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姑丈咣给了长子一脚,又给何老娘赔不是,“他舅妈,千不是万不是,都是我的不是,我没给大郎娶个好媳妇啊!”

何老娘心里极厌陈大奶奶,却又心疼侄子,道,“你既知是你的不是,打大郎做甚!”

陈大郎较其父还是比较有良心的,一听这话眼睛就泛酸,扑通给何老娘跪下了,含泪道,“舅妈是看着我长大的,打舅舅在的时候,舅妈但凡做点儿好吃的,没一回没落了我们兄弟的。今天媳妇对舅妈无礼,我实在没脸来见舅妈,我给舅妈磕头请罪了。”说着,一个头叩地上。

何老娘心里也伤感,侧脸拭泪,“你舅舅去的时候,还跟我说,知道你爹有本领,可娘舅娘舅,舅家还是多顾看你们。后来你舅舅去了,倒是你们顾看我多些。这几年,你爹越发有银子了,我这个舅妈,同你娘是好的,只是不入小辈们的眼了。这也不为怪,谁叫我家里不比你家有银钱呢。唉,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老理儿,再不会错的。”

“倘舅妈家也是大户,想来你媳妇纵有天大胆子,也不敢三番两次来闹腾的。”何老娘叹,“人情薄如纸,行了,我知你是好孩子,你爹也不是你媳妇那样的糊涂人。你们来了,就此罢了。都回去吧,把你家的丫环也带回去,她们是忠仆,为你媳妇出力不小。天也黑了,我就不留你们用饭了。”

何老娘扶着余嬷嬷的手屋里歇息去了,父子两个想拦也不能拦,只能与何恭说好话。何恭是个老好人,这回却是全程板着脸,陈家送的东西,何恭本是死都不肯收的,奈何陈姑丈本领非常,软磨硬泡苦肉计啥的都使上了,何恭方勉勉强强的收下了。

陈姑丈带着陈大郎回家,越想越来火,决心一定要给陈大奶奶个终身难忘的教训!

何恭送走陈家父子,回去看他娘。

他娘正在里间儿床上坐着泡脚呢,见儿子回来,问,“走了?”

“走了。”

何老娘看儿子手里拿着张单子,问,“这是节礼?”

何恭点头,道,“我本来不想收,姑丈死活要留下!还说不收他就跪下,我实在没法儿,就收了。”

何老娘冷笑,“老不要脸的!”

何恭问,“娘,要不要给姑丈家送回去?”

何老娘眼珠子一瞪儿子,道,“你傻啊!还什么还!这是我的那啥…”想了半日,何老娘方起以前何子衿说过的一个稀奇古怪的词儿,一拍大腿,道,“我的精神损失费!”

何老娘不理儿子欲言又止的神色,道,“念念!”

何恭照着礼单念了起来,陈家有心赔礼,这节礼自然丰厚的很。何老娘点点头,“先一样样抬我屋里来,明儿个再说!倘大郎再来,你瞧着应对,别忒近了就成。中秋节礼也不要去送了,重阳节礼也省下了。”

何老娘容易被东西收买,何恭却是个执正性子,道,“倘不是看在姑妈的面子!哼!”

何老娘缓缓的出口气,闭起眼睛道,“这也就是看着你姑妈的面子了,哪天我跟你姑妈一闭眼,老人们不在了,咱家与陈家也就生分了。既然我们还没死,远一些无妨,也不用绝交,叫你姑妈脸儿上难看。”何老娘叹口气,“还有,想想你姐夫、阿素,与宁家是交好的。你姑丈是有大把银子,可不如咱家好亲戚多,亲戚间,糊里糊涂的过吧。什么时候把大郎他媳妇好生处置了,再与他家来往不迟!”

何恭恨声道,“那可恶妇人!大表兄不休了她,再不算完的!”

“这急什么!我也不能叫那贱人好过!”何老娘是看在陈姑妈的面子上,对陈家格外宽和些,她本就不是什么好性子,陈大奶奶三番两次的来撩拨,何老娘这回定定是要算总账,再不能善罢干休的!

中秋节,陈大奶奶就是在娘家过的,倒不是她不想回婆家,实在是回不去。陈大妞的惊吓症也好了,陈志还来何家想替他娘说情,叫何恭一句话就噎回去了。何恭性子虽软,却是个大孝子,根本没叫陈志见着何老娘,何恭罕见的这般强硬,直接道,“阿志,你是有娘的人,我也是有娘的人,将心比心吧!不是我不给你脸面,是你娘办的事儿叫人给不了脸面!”

于是,阿志如何一尘不染的来,就如何一尘不染的回去了。

直待八月底,陈大奶奶亲来何家磕头赔礼后,陈家给她收拾出了禅院,专供她念经所用,无事再不准她出禅院儿。陈姑妈这最恨小老婆的人,这会儿也张罗着给长子寻一门贤惠的二房,至于陈大奶奶娘家,屁都未敢放一个。

第123章 发,发财啦~

九月初,何子衿三姑娘再加上沈山章氏夫妻两个,便坐着何忻家的顺风车,带着六盆绿菊,辞别家人,去了州府。

何忻正巧在州府打点重阳节礼,不过,他是没空见何子衿等人的,命个机伶的姓李的管事陪着。李管事将斗菊会的入场帖子给了何子衿,何子衿细瞧了,见上头有斗菊会的里时间地点摊位啥的,都写的一清二楚。何子衿问,“这斗菊会,一般别人带几盆花儿去?”

