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莺巧见她眉头展开,也宽心不少,笑道:“你先好好休息一下,我去安排船只带你离开这里。”

清音感激不尽,连声道谢。

俞莺巧正想着安排船只之前得先叫人送午饭来,就听敲门声起。她起身开门,就见肖让领着四名侍女站在门外。

“打扰了。给你们送点东西来。”肖让含笑说完,示意身后的侍女们进屋。

那四名侍女中,三人手中捧着饭菜,种类繁多,分量十足。另一人手中捧着几件成衣,虽不知样式,但那清雅颜色层层叠叠,已然可爱。

“客饭都是现成的。也不知你们喜欢什么,就多叫了些来。”肖让道,“还有这些衣裳……我看清音姑娘身上穿着的是曾经见过的那件旧衣,只怕是没有多少随身衣物之故,这些先用着吧。”

他的细心周到让俞莺巧有些钦佩,但碍于不能说话,她也难以表达,只是抱拳点头。

肖让笑叹一声,道:“你们女儿家的心思最难猜,若是可以,还是请你告诉我你不理我的缘故。”

俞莺巧抬眸看着他,又是歉疚,又是为难。

肖让见状,也不追问,只笑道:“那就这样吧。你们休息。”

目送他离开之后,俞莺巧才关上了房门。她静静站了片刻,转身对清音道:“清音姑娘,我们能不能明日再走?”

清音疑惑地看着她,点了点头。

俞莺巧含笑抱拳,道了一声谢。

两人吃过午饭,清音大约是安心之故,觉得有些困倦,便上床歇息。俞莺巧一人坐在窗前,看着外头的景致。今日放了晴,微风和暖,翠色怡人。

心上,微微有些焦急,只盼日头早落,时间快逝……

待到入夜,吃罢晚饭。她依旧坐回窗前,静静等待。清音见她没有休息之意,原本有些担心,询问了几句,也没有答案。夜深之后,困意阵阵,清音坚持不住,便睡下了。

俞莺巧毫无睡意,她头靠着窗棱,看着一片如霜的月色。焦急,随着时间流逝,化作了惆怅不安。都这个时辰了,他说不定也早已睡下,她是不是明日早晨再去解释为好?其实何必等这么久呢?大可安然一觉,天亮再说……

她想到纠结,只觉得自己直冒傻气。一开始,便不该答应殷怡晴才是。现在如此尴尬,似乎怎么做都不太对。

她皱着眉头,不由自主地叹起气来,却听打更声响,正是三更子时。她所有的烦愁和忧虑在瞬间消散,几乎是随那更声同时站起了身来。她推门而出,快步向肖让的客房走去。

屋内的灯火,让她略微欣喜。她整理了一下心绪,抬手敲了敲门。

肖让开门见是俞莺巧,不禁有些惊讶。俞莺巧见他衣衫整齐,抱拳笑道:“公子还没睡下就好,深夜打扰,还请公子见谅。”

听到她开口说话,肖让的惊讶渐化作了笑意,他也没在这上头多做言语,只问道:“这么晚了,找我有事?”

俞莺巧点了点头,老老实实地说:“先前公子问我缘故,我不能答,现在可以了。昨日我……我与殷姑娘玩笑,答应了她不跟你说话,到今日子时为止。有冒犯公子的地方,我这里道个歉。公子雅量,望能包涵。总之,我……”她犹豫了一下,而后笑道,“我不是不想理公子。”

见她笑得如此诚挚无邪,肖让满心无奈。他叹一声,道:“又是我师姐……”

俞莺巧忙摇了摇头,“其实无关殷姑娘。是我太过轻率了,我本以为我与公子也没有多少话好说……”她说到这里,方才意识到不妥,忙解释道,“呃,不是,我的意思是,我与公子……”她找不到合适的说法,愈发混乱起来,“总之……就是我不好,我不该答应她才是……”

肖让的笑意由浅至深,他看着她,稍稍沉默了片刻,问道:“你来找我,只为此事?”

