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娘也去不了。”

“你娘断不能去的,你娘要去你那儿,你爹一人可不能!”何老娘完全没有那种什么把儿媳妇支的远远的意识,在她老人家心里,儿媳妇就是用来伺候儿子伺候孙子的,自然得跟儿子跟孙子在一处。何况,这样要紧事,儿媳妇也不成!何老娘不放心,她必要自己去的!

于是,何老娘便道,“你这么个没算计的,唉,离家这些天,也不知把日子过成啥邋遢样儿啦。等你爹回来,要是你爹说成,我就随你过住住几天。”也不提先时那“给孙子陪读”的话啦。

何子衿笑眯眯地,“那敢情好,祖母你去了,我就下帖子把县里的太太奶奶们请来,设宴吃酒。”

何老娘立刻就不大乐意了,她是替自家丫头片子心疼银子,遂道,“何必如此铺张,一桌席面儿也得好几百钱吧。”

何子衿笑,“这有啥,咱请客,她们敢不送礼?”

何老娘一听,立时就乐了,拍手笑道,“是这个理是这个理。”又夸自家丫头片子,“这做了县尊太太果然不一样,学得机伶咧。”

“我这哪是做了县尊太太学的,都是以前跟祖母学的。”

何老娘愈发欢乐,笑道,“这话在理。”

祖孙俩欢欢喜喜的吃过午饭,沈氏是下晌回来的,一回家见着闺女回娘家了,亦是惊喜莫名,很是一番念叨,问闺女女婿的近况。兴哥儿早扑到大姐姐的怀里,奶声奶气的说起话来。

何子衿说了是跟着阿念来府里交夏粮的事儿,沈氏笑道,“前些天你爹倒是提了一句,我以为就阿念来呢,你们也不提前送个信儿,我要知道你们来,今儿就早些回来。”

何子衿笑,“早就开始收夏粮了,我们县里人不多,只是地方大,也不知哪日把夏粮收好。就没要发人送信儿,不然反叫家里惦记,我们来定是要住几日的。”

兴哥儿忙问住几天,又左看又看找小外甥小外甥女,闻知小外甥小外甥女没来,兴哥儿很是失望,沈氏也说,“怎么没带孩子们一道来?”

何子衿说路上不好带,沈氏道,“这也在理,孩子还小,刚来这北昌府,小心些也是好的。”及至听说,外孙外孙女已是能走,沈氏极是高兴,与何老娘道,“这是像了咱们子衿,咱们子衿小时候就学走路走的早,开口也早。”

何老娘在这种“孙女基因优良”的认知上与沈氏是完全一致的,她笑道,“可不是么,刚我跟阿余也这么说呢。这上头像子衿,念书上像阿念就行啦。”

沈氏笑,“阿晔阿曦都不是笨的。要是笨的,不能这么早就学会走路。”

何子衿自然也不会觉着自家宝贝们笨,不过,何子衿并不居功,她道,“主要是朝云师傅教的好。”自帝都到北昌府这一路,连带到了沙河县,宝贝们多是朝云师傅帮着带。

沈氏道,“也就朝云师傅这样的人品了。”言语间颇是感慨,觉着朝云师傅委实是好人中的大好人。

说一回各自近况,又听何老娘显摆一回自家丫头片子送她的燕窝,沈氏笑,“这东西在北昌府难得,你祖母有了年岁,正当吃些。”

何老娘道,“这是咱丫头片子得的礼,没费一分银子,我还硬郎的很,尝个味儿就是,一会儿叫阿余折一半,你拿去给丫头她爹补一补。”

何子衿接口道,“可不是么,只许我爹吃,娘你可别吃,你要吃了,兴许祖母心里就不乐哩。”

何老娘笑骂,“个挑事精!我那就是让你娘也吃的。”与沈氏道,“你也补一补,兴哥儿这也三岁了,咱家现在不缺孙子了,再生个小孙女啥的,你就是咱们老何家的功臣。”