李管事道,“我细打听了,这也不一样,有的带的多些,有的少些。像去岁,最多的一家芙蓉园,带了十二盆精心培育的菊花儿。还有只带一盆的。都无妨。我看大姑娘带了六盆来,不如都带了去,也把握大些。”

何子衿未置可否,道,“那斗菊会上,还有什么要注意的事儿不?我第一遭来,不大懂行,李叔同我说一说,我也有个心理准备。”

李管事见何子衿小小年纪,心性却很是清楚明白,不禁笑道,“其实也没啥,就是选上上等的菊花儿。第一天是第一轮,由商会会长请了咱们蓉城有学问有名望的先生来选,选出一百盆上好的菊花儿来。第二天就是第二轮,这回是府尹大人打头儿来选看。第三天,就不知是谁了,反正是比府尹大人还有面子的大人物。”

何子衿咋舌,“商会实在大手笔,竟请得动府尹大人。”

李管事笑,“到第三天才热闹,第三日花中评花魁,介时还有州府里的秀才举子们过来赋诗,另有州府名角前来歌舞,那才是菊花盛会。”

何子衿道,“第二天第三天我倒不担心,只是头一天不知有没有什么要打点的地方。”如府尹这样的大人物,恐是不好买通的,且既是还有比府尹更大人的人物要来,府尹肯定也要选上上等的菊花儿。猫腻就多的就该是头一天海选了。

李管事心说,真不愧是他家老爷同族,这么个小小人儿,竟是门儿清。李管事道,“姑娘只管放心,商会也盼着斗菊会上出珍品呢,哪里会砸这斗菊会的招牌。就是咱家老爷,也是在商会能说得上话儿的。到时,小的服侍姑娘过去,姑娘只管把菊花摆出来就成。”

何子衿问,“那到时摊位上要不要做些布置?”

李管事道,“头一天只要有菊花就是,摊位就一张长条桌儿,什么布置都不用。这也是咱们会长的意思,说花比美人,倘真国色,便是荆钗布衣亦不能掩其分毫,如此才能挑出上上品的菊花来。”

何子衿一阵无语,笑,“成,这我就心里有数了。”

何子衿又道,“大后儿个是斗菊会,这两天我得把菊花养好,我们来这几天,要麻烦李叔了。”

李管事笑,“老爹吩咐我要照顾好两位姑娘的,姑娘们有事,尽管吩咐。”

何子衿笑,“李叔客气。”

李管事笑,“两位姑娘既是头一遭来州府,州府倒是有几处可逛的地方,我又担心姑娘们这两日要照看花草,怕分了姑娘的心。”

何子衿看向三姑娘,三姑娘道,“待斗菊会结束,咱们再逛逛也不迟。”

虽蓉城是比碧水县富庶繁华百倍的地方,何子衿却也不是贪玩儿的性子,笑,“也好。不然我这心里没跟没着落似的。”

三姑娘笑,“我也是。”

斗菊会是何忻给何子衿张罗的机会,一应住宿也是在何忻的别院里,李管事给安排的极是周全,尽管何子衿一行人没心思出去闲逛,饮食上还是预备了许多州府有名的菜色。服侍何子衿等人的丫环,亦是丫环里的伶俐人。可见何忻是真的有心在招待她们一行。

何子衿提前两天过来,是因为菊花要换地方,且得提关养上一养。

她与三姑娘商量了,虽带了六盆来,却不必全带到斗菊会上去,只带了两盆一模一样的过去。虽有人只带一盆,以示孤品绝品的。可何子衿觉着,这东西,多是用来送礼的,凡是送礼,且有个讲究,叫成双成对。如此,带一对去,就够了。

待斗菊会那日,两人只着寻常衣饰,三姑娘脸上还扑了一层黄粉压住嫩白的肤色,鼻梁间点了若干雀斑,眉毛画的又粗又蠢,涂两个媒婆似的腮帮子…何子衿瞧着三姑娘只想笑,三姑娘道,“你别笑我,你还小,待过几年出门也得注意了。世间别的不多,就是好色之徒最多。”

章氏亦道,“姑娘家,小心些是好的。大姑娘还小无妨碍,尤其表姑娘,实在太出众。这斗菊会听说要来许多有本事的人,那些人,多是不把女人当人,只当货物的。”

何子衿很认同章氏这话,点头,“是。”

她们摊位的位子只占中等,不是最好的位置,却也不差。

何子衿三姑娘一人抱一盆罩着黑纱的绿菊,放到摊位上,左右皆是摆菊花儿摊位,菊花儿自古养到今,自从陱渊明那里“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以后,位居四君子之一,也就不只是花儿的事儿了。这花儿身上,实在承载了太多的文化意义。