俞莺巧点点头,又想起什么,抱拳道:“啊,对了,明日我便同清音姑娘离开这里,提前向公子辞个行。”

“也是。班主只怕等急了。明日什么时候走?我送送你们。”肖让道。

“不敢劳烦公子。”俞莺巧想了想,道,“我与清音姑娘的事,公子不必挂心。倒是公子身在弄珏山庄,还需一切小心。东院之事,非同一般,今日又有那般遭遇,只怕还有危险。我不能替公子护卫,还请公子自己多多保重。”

肖让点点头,答应她道:“好。”

俞莺巧总觉自己还有很多话说,可似乎又把该说的都说完了。先是静默,而后迟疑,最终释然,她凝眸而笑,说道:“公子早些休息,在下就先告辞了。”

“你也早些休息。”肖让笑着,也寒暄一句。

俞莺巧含笑抬手,抱拳辞别。

这一礼,端正谦恭。她的温和诚挚,言行如一。

肖让这才觉得,自己曾让她改行万福之礼,是何等可笑。便是抱拳,方有这涵容之度,才显得出沉稳内敛,正配得上她一身清刚安和。

他微微倚着门框,看她走远。皓洁月色,一路相照……

“怎么,舍不得?”殷怡晴的脑袋突然从门后冒了出来,笑盈盈地说了一句。

肖让笑着将她的脑袋摁回去,顺手关上了房门,道:“继续说正事吧。”

殷怡晴笑着走回桌边坐下,道:“方才说到哪里来着?哦,对了,南陵王。”

“东院那位,当真是南陵王?”肖让也在桌边坐下,问。

“我的消息难道还会有错么?今日你们他请你们见面,后来如何?”殷怡晴问道。

肖让叹口气,将那小洲上发生的事又说了一遍。

殷怡晴抚掌笑道:“这就对了!我就知道是这样!”

肖让见她似有兴奋,笑问道:“是怎样?”

“我先前就猜测,所有事情都是南陵王自己策划,果然不错。从梅谷到云蔚渚的路径,必是南陵王自己公诸天下的,目的怕是为了引什么人出来。”殷怡晴笑说,“今日我去查了查官船的底细,那领兵之人,名叫赵志博,不过是个七品小官,何况还不在此地任职,哪里就能领兵围岛了。其中,自然还有其他背景。王爷早不开条件,晚不开条件,偏偏在官兵围岛之后,让你们去小洲上取一个无关痛痒的书匣,这不正说明,他知道自己要引的人已经出现,而你们遇袭,正为他应证了这一点。”

殷怡晴继续道:“这么一串联,事情就再清楚不过。王爷因为某些原因,要引出什么人,所以特地放了消息出去。而得到消息的人不敢贸然行动,于是假说有人携珍宝走动,借了绿林贼匪之手。而后此人更藉着贼匪作乱之由,派兵围岛。王爷先是在路上遭遇贼匪,小心起见,他便抓了其中一人——也就是清音了,并让她的同党供出幕后指使之人。但很显然,那些被当枪使的莽夫,哪里知道这里头的门道。乃至围岛,王爷已经察觉,却不敢武断。于是乎,再以你们为饵,做了一出戏。你想,那东西三日前埋下,为何其间没有人举动?显然,那些人是近日才到。琴集本就不接待生客,何况多是些书生雅士。所以,符合条件的,只剩下昨日围岛,又身具武艺的那些官兵了。想必那些官兵已经混入了岛上,监视着王爷的一举一动。匣子被夺与否都不重要,只要有人动手,就足够验证了。既然知道是官府所为,就不必再留着清音,所以才这么轻巧放还呢。”

肖让听罢,扶额叹道:“弯弯绕绕的,好头疼。”

“多简单的事儿,我说得又这么明白,有什么好头疼的。”殷怡晴嗔道,“如今这事还没完呢。王爷留在匣子里的话,自然是警示,可惜那群人没看到。如今,王爷自己隐瞒身份,那些官兵也装作不知道王爷在岛上,口口声声说是剿匪。大家都是心照不宣,不知道还有什么阴谋文章。你的心思只在风花雪月上头,只怕周围刀光剑影,你都不能察觉呢。以后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到底是个糊涂鬼。”

肖让笑道:“有师姐这样的明白人在,我又怎会后知后觉呢。”

“这倒是实话。不过我也不是为了让你明白才告诉你的,只是只有我一人知道真相,到底没意思。不说出来,世人怎知我聪明呢。”殷怡晴拈着一缕发丝,得意笑道。

肖让无语,只是陪笑。

殷怡晴看了看他,语带揶揄,道:“师弟呀,此处只怕有一场腥风血雨,你不如弃了琴集,同我早早抽身吧。”

“既然有腥风血雨,那就更不能抽身了。”肖让道,“王爷是师尊至友,雷庄主与我也是知己,岂有独善其身的道理。师姐也不必拿话激我,若真有事,师姐第一个不想走。如此有趣,岂能错过,是吧?”

