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让略站了片刻,才退进屋内,关上了门。他笑着将食盒递给俞莺巧,道:“难为他们好意,别浪费了。”

符云昌第一个冲了过来,欢悦道:“哇!我看看是什么菜!”他拿过食盒,满心期待。因房内并无桌椅,他索性就蹲在了地上。盒子一层层打开,菜馔铺陈,倒叫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这几日食物艰难,但这食盒之中,却是荤素俱全。小小鲤鱼,不过巴掌般大,却也炖出了洁白似乳的鱼汤。蚌肉细剁,配上野荠菜,闻来清香扑鼻。最让人惊讶的,是那道主菜:满满一盘子肉,也不知是何动物。因调料短缺,这肉只是简单烤制,那细腻肌理、丰满油脂,让人垂涎三尺。

符云昌二话不说,抓了一块放进嘴里,边嚼边道:“呜,没吃过的味道,这是什么肉?”

一旁的肖让扶着额,叹道:“仙鹤……”

“你怎么看出来的?”符云昌又拿了一块,问道。

肖让满脸无奈,指了指盘子的一角,“看趾爪。”

果然,在脯肉之下,掩着半截禽爪。符云昌抓起来看看,笑道:“哦,原来是鹤,还挺好吃。”

肖让一笑,摇头道:“那是你饿了。”他又叹了口气,“你们吃,我去休息会儿。”

俞莺巧闻言,唤住他道:“公子,你不吃?”

肖让回身,一脸哀色,幽幽道:“鲤鱼土腥,荠菜已老。仙鹤瑞兽,如何吃得?唉,不提也罢,一提起来,我的头又开始疼了……”他说完,连声叹着气,踱进了内室。

俞莺巧一阵黯然,竟不由自主地难过起来。他究竟是真的挑剔嫌弃,还是体贴谦让,她竟分辨不清……

符云昌不知她为何不举动,连声唤她。她回过神来,尴尬笑笑,又见清音跪坐在一旁,怯怯看着那些食物。因俞莺巧不吃,她也不敢擅动,那模样,当真是楚楚可怜。俞莺巧见状,忙放下了郁结。不管真正的原因是什么,到底不该辜负他人的好意。她笑着席地坐下,招呼清音吃东西。

几日饥饿,不消多时,那些食物便被一扫而空。虽不十分饱腹,到底有了慰藉。三人心满意足,继续做自己手头的事。

俞莺巧理好碗盘,整齐食盒,临走之前想着去内室关照一声,也一并问问肖让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不管怎样,多少尽心去找。

俞莺巧走进内室,刚要出声招呼,却又自己咽下了声音。内室之中,除了病床,只有一副桌案。此刻,肖让伏在案上,早已睡着了。俞莺巧放轻了脚步,到一旁取了毯子。她俯身,正要替他披上之时,就见他的手里还握着笔,案上还有写了一半的药方。数百病人,诊断、施针、开方、熬药……纵有人帮手,谁又及他辛苦。

俞莺巧浅浅含笑,从他手中抽出笔来,搁在砚上。她替他披上毯子,低低道了一声:

“好梦。”

作者有话要说:啊~又让大家久等了……_(:з」∠)_我终于发现本文的问题了,这男女主角,一个优雅高端讲风度,一个知礼守法重情义,还没擦出热情地火花,倒先细水长流起来了……_(:з」∠)_下次再也不挑战这个类型了……连我自己都快没动力了……泪奔~还是仪萱妹子这种自带吐槽,分分钟推动剧情的女主好写啊!握拳!!!

嗯……

好吧……

上一章有读者大人说全是剧情,没JQ.乃们看,这一章全是JQ,没剧情啊~我是多么的平衡~~~「那只:找PIA!!!」

话说,眼看着丁丁严打,网络扫YELLOW,我的人生依旧是寂寞如雪……_(:з」∠)_但是,我还是从我的文里找出点什么来锁了一锁,已响应这轰轰烈烈地严打风潮~~~「PS:我的《以王》又被封了……_(:з」∠)_……唉,它不YELLOW不暴力,只是男主名字没取好啊……」

咳咳,最后~我这一章总算是完成了预告~~~下面,下章预告奉上:行走江湖,靠的就是关系!