第一日算是海选,来的人多,故此,摊位之间离的颇近,何子衿左右摊位的花儿也皆罩着纱罩,如同洞房的规矩,正主儿不到,吉时不到,是不能揭盖头的。

其实时间并不长,商会会长带着商会骨干陪着两位五旬上下一身锦衣的中老年男人看花儿,何子衿还瞧见了熟人,一个是何忻,另一个就是陈姑丈。陈姑太见了何子衿悄悄眨下眼,明显知道何子衿会来的。

何子衿面前是两盆分毫不差的绿菊,绿菊这东西,反正在何子衿的审美中也不见得就比那些姹紫嫣红的菊花儿好看,但,绿菊稀罕,或者是颜色因为逆天,这绿菊十分娇贵难养活。何子衿每年在碧水县都能卖起价儿来,就因这东西难得,物以稀为贵了。

何况何子衿这两盆花,当真是碧绿如玉,色若翡翠,便是两位被商会会长恭维着的中老年也不禁停下脚步,观赏赞叹,“以往读书,说有极品绿菊,莹碧欲滴,犹如马中赤兔,人中西施一般。我只恨不得一见,今日终于开了眼界。”

另一人也拈须而笑,问,“这花儿是哪家的?”

何子衿道,“是我自己养的,家中长辈听说有斗菊会,叫我来见见世面。”

那人见何子衿衣裳虽只是寻常青衣样式,却生得眉目精致颇有几分讨喜,不禁笑问,“小姑娘你才几岁,就能养出这样的珍品来?”

“我打小儿跟着族中长辈学着侍弄花草,五岁时我舅舅送了我两株绿菊,品相是黄中带绿。我足足养了六年花,才养出这两盆珍品来。”何子衿眉眼一弯,“听说斗菊会来的都是有学识能赏鉴的长辈,果然名不虚传。”

她这花儿本身就够好,两人看她小姑娘生得好模样,便是这马屁拍得有些直,也是一乐,命人给了第二日复试的大红帖子,道,“明儿个带你的花儿来给府尹大人一观。”

何子衿俐落福身一礼,“是,多谢阿伯。”

在任何时候,好模样都是沾光的,何子衿小时候,她娘就能用她的脸刷开贤姑奶奶的大门,这会儿何子衿还跟人家攀亲,两人也是一乐,“小姑娘倒是乖巧。”

一行人并未多停留,继续看下面的菊花儿,何子衿听两人中的一个道,“那绿菊实在称得上神品了,难得两盆不差分毫,明儿个给那小姑娘安排个好点儿位置。”

第一天结束,还有许多花匠来跟沈山一行打听来历,由沈山支应这些人,何子衿三姑娘先抱着花儿回去了。何忻晚上还来了一趟,笑与何子衿道,“我一直在州府忙,不多回家,一直知道你花儿养的好,倒不知你养出了这么两盆好花来。子衿,我看,你要走大时运。”

何子衿笑,“也就是两盆花儿,我只盼着能卖个好价钱就成。”

何忻笑,“待明天选过,你要能去第三日的斗菊会,价钱并不是问题。”

何子衿笑,“都是大伯给我这样的好机会,要不哪儿轮得到我出头儿。”

甭管何子衿是真心说这话,还是客气,何忻听了仍是高兴的,笑,“是你自己花儿养的好,倘不是真能与别家的斗一斗,便有这机会也是无用的。只是,你可得留几盆给我。”

何子衿笑,“我带了六盆来,品相都不差,只带两盆去了斗菊会。”

何忻暗赞这丫头聪明,道,“那成,剩下的四盆你也别搬回去,都给我,我亏不了你。”

何子衿笑,“人且得知感恩,要不是大伯有见识,给我寻来这机会,我岂能长这大见识。我要收大伯的钱成什么人了,大伯瞧得上,送给大伯就是。”

何忻自不会占何子衿这花儿的便宜,不过,听何子衿说话真正熨帖,难免多跟何子衿说几句,道,“你今儿乱攀亲,有一个却是攀错了辈分。”

何子衿疑惑,“我家在州府若说有亲戚,就是大伯和陈家了。”余者并无亲人哪,她也不认识别人家。

何忻道,“你怎么忘了宁家。”这也算何家拐着弯儿的亲戚了。

何子衿恍然,“难不成那两位老爷里,有一位是姓宁的?”

何忻微笑颌首,“那位宁老爷,可不是外人,就是你陈家姑祖父的亲家。宁老爷自己是举人出身,他家里长子次子三子皆是进士出身,都在外地做官,宁三如今在帝都翰林院,同你冯家姑丈是同科进士。他家里宁四是捐的官儿,宁五在家里服侍父母。”宁六郎就是小陈氏嫁的短命鬼了。

何子衿也得赞叹,“好一门清贵人家。”怪道陈姑丈宁可叫闺女守望门寡也要攀这门亲呢。只是宁家这等人家儿,倘为了给儿子寻个伴儿,死了结门阴亲便是,如何非要娶别人家闺女进门儿守这活寡?当然,陈姑丈一千个是自愿的。只是,小陈氏这样在宁家住着,便是荣华富贵、绫罗绸缎,又有何意趣?