殷怡晴一听,笑了出来,“到底是我的好师弟,真懂我。不过呢……”她忽然倾身凑近了他一些,道,“如今我们想走也走不了。今日我放出去的三只信鸽,皆被射杀,何况是人……”

肖让听到这话,脸色一变。殷怡晴见状,点头笑道:“没错,所以我那莺巧妹妹明日一定也走不了。高兴么?”

肖让的神色从忧虑转变为无奈,他笑叹一声,终无言语。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

首先跟大家道歉,又晚更了……

事实是,我写着写着,发现有个BUG!!!

本章中,肖公子说曾让莺巧妹子不要抱拳,行万福。我明明记得自己写过这一段,回溯前文却怎么也找不到这一段。剧情完全就是以“四公子让她不要行万福”来发展,就是偏偏没有那句至关重要的话啊,简直有黑洞,整个人都不好了……_(:з」∠)_「狐狸:那只,是你删掉的不?」

「那只:滚!」

于是,稍微修改了一下第一章和第二章,抹掉BUG的同时,也稍微完善一下人物性格……

没有多大改动,大家也不必特意重看。

对不起大家,粗心了……泪奔~~~

咳咳,说来,写本章的过程中,我不断把师姐和女主的名字打错……咳咳,经我研究,我终于发现了原因!!!

真相只有一个!!!

因为:俞莺巧和殷怡晴的拼音首字母简写都是“YYQ”!!!

拼!音!输!入!伤!不!起!

QAQ [那只:别找藉口了。当年你还经常打错尉迟明玥和尉迟采瑶……] [狐狸:=口=]咳咳,总之我会努力的!!!

下章看点:谁说反派不努力!!!

第二十一章

第二日,俞莺巧早早起身,略作收拾之后,便领着清音去见雷韬。叨扰几日,又添了不少麻烦,当向主人家辞行才是。两人正出门,就遇见了符云昌。符云昌本是来找俞莺巧一起吃早饭的,见她们备了行装,忙问究竟,而后,自然是坚持要通行。俞莺巧也无法,只好答应了他。

符云昌自然要回房整理下行装,但他并没带多少东西随身,收拾起来倒也方便。俞莺巧站在他的房门外默默等待,却又不由自主地望向了旁边肖让的房间。时候尚早,也不知他有没有起身。昨夜虽已道别,但仔细想来,还该在今日再辞一辞才合乎礼数。

恰在这时,符云昌走出了门口,笑吟吟地招呼道:“妹子,我好了。我们走吧。”

俞莺巧含笑点了点头,暂放了先前的念头。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也无谓多此一举。

三人走到前厅,先寻雷韬,问过侍女,却知他这几日一早就在码头忙碌,至夜方回。想来官兵围岛,他身为主人,生恐怠慢客人,故而如此。直接去码头辞行,倒也方便。三人又至码头,就见一片船只,约莫百艘之多。除却官船,还有各色画舫游船,并小艇轻舟。想是琴集日近,客人渐多。雷韬正在栈桥上查验请柬,安排停船事宜,好是忙碌。这清静小岛,已然热闹起来。

眼前那熙攘人群,有锦衣华服的老者,有冠带楚楚的青年,有袅娜聘婷的妇人,亦有丱发初笄的童儿。俞莺巧不由皱起了眉头,这几日云蔚渚上事出不断,也不知背后有何阴谋。如今人多且杂,更为难办。

符云昌见她沉默不语,问道:“妹子,怎么了?”

