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素叹道,“你孙叔叔仰慕的姑娘,失踪了。”

阿念不由大惊,连忙追问,“这是怎么说的?好端端的一个姑娘家,怎么会失踪呢?”这年头女人鲜少一人独自出门的,而且,孙御史仰慕之人,据说是个极有本领的姑娘,如何能失踪呢。

沈素想阿念入了仕途,也当多知晓些官场中的事了,便带阿素去了书房,与他说了孙御史仰慕之人的身份。阿念一听,就给镇住了,心说他孙叔叔眼光不要太高哟。孙御史仰慕的姑娘姓江,大名江行云。要知道,寻常女子的闺名,可不是轻易就能为人所知的。像他家子衿姐姐,子衿俩字,也都是在家里叫叫罢了。以往子衿姐姐没嫁予他时,出门时人们都叫何大姑娘,如今子衿姐姐与他成了亲,出门人家都叫江奶奶的。如江行云,这位姑娘,对,这位的确是位姑娘,她的名字之所以为世人所知,是因为,这位姑娘实在太有名了。而且,人家不是因不好的事儿出名,事实上这位姑娘出身将门,她原该姓宋的,因少时多病,请高僧看了,说是必要改姓江,方得一世平安。就是,宋姑娘就成了江姑娘。宋家原是世代镇守西宁关的,江行云父祖两代都是西宁关大将军,到江行云这代,她父亲早逝,族中再无亲近之人,彼时江行云年少,便来帝都投奔了自己姑妈。对了,江行云的姑妈嫁的就是谢皇后娘家三房。也是因此,江行云与谢皇后自幼来往,便有交情的。但,江行云之所以名震帝都城,还不是因为她与谢皇后交好,江行云会有如此名声,是因为她曾于前些年的江南之战中立下赫赫战功。江南之战由靖江王谋反而起,靖江王身边的三位大将军,其中一位赵大将军,就是被江行云刺杀身亡。江行云一剑成名,后因战功显赫,以女子之身被赐伯爵之位,身上还有正二品将军衔。

所以,当阿念知道孙御史倾心的是这位江姑娘江伯爵时,不可谓不吃惊。他简直要连下巴都惊掉了好不好,心就,他孙叔叔这眼光,可不是一般的高哟。

阿念官位微末,他并不知上流官场之事,不禁道,“江伯爵失踪了?”

“是啊。”沈素叹道,“说是去岁年尾就没了消息,只是江伯爵行踪向来机密,你孙叔叔,也是现在方才知道呢。”

阿念也是叹了口气,江伯爵行踪什么的,阿念不晓得,但阿念可是听说过不少关于江伯爵的传说。阿念道,“听说,江伯爵年轻时便是帝都第一美人,因她不娶之人众多。都传说,户部尚书李大人,就是倾慕江伯爵风采,不思婚娶之事,至今光棍一人哪。”

沈素摆摆手,于这些帝都八卦无甚兴致,道,“咱们自然是盼着江伯爵平安的,但倘能因此让你孙叔叔收了心,正经娶上一门妻室才好呢。”

阿念深以为然。

在阿念看来,江伯爵就如同高岭之花,非他们这等凡人可采撷呢。

听了一回孙御史坎坷的情史,阿念愈发觉着自己是个有福的。辞了义父,就连忙回家看子衿姐姐去了。

何子衿跟娘家人一道住着,完全没有宋盈与何琪怀孕时的烦恼,这俩人有了身子,婆婆完全就是给大鱼大肉的伺候 。其实,孕妇营养只要补充到位就好,不必过量摄取,不然,造成胎儿过大,介时生产艰难,还是产妇遭罪。而且,把胎儿催的过大,好些的能顺利生产,有许多难产,就是因胎儿过大造成的。

何子衿也不想把胎儿营养过剩,催的过大。不过,她显然是无此烦恼的,自从确诊了身孕,何子衿就开始了孕吐期,简直是吃什么吐什么,待吐了,过一时饿了,还要接着吃。那种痛苦,纵何子衿这样乐观的人,也会时不时的想,那些产后抑郁的,可能很大原因都是怀孕时太过辛苦所致。

何老娘直絮叨,“成亲后没个动静叫人着急,这有了身子,咋吐成这样,你娘怀你时可不这样,我怀你爹时也不这样啊。唉哟喂,真是急死个人。”

沈氏安慰闺女,道,“过了三个月就好了。”

何子衿很自然的将手放在小腹上,一手拿着个粉红的蕃茄生吃,道,“这生出来肯定是个淘气鬼。”

“屁哩。哪儿能这么说我们枣子,我们生出来也是个乖巧的。”何老娘笑眯眯地,“阿念就是探花,我给算了算,以后咱们枣子是要考状元的。”可见何老娘对重外孙期待颇高。

何子衿道,“我是要生闺女的人。”

何老娘将脸一板,训斥道,“你少给我说这不吉利的话,第一胎怎么也要生个儿子才对得住阿念。阿念家里单薄,多给他生几个儿子,他这就兴旺起来了。生一堆丫头片子,以后家业传给谁?”