何忻是简单的同何子衿一说,进士翰林捐官儿什么的,寻常乡下丫头哪里懂这个,见何子衿竟似全明白他话中之意,想果然是念过书的孩子,到底有见识。自家孙女是个糊涂蛋,将聪明没用对地方,何忻却是不吝于指点一下别人家的聪明丫头的,他笑,“宁家最清贵的还不是宁老爷这一房,宁老爷的同胞兄弟在帝都,如今是一品翰林掌院学士。”

何子衿这下子改作惊叹了,怪道陈家攀上宁家,何忻在碧水县都要让陈家三分了。何忻道,“我与你指条明路,你这样机伶,又与宁老爷有一面儿之缘,待斗菊会结束,斗菊会上那两盆菊花你是别想了,只要到了斗菊会第三天的,都是珍品中的珍品,皆会被人竞价高价买去。你这绿菊养的的确稀罕少见,入选第三天的珍品是没问题的。待斗菊会结束,你这四盆花我要两盆,余下两盆,你带了去宁家走动一二才好。不然,今儿个还能说是不认识宁老爷,如今既知道是亲戚,怎好不多加走动?”

何子衿性子分明,宁家毕竟是陈家姻亲,她家刚跟陈家干过架,虽说陈大奶奶去念经了,何子衿却是很烦陈姑丈的。何忻这把年纪,长孙女都比何子衿年纪大,一眼就看出何子衿心中所想。何忻笑,“你年纪尚小,亲戚间,原就是个糊涂事儿。如你陈家姑祖父,还不是照样亲亲热热的同你家来往。就是你冯家姑丈,还有你舅舅,难不成陈老爷与人来往时没借过他们的名声。你与宁家来往,与他人无干。”

何子衿想了想,世间多的是陈姑丈这样的势利人,她自己也想去看看宁家这条大腿的,反正冯姑丈与舅舅当初在帝都时都受过宁家照顾,何子衿道,“待斗菊会结束,到时我过去磕个头也是应该的。”她不是个清高的性子,就似何忻所说,在外头,陈姑丈定也借过她舅她姑丈的名声的,说不定陈姑丈还同宁家人说“我家冯姑爷,我家沈小舅爷”啥的呢。寻常脸皮儿薄的不一定说得出这样的话,依陈姑丈的老奸巨猾,这样说话对他简直稀松寻常,半点儿压力都没有。

何忻指点了一番何子衿去与宁家攀一攀关系后,天已有些晚,便让何子衿歇息了。

此时,三姑娘方从里间儿出来。自从经过陈志的事儿,三姑娘已极少见外姓男子,何忻一来,她便避到了里屋儿去。如章氏所说,对于有钱有势的男人,女人不是人,而是货物。

三姑娘知道自己的容貌,故此,处处小心。

见何忻走了,三姑娘道,“忻大伯实在是个周全人。”

何子衿笑,“是啊。”何忻一则是指点她,二则恐怕也是知道她家与陈家关系略为紧张,方指点于她的。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她家与陈家虽不是敌人,但想再回到从前的亲近是难了。何忻与陈姑丈始终不大对付,先时想联姻未成,还有杜氏散播谣言之事,陈家搅了何珍珍的亲事之事,种种是非,大家各自心中有数。如今陈大奶奶狠狠得罪了何老娘,直接把自个儿得罪到禅院儿念经去。何忻本就是要与何恭家修好,才特意寻了斗菊会的机会给何子衿,却不想何子衿这般争气。何忻再多指点她一二,非但自己做足了人情。陈家不过暴发了几年就不将何恭家放在眼里,倘哪天何恭家兴旺,难保不会想到陈家今时今日所作所为,到时便有好戏看了。

便是叫何忻说,何恭也是个十足有运道的人。何恭自己是个老好人,当然,这样的人,没人不乐意与他打交道。但是,打交道可以,想占何恭的便宜是再甭想的。何恭少时有个颇有名声的老娘,便是有人惹得起何恭这老好人,也没人敢惹何老娘。待婚后,又有个精细过人的漂亮媳妇。及至这人都而立了,虽只熬了个秀才出来,孩子又这般聪明伶俐。何子衿是个闺女,甭以为闺女就没用了,到了何忻的阅历,对家中的孙女一样重视,只是…想到何珍珍,何忻又是一阵烦心…看看人何子衿,年纪比何珍珍还小四五岁呢,却这样的机伶能干,把心放的端正。

真是人比人该死,货比货该扔。何恭非但有个厉害老娘、精细媳妇、孩子也这样的得人意,关键何恭自己是秀才,可一位嫡亲的姐夫是进士出身外放做官,一位嫡亲的小舅子现在在翰林…一想到何恭的人生,哪怕何忻腰缠万贯,也不禁生出几分羡慕。

这是个有福气的人哪。何忻想。

何忻走了,三姑娘同何子衿道,“介时你去宁家,我就不跟着去了。我同章嫂子就在忻大伯这里住着。”

何子衿有些为难。

三姑娘道,“我不是嫌宁家是陈家的姻亲,我是有些担心,自经了陈志的事,陈家不过是咱们县里的土财主就这样难缠。我再不愿去这种权贵之家,还是小心为上。到时我跟章嫂子去街上逛逛,还有,我们绣坊在州府也有铺面儿,我想过去瞧瞧。”