沈氏已是三子一女的母亲,虽不过三十几岁,但长子何冽已是十五的少年了,再过三两年,做婆婆也不稀奇,故此,脸皮也历练出来了,闻言并不羞怯,只笑道,“都听母亲的,我也盼闺女呢。”女人么,没儿子不成,一旦生够了儿子,就开始盼闺女了。沈氏还好,她起码有个闺女,不过,正是因大闺女贴心,沈氏因觉如今年岁还不算很大,故此,想着再有个小闺女也不错的。

何老娘点头,更觉着沈氏与她同心,遂与余嬷嬷道,“那燕窝,多折一些给你们太太。”决定自己少吃两口,反正她这就要去丫头片子那里住了,同沈氏道,“你好生调理着些。”

沈氏先同余嬷嬷道,“嬷嬷给我折一半就罢了,燕窝滋补,男女老少吃些都好,不似红参,得诊过大夫方好用。”又同何老娘笑道,“粗茶淡饭就养人的很,何况,咱家现下日子也过起来了,每日伙食也是上等的。”沈氏说的也是心里话,以往哪儿敢想现在的日子。沈氏有一桩好处,她并不是那种有了好的想要更好的性子,她一向知足常乐。除了先前刚与丈夫成亲时受婆婆的刁难日子有些不好过,沈氏也是心里不痛快,并不觉着那会儿日子就特别苦什么的。及至如今,她成了官太太,行事反是愈发谨慎,对婆婆,也是敬着哄着的。老话不说么,家和万事兴,比起别家婆婆,沈氏倒觉着自家婆婆不错。尤其是近年来,性子宽和,人也明理。

何老娘见沈氏不贪她的燕窝,心里很是高兴,要说刚刚还是为着叫儿媳妇给她添孙女才给儿媳妇吃燕窝的,这会儿却多了几分真心,与沈氏道,“你也尝尝,咱丫头片子孝敬的,与外头的不一样。何况这刁丫头,你要不吃,她反要寻我的不是了。”说着,自己也笑了,很是大方的同沈氏道,“你只管吃吧,到时我同丫头去沙河县,还怕没燕窝吃么!”

沈氏一听婆婆要去沙河县,顿时惊了一跳,连忙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母亲要去沙河到了?”

何老娘笑呵呵地,“是咱丫头说她那里事务多,忙不过来,叫我过去帮忙的。我想着,以往咱们都是住一处,家里的事,也就小事叫她料理,大事总有咱们瞧着。如今她与阿念去了县里过日子,一时间哪里过得来哟。刚听她家,这都什么时候了,她还没晾菜干呢,这样没个算计,冬天怎么过,难不成去外头买菜干不成?倒是我过去,指点她一二,也就是了。”

沈氏一听,心里既是担心闺女,可婆婆这一把年纪了还要过去操劳,也不大合适。沈氏问闺女,“你刚不说家里没事么?”

何子衿笑,“我这不是想请祖母过去享两天福么。”

沈氏就知道是闺女又哄老太太了,笑道,“接你祖母过去享福是你的孝心,只是不准劳累到你祖母。”

“那可不成,到时人情往来,接人待物,不都得劳烦祖母么。”何子衿这般说,何老娘愈发想去了,连忙同沈氏道,“看你,亏还是亲娘呢,这是为咱自家丫头,我辛劳几日又怎么了?”一幅沈氏你做亲娘的完全不疼自家丫头片子的模样,倒把沈氏闹得哭笑不得。

阿念江仁一行皆是傍晚回的何家,略用了些饭食,晚上还有酒场,何子衿叮嘱俩人出去不要多吃酒,又叫心腹小厮跟着,此方放两人去了。

阿冽与俊哥儿见俩人这般忙碌,都目瞪口呆,俊哥儿年岁尚小,尤其道,“姐夫这做了县令,比在帝都时可忙的多了。”

阿冽虽然也觉着阿念姐夫是有些太忙啦,不过,在弟弟面前,阿冽一向要表现渊博的,他便道,“这是自然啦!以前阿念哥就是忙着修书啥的,现在一个县的事儿都是阿念哥忙,自然比以前忙的多啦。”

俊哥儿想想,觉着也是这个理。

何恭见到闺女女婿回家自然也高兴,尽管女婿晚饭用的有些匆忙,何恭也是笑眯眯的好心情,一家子在何老娘的房里说了半日的话,待得晚间阿念江仁回来,果然都有些醉意,何子衿伸出两根手指在阿念眼前问他,“这是几?”