俞莺巧依旧蹙着眉头,道:“我想起前日见官兵封湖,说是此地聚了许多贼匪。我们那日遇袭,说不定就与此有关。云蔚琴集客人众多,只怕难以一一查遍,兴许早有贼人混了上来也说不定。”

“这样啊……”符云昌想了想,“哎,我们都要走了,还管这些做什么。”

俞莺巧闻言,摇了摇头:“虽与我们无关,也该给雷庄主提个醒才是。”她说完,举步朝雷韬走去。符云昌和清音自然跟上,不在话下。

雷韬正指挥侍者从一艘大船上卸货,见俞莺巧三人走过来,他暂放了手头的活儿,抱拳道:“几位早。”

俞莺巧回礼,应了一声,又问道:“雷庄主现在可有空说话?”

雷韬笑道:“真对不住了,这会儿正忙。这一船粮食果菜赶着入仓呢,午饭时就要用的。姑娘有什么话,这里说可方便?”

俞莺巧点点头,道:“今日是特来向庄主辞行。”

“辞行?这……”雷韬一脸为难。

俞莺巧见他如此,只当他是想要留客,笑道:“其实在下上岛,是受人之托来接清音姑娘。如今人已接到,须得尽快回去。多谢庄主几日款待,他日我安远镖局自当还礼。”俞莺巧说完这些,略微压低了嗓音,道,“还有就是东院之事……”

雷韬一听“东院”二字,忙示意俞莺巧噤声,他正要领她到一旁去说话。却见先前那领兵的官员大步走了上来,开口便是一句:“本官听到有人要走?这可稀奇,琴集未开,因何要走呀?”

雷韬和俞莺巧互望一眼,已有默契。俞莺巧抱拳,道:“在下安远镖局俞莺巧,乃是押镖至此,如今交了镖,自然不再叨扰。”

那官员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道:“竟是安远镖局,失敬了。”他略拱了拱手,又道,“对不住了。本官接令,为彻查贼匪,从今日起至琴集结束,云蔚渚上所有人皆不可任意离开。”

俞莺巧听罢,疑惑地望向了雷韬,雷韬叹口气,点头道:“正是如此。方才正想告诉姑娘呢。”

这种事情,符云昌岂能接受。他满面不悦地望向那官员,道:“凭你是天王老子呢,老子想走就走!”

官员面露轻嘲,也不动怒,只道:“这位眼生的很,想是前几日上岛的吧。本官还来不及清查,不知怎么称呼?”

俞莺巧一听,拦下要说话的符云昌,陪笑道:“他是我安远镖局的镖师,性子急,冲撞大人的地方还请见谅。既然不能走,我们多耽搁几日就是。我们就不打扰大人公务了,告辞。”她说完,跟雷韬也辞了一声,拉起符云昌和清音就走。那官员倒也未加阻拦,由他们去了。

待到柳林之中,俞莺巧才停了下来。

“妹子你干嘛拉我走?什么狗官,你怕他做什么?”符云昌不满道。

俞莺巧满心无奈。如今官府彻查贼匪,她也罢了,符云昌和清音的身份若被查出,那得惹多大的麻烦。她勉强着笑了笑,劝符云昌道:“民不与官斗。符大哥还是忍耐些吧。就再住几天,也不是什么大事。”

符云昌本还想逞意气,但见她笑露为难,便也不多说了,答应道:“好。听你的。”

俞莺巧谢了一声,又略安慰了清音几句,随即回庄。刚进庄门,就见肖让背着手,一脸笑意地等着他们。

“回来得正好,正赶上吃早饭。”肖让勾着唇角,如此笑道。

俞莺巧隐隐觉得奇怪,等到肖让房内,她的疑虑便被证实了。圆桌之上,摆着五副碗筷。殷怡晴早已落坐,正双手托腮,用一脸的含意深远,笑望着他们。

“妹妹一大早去哪里了?我还想找你一起吃早饭呢。来,快坐吧!”殷怡晴笑说。

俞莺巧看了肖让一眼,却见他带着笑,只是沉默。这是明知故问?他们早已知道她走不了?不知怎么,她心里有些不悦。这些聪明人,也太过看低旁人了……

她虽不悦,却不好显露在脸上,只是默默坐下。肖让在她身旁落坐,抬手盛了碗粥,轻轻放在她面前,笑道:“你啊,昨夜睡得那么晚,今日又起得这么早。看,眼圈儿又黑了,脸色也暗,长此以往,如何是好?”