何子衿便应了。

有第一日的斗菊会,何子衿颇有了些底气,第二日果然府尹大人到了。能让宁老爷驻足的绿菊,府尹大人亦觉着不差,何子衿轻轻松松的就带着她的花儿进了第三日的赏菊会。

经过两天遴选,这次只剩三十盆菊花。

当真是争奇斗艳,要何子衿说哪个最好,她也说不出来。

此次用名贵的云石搭出高低错落的位置,恰到好处的,这里放一盆,那边儿搁一盆,包管哪一盆菊花儿都有个恰当位置。

而且,每盆菊花都要提前在花盆贴上名字,何子衿想这名儿想的脑袋险炸了,沈山、章氏、李管事一共开动脑筋,大家想了诸多如“绿翡、绿云、绿珠、绿莺歌”之类的名字,都可用,但都不算出挑儿。何子衿终于又发挥其穿越功用,借用林妹妹的名句,为两盆花取了两个名儿,一盆叫“偕谁隐”,另一盆叫“为底迟”,总之,略没文化的人都听不大明白来着。

章氏就说古怪,听不大懂。

“这第三天是给读书人看的,就得古怪着些,读书人才觉着稀罕。”沈山虽没啥学识,却是将读书人的心思揣摩的挺到位,他还问,“大姑娘,是不是这个理儿?”

甭管是不是这个理,反正比那些“鹤舞祥云、润颜含笑、凤凰振羽、桃花春水”啥的更叫人看不懂就是。尤其,念书的人往往事儿多,看不懂的就爱问个为什么。

这个时候,就需要何子衿出场了,她一脸假假谦虚的介绍道,“记得以往在一本旧书里看到两句诗,是这样说的,‘孤标傲世偕谁隐,一样花开为底迟’,窃以为是写尽菊花精神的妙句。我无甚文采,就借用的前人诗句给这两盆花取了名字。”她当然不会嫖窃她人名句说是自己写的,何子衿不过是想花儿卖个好价钱,又不是想做才女。何况,没有那个才华,非偷了别人的才华来往自己脸上贴金,偷惯了的人,习惯了不劳而获,偷了一次便有第二次,只是,纵使贴了满身的金,不是自己的终不是自己的。何必做这样的蠢事,世上的人并不全是傻瓜。

言归正传,菊花本就是隐士之花,何子衿觉着自己取的这名儿还不赖。

结果,她这千古名句一出,据说当天有学问的大人们说了百十多首诗,也没一句比得过林妹妹的,这就不在何子衿的意料之中了。

何子衿这两盆绿菊虽没被点为魁首,却居探花之位,也是十足惊喜。当天竟价时,更乌龙的是,她这探花儿之位的绿菊,竟比魁首的一盆凤凰振羽更高。

待何子衿拿到卖花儿的收入,整个人激动的如同打摆子一般,没见过世面的浑身直哆嗦。天,天哪,她,她发财啦~

第124章 宁府行

何子衿哆哩哆嗦的与三姑娘守在银箱子旁,三姑娘也比何子衿强不到哪儿去,摸了摸里头雪雪白的银子,问,“是真的吧?”

何子衿伸手戳一下,带着贵金属特有的凉意,吞吞口水,“是的吧?”

两人犹如得了癔症一般,一会儿拿起银锭子来咬一口看里面有没有搀假,一会儿说这么多银子可往哪儿放,四下瞅瞅,又觉着到处都是贼。

两人在屋里把雪雪白的银锭摸了一溜够,八百两,就是五十斤,得使大劲儿才能抱起来的。斗菊会为了增加爆光率,都是用现银竞标菊花的。

所以,一行人抬了这一箱银锭子回来,瞅着一箱八百两白花花的银子,哪怕在州府也能置一处不错的宅院啦!何子衿两辈子也没这么富过啊!上辈子,她倒是给自己折腾了套按揭的小房子,可跟这八百两的购买力完全没的比啊!前世神剧中等闲成千上万的银子啥的,真的好不可信啊。何况,何子衿也没穿到大户去啊。尤其,这辈子十几年的人生,她手里的私房就没超过五两银子!曾见过的最大一笔银钱是从阿念鞋底子里拆迁出来的五百两银票。

如今,两盆花卖了八百两!

而且,这是自己的钱!

光明正大!劳动所得!

穷鬼何子衿粉儿没见过世面的吸了吸口水,梦游一般的同三姑娘商量,“三姐姐,咱们留下一百两,余下的存银庄吧。”

三姑娘神情也很梦幻,道,“干嘛留下一百两,全,全存银庄!这么多银子,可不能搁屋里!”万一丢了,可不得心疼死!