何子衿道,“真该把您老这话记下来,到时学给我姑妈听。”

“你姑妈在这儿我也是这样说。”说着,何老娘又高兴起来,手舞足蹈道,“都说养女随姑,你姑妈第一胎可是儿子,你要是像你姑妈,定能生儿子的。”

沈氏怕闺女压力大,笑道,“第一胎,儿女都好。要是生个像子衿的小闺女,多好啊。”

三姑娘也说,“生二郎时他爹就说,我们有重阳了,再生个小闺女,正凑个好字,结果,生下来又是个小子。”

何老娘叹道,“生闺女也没法子,再接着生呗,又不是只生一个。”

家里女人们正讨论着生孩子的事儿,阿念就回来了,先跟长辈们打了招呼,再向三姑娘问了好,阿念又问他家子衿姐姐今天可好,何老娘道,“不错,吃了四顿,吐了两顿。”

阿念忙问子衿姐姐可有什么要吃的,何子衿道,“也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中午吃的酸辣脆藕,觉着爽口。”

何老娘吐槽道,“吃的炖肉都吐了,又后吃一碗酸辣粉条子配着酸辣藕片倒是没事。你说,这又不是先时日子紧巴时,就是咱们那会儿紧巴的时候,你娘有了身子,我也天天给她没断了肉。现下家里好了,你又这么张穷嘴。”

“什么叫穷嘴啊。”何子衿不服,又拿了根刚洗的小黄瓜来了一口,阿念直担心,“会不会凉啊?”

“不凉,我都觉着热来着。”

阿念握握子衿姐姐的手,果然挺热的。

何子衿就问起阿念朝云师傅如何来,阿念笑,“朝云师傅听说姐姐有了身孕,很替咱们高兴。还叫我带了许多菜蔬瓜果回来,说是有身孕时多吃水果,以后孩子生出来水灵。”

在这方面,何老娘是不担心的,笑道,“你跟丫头片子生得都好,孩子想不水灵都难。”这也不是她老人家自吹自擂啦,儿媳妇沈氏生得好,孩子们都会长。

沈氏很是认同婆婆这一结论。

阿念道,“我回来时,去城西的南货铺子里买了些酸笋,叫人放厨房了。”

一听说酸笋俩字,何子衿就抑制不住的咽口水,把何老娘逗的直笑,“看馋的哟,明儿买只鸡来炖了吃吧。”

何子衿哪里等得到明天,连忙道,“不是还有牛肉么,给我用酸笋炒盘子牛肉吧。”

“真是半点儿都等不得的。”何老娘让翠儿去厨下说一声,也知道这有孕的人就是这般怪,阿念还买了糖葫芦回来,想着天晚了,如今寒冬腊月,放一宿也不会化的。

可不一时,俊哥儿就带着重阳宝儿兴哥儿,一人一支糖葫芦过来了,沈氏问他,“哪儿来的?”

“阿念哥买回来的。”俊哥儿道,“周嬷嬷跟我说的。”

阿念笑道,“我说要吃饭了,放着明儿再吃。”

俊哥儿笑嘻嘻地,“周嬷嬷有啥好吃的都跟我说。还有,我姐要吃的酸笋牛肉,也炒上了。”

周婆子今也上了年纪,她一辈子没个儿女,这上了年纪就格外喜欢孩子,尤其俊哥儿是个嘴甜的,厨下有啥好东西,周婆子第一个想着的就是俊哥儿。

何子衿有了身孕,年底下去唐家送年礼的事儿就让她娘和胡文一道去的,沈氏去了一回,很是开了眼界,回家说道,“难得小唐大人那般亲和,唉哟,他家那府里,外头等着一溜车马轿子呢。”

何老娘感慨,“以前咱们县太爷那么小官儿,逢年过节的还有好几家子给县太爷送年礼呢。这首辅,听说是百官之首。”又问儿媳妇唐家可气派。

沈氏笑道,“气派的了不得,原想着祁副将家就是气派有钱人家了,跟唐家没的比。”

何老娘畅想一下,觉着简直想像不出来。

临年开始预备各处年礼,这回何子衿有身份,沈氏没用她,自己与婆婆还有三姑娘商量着来的。也就是沈家、何恭阿念翁婿二人的同僚,然后,就是街坊四邻的也要走动一二。

倒是年下梅二太太过来,非但送来了他家的年礼,还有就是跟何老娘请教了回这及第粥的做法儿,梅二太太道,“也不晓得家里这厨子怎地这般没用,做出来总觉着腥,吃着不是那么回子事儿?”