俞莺巧正不自在,哪里有心应对他的挑剔,只淡淡道:“昨日有事才睡得晚,今后再也不会。”

这话乍听起来并没有什么,但肖让自然知道其中所指。那后半句更透着冷淡疏离,让他一时接不上话。他讪讪一笑,替旁人盛粥去了。

饭桌上突然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俞莺巧心上不悦,自然不说话。肖让则因她先前那句话,也难再开口。符云昌正为那官员的事儿不爽,又碍于俞莺巧让他忍耐,皱眉生着闷气。清音本就与他们不熟,加之性情柔怯,也不敢随意言语。

殷怡晴看着眼前各怀心思的四人,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片刻后,她把粥碗一推,道:“好没意思!这里的饭菜没滋没味的!我不吃了!”

肖让一听,笑道:“师姐怎么比我还挑剔起来。”

“谁挑剔了。”殷怡晴站起身来,“我就是觉得,这样精致的小菜吃起来最没劲儿。我想吃大块的烤肉,再配上烧酒,那才畅快!”

此话一出,第一个附和的是符云昌,“没错没错!在山寨里头,我和弟兄们常这么吃,最爽快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殷怡晴道。

“说定什么?”符云昌问。

“今天就一起去烤肉喝酒呀。”殷怡晴道,“我都想好了,不能出岛,但这周围的小洲应该无碍,我们就选一处空旷清静的。肉品么,问雷庄主要些就是。酒水器具,师弟你的马车上齐全得很,搬些过去就是了。”

“为什么扯上我?”肖让扶额叹道,“前几日下过雨,小洲上都还泥泞。烤东西烟熏火燎的,况且我又不爱吃。总之别拿我的东西去糟蹋……”

“真扫兴。你不答应,我们不是哪也不能去了?莺巧妹妹,你说是不是?”殷怡晴绕到一旁,手搭着俞莺巧的肩膀,笑道。

俞莺巧并无心玩耍,淡淡道:“多谢殷姑娘邀请,但在下还有事在身,恕我不能奉陪。”

“哎?妹妹你都闷了好几天了,就当去散散心嘛。再说了,妹妹押镖一路辛苦,我和师弟还没好好谢过你。”殷怡晴笑得灿烂,“妹妹若真不答应,那就是还记恨我了?”

俞莺巧蹙了蹙眉,只是沉默。

一旁的符云昌见她迟迟不回答,凑上来道:“妹子,去吧。整天在这里看那些酸溜溜的文人,饭都难咽,酒又没味道。烤肉很好玩的。”他说完,又想到什么,补上一句,“我烤得很不错!”

说这番话时,符云昌无论是语气还是神色都带着十分的期待,让俞莺巧有些难以拒绝。

殷怡晴看在眼里,轻笑一声,又道:“清音妹妹也一起来吧,被拘了那么多天,且放宽了心,好好高兴高兴。”言罢,她也不等清音回答,转而对肖让道,“师弟啊,我们去准备吧,你的马车停哪儿了?”

这样的发展,哪里还给肖让拒绝的机会。他放下了扶额的手,无奈一笑,点了头。

于是,早饭之后,众人就开始忙忙碌碌地准备起来。要说这会儿山庄里也正忙,雷韬也没多少功夫照应他们,只说让他们随意就是了。殷怡晴不客气地指挥符云昌去仓库里拿了一条羊腿,一尾鮰鱼,一只山鸡,各色水果,另外还拿了数捆果木,用作柴薪。先前上岛之时,肖让的五辆马车也都运了上来。如今便择了原先载人的那一辆,将东西统统堆上。另外还从其他马车中取了碗碟、茶具、小炉、桌椅、酒水、毡垫等,一一装上。烤肉的地点选了前几日众人去过的那芦花小洲,因连接小洲的是浮桥,本就不太能承重,将马车运过去可费了好大一番功夫,生生折腾到了午时。

众人在小洲上略做休息,便开始铺毡垫、设烤架,好是忙碌。当然,最忙碌的是符云昌和俞莺巧。殷怡晴早早就推说自己累了,站在一旁休息。肖让也不必说,也没人指望他能做这些粗活。清音也不太懂这些,俞莺巧便只让她打打下手就罢。

俞莺巧一边堆柴生火,一边暗自郁闷。她自小行走江湖,也不是吃不了苦、受不得委屈,但像现在这般勉强自己,却是前所未有。那梅谷的二人,只怕从未将她和符云昌放在眼里。他们的立场地位到底如何,实在不能细想……

正当她的神色愈来愈沉重之际,符云昌抱着一堆柴过来,欢笑着道:“妹子,让我来生火吧!”