两人梦游梦幻半日,方拿定主意,让沈山与李管事跟着去把银子存银庄里,另外兑出一百两的散碎银子外加几串铜钱放身边儿花用。何子衿发了财,她不是个小气的人。来这儿几天,李管事是极周全的,何况这机会还是何忻给她的,她给了李管事五两银子,算是吃个喜儿。又打赏了服侍她与三姑娘的两个大丫环,每人一两,余下院里的粗使婆子,每人五百钱。再者,沈山章氏陪她来一趟,何子衿也给了他们夫妻五两。

一下子赏出去十五两,三姑娘都替何子衿肉疼。

何子衿平生第一遭得此巨款,三姑娘给她在里衣里密密的缝了个兜,把银票装进去又妥妥的缝上。七百两银票,何子衿叫银庄伙计分着开的,一百两一张。她身上揣着四百两,三百两叫三姑娘揣身上…由于一下子成了富翁,何子衿很可耻的得了暴富强迫症。她非但现在出门瞧着街上人个个儿像贼,脑中还癔想出了无数拦路抢劫事件。

三姑娘揣上这三百两银票在身上,也是有点儿心跳加快,手脚都不知往哪儿放了,说话颠三倒四,悄悄同何子衿道,“我都不敢出门了。”

何子衿自己都快脑补成神经病了,还要绷住安慰三姑娘,“没事儿,谁会想着咱们把钱带身上呢。正常人想不到,都得以为咱们把钱搁家呢。”

三姑娘揣着银票,澡都不敢洗了,衣裳也不换了。因第二日何子衿要去宁家,三姑娘还得分神问,“要不要买别的礼物?”

何子衿道,“别的不用备,倒是快重阳了,不如托李管事买几篓大肥螃蟹,再带两盆花就行了。”

三姑娘点头,“这也成。我听说大户人家自有讲究,旁的东西,便是买了,怕也不合他们家的规矩。螃蟹是时令物儿,重阳正肥,也是吃螃蟹的时节。”

两人商量了一番,何子衿换了此次带来的最好的衣裳,当然,缝着银票的里衣是不能换的。待早上吃过饭,打理好,就带着章氏去了。何子衿原是想把章氏留下来陪着三姑娘的,谁知三姑娘道,“你把章嫂子带去吧,我一个人,也不想出门儿的,等你回来,咱们一块儿去街上逛一日,给家里也置些东西。”

何子衿便带了章氏去了。

章氏这辈子头一遭来州府,听说还要去大官儿家,怪不安的,虽换了身绸衣,仍是惴惴,道,“大姑娘,这大户人家都有啥规矩,你跟我说说,我心里也有个底。”

何子衿道,“跟在咱家是一样的,别怕,就当是走亲戚就行了。”

章氏手直抖,何子衿握住她的手,安慰,“就来瞧瞧,吃顿饭便回去了。”

章氏使劲儿喘几口气,暗想回去一定要请大姑娘教她些大户人家的事儿,以后跟着大姑娘出门心里便有数了。

到了宁家,当真是宰相门房七品官儿,宁家虽不是宰相,可在州府也是数一数二的好人家儿了。何子衿现在还有些名声,主要是斗菊会刚结束。不过,何子衿没叫沈山说斗菊会的事儿,沈山说的便是碧水县何家。门房倒是知道他家守寡的六奶奶就是碧水县人,包括打赏颇是丰厚的六奶奶的亲爹陈老爷,也是碧水县人。

待门房弄清楚这弯弯绕绕的亲戚关系,沈山一共带了七篓大螃蟹,其中一篓是给门房的。门房叹气,“这些天尽是送螃蟹的。”

沈山笑笑,门房收了螃蟹,进去给通传了一声。

宁家六房,宁六爷早早过逝自不提,宁大爷到宁四爷都在外地做官,宁五爷一家留在老家承欢膝下,打理家族事务。宁太太有了些年纪,家里琐事便多交给宁五奶奶打理。节下尤其事忙,何子衿一行是用过早饭便来的,算是早了,可等着来宁家走动的人都坐满一门房了。

何子衿是姑娘家,就坐在车里,沈山在门房等信儿,一时里头通传,沈山忙去叫何子衿,沈山还进不去,章氏陪着何子衿同宁家出来接人的婆子进去了。

待客的自不是宁五奶奶,看头上插着两支金钗,面皮白嫩却有了一些年纪,眼角堆积着细细纹络,身上穿的亦是绸衣,那料子,便是何老娘也没一件的,一看便知是体面的管事媳妇。何子衿看一眼这媳妇,没有说话。那媳妇也含笑打量何子衿一回,见她衣裳颇是寒碜,头上只一支绢花儿并一根银钗,模样虽不赖却是一眼就知出身破落人家。当初,这是此媳妇的看法儿,其实也是事实,甭看何恭身上有秀才功名,论家底子丰厚,不一定比得上宁家有脸面的下人。那媳妇阅人无数,一瞧何子衿就能儿猜度到何家的大致环境的。兴许是使然,这媳妇身上也带了三分文气,说话很有几分客气腔,笑,“五奶奶如今事忙,吩咐我先过来陪姑娘。”又请何子衿坐,吩咐小丫环上茶。

何子衿坐了,问,“不知您如何称呼?”