阿念握住子衿姐姐的手,笑,“姐姐又逗我。”

何子衿拿帕子给他擦脸,道,“如何吃这许多酒,臭的很。”

阿念把脸凑上前让子衿姐姐擦,嘴里道,“没吃几盏,阿仁哥吃的多。”

江仁道,“我是酒量好。”见阿念有媳妇照顾,江仁不禁有些思念帝都的妻子了,想着什么时候接妻子过来才好呢。

何老娘最见不得男人喝多酒,板着脸把俩人念叨了一回,叫他们注意身子,别把身子吃坏了。

由此,何老娘愈发私下同余嬷嬷道,“年纪轻就是不成啊!不稳重!一般来说,女孩子要比男孩子细致些,可你看咱们丫头,她比阿念还想得开呢。阿念都吃醉了,还逗呢。”又道,“这没个长辈,怎么成呢?”

余嬷嬷同何老娘主仆大半辈子,哪里能不明白何老娘的心思,笑道,“是啊,待老太太去了,可不就好了么。”

何老娘笑嘻嘻地,同余嬷嬷道,“到时,咱们一道去,也帮衬丫头片子一二。”话里已将要去沙河县的事儿定了。

余嬷嬷自然称好。

阿念对此事也不会有什么意见,他自小就住何家,对何老娘一向就是跟自己亲祖母没两样,也乐意接何老娘过去享福。最有意见的就是何恭了,他,他,他老娘要去闺女家住的事,他身为人子人父,为啥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哟。

何恭难得傲骄了一回,也只在私下埋怨妻子,“子衿也是,不先与我商议。”

“她那嘴你还不知道,哪里存得住事儿,我回家时,她与老太太就商量的差不离了。”说着,沈氏也笑了,道,“我看,老太太也极愿意去的。”

何恭自然不会说不叫老娘去闺女家,于是,何老娘去沙河县的事,就这么定了。

作者有话要说:PS:回杭州了,开始复更~~~~~

第328章 北昌行之十六

何子衿跟着阿念来北昌府,也不完全是为了回娘家看看与同阿念去请罗先生的事, 何子衿与阿念一并过来,也是为了帮着应酬一二。

她当然不是帮着阿念去交粮税啥的, 身为沙河县的县尊太太, 何子衿此次与阿念来北昌府,阿念要拜见上峰,何子衿就要一并给上峰太太问安。

阿念先是给顶头上峰北昌府知府张知府递了请安的帖子, 张知府见不见的, 阿念这帖子也得按规矩上。大约是北昌府是余巡抚当家的缘故,张知府是众所周知的老好人, 故而,知府府上很快给了回音, 阿念第二日便带着子衿姐姐过去了。

沈氏先时都能去张家吃酒,可见与张家还算相熟,何子衿奉上礼物,张太太命丫环收了, 笑道, “以前常听你母亲提起你,我就想见一见,原想着你母亲就是难得一见的出挑人,你就得再加个‘更’字了。”

何子衿笑道,“您过奖了。我年岁小,见识浅,家里母亲知道我今日过来给您请安,千万叮嘱我好生受些您的熏陶,也是我的福分了。”

张太太令何子衿坐下说话,张大奶奶与沈氏相熟,她原就在婆婆身边服侍,这会儿刚有了身子,见着何子衿难免打听一回何子衿家龙凤胎的事儿。何子衿笑,“他们还小,怕路上不安稳,就没带他们出门儿。淘气的很,总是打架。”

张大奶奶听得有趣,“这么小还打架?”