何老娘还说呢,“不是去岁刚春闱过,怎么又要春闱啦?”

梅二太太笑道,“去年是恩科,今年正是秋闱的年份儿,明年可不又是大比之年么。”说到这个,梅二太太就觉着自己儿子时运不济,何家搬来那一年,她儿子也下场了,结果,何家三个举子都榜上有名,她儿子却是落榜了的。好在运道不差,第二年开一科恩科,结果,梅二爷又落了榜。这春闱啊,梅二太太说时运也不是没有道理,有时,还真就得看运道的。

这不,梅二太太先时还看不上何家这小户人家,也不看何老娘写的书,但儿子两次落榜,梅二太太急儿子这功名,也就顾不得与何家的嫌隙了。何老娘出的那书,她私下命人买了一本,很是钻研了一回,连带何老娘出的那本食谱的书,她也认真看了,准备就按何老娘书上写的,给儿子预备春闱前的饮食。

何老娘虽不大喜欢梅家,与梅二太太倒没什么,再加上以前来显摆的乔姨娘也没在何家来过,何老娘道,“那及第粥也容易,我家周婆子就会,做出来香的很,并不腥的。什么时候二太太有空,你让你家厨子过来,让周婆子教一教他也就是了。”

梅二太太连忙笑应了,又请教起何老娘这考前拜菩萨穿衣裳的事儿来,何老娘道,“这个我书里都有写啦。其实,不论哪个,必要心虔,才能生效。”

梅二太太道,“要是说我心还不虔,我就不信还有比我更心虔的。”

何老娘心说,你拿人家闺女的嫁妆银子去给自己儿子烧香,这算哪门子心虔,佛祖能应你才有鬼哩。何老娘甭看是个直性子,这话她是不会说破的,何老娘笑眯眯地,“二太太心虔就好。”

送走梅二太太,转眼便是新年了。

何老娘还说呢,今年再多好吃的也没用,丫头片子吐的厉害,也吃不来。可说来也巧,就在腊月三十,何子衿这孕吐突然就好了,虽然还是喜欢吃酸辣口,但吃什么都不吐了,而且,改成了吃嘛嘛香型。

她现在就是常饿,而且,特禁不得饿,一饿必要找东西吃的。先时都吃不得鱼,根本闻不得那腹味儿。现下不同了,她半点儿不嫌鱼腥了,大年三十那么一大条三斤重的鲤鱼,给她一人吃半条。何老娘直感慨,“先前我说咱丫头是个穷嘴,这话可是说错了的。知道年根子底下好东西多,这突然就好了。”

非但胃口好,过了年,何子衿这肚子就跟吹气似的鼓了起来。

沈氏直说,“你这才四个月,怎么比我当初六个月的都大。”

何老娘倒是见多识广,道,“这怀法儿不一样,你有身子,八个月时才刚显一点儿,咱丫头不一样,早早的显了怀。”

何子衿吃个不停,自打年前妊娠反应完全好了后,何子衿就开始了吃不饱的节奏,她总是会饿,可又怕吃太多把孩子养的太大。沈氏道,“这倒无妨,孩子正是要长个儿的时候,这时候吃不上,孩子在娘胎里长不多,生下来不结实。你又不是总是大鱼大肉,总觉着饿,就是孩子饿。”

沈老太太也这样说,沈老太太道,“我怀阿素时也这样,见天的吃不饱一般,刚吃过早饭,又想吃了。”

在怀孕四个月的时候,孩子就开始胎动了。

阿念每天回家,先问过子衿姐姐的感觉如何后,就是问他家宝宝有无胎动的事了。而且,俩人晚上也没别个事了,阿念必是一手抚着子衿姐姐的肚子,一手执书,给孩子胎教。为了给孩子胎教,阿念还学习了一样乐器,吹笛子,说是给孩子陶治情操。

之后,阿念又学习了画画,围棋之类,总之,孩子还没生,阿念自己学成了个才子。

阿念休沐时去看望朝云师傅时,都忍不住同朝云师傅显摆,“一看就是个有礼貌的孩子,我一回家,便同我打招呼。”

这话听得朝云师傅以为他家女弟子生了呢,闻道也不明白,道,“不是才四个多月么,怎么就能打招呼了。”