那媳妇忙笑,“我姓赵,大姑娘不嫌弃,叫我一声赵妈妈就是。”乡下丫头就是胆子大,这么小的年纪就这么来了。

何子衿点点头,赵妈妈道,“前儿陈老爷陈太太来过,大姑娘想来不与陈老爷陈太太一道的,就大姑娘一人来的州府吗?”这么小的姑娘,如何单身来的州府呢?胆子可真够大的。

何子衿笑,“我以前在家里养花儿,前两天州府不是有斗菊会么。族中长辈看我养的花儿还成,就给我要了张斗菊会的帖子,我家里父母事忙,因州府有族中长辈照顾,我便带着花儿来参加斗菊会的。在斗菊会上,见了贵府老爷一面儿。我年纪小,没见过世面,当时也不认得,没能请个安。如今斗菊会结束了,我还有两盆不错的菊花儿,正好孝敬长辈。大过节的,没啥好带的,买了些螃蟹一并带来。”何子衿还似模似样的写了张礼单递给赵妈妈,并不勉强一定要见宁五奶奶,道,“倘是五奶奶事忙,劳妈妈帮我递上去吧。”

赵妈妈笑的慈眉善目又带着大户人家下人的矜持,接了礼单并不多看,笑道,“姑娘有心了,我这就去回奶奶一声,姑娘略坐坐喝茶。”

何子衿起身送走赵妈妈。

在这屋里直坐了直有半个时辰,那赵妈妈又回来了,十分歉意,“实在不巧了,奶奶正在同府尹太太说话儿,一时怕是不得闲。太太应约去了总督府,六奶奶这些天身上有些不好。姑娘放心,您的心意,我一准儿给您递上去。”

何子衿笑,“麻烦您了。那我就先回了。”

赵妈妈也是办事办老了的,何况人家何子衿好歹送了菊花送了螃蟹,忙道,“这怎么成?大姑娘这老远的来了,若不留下用饭,奶奶知道必要斥我没规矩的!这也晌午了,席面儿立码就得了。大姑娘勿必得留下用饭才好。”

何子衿笑,“我知你们奶奶和妈妈的盛情,只是我家在乡下地方,马车走起来也得一天一夜呢。我来州府五六日了,如今斗菊会结束,该回家了。如今过来一趟,见着妈妈,心到神知,已不枉此行。”

赵妈妈苦留不住,客气万分的送走何子衿。

三姑娘刚用过午饭,就见何子衿一行回来了,三姑娘大为讶意,“好快呀。”

章氏嘴快,“去了都是等的工夫,主家根本没见着,一个管事妈妈接待的我们,说两句话就回来了,可不快么。大姑娘饭都没吃。”

三姑娘目瞪口呆,“那样大户,竟不管饭?”还送了好些东西哩!这也忒抠儿了吧!

何子衿笑,“吃那客饭做甚,我跟章嫂子还不如回来吃呢。”

章氏紧紧张张的去,怒火腾腾的回,章氏不知这些大户人家都是什么狗屁规矩,只是觉着她家大姑娘送花又送螃蟹的,即便不是什么贵重物,可现在她家姑娘两盆花八百两的价位,送宁家的那两盆绿菊,兴许比不上八百两的那两盆,可也不差了!起码得值个四百两吧!四百两银子加六篓大螃蟹,人都没见着!这他娘的狗屁大户,也忒小瞧人了!她家大姑娘的亲舅舅,也是翰林老爷哩!就是在他们乡下人家,有人去了,人家又送了这许多东西,见一面总应该的!

三姑娘命丫环去厨下端些吃的来,劝章氏,“生这个气有什么用,我们中午吃的大螃蟹,你们也尝尝,出去大半日,定是饿了。且好生吃一顿,来州府这五六日了,还没好生逛过,一会儿也去开开眼界。”

章氏怕自己说多了叫何子衿心下不好过,也笑了,“是这个理儿。”

何子衿道,“我听说,州府最有名的馆子叫青云居,晚上咱们不回来吃,我请客,到青云居定个好位子。咱们下午去街上逛,晚上到青云居下馆子。”

三姑娘打趣,“果然是财大气粗了。”

何子衿拍拍胸脯,“那是!”

章氏凑趣,“我也跟着两位姑娘开开眼界。”

因何子衿发了大财,粉儿大方的打赏了院里服侍的人,厨下自然也不会落了。故而,这菜上的飞快,因就是何子衿与章氏两人吃,四菜一汤外加两碗雪雪白的大米饭,还有一盘子团脐大肥蟹。这原是何子衿分出来给院里人吃的,当时分的不少,可见厨下还有的剩。何子衿还问,“阿山哥那里的饭送去了没?”

这丫环叫碧云,笑道,“大姑娘放心,都送过去了。今儿个晌午我们吃了大姑娘赏下的螃蟹,都念大姑娘的恩德呢。”

“碧云姐姐太客气了,原是你们照顾我照顾的多。”何子衿一笑,不再说什么,同章氏一道用起饭来。

吃过螃蟹,用过饭,又歇了歇,喝过姜丝煮的茶,一行人便出去逛街铺了。

沈山李管事跟着,三个大小女人都是头一遭来州府,纵使自认为很见过世面(主要是指上辈子)的何子衿同学,由于在碧水县小地方窝了十来年,这会儿一见州府繁华,立刻也成了土包子!