“每天打。”何子衿说起宝贝们的趣事,张大奶奶正是怀孕的时候,自然爱听。一时,气氛极是融洽,张太太还留了何子衿用午饭,阿念那里也没什么不顺利的,张知府见阿念按时按量按质的将夏粮收了上来,很是勉励了阿念一回,又问起前任许县尊被刺的案子。

收夏粮的事,阿念做的不错,但许县尊的案子迟迟没有进展,阿念就得自陈无能了。张知府温声道,“你刚就任,这件事还需多用心方好。”

阿念连忙正色应道,“沙河县人力有限,还望大人指点一二。”

张知府道,“许县尊乃朝廷命官,他的事已经刑部,必得一公道方可。”

阿念见张知府并没有派人到沙河县的意思,面上并无二色,只是愈发恭敬感激,张知府见阿念知自己情,虽不晓得这小子是不是装出来的,但阿念的表现很明显令张知府高兴,得知里头老妻留江太太用饭,张知府索性也留阿念用了一餐。

阿念自知府府出来都有些受宠若惊,他就任沙河知县时已拜见过一次张知府,这是二见,相较于初见,此次张知府待他格外亲切是真的,待回家后,阿念难免同子衿姐姐说了一番张知府的亲切指点。何子衿道,“娘同张大奶奶关系不错,或是因这个,或是朝云师傅的原因。”

阿念一乐,“倘是朝云师傅之故,咱们跟着朝云师傅,委实沾光不少。”

何子衿与阿念都不是那种沾光还要矫情的性子,何子衿也不觉着是自己娘的面子所致,她想到朝云师傅不过在北昌府停留一日,不想张知府竟能知晓,不禁道,“可见官场消息之灵通了。”

二人依规矩去巡抚府请安亦是极为顺遂,余巡抚的妻子余太太谢氏是帝都谢皇后嫌亲的姑祖母,一则因余巡抚的官位本就是北昌府文官之首,二则余太太与谢皇后委实是嫡系血亲,所以,余太太于整个北昌府女眷中的地位可想而知,便是纪大将军的夫人江氏,诰命品阶虽较余太太的高些,也要称余太太一声老姐姐的。

何子衿是见过帝都谢皇后的,虽彼时谢皇后还是太子妃之位,但也是见过的。余太太与谢皇后为嫡亲姑侄祖孙,只是,让何子衿说,余太太与谢皇后的相貌却并不相似,谢皇后是那种冷艳霸道的面相,而余太太或因年岁之故,余太太相貌偏于慈和柔婉,且余太太说起话来亦直接而亲切,先收了何子衿送上的礼单,之后便道,“先时你们来北昌府,偏生我们老爷就是那迂腐的性子,因方先生不欲人知,他竟不与我说一声。哎,这男人就是脑子直,不懂得拐个弯儿。官场上的事不论,我也不懂那些,可说来,我娘家与方先生是正经姻亲,方先生不喜人打扰,咱们不去打扰就是,只是,方先生虽较我年轻些,毕竟也是有了年岁,又是初来北昌府,北昌府气侯饮食与帝都大不相同,就是我初来这里,也颇多不适,何况方先生这样的人呢。我颇是担忧,知你是个周全人,还是得问你一句,方先生在沙河县可好?”

何子衿倒不料这位巡抚太太这般直接,不过,想一想,依巡抚太太的身份地位,问她些事,直接问也没什么不好。何子衿便正色答了,“先生一切都好,先时住在山间别院,我看这北昌府要较帝都冷上许多,山上较山下更冷,况山间多野兽,就劝先生搬到了山下居住。今先生一切安好。”

余太太松了口气,笑道,“那就好。”看何子衿的眼神愈发慈和了,又道,“你是方先生的女弟子,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与方先生有师徒缘法,方先生上了年岁,就得你多照顾着些了。偿有什么不便宜的,只管打发人来告诉我,万不要委屈到方先生才好。”

何子衿连忙应是。

余太太笑,“我这也是关心则乱,你莫要紧张。自陛下登基,我还没回过帝都呢。”

何子衿露出些放松的神色,笑道,“我们今春自帝都过来,帝都的事,我也只懂些柴米油盐,不过,也知道经下秉政清明,皇后娘娘垂范后宫,受人敬仰。”