阿念想着朝云师傅是老光棍带着一群光棍徒弟,俩解释给朝云师傅与闻道听,“就是会在子衿姐姐的肚子里动来动去啊,这就是在跟我打招呼了。”

闻道心说,阿念这是想孩子想魔怔了吧。

朝云师傅则暗道,憋三年才洞房,明显是脑子憋出病来了啊。

孩子还没下生,阿念就开始说起他家江平种种不凡事迹来,“我吹笛子时,倘吹欢快的调子,阿平就动的可欢了。我要吹平缓的调子,他就安静倾听了。有时,我与子衿姐姐说笑,子衿姐姐一笑,他也跟着动来动去,说不得就是在肚子里笑呢。”

朝云师傅与闻道都觉着,没法与准爸爸阿念正常沟通了。

阿念非但在孩子的教育上上心,他还级家里宝宝置办下了许多玩具,何老娘私下都同沈氏说,“看阿念这疼孩子的,家里有兴哥儿重阳那些玩具呢,他还要另置一份儿。”

沈氏笑道,“头一回当爹,都这样。”想当初她有了身子,丈夫也是常往家里买些孩子玩具。不想这话却是勾起了何老娘的回忆,何老娘感慨道,“是啊,当初我怀着你姐姐,那会儿咱家正是艰难的时候,家里银钱都借给阿芳她爹做生意去了,开始做生意也不容易,他一时还不了咱家的银子。那短命鬼手巧,自己做个拨浪鼓,雕个木头娃娃什么的,弄了一堆。成家立业成家立业,成了家,男人就长大了,就知道过日子了。”

沈氏笑道,“是。以前相公念书,我看他不大上心,后来我怀了子衿,一下子就上进起来,转年就中了秀才。那时相公也不过弱冠的年纪,说来在咱们县里也是风光哩。”

“可不是么。”何老娘笑,“以往咱虽也有绸,到底穿着不气势。阿恭中了秀才,咱那绸上身穿的有底气哩。”

婆媳俩说说笑笑,就是春闱的日子了。

何老娘想着,她那书春闱前后还能再卖一回呢。何老娘只记着自己书的事儿,待过了春闱,梅二爷又一次落榜,梅二太太十分怀疑何老娘书里写的那些个神神道道的求神拜佛穿红裤头的事儿不大灵验。何老娘没功夫理梅家这个,倒是小唐大人也出了本书,是写游记的书,因何老娘以往有送过小唐大人自己的书,如今小唐大人出书,还特意命人给何老娘送了一本来。

何老娘感慨,“小唐大人也是个有学问的人哩。”

何子衿原是七月的产期,家里早请好了经验老道的稳婆,却是不想六月中就发动了,那稳婆住的近,来的也很快。何老娘老道的很,先命人煮了六个鸡蛋,给自家丫头片子吃了,何子衿给噎的直翻白眼儿,何老娘又喂她口水,道,“这是个力气活儿,吃饱了才有劲儿。”

沈氏如同当年沈老太太,一见闺女要生,她先不行了。

何老娘看儿媳妇这没用的,忙让翠儿扶她出去,自己教自家丫头片子如何呼吸,不要急,放缓心情啥的。何老娘还一个劲儿的说,“第一胎都不会太快,慢慢来,还早着呢,不用急。”

谁说不会太快了。

产婆来后,也就半个时辰,何子衿就生了。

痛吗?当然痛,何子衿两辈子都没这样痛过,但,这是一种让人甘愿忍受的痛。

沈氏脸色惨白的跑进去看闺女,见何老娘余嬷嬷一人抱一个正给孩子洗呢。沈氏连忙去看闺女,何子衿一脸的冷汗,有发丝粘在脸上,沈氏忙给她擦干脸庞,何子衿问,“娘,孩子呢?”

何老娘已是笑嘻嘻的抱了来,笑道,“果然争气,一儿一女,龙凤胎!”

余嬷嬷也抱了一个过来,笑道,“咱们大姑娘,没有是没有,一有就是双份儿。”

何老娘自豪地,“就是就是,一下子就儿女双全了!”

何子衿急地,倒是把孩子抱来给她瞧瞧啊!

沈氏接了余嬷嬷手里的宝宝,抱给闺女看,何子衿看孩子比当初兴哥儿生下来小,不由道,“怎么这么小?”