何子衿主要是给家里人买东西,她有钱了,花吧!又有李管事这对州府极熟的人跟着,哪儿的东西最实惠,哪儿的东西最好吃,哪里的菩萨最灵,哪里的香火旺。李管事都知道,大家还去蓉城最有名的神仙府开了回眼界,其实这里在大凤朝时一处官邸,当然,这处官邸不简单。之所以叫神仙府,是因为真出过神仙的。神仙还有名有姓,姓唐的。唐神仙是大凤朝年间的人士,那神通就甭提了,反正是大有修为之人。自从唐神仙成了仙,唐神仙住过的地方就成了仙府。这里便辟出来,不能住人了,住的是唐神仙的塑像,以及主持神仙府的大小道士。

神仙府旁边就是蓉城粉儿有名的青云居,青云居不是神仙住过的地方,青云居是蓉城粉儿有名的饭店。之所以叫青云居也是沾了唐神仙的光,据说唐神仙还没得道的时候,曾在青城山的青云观修过道。就是现在,青云观在青城山上也是知名观光旅游景点,香火旺的了不得。这饭馆里因挨着神仙府,且又是个极讲究极有档次的地方,便取名作青云居了。

李管事道,“咱们蓉城最有名的曲子,就是唐神仙传下来的《祝青云》,每年秀才试、举子试后,府尹大人宴请学子,都会令人奏这一曲。”

何子衿笑,“这曲子以前听先生吹过,前半曲曲调欢快至极,直冲云汉,非得用上好笛子,不然寻常笛子要吹裂的。”

“是啊,传说中,唐神仙初作此曲时只吹到一半,笛子吹裂,就此搁置。后来唐神仙悟了道,补足后半曲,当时还是皇帝老爷赐给唐神仙的玉笛。听说,唐神仙吹响此曲时,天上神仙都会驻足。”李管事说的有鼻子有眼,活灵活现,“所以,这首青云曲也被叫作神仙曲。”

听了满耳朵的神仙传说,几人都对着唐神仙的像烧了香,便接着去逛街了。

何子衿主要是给家里买东西,何老娘沈氏要买两匹好衣裳料子,何恭阿念阿冽都是笔墨纸砚,然后又去了银楼,买首饰。

银的根本不看,何子衿要买几样金首饰。这年头,寻常人家哪里有金首饰,如何家也有三五百亩地的,何老娘就一支金钗,一对金耳圈儿,当宝贝一样的密密的锁起来,非逢年过节是舍不得戴的。沈氏还不如何老娘,她一样金的都没有,有数的几样首饰,都是银的。

何子衿三姑娘也只是有几样银首饰,这会儿有钱了,发财了。何子衿先挑了两付金镯子,分量足的很,每只都有一两重。一付是万字不断吉祥纹,一付是光面儿上打的芙蓉花花样,何子衿与三姑娘每人一只金步摇,三姑娘挑的是芙蓉花样,何子衿挑的是桃花儿。

何子衿这大方人,还选了一只金戒子给章氏,章氏极想推辞一二,心里又喜欢的了不得,扎着手不知要不要接,何子衿硬塞给她,章氏欢天喜地的谢过何子衿。

一行人又去挑了给贤姑太太、两位薛先生、李大娘的东西,在街上买了一箱子女孩子喜欢的小玩意儿后,令跟着的小厮连带着绸缎等物先抬回去,首饰啥值钱的东西,自是自己揣怀里收着的。待晚上去青云居开了眼界,李管事有幸与何子衿等人一并坐着用席面儿,这青云居,他来的也不多啊。李管事悄声道,“青云居就是宁家的产业。”

何子衿瞧着来往宾客如云,想着宁家既有盐课之利,竟还有这样热闹的产业,当真是富的流油啊。

逛过了神仙府,又买了大半日的东西,吃过青云居,再远些的青城山也有极好景致,只是重阳将近,何子衿三姑娘都想早些回去与家人一道过节呢。托李管事与何忻说了一声,何忻仍在州府忙碌,让李管事安排车马,送何子衿一行回去,临走,李管事又递了两张银票给何子衿,道,“老爷给大姑娘两盆花的银子,老爷说,没空送大姑娘了,待回家再见吧。那两盆菊花,品相上等,大姑娘不要推辞,这已比市价便宜许多。倘大姑娘执意不收,老爷以后也不敢要大姑娘的花儿了。”

何子衿笑,“大伯总是这样客气。”便收了。

李管事道,“这大过节的,还有几辆车是一并回去的,大姑娘放心,我都安排好了。明儿早上天亮便动身,晚上要在平安镇歇一夜的,平安镇上有咱家的别院,一应有人服侍,明儿个就能到家了。”

何子衿又与李管事说了几句,谢了李管事这一番照顾,李管事亦十分客气,见天色不早,便告辞了。

第二日,何子衿一行人起了大早启程,这年头,马车速度有限,要赶远路,都是天蒙蒙亮就起的。碧云碧月送上厨下收拾出的小点心干果儿,满满的预备了一大食盒,让何子衿三姑娘路上带着吃。李管事亦早起相送,送了六坛子菊花酒,都放车上了。

何子衿大手笔的打赏,可见不是无所得。

待何子衿走了一日,晚上何忻这别院竟有宁家人来打听,问何子衿可还在不在?听说人已经回去了,两个媳妇唉声叹气的回去复命,其中一个俨然就是那天接待过何子衿的赵妈妈。

第125章 把银子交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