偶尔得来的一本棋谱——他们皆是因棋与苦灯大师结识,沈衍同样好棋。于是她从箱子里找到了那本棋谱,打算等第二天拿去与他分享。

只是到了翌日,姜妩去找沈衍时,却发现他并不在屋中。

而白芨正躺在屋顶上,眯着眼睛,惬意地晒着太阳。

姜妩唤了他一声,疑惑地问:“白芨,君言呢?”

“姜姑娘,你来找主上吗?”白芨从屋顶上跳了下来,“主上昨日出去了,还没回来呢。”

姜妩略有担忧:“还没回来?他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为何不告诉我?”

白芨解释道:“之前主上不是提起过,他到上京是为了向叔父讨回一个公道。他不想麻烦姜姑娘,所以就没有和姜姑娘提起。他特地让我留在这里,等你来了,就告诉你一声。”

姜妩垂下眉眼。

白芨以为姜妩是担心他的安慰,于是道:“姜姑娘,你放心吧。主上这么大的人了,不会走丢的。”

姜妩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好的,我知道了。”

她转身离开,刚走出院子,便看见听风带着一封信函匆匆而来。

看见姜妩,听风立刻向她行了一礼:“姑娘。”

姜妩的目光落到她手中的信函上,问道:“这是什么?”

听风如实道:“这是温府的温禹公子送来的信函。”

姜妩忽怔:“温禹?这信函是给谁的?”

听风道:“是给沈公子的,温功子说邀请沈公子到一品居一聚。”

听雪闻言,不由瞪大了眼:“一品居?那、那不是花楼吗?”

听风有些犹豫:“姑娘,那这信……”

姜妩打断道:“给我吧。”

“是。”

姜妩攥紧手中的信笺,脑海中划过前些天发生过的一幕幕。

自从那天遇到温禹后,沈衍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虽然他极力不让她看出他失落的情绪,但她还是隐约察觉到了。

这下,她似乎有些明白了。

定是姜湄和温禹欺负他了!

姜妩面色一冷,忽然抬头道:“听雪,你去把大哥送我的那把剑取来。”

“是。”听雪疑惑地看了姜妩一眼,还是依言转身进入屋中,去将剑取了出来。

姜妩将剑拿到手中,将剑从剑艄拔出,剑身锋利,泛着熠熠寒光。

听雪问:“姑娘,您是要去练剑吗?”

“走,跟我出去一趟。”

姜妩将剑收回到艄中,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

“哎,姑娘,你要去哪里?”

听雪赶紧跟上她的脚步,心中却噗咚噗咚地跳过不停。

……姑娘这怎么一副要上门找茬的模样?

***

一品楼位于上京城西的澜泱街,因靠近澜泱河,这条街道因此而命名。

姜妩从马车上下来时,忽地听见从澜泱河岸处传来扑通的几声,似是有人跌落水中的声音。

随即有人叫喊:“不好了,有人落水了!”

姜妩循声看去,前方的河岸旁围了一圈的百姓,也有人跳入水中救人。

不多时,落水者被人救了上来,是一名中年男子,他浑身湿透,躺在地上,已昏迷不醒。

围观的人中有人懂得医术,立刻上前用力按压他的腹部。一番施救后,中年男子猛地吐出了好几口的水,他慢慢转醒过来,睁开茫然地看着四周。

过了一会儿,他好像恢复了一点神智,脸上的神色却变得惊恐。他抱作一团,牙齿发颤道:“鲛人!我见过鲛人了!”

围观的人一听,立刻惊奇地议论开来。

听雪听得一脸糊涂:“姑娘,他们在说什么?鲛人?”

姜妩道:“与我们无关,就不要理会了,走吧。”

“是。”

***

一品楼的包厢中,温禹正温香软玉在怀,跟一群狐朋狗友吹嘘。

“哼!竟敢觊觎我的妩表妹,我定要给他一个深刻的教训!”温禹气愤难平地道。

一名黄衫的公子哥说:“阿禹,你之前不是说要娶姜国公府的姜湄吗?怎么现在又变成了姜妩了?”

温禹叹气道:“你不懂,我原本也以为我会迎娶湄表妹,与她白头皆老,可见了妩表妹之后,我才明白什么叫‘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另一人问道:“阿禹,你为何不索性将她们都迎娶进门,坐享齐人之福?”

温禹又叹了一声:“不,她们都是好姑娘。虽然我对湄表妹也割舍不下,但……我已经对不起湄表妹了,可不能再对不起妩表妹!幸好湄表妹大度,非但没有责怪我,还处处替我着想,想来我还真是愧疚。”

几名公子哥哄笑起来。

“没想到阿禹竟是性情中人,真让我等佩服啊!”

温禹拱了拱手,洋洋自得地道:“过奖过奖。”

却有一人道:“只不过,那姜妩的名声似乎不是太好,前太子和梁家那位都为她大打出手,传言她祸国殃民,你若娶了她,恐怕……”

“大家也不要怪阿禹了,我能明白他的心情。姜妩可是上京第一美人啊,若能够与美人春风一度,就算被祸害,换我也愿意啊。正所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

“说得没错。”黄衫的公子笑着应和道,“不过,阿禹,我怎么听说,那姜妩带了一个小白脸回上京?莫非那个小白脸,就是你所说的,觊觎姜妩的无耻之徒?”

第44章 教训

“没错,就是他!”

温禹想起几天前发生的事情,顿觉愤意难平:“不过是从穷乡僻野来的土包子,也敢对我叫板。”

“那你为何要邀请他过来?”紫杉的公子不解地问道。

“我将他叫过来,是要看看,在一品楼那些勾人的姑娘的撩拨下,他是否还坐怀不乱。”温禹微微有些自得,“到时候,妩表妹会看到他的真面目,不再受他的蒙骗,也会明白我的一番苦心,看清楚谁才是她真正的两人。”

“原来如此,阿禹,你当真是足智多谋。”

“没错没错,真让我等自愧不如。”

温禹被一众公子哥夸得飘飘然,心情也舒爽了几分。

他道:“今天这顿算我的,大家尽情吃喝,不必客气。”

“好!阿禹果然够爽快!来,喝酒喝酒。”

说着,黄衣公子替他斟了满满的一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