第二十六章

26

离开诊室,送还食盒,这一日还是照旧。俞莺巧去客房寻了一圈,帮人做了些劈柴打水的活儿,随后便又去了云蔚渚周边的小岛。几日巡查,她对岛上地貌环境也有了七分了解,依稀记得水边生着几丛菰笋。时节尚早,也不知有没有结实,若能找到一二,肖让应该会爱吃才是。

她脱了鞋袜,踩进浅水里。她弯着腰,仔细翻找了一番,却是一无所获。她心上正失落时,忽听一阵异样的水声。她立刻警惕起来,取了长鞭在手,退上了岸。

大雨茫茫,水汽弥漫,又近傍晚,也难看分明。她盯着湖面,思忖再三,还是朗声喝道:“什么人?出来!”

这一句,不过是为警告。若真有人,多少算是威吓。若是无人,自己也好定心。

但就在这一声之后,湖面上涟漪乍起,扑腾出嘈杂水声。俞莺巧正惊讶之际,就见几条人影跃出水面,落在了浅水岸边。她忙又疾退,正要应对之际,却听一阵爽朗笑声。来者笑着开口招呼道:“我还当是谁!可巧是俞家闺女!”

俞莺巧一时茫然,她定睛细看着眼前的人,只见来者是五个精壮男子,都光着膀子,似是泅水而来。为首之人,约莫四十上下,蓄着络腮胡子,双手插腰,正望着俞莺巧哈哈大笑,道:“怎么,脱了衣裳就认不出我来了?

这句话,引得众人都笑起来。

俞莺巧不由地红了脸,抱拳道:“在下愚钝,不知前辈是?”

“哈哈,这可不好,我可得找你爹好好算算账了。”那男子依旧笑道,“女娃儿人大心大,连我虎蛟帮都不放在眼里了?”

俞莺巧一听这名字,忙道:“原来是虎蛟帮佟帮主!方才失礼,帮主莫怪。”

那男子笑道:“好说。改日备几坛好酒,陪我喝上几杯就是了。”

俞莺巧点头:“这是自然。”她说完,想起了正事来,问道,“岛外官船封道,帮主因何而来?”

男子走上几步,道:“还能是什么?不知你自己传的消息么?”

“我的消息?”俞莺巧一听,喜上心头,“安远镖局的人也来了么?”

男子点点头,道:“俞镖头可是亲自来了呢,不然如何请得动我。”于是,他带着笑意,将事情从头细细说来。

原来,先前俞莺巧传书回安远,本来只说是路上贼匪甚多,让镖局多派些人手相助。但那回去传信镖师少不得将符云昌的事儿一并说了,俞济远一听,哪里能放心,立刻就点了十个镖师,自己亲自拍马赶了过来。沿着小路追了几日,没见到人。后来又得了消息,才知道他们改走官道提前到了云蔚渚,于是便又急急追来。可刚到码头,就见官船封道,说是剿匪,不由人出入。众人只得在附近住下,日日到码头等消息。终于,昨日傍晚,一名镖师在近水处看见了打成八字结的柳枝,急忙告知了俞济远。俞济远当即遣人拜会了此地县衙,打听剿匪之事。县衙却支吾其词,只说是上头之命,也难知详细。这么一来,此事自然非同小可,俞济远一面派人再去打探消息,一面则亲自拜访了此地的绿林。

这便说到虎蛟帮了。这虎蛟帮是云蔚渚一带的水贼,平常日子也打渔耕织,时节不好时便骚扰商船。因琴集之故,每年此时,有不少富商达官慕名而来,弄珏山庄恐这伙水贼作乱扰客,便送些金帛礼物,安抚结交,至今相安无事。今年不知为何,无端端来了一大群官兵,说是要剿匪。虎蛟帮上下正不痛快,但也不好与官府正面冲突,这几日便都安分守己。这时候,恰好俞济远前来拜会。这虎蛟帮帮主姓佟,单名一个昂字。曾经也与安远打过交道,同俞济远也算有几分交情。既然俞济远开了口,自然没有不帮忙的道理。于是便叫了几个水性好的兄弟,避过官船,泅水而来。

佟昂这一路未被官兵发现,正是得意,心情自然不错。他笑着道:“难得俞镖头开口,我就亲自走了这一趟。本是选出偏僻的地方上岸,这么巧就遇上了你。哈哈哈……闲话不说了,到底怎么回事,快快告诉我,我也好回去传话。”

俞莺巧正想说,却又想起了殷怡晴。云蔚渚上的事情牵扯到朝廷,非同小可,她并非睿智之人,也不谙布局之法,只怕弄巧成拙,倒不如见了殷怡晴再说。她思定,开口道:“佟帮主,事关重大,在下不敢妄言。还委屈您等上片刻,我好去请能说话的人来。”