沈氏见闺女平安生了龙凤胎,先时那些胆小啊担心啊什么的都不翼而飞了,满面喜色,笑道,“龙凤胎么,养上一个月也就长大了。”

产婆一面给主家道喜,也说了,“这不算小了,小公子小姑娘都四斤左右,有的双生子生下来,三斤的也有呢。好好的养些日子,孩子就圆润了。”

产婆因是接的龙凤胎,何子衿生的顺利,她脸上也有光,沈氏当下命人拿两个大红包给产婆,产婆笑道,“您家姑娘这身形,一看就是好生养的,这么顺利的可不多见。”

沈氏笑道,“也是嬷嬷手艺好。”

产婆笑道,“是您家这风水好,人气旺。您家来这三年,我过来这是接生第三回了,还多是小子。就您家姑娘,这福气更足,我接生这大半辈子,遇到的双生子倒是有的,这龙凤胎还是头一遭。”又奉承了不少好话。她们做产婆的,没有不盼着产妇顺利的。产妇母子平安,她们拿红包拿的也高兴。

产婆欢天喜地的去了,何子衿看过孩子后就睡过去了。

家里男人们回来听说何子衿听了龙凤胎,均是喜的了不得,何恭连忙问闺女可好,何老娘这一天的笑意就没断过,眉开眼笑道,“再顺利不过的,半个时辰就生了。连产婆都说,咱们丫头这般顺利的少。”

阿念早忍不住跑去看他家子衿姐姐和孩子们了,阿念过去时,子衿姐姐还在睡,阿念轻手轻脚的看过两只小猴子似的小宝宝,说句实在话,孩子个子不大,皮肤也黑,小小一团裹在襁褓,但在阿念眼里,却如天仙一般。阿念呆望着子衿姐姐和两个孩子,不由眼眶微湿。

阿念拿出银子,大办洗三酒。

与何家有交情的都来了,尤其听说何子衿生了龙凤胎,都是满嘴好话,本就是大喜事,这事儿搁谁家谁不高兴啊。何老娘尤其满意,自来了帝都,人情交际便多,哪样不是银子呢?亏得自家生孩子生得一点儿不比别人家慢,也能赚些回来。

待过了洗三礼,阿念又去皇陵跟朝云道长说了一回。

朝云道长笑道,“你好福气。”

阿念这会儿喜的连谦虚都不会了,一个劲儿傻笑,“是啊,连产婆都说,接生了大半辈子,这是头一回遇着龙凤胎。”

朝云道长又问孩子相貌如何,阿念道,“大眼睛,高鼻梁,嘴巴嘟嘟的,都不爱哭,性子也好。”基本上就一句句,全帝都也没他家孩子这般品貌俱佳的。

闻道忍笑。

朝云道长问,“什么时辰生的?”

阿念忙说了时辰,朝云道长闭眼掐指算了许久,神神叨叨的念了一画,然后,叹了三叹,面露忧色。

阿念忙问,“朝云师傅,怎么了?”

“这俩孩子,八字倒也不错,只是这生的时辰不大好,生在下午,未免阳气不足啊。”

阿念忙问,“那可怎么办?”

“你是给孩子取名江平江安,是不是?”

阿念点头。

“这两个字不好。”朝云道长又掐指算了算,道,“要补阳气,不如,选曦、晔二字,皆光耀之意,则尽善尽美了。”

阿念忙不迭应了。

朝云道长给了阿念一对玉牌,说是给孩子的洗三礼,阿念接了,待得自朝云道长这里告辞,在车上,阿念打开红木匣子一瞧,见是两块羊脂美玉,拿起一枚玉牌细看,这玉牌与寻常玉牌也无甚差别,就是用料考究些,不过,两个玉牌,一个刻了个曦字,一个刻了个晔字。

阿念那傻爸爸智商终于回复正常,把阿念郁闷的:朝云师傅这分明是蓄谋已久要给他家孩子取名啊!

作者有话要说:PS:大安午安~~~~~爆2000,好吧,石头喜欢龙凤胎~~~~~~

第311章 帝都行之四五

阿念回家同子衿姐姐说了朝云道长给宝宝们取名的事儿,把玉牌给子衿姐姐看了,阿念道,“朝云师傅这是早就想好了。”

子衿姐姐接了玉牌来看,笑道,“别说,朝云师傅取的名字,比你取的好听。”

“我那取的也寓意好,平安,平平安安的,多好啊,看着平凡,其实再好不过。”阿念强调自己的取名能力,不过朝云师傅都替他家宝宝取好名了,阿念也只得道,“平安留着以后给老三用。”