余太太微笑颌首,这话,余太太是信的,并不认为就是何子衿虚辞奉承。倘不是谢皇后于昭明帝面前说得上话,方昭云焉何能至北昌府呢。余太太娘家姓谢,自然是盼着谢皇后好的,听何子衿这话就很是高兴,笑道,“皇后娘娘自来最重规矩,以前我回帝都,人们说起皇后娘娘,便没有不敬重的。”

何子衿顺着余太太的话拍远在帝都谢皇后的马屁,余太太见何子衿颈间系一块七彩璎珞十分不凡,不由问道,“这就是皇后娘娘赐你的璎珞么?”

余太太此问,倒让何子衿心中颇是讶异,她不知璎珞之事是余太太自沙河县知晓,还是自帝都的消息中知晓的,容不得多想,她笑意不变,取下璎珞捧至余太太面前,笑道,“那年我初到帝都,先生托我给皇后娘娘带封信,我那时年纪小,既懵懂又莽撞,耽搁了好些日子,才晓得那信是要送给皇后娘娘的。亏得皇后娘娘不怪,还赏了我这块璎珞。”

这璎珞之事,还真不是余太太自沙河县知道的,余太太知道此事,还是先帝在位的时候,先帝立今上为太子,对于当年的太子妃如今的谢皇后颇多踟蹰,何子衿就是在那会儿去的帝都。何子衿自己或者不觉,但当时,她不过一民女竟能直入宣文殿慈恩宫,得了先帝与太皇太后双重眼缘儿,此事于帝都城是何等震憾。尤其,何子衿与方昭云的关系不算隐性,彼时便有诸多亲贵之家甚至怀疑何子衿身负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使命。此事,余太太能知道还是托自己娘家的福,具体如何余太太并不知晓,不过,后来谢皇后顺利被册太子妃入主东宫,之后,先帝贺崩,昭明帝登基,谢皇后顺利登上后位。

所以,起码在余太太看来,何子衿颇有神秘之处。

余太太接过何子衿手上璎珞,细细赏鉴片刻,心下渐渐有数,抬头看何子衿一眼,方道,“这是先辅圣公主的旧物。”

何子衿吓一跳,她,她可是完全不知道啊!说句实在话,何子衿的出身,她能认得内务府的标记就是长进了。余太太看何子衿的模样,遂多说了一句,“以往我也不认得,还是我年轻的时候,魏国夫人下嫁我娘家大侄子,魏国夫人是先辅圣公主爱女,陪嫁许多公主府之物,我方认得了。”指给何子衿看,“先辅圣公主最爱梅花,故而,先辅圣旧物多有古篆梅字为记。”

何子衿很为自己的没见识羞愧,道,“倘不是您教导,我还懵懂着呢。”

余太太将璎珞为何子衿重佩颈间,笑道,“这也是皇后娘娘看你好,才赐你此物的。你一向安稳懂事,就是未负皇后娘娘所赐。余者,不过小节。”

何子衿道,“我出身小户之家,除了安安生生的过日子,也不懂别的了。”

“安生二字,就极难得。”

何子衿谦逊一二。

余太太因说及旧事,心情不错,中午竟也留了何子衿用饭。何子衿也算心知肚明了,想着余太太定是看在朝云师傅面儿上,她也就安心用了。

余巡抚对阿念的感观也不差,一则阿念夏粮收的俐落,并未拖拉;二则,阿念在余巡抚面前畅谈了一番自己对于沙河县教育事业的看法,余巡远颇是心有戚戚道,“非但沙河一县,就是整个北昌府,较之帝都中原抑或江南富庶之地,学生亦是相差甚远。”

故而,虽阿念还没将先许县尊被刺一案结案,余巡抚认为,阿念倒也有些才干了。不过,对于许县尊被刺一案,余巡抚还是命阿念尽快抓到凶手,还许县尊一个公道。

这两顿饭,阿念与子衿姐姐吃的太太平平,倒是将马县丞阎典史一干人惊的魂飞魄散,实不知这位江县尊是何等背景了,明明打听着是一没爹没娘岳家亦不显赫的货,可你到底是啥手段竟得巡抚知府二位大人留饭的啊!