佟昂自无二话。

俞莺巧即刻回庄,径直去找殷怡晴,也不说因由,只是请她走一趟。殷怡晴虽不明就里,却应了下来,随她出了山庄。待到小洲之上,见了虎蛟帮一行人,殷怡晴大喜过望。

“不知这位是?”佟昂打量了殷怡晴一番,问俞莺巧道。

俞莺巧看了殷怡晴一眼,如实答道:“这位是梅谷散人的高徒,殷姑娘。”接着又对殷怡晴道,“这位是虎蛟帮佟帮主。”

佟昂笑道:“竟然是梅谷门下,好稀奇。听人说梅谷里头的人都是神仙,今天可得好好看看。”

一番话,惹得众人失笑。殷怡晴也笑了起来,道:“帮主谬赞。素闻虎蛟帮威名,也未能一见。今见诸位好汉竟能避过官船耳目,果真是盛名之下无虚士,当真是勇猛如虎、迅敏似蛟。”

这番恭维,听得佟昂很是受用。他哈哈笑着,道:“姑娘好口齿。咱们都是粗人,也不兴这虚的。方才俞家闺女说你是能说话的人,你快快说来,我好回去回话。”

殷怡晴看了看俞莺巧,抿唇轻轻一笑,她眉睫微垂,稍加思忖,而后问道:“佟帮主前来,应该是受了安远镖局俞镖头之托罢。”

“没错。”佟昂答得轻快。

殷怡晴又问:“俞镖头现在可在对岸?”

“那当然。”佟昂又答。

殷怡晴满意一笑,这才道:“实不相瞒,近几日来江湖上有个传闻,想必佟帮主也有耳闻。说是有人携着奇珍异宝,来了琴集。因引了大批绿林觊觎,才有官兵围岛剿匪。”

佟昂皱起眉头,“这我知道。”

“其实不然。这些官兵,是假借剿匪之名,想对这岛上的一位贵人不利。这些朝庭鹰犬用心歹毒,先前投毒不成,深怕败露,竟要将这一岛之人统统灭口。亏得那贵人大仁大义,镇住了那群卑鄙之徒,如今他们也不敢妄动。只是长久围困,岛上日益耗空,只怕再这样下去,必有伤亡。万幸帮主来此,还请帮主不吝援手。”殷怡晴道。

佟昂一听这话,怒不可遏:“他奶奶的,什么官兵,竟比我们这些强盗贼匪还狠!”

“正是。而且这伙人心思卑鄙,一旦得逞,必将罪责推到那子虚乌有的‘贼匪’身上。到时候,只怕佟帮主你……”殷怡晴顿了顿,没往下说。

佟昂已然明白,若要找替罪羊,哪里有比云蔚渚周边的虎蛟帮更合适的。如今不仅是江湖情义、朋友之托,还危及自身,佟昂的神色略有凝重,问道:“依姑娘说,该怎么办好?”

殷怡晴含笑点头,道:“帮主放心,那位贵人也不能坐视这般无法无天之事。”她说着,从怀中取出了一块令牌,递给了佟昂,“这里有一块令牌,正是那贵人所有。只请帮主将令牌交给俞镖头就行。”

佟昂接过令牌,粗粗一看,脸色当即大变,“这……这是……南……”

殷怡晴打断他,道:“正是。若俞镖头能凭此令牌调来兵马,云蔚渚之困自然可解。”

佟昂一脸郑重,点了头,“姑娘放心,佟某这就回返。”

殷怡晴点头谢过,又道:“还请佟帮主转告俞镖头,若一切妥当,便以烟火为信,我等也好早做准备。”

佟昂答应不迭,小心收起令牌,再辞过俞莺巧,领着手下离开了。

殷怡晴轻轻舒了口气,笑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俞莺巧看着她的神色,又将方才她说的话想过一遍,总觉得有些忐忑。殷怡晴只字不提名册之事,倒也不难理解。此事真假难定,也不好随意传说。但有些话,却说得太过奇怪了……

她隐觉不祥,忍不住开口问道:“殷姑娘,在下有些事不明白,还请姑娘直言相告。”

“妹妹请说。”殷怡晴笑答。

“姑娘方才为何说官兵围岛是为灭口?”俞莺巧问道。

殷怡晴含笑道:“难道不是么?虽说若是交出王爷,兴许可以有条生路。但这条生路,我必然不会告诉任何人,也不会让任何人去走。”

“那烟火信号又是为何?”俞莺巧又问,“我虽不懂用兵之道,也知不能打草惊蛇。何以烟火为信,广而告之?”