阿念眼下还在念叨老三,他是个喜欢孩子的,但接下来的新爸爸生活让阿念完全想不起老三这档子事儿了。因为何家毕竟不是那等请奶娘的大户人家,故而,孩子都是做母亲的亲自带。新手父母,带一个都会手忙脚乱,何况何子衿一生就是俩,幸而何子衿是带孩子的老手,她这辈子打小就爱带着孩子们玩儿,如今这有了自己的宝宝,更是耐心多多,但开始宝宝的作息也有些乱,夜里饿了要吃奶,不知是不是龙凤胎的原因,俩人约好似的,一边一个,何子衿都觉着自己像个奶牛。

尤其有时还有阿念这没出息的在一边儿,边看宝宝边巴唧嘴,把何子衿能气笑了。一般,宝宝夜里吃奶,阿念夜里喝水,然后,阿念这新手爸爸,刚做了父亲,成天喜的跟天上掉金子似的,用阿念的话说,天上掉金子也没这么喜。看孩子醒了,不说赶紧哄孩子睡,他还逗孩子,这一逗,孩子精神了,于是,俩人都睡不了了,半宿半宿的哄孩子。何子衿还好,她白天有的是时间补眠,阿念可是要当差的,哈欠连天如何能成?幸而阿念在翰林做的是修前朝史书的差使,精神不好偷个闲倒也没什么。

阿念吃了两回教训,夜里就不敢再逗孩子,可这孩子,你逗习惯了,就是不逗,他也不肯睡了。

那一通折腾哟。

何子衿出了月子才把小家伙们的作息调整过来了,基本上就是白天一个半时辰一吃奶,中午睡一个时辰,晚上醒一回,喂过奶后立刻就哄睡着。

何子衿这带孩子的水准之高,简直可以称为新手妈妈中的模范人物了,连何老娘都忍不住夸耀,“带孩子就得这样带,有好些人,生个孩子就手忙脚乱的,把大人也闹得做不了事。”与沈氏道,“咱丫头带孩子这本事,比你都强。”

三姑娘笑道,“比我也强。”

何子衿道,“我这两个,不立下规矩,真是难带的要命。先时见天夜里闹腾,阿念早上起床眼圈都是黑的。”

说到带孩子的事儿,何子衿就觉着,自己这里人手不大够。因周婆子上了年纪,丸子平日里多要在厨下帮衬,何子衿纵是带孩子的模范,也有些顾不过来,她就寻思着,要不要再买几个丫头小厮的。把这话说出来,大家一道商议了,三姑娘道,“婉豆小麦都大了,她们的亲事也该办了。我也想着,再买两个小丫头两个小子,细心看着,以后跟着重阳和二郎。”婉豆小麦定的都是铺子里的人,一个是掌柜,一个是胡文身边的小厮立春。

沈氏听了点头道,“这是应该的。”沈氏这里想着添一个丫头,两个小厮。

何老娘自己说不添,但余嬷嬷也上了年纪,便添一个丫头。何子衿这里,要添两个丫头。

何老娘一算,先与他们道,“你们各自出钱啊。”

何子衿好笑,“我们自己买人,当然是各自出钱,要让您老出,您老能乐意?”

何老娘道,“主要是这是你们自己要买的,但以后吃穿什么的,都是家里供应。”

三姑娘笑道,“到时姑祖母只管挑个好的,会服侍人的,姑祖母那个,让我孝敬姑祖母如何?”

如何能如何?

何老娘一听自己能省钱,立刻高兴的了不得,也不客气,乐呵呵的应了。

今年,烤鸭铺子开了分店,三姑娘手头宽裕,乐得讨姑祖母开心。

何老娘还瞥自家丫头片子一眼,道,“越是财主越抠门儿。”

“这也是遗传的您老人家啊。”何子衿笑嘻嘻地,“要不,到时您挑两个,三姐姐送您一个,我也送您一个。”

何老娘顿时又是一喜,想着,今儿咋地啦,咋这般有财运哩。何老娘生怕自家丫头片子反悔,连忙道,“那可说好啦。”

何子衿不说答应也不说不答应,她装模作样道,“唉哟,今天想吃八方斋的蛋烘糕可怎么办?三姐姐,你想吃什么?”

三姑娘抿嘴直笑,道,“我觉着他家的栗粉酥不错。”

沈氏道,“红豆饼也好,不是太甜,外头是酥皮,又沙又香。”

何老娘直叫唤,“唉哟唉哟,怎么遇到这么一家子馋嘴娘们儿啊!这以后日子可如何过得哟。”这么说着,还是拿出私房银子叫四喜跑了一趟,何老娘爱吃蜜枣。虽然出了几两私房银子,但白赚俩丫环使,何老娘想想,还是挺划算的,遂又高兴起来。

大家正吃点心,沈老太太过来了,何老娘连忙招呼亲家一道吃点心,沈老太太一看就是懂行的,笑道,“唉哟,这可是八方斋的点心。”沈素是个孝子,沈老太太对八方斋的点心可是不陌生的。