俞莺巧见他如此欢愉,也不想扫他的兴,她展了笑意,将手里的火折子递了过去。符云昌在她身边蹲下,吹燃火折,用一小撮干草引了火,放在木柴下。但这几日都是阴雨,今日也不过薄薄日光,柴木略有些湿,他试了好几次都没能点着,却折腾出一片青烟,呛得人直咳嗽。

殷怡晴和肖让站在一边,看此情景,殷怡晴笑着开口,笑声对肖让道:“看,多相配的一对儿。”

肖让含笑,也没应她。

殷怡晴揣摩着他的神色,又道:“真是越看他们越喜欢,待我去撮合他们!”

眼见她说完就走,似要实施,肖让伸手一把将她拉住,道:“师姐且慢。”

殷怡晴满意一笑,揶揄道:“怎么了?师弟不乐见他们成双么?”

肖让摇了摇头,浅笑道:“我也曾想撮合他们,只是巧儿并无此意,还责我自作聪明。我劝师姐别碰这钉子为好。”

“女儿家害羞,不一定就是真话。”殷怡晴道,“再者,朝夕相处,感情也会变的。先前不乐意,现在可说不定啊。师弟你说对不对?”

“对不对我不知道,但师姐一定是忘了巧儿一开始来找我的目的了。”肖让答得坦然,“她的心思的确难讲,但既已决定比武招亲,依她心性,必不会另生枝节。”

殷怡晴听罢,轻笑一声:“讲道理我说不过你。你让我别去,那我不去就是了。随便你们吧。”她说完,带着十足的狡黠,轻巧走开了。

肖让笑叹一声,又望向了俞莺巧和符云昌那一处。

且说俞莺巧这边,好不容易把火生了起来,符云昌如小孩般欢呼一声,满嘴都是自夸。俞莺巧应和地夸了他几句,不想他愈发得意,拍着胸口说交给他就行。俞莺巧拗不过他,只好由他去,自己起身到浅水边洗手。

她蹲下身来,将手浸入湖水。四月天气,湖水清凉,柔柔围着她的手。她吁口气,就这样浸着手,抬眸眺望眼前烟水茫茫的湖景。也不知那些官兵什么时候会离开,若真要到琴集之后,只怕耽误了比武招亲。也该传个信回去才好……

她想得入神,忽觉有人走到身旁。她收了心,转头一看,见是肖让,心里复又一沉。

肖让曳起衣袍,半蹲下身,笑道:“辛苦了。”

俞莺巧垂眸,略笑了笑,道:“没有。”她说话间,快速洗完了手,站起身来。

肖让随她起身,见她要走,叫住她道:“等等。”

俞莺巧微微蹙着眉,问他:“公子有事?”

“也不算是事……”肖让唇角轻勾,笑容轻暖。他从怀里取了块帕子出来,轻轻替俞莺巧擦了擦脸。

俞莺巧料不到他这般举动,怔愣了好一会儿。

肖让笑说:“先前还指点我,现在自己却这么大意。姑娘家灰头土脸的如何是好……”他擦完,又细看了看,方颔首道,“这样才好看。”

“好看”这个词从他口里说出来,又是用在自己身上,让俞莺巧大不适应。她想了想,认真应道:“在下自知容貌平庸,不敢当此夸奖。”

肖让听她这么说,摇头道:“何必这般妄自菲薄。”

俞莺巧猜不透他的意思,加之先前的事情还未释怀,心里还郁烦。她微蹙了眉头,道:“初见之时 ,公子曾说在下容颜寡淡,如今这句‘好看’,在下着实不解,故而不敢领受。”

肖让顿生满面尴尬,略带苦恼地解释道:“先时的确……但如今,也是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