此二人觉着,要是查不出江小县尊何等手段通的天,他们以后简直是睡觉都不安稳了!

余巡抚张知府都表示出了对阿念的另眼相待,阿念的夏粮自然交的痛快,就是各衙门上下打点起来,亦无比顺遂,甚至还有阿念去塞红包,一些机伶人都不大敢收的模样。阿念并未在这上头小器,朝廷俸禄就那些,都要养家糊口,何必在这上头吝啬。俗语还说呢,阎王好见,小鬼难缠。故而,阿念都让他们放心收着就是,这些人见阿念如此明晓规矩,并不以身份压人,待他愈发亲近。

连马阎二人私下探听阿念往各位上峰那里走礼之事,都有人悄悄告知了阿念。阿念冷冷一笑,想当初二人弄那样一份礼单,明显是想瞧他笑话,如今看他在州府顺遂,此二人怕是坐不住了。阿念只待二人如常,待夏粮之事完结,就先打发二人回沙河县当差,自己带着子衿姐姐一路往北靖关请罗大儒先生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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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9章 北昌行之十七

第330章

自北昌府到北靖关的路上,何子衿很是领略了一回北地的风光,那真的是一种与想像中完全不同的宽广天地,气派山河。尤其是临近北靖关,时不时便可见黑甲骑兵或是结队巡逻或是差使在身快马奔驰,这里的黑甲兵与北昌府或是沙河县的护城兵或者衙役完全不同,面目的坚毅,身上的□□与弓箭,已可窥见北靖关驻守士兵的风范。

何子衿不禁感慨,“纪将军闻名久矣,先时我总觉着,纪将这的传说有些神了,见着北靖兵马,方知传言不虚。”

阿念颌首,很是赞同子衿姐姐的说法,江仁笑道,“我初至北靖关时,也颇觉惊叹,这北靖关的兵甲,如今瞧着,不比在帝都城见过的禁卫军差的。”

阿念道,“可见纪将军治军有方。”

江仁来过北靖关,对于北靖关食宿之地自是熟的,直接带着阿念一行去了相熟的客栈,在客栈里包下个清静院子供大家歇脚。阿念还担心子衿姐姐会累,何子衿笑道,“哪里会累,骑马别提多畅快了,要我说,倒比坐车坐轿的好。”

阿念笑,“往日我骑马都会累,有子衿姐姐一道,就不会累。”

何子衿一笑,“油嘴滑舌。”

二人先行洗漱过,何子衿同阿念商量着,要不要明日就去罗先生那里拜访。阿念想了想,道,“听阿仁哥说,这位罗先生同纪将军颇有渊源,咱们这来请罗先生,不好不叫纪将军知道。”

何子衿也听江仁说过纪将军请罗大儒都没请到的事,再加上如今到了纪大将军的地盘儿,的确不好不知会一声的。何子衿道,“那不若先打发人去阿涵哥家里问好,先问问阿涵哥,咱们也好给将军府递帖子。”

“姐姐与我想到一处去了。”

何涵十日一沐,见到阿念何子衿江仁时很是高兴,其妻李氏极是亲切,拉着何子衿的手道,“以往常听相公说起妹妹,上回江大哥过来,我就盼着哪天能与妹妹相见。”

何子衿笑,“我也一直想过来,偏阿念做了县令,无事不能擅离任地。这回是他往州府交夏粮,我跟着一道来了,正可与嫂子相见。”

二人亲亲热热说话去了,及至晚饭,何子衿与李氏做了几样蜀中小菜、几样北昌府当地小菜,大家一并吃酒说话,极是欢乐。何涵对于阿念亲自来请罗先生的事并不看好,纪大将军与罗先生那般交情都碰了壁,阿念官职不过一地县令且与罗先生从未相识,罗先生一直住在北靖关的人,焉何能乐意去往沙河县?