殷怡晴的笑容里透着一丝漠然,“因为我说过,下棋,最忌讳沉不住气。这烟火之信,就是要让赵志博沉不住气呀……”她说着,慢慢走到湖边,望着那群若隐若现的官船,“安全脱险还不够,这一局,必要反败为胜才好。我说官兵对王爷不利,更要杀全岛人灭口,终究无凭无据。来日金殿对质,也难立足。但若能逼赵志博动手,那便是众目睽睽、证据确凿。”

“你要逼他动手?”俞莺巧心上一惊,微生骇意,道,“以他的兵力,若真强攻上岛,我们如何挡得住?”

“挡自然是挡不住的。但以我们几人的本事,要保全王爷,倒还容易。”殷怡晴道。

“那其他人呢?”俞莺巧已然生怒。

殷怡晴望着她,神色已然全冷冽,道:“我早已说了,我是以一岛人的性命为王爷作盾,妹妹还不明白么?”

此话一出,两人顿陷沉默。

突然,殷怡晴察觉了什么,飞身一跃,出掌直击。俞莺巧转头,就见清音正站在不远处。殷怡晴的攻势迅猛,早已把她吓怔了。眼看攻击将至,俞莺巧一鞭挥去,直打向殷怡晴的后背。这一击威猛非常,若是捱上,只怕非死即伤。殷怡晴听得鞭风,心生忌惮,收掌转身,避开了那一击。待她站定身形,神色已黯。她开口,泠泠话音分外清寒,“妹妹,大局为重。”

“你有你的大局,我亦有我的道义。为何一定是我顾全你,而非你成全我?”俞莺巧执鞭,也冷了声音。

“既然如此,那就只有赢的人说了算了。”殷怡晴一笑。

俞莺巧无言。

一时间,杀气凝重,与雾气纠缠,久久不散……

作者有话要说:呃……

首先……

打破晚更记录我好忧桑……

实在是那啥……

说好不写阴谋诡计的,最后写着写着把自己绕进死局了……_(:з」∠)_忧桑啊……

看完这章,大家一定发现了一个惊人的事实,那就是——师姐不是反派,胜似反派啊!!!若不是梅谷门下,妥妥儿的妖女!!!阿米豆腐……

下次让她做女主角的话,压力简直跟喜马拉雅山一样大,没法洗白了……_(:з」∠)_巧儿妹子,你要小心啊……汗~

嗯,虽然各种不给力,但还是下期介绍:小蝙蝠真的不是吉祥物!

欢迎到时收看!

第二十七章

眼见那两人对峙,清音敛了惊慌,转身逃开。她心急火燎地跑回山庄里,想着要搬救兵。刚进院子,就见到帮忙劈柴的符云昌。她气喘吁吁地也来不及解释说明,一把拉起符云昌的手就拽着他走。符云昌虽不明就里,但见她如此着急,想是大事,也未拒绝。

两人一路疾赶,待到那小洲之上时,俞莺巧和殷怡晴战局正酣。符云昌哪里能料到这个场面,一时愣住了。

雨幕之下,银鞭破空,声声呼啸。俞莺巧的招式,朴实无华,却简单有效。而殷怡晴亦不是泛泛之辈,她身姿轻巧,虽是娇媚之态,手上功夫却凌厉霸道。而更可畏是,面对那飒飒鞭风,她竟不避让,反倒数次突入,出掌强攻。俞莺巧心中有些忐忑,她从未见过殷怡晴的功夫,不知她深浅。何况,再怎么样,也不能真拼个你死我活。诸多顾忌,行招难免犹疑。殷怡晴显然察觉了此事,出手愈发狠辣,全然无情。

符云昌回过神来,飞身入了战局,阻了那两人的招式,道:“好好的干嘛打架?”