何老娘笑,“今儿个犯了嘴馋病,一个个的都嘴高的要吃八方斋的糕点,全是我花私房银子买的,亲家也尝尝,多吃点儿,别便宜了她们。”拿个蜜枣给沈老太太。

沈老太太近些年也爱吃甜的,口味与何老娘相仿,笑道,“亲家越发敞亮了,买这么些点心给孩子们吃。”

“哎,嘴馋,没办法。”何老娘一面说着,又给自己拿了个蜜枣,就顺势跟沈亲家打听起买下人的事了。沈老太太听了道,“是该添些人了,要都是大人们没啥,有翠儿她们也够使唤,如今孩子们多了,别个不说,得预备下几个丫头小子,年岁不必很大,慢慢养着,看好品性,以后好跟着孩子们身边儿服侍。”沈何两家都是寻常家境,并没有那些豪门世族有许多世仆可以挑选,像他们这样的平常人家,就得从外头买人了。尤其家里男孩子多,就得给孩子们预备下以后的贴身小厮,不说别个,一个好的下人,关键时刻也能救命呢。小瑞哥就是一例,当初沈素来帝都春闱,路上生了一场大病,倘不是小瑞哥忠心,熬不熬得过来都得两说。

沈老太太还尤其叮嘱外孙女一句,“咱们曦姐儿那里,你也得预备下两个小丫头。”

“现在是不是太早了?”何子衿道。

沈老太太道,“早也不早,有那五六岁的,买两个也无妨。待到姐儿大些,她们就能带着姐儿一道玩耍了,你这里也能腾出手来。”沈老太太在家里不大管事,她性子也好,家事都是交给儿媳妇江氏料理的。但沈老太太也是个心里有数的,想着日子比以前好过,女人们不似她那时候,见天做粗活了。交际往来这件事,就占了家里女人大部分的时间,所以,带孩子的事,势必也要有下人帮忙看着的。

何子衿想了想,倒也是这个理,就是担心五六岁的太小,沈老太太笑道,“你五六岁就带着阿冽阿玄他们一道玩儿了。小丫头子买回来,好生教导一二,哎,这为奴为婢的,都是穷人家孩子,哪个不是在家里做惯活的。”

何老娘很认同亲家的话,道,“这话是。”

何子衿穿来这些年,也没有上辈子人权啥的想法,入乡随俗,她两辈子都是平常人,并没本事改变这世道。哎,说来,这世道许多贫苦人家是不得已卖儿卖女,但也有许多自愿为奴的,譬如许多豪门下人,多少人争着做呢。还有那寒门出身的小官儿,取大户人家婢女的,这类事,在文官家见得少些,武官家是常有的。不为别个,就为豪门做靠山。

何子衿买了人来,也不刻薄,就当他们终身制合约打工了。当然,前世的那种平等也是没有的,来到这个世间,就甭想平等了,就是前世,难道就平等了?有沈老太太在,大家就一道商量起来,沈老太太听说何老娘这里要添两个丫环,也是高兴,笑道,“亲家这里是该添两个人,你这院子大,家里常来常往的都是在你这屋里,有两个丫头,里里外外的,就都能照应到了。”

何老娘一幅“我不是想显摆”的很明显要显摆的神色,捏着个蜜枣道,“哎,我说不添的,孩子们非要我添,还非不要我出银子,三丫头送我一个,咱们丫头送我一个。”

沈老太太眉眼弯弯,“这正是亲家你的福气呐。”

何老娘笑呵呵地终于想起客套一二啦,道,“那还是亲家你福气足。”

两位老太太说来都是碧水县有名的福气人啦,说一回买下人的事,何老娘又跟沈老太太打听起沈玄明年考秀才的事来,沈老太太道,“他愿意下场,阿素也说叫他试试,我想着,阿素跟女婿当年也是十几岁就开始考秀才的,阿玄如今也十七了,试一试也无妨。反正是在帝都考,也方便。”

何老娘连忙问,“这考秀才不用回老家么?”

“不必。”沈老太太笑,“原我也寻思着是要回老家考的,后来才知道,阿素在帝都当差,孩子们就能就近考取名功。”

何子衿脑子转的快,想着这就好似前世的“高考移民”什么的呀,何子衿连忙问,“那这么说,大人在哪儿当官,孩子就能在哪儿考功名了?”

沈老太太笑,“是这样,秀才举人都是如此,但春闱就都要来帝都考的。”

沈老太太中午就在何家吃的午饭,吃过饭去沈氏屋里说话,何子衿回房喂了孩子,哄了他们午睡,就过去一道听。见她过来,沈氏还道,“阿曦阿晔睡了?”