不过,若说阿念请走罗先生会不会令纪大将军不悦,何涵道,“阿念你多虑了,当初我同阿仁推荐罗先生,就已将此事告知将军,将军并不介意。”

阿念心下大定,笑道,“那明日我就亲去请罗先生了。”

何涵笑,“我等着听你好消息。”

阿念先是自己去,倘能将罗先生请动,也就不必子衿姐姐跟着一道抛头露面了。何子衿正好也着人给将军府递了帖子,想见一见纪将军夫人江氏,她与江氏素有交情的。何况,此次与李氏初见,两人颇是投缘,何子衿也想多与李氏说说话。李氏亦有此意,自嫁予何涵,夫妻二人举案齐眉,日子和顺。只是,何涵是蜀中人氏,李氏这嫁了何涵,还没见过公婆呢。虽说北地民风彪悍,但做了人家媳妇这些年,儿子都生出来了,肚子里还怀着二胎,公婆尚在人世,总有相见一日,李氏自是希望能多了解一些夫家的事。偏生她往日一问,丈夫便面生郁色,再加上丈夫公务烦忙,李氏也不想总因此事令丈夫不悦,此事便就此搁置下来。

先时江仁来北靖关,李氏也是见过的,可江仁是男人,又是总在外跑的,李氏不熟,自不好多打听。何子衿不同,这是丈夫的族妹,与丈夫交好,丈夫当初随大将军去帝都,还带了不少东西回来,就有这位族妹家给的,都是细致周全的物什。又听丈夫说是自小一道长大的族妹,较亲妹妹不差的,李氏就千万留阿念一行人在自家住了下来。

何涵也是这个意思,何子衿阿念江仁都不是外人,江仁上遭来北靖关时是与马县丞的人一道,不好住他这里倒罢了。此次阿念过来,纯粹私事,住他家方好。阿念倒不是与何涵客套,只是何涵身为纪将军的亲卫长,十日一沐,平日里都要在将军府值勤,不能归家。他们这么一大帮子人,李氏又有身孕,不大好意思。何涵却是无此顾虑,道,“我虽不在家,家里岳父也是老兵出身,你嫂子在家也无事,子衿妹妹一道说说话,也不显寂寞。何况阿念你有学问,倒是帮我指点小子一二,我想着,待他大些,就送他开蒙。”何涵长子也四岁了。

何涵诚心相留,阿念一行人就住下了。

如此,阿念江仁白天去请罗先生,何子衿就与李氏说说家常话,李氏有意打听何家事,何子衿就大致与李氏说了说。何子衿道,“这也是阿涵哥与嫂子的缘分,不然,我们老家远在蜀中,哪里就想到阿涵哥的姻缘就在这里呢。真可谓千里姻缘一线牵了。”

李氏笑,“我先时也想不到会嫁他呢。”说着,李氏一叹道,“自我嫁了他,没有半分不好,他待我待孩子待我爹娘,都是极好的。我知他是独子,心中也惦记老家爹娘。只是,我每每提起公婆,相公就似有不悦之色。妹妹自不是多嘴的人,我也不是想为难妹妹,可这事,相公不提,我却是不能不问,相公他,并非寡情之人。老人家上了年岁,如我,守在家里爹娘身边,也记挂着老家公婆呢。”

何子衿就有些为难了,她倒不是觉着何涵当年与三姑娘的事不能说,只是不知何涵的意思就与李氏说起此事,总觉着有些不合适。何子衿毕竟不是没主意的人,她叹口气,道,“这事,还是阿涵哥与嫂子说的好。”

“我问他也有好些回了,每次他都面露郁郁之态,妹妹也知道,他那差使,甚是要紧,平日间亦是辛劳,我也不想总因此事令相公不乐,这才跟妹妹打听的。”李氏十分恳切。

何子衿便将事大致说了,“先时我与嫂子说的,我娘家的那位三姐姐,嫂子可还记得?”

“妹妹刚说过的,我岂会忘?”李氏一笑,殷切的看向何子衿。

“我们来北昌府前,三姐姐与胡家姐夫已生下