俞莺巧还来不及说话,殷怡晴就道:“咦,二对一?也好呀!”言罢,一掌就击向了符云昌。俞莺巧见状,一把拉开他,扬鞭打了过去,将殷怡晴逼退。

符云昌这才动了气,忿忿道:“你这女人太不讲理了!你想打,老子奉陪!”言罢,他将俞莺巧推到一旁,纵身与殷怡晴缠斗起来。

“符大哥!”俞莺巧唤他一声,见劝不住他,又怕他鲁莽吃亏,便也入了战局周旋。

到了此刻,俞莺巧哪里还是打架的人,已然是在劝架了。符云昌没有她那么多顾忌,况且又是绿林出身,招式威横。这倒合了殷怡晴的心。两人招招凶猛,俞莺巧夹在那二人之中,倒让自己陷了险境。

殷怡晴看准了时机,侧身避开符云昌的杀招,复起一掌,击他心口。俞莺巧正想拉他避开,殷怡晴的掌势忽变,转向她来。俞莺巧急忙避让,却只能避开要害,那一掌依旧击中了她的肩头。那力道不轻,她身子一歪,摔了出去。符云昌一见,出掌击向了殷怡晴。殷怡晴旧力刚去,新力未生,也闪避不得,同样受了一掌,摔倒在地。

符云昌一击得手,也不多计较,径直转身到了俞莺巧身旁。“妹子,你怎么样?”他扶起她来,关切问道。

俞莺巧的脸色惨白,一时急痛,叫她说不出话来。听符云昌这么问,她只得勉强扯了笑容,摇了摇头。

符云昌哪里能放心,一把抱起了她,转头对殷怡晴撂下了话:“你等着。老子回头再来收拾你!”他抱着俞莺巧,踏步纵身,往庄内赶去。清音见状,急忙跟了上去。

符云昌抱着俞莺巧往诊室去找肖让。肖让刚刚醒来,正懊恼自己瞌睡误了病人,他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皱眉叹气。符云昌闯进来时,着实吓了他一跳。

“愣着干嘛,过来看病啊!”符云昌吼他一句,将俞莺巧放在了一旁的病床上。他紧皱着眉头,看着俞莺巧,认真道,“妹子你先歇着,我去宰了那女人!”说罢,他也不顾俞莺巧的阻拦,径直冲了出去。

肖让带着不解走到俞莺巧床边,问道:“怎么了?”

俞莺巧正为符云昌的事揪心,也没答他,只强忍着痛,急切道:“公子,你快去拦住符大哥!”

肖让噙着笑,在床沿坐下,道:“所以到底怎么了?”

他的慢条斯理让俞莺巧愈发紧张,她本不想把因由告诉肖让,但此刻也顾不得了,便避重就轻道:“他……他要杀的,是殷姑娘……”

肖让听罢,眉头轻轻一蹙,道:“是我师姐打伤了你?”

俞莺巧也不知该怎么答他,只好沉默。

肖让垂眸一叹,道:“我早先不就说过了么——你把衣裳解开,我看看伤处——我师姐最是心狠,你何苦还跟她纠缠。”

俞莺巧说不出话,只是低下了头。肩上伤处,疼痛入骨,她牢牢抓紧衣襟,怎么也不举动。

肖让已取出银针来,铺在了膝上,见她不动,他笑道:“我梅谷武学讲究内力,掌法亦是如此。这一掌早已将真气迫入肌体,伤筋脉,凝淤血,若不尽早施以针石,只怕你这条右臂就要废了。”

俞莺巧微微惊骇,却还迟疑。她望着他,道:“殷姑娘也受了伤……”

肖让笑叹一声,道:“凡事都有先来后到。纵然她是我师姐,我也得先治你。”

俞莺巧听他这样回答,心里竟急躁起来。厚薄亲疏,孰轻孰重,这古怪的念想,让她又追问一句:“符大哥此去是要杀她,公子一点也不担心?”

一听这话,肖让扶额叹道:“我倒是更担心小符。他的功夫我也有数,即便我师姐受伤,只怕他也不能取胜。只好希望我师姐念及自己的伤势,不跟他正面冲突才好……”

“为何公子你能如此冷静?是不是到了此刻,你还觉得这只是姑娘家淘气?若我真的跟她生死相争,你也是这般无所谓么?”俞莺巧心绪难抑,说完这番话时,已然红了眼眶。

肖让怔住了,也不知她为何如此。

房里还有其他几个病人,几日调养,病情也都渐好,见他们如此说话,都识相地起了身,默默往外走。清音见状也不敢再留,悄悄退出了门外。

俞莺巧察觉众人举动,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她低了头,轻声道:“对不起……”

肖让叹口气,道:“不必道歉,是我不对。我师姐向来胡闹,也惹过不少危及性命的事,我都习惯了,倒忘了你不是这般冲动好斗之人……你与她相争至此,想必是有了不得的理由,何妨告诉我,我也好替你们说和。”

俞莺巧抬眸望着他,戚然道:“若无法说和呢?”

肖让笑了,“你都没告诉我,怎知我无法说和?”