何子衿笑,“吃过奶就睡了,跟小猪似的,呼呼的,我叫丸子看着呢。周嬷嬷也过去了。”她外祖母虽然常过来说话,但留在何家用饭的时候并不多。何子衿以为是有什么不痛快的事呢,但先时说话也看不出外祖母有什么不痛快来。

沈老太太见外孙女说孩子做小猪,笑道,“哪里有这样说孩子的?”

沈氏含笑,“就这样,做了娘的人也不稳重,天天拿着孩子玩儿一样。这也奇,阿曦阿晔还非她不可,见到她就乐颠乐颠儿的。”

沈老太太笑,“孩子都是喜欢当娘的。再说,子衿小时候就会哄孩子,要是别人家一下子生这么俩,还是头一胎,不知怎么手忙脚乱的,我看子衿,一点儿也不忙乱。”

“她是把规矩给俩孩子立起来了,这俩孩子也真不淘气。”

何子衿过来可不是说她如何养孩子的,是来听他外祖母说事儿的。沈老太太就说起来了,叹道,“真是愁的人慌,宋奶奶那人倒没什么,跟你娘,跟阿玄她娘都能说到成块儿,我也挺喜欢宋奶奶的性子。就是这个梅二太太可真是,自打今年就常带着她家孙女过去说话,她那人说话倒没啥,我就是不喜梅家人这家风。”

沈氏自家事情多,还说呢,“梅二太太总过去做什么?”倒是宋奶奶,因大家都翰林院的,一向与她们两家交好。就是宋奶奶与沈氏关系不错,那也是江氏引荐的。

何子衿一想就明白了,道,“不会是想给阿玄说媒吧。”

沈氏这也回了神,便道,“这要宋家,正经书香人家,与阿玄倒也相配。可这梅家…”摇摇头,“阿玄是长子,这长子媳妇可不是好当的,娘你可得细斟酌着些。”

沈老太太叹道,“咱家虽说近来日子好过,毕竟不是大户,我也没想叫孩子攀高枝儿。就像你说的,长子媳妇娶进门,这一大家子的事就得她学着张罗,我是想着,阿玄也大了,的确也该说一房媳妇了。他是老大,下头还有三个弟弟,这长嫂,必得是个宽宏的人才好呐。”

何子衿深以为然,与她外祖母道,“一家子,必得齐心过日子方能把日子过好。梅家二房在梅家算是出息的房头儿的,梅家就一样,风气不好,他家各房都是费尽心机的往自家房头儿捞东西。瞧着精明,可你看他家日子过得,越来越不如以前了。”

沈老太太也完全是看着梅二太太赌心,这才过来闺女家发散发散的。沈氏问,“阿玄他娘怎么说?”

沈老太太道,“阿玄他娘倒也没说什么,就是这梅二太太隔三差五的总去,我十分不喜她的为人,索性出来走走。”

何子衿真觉着她外祖母性子好,要是换了何老娘,看不顺眼的,估计面儿上早显出来,或者寻个由头叫那家人死心了,哪里还自己避出去。

何子衿道,“外祖母你只管放心吧,舅妈的眼力,也看不中梅家的。”

何子衿完全是放心的太早了,要是搁以往,江氏自是看不中梅家,但眼下梅家这不是突然隐形升官儿了么。梅二老爷原为礼部员外郎,如今转任了兵部主事,而且是一等一的肥缺,武选司的主事。看着是从五品降了正六品,但要知道,员外郎不过是个闲差,除了当月的薪俸,还有衙门里人人都有的灰色收入外,就没别个了。但兵部武选司的主事,那油水,真是哗哗的。

梅二老爷这个,完全是虚衔转实缺,搁谁,只要不是傻的,都得乐的很。梅二太太如今出门,以往是金首饰,现在都换宝石头面了。人前人后的,皆添了三分得意。当然,因是从五品降正六品,毕竟是降职的,故而梅家也没有摆酒,但,梅家太太奶奶姑娘的出门,较之先前,也显耀了许多。

江氏想着,梅家必定是巴结上了承恩公府,这才得了肥差的。再加上梅二太太有意无意的在江氏面前透露过给这个孙女的嫁妆如何丰厚啥的,江氏又是一向不大坚定的,便有些个动心。

不过,江氏动心没用,沈家的事,大事一向是沈素说了算。江氏一提,沈素就否决了,道,“不成,他家那家风,娶了他家女孩儿,以后咱家就没太平日子了。”

江氏道,“我看那梅姑娘挺腼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