俞莺巧的心思百转纠结。告诉他又能如何,消息已经传出,事态一触即发,谁能挽回?可若是不说,她这一腔愤懑,又该如何宣泄。许久,她终是顺了自己的私心,慢慢开口道:“……云蔚渚上所有遭遇,皆是冲着王爷而来。而行事之人,正是赵志博。殷姑娘早知此事,她隐瞒众人,留王爷在岛,保全王爷之余,更准备施计激赵志博动手,好坐实其罪,牵扯出其幕后主使……不消几日,信号一起,赵志博便会领兵攻岛,这岛上百余人,只怕都……”

肖让闻言,肃然沉默。

俞莺巧看着他,苦笑道:“公子现在可还有说和的自信?”

肖让皱起眉来,扶额摆手,道:“等等,我头有点疼……赵志博是谁?名字似乎哪里听过,对不上人啊。”

这句话,让俞莺巧笑了出来,而眼泪也在此刻落下,如断线珍珠。她一瞬释怀,笑着,却停不了泪水,微微哽咽着道:“是我淘气了……”

肖让有些茫然,也不知她为何如此反应。

“对不起……”俞莺巧一边擦着泪,一边道,“殷姑娘早已说过,公子若是知道这般卑鄙之事,必不能忍。但事到如今,公子亦无能为力,不过平添忧心难过。我早已打定主意,不会告诉公子。但原来……”她又笑了起来,“原来,我根本忍不住……我忍不住想让公子忧心难过,因为如此,我便知道公子是站在我这一边的……这可不是我仗着公子温柔,故意淘气了么?”

不知怎么的,肖让竟微微有些心酸。他轻轻抚上她的脸颊,替她擦着眼泪,也不知说什么好。他手掌的温暖,让俞莺巧心生宽慰,伤口痛楚、雨水寒凉,乃至那种种郁结委屈,都慢慢消解。她一阵疲惫,忍不住想要靠上他的肩头。可就在她靠近的那一刻,肖让猛然起身,退开老远。

俞莺巧一惊,就见眼前的男人一脸尴尬。她窘迫不已,且不说她一个女儿家如此大胆,吓着了人。光是她这一身沾满泥水的衣裳,他又岂会让她近身。她羞赧难当,低下了头,正要道歉,却听肖让先她开了口,道:“抱歉……不是不让你靠,只是……实在是有些为难……”

俞莺巧忙应他道:“是我唐突,公子不必道歉……”

“不是……”肖让愈发尴尬,挣扎了好久,才无奈道,“我说实话吧,前些天我的东西都烧没了,这身衣裳一直没换过。近日来又缺水少柴,所以……”他又挣扎了片刻,“所以……也……也未曾沐浴……呃,所以,实在是不方便……呃,你明白么?”

这种话,若是由别人说出口来,绝对是荒唐无聊。可由肖让说,却是无比的顺理成章。俞莺巧哪里还有窘迫尴尬的心,只剩下好笑了。她点着头,笑得停不下来。

肖让也跟着笑了,他想了想,道:“总之,这次就算欠你的,以后必定还你。”

俞莺巧笑着,点头应他:“好。”

肖让松了口气,又在她床边坐下,道:“别耽误了伤势,来,让我看看。”

俞莺巧擦干了泪痕,放下了种种心思,由他诊治。

……

且说符云昌怒气冲冲地去找殷怡晴算账,回到小洲之上,人却早已不见。夜色深沉,加之大雨,也难寻踪迹。他气愤难当,还是四下找了一番,又回庄里闹腾了半日,终究没能找到殷怡晴。

符云昌一脸不悦地回到诊室,就见清音愁眉苦脸地坐在门口。他看了她一眼,正要往里去,清音却起身挡在他身前,怯怯道:“俞姐姐在疗伤,男人不方便进去……”

符云昌大不乐意,道:“那姓肖的不也是男人?!”

清音皱起眉头,轻声反驳:“他是大夫。”

符云昌虽然不满,却没硬闯。他双手环胸,在门外来回走动。许久之后,他似乎冷静了下来,步子一顿,问清音道:“到底她们是为什么打起来的?”

说起来,清音本来是去小洲上找俞莺巧的,碰巧听到了她与殷怡晴说的话。虽然听得不全,但大致也都明白。先前殷怡晴出手,大约是要杀人灭口的意思,清音又怕又气,早想将这事告诉别人了,只是俞莺巧受伤,她也没能找到时机。如今符云昌问了,她哪里会隐瞒,忙一五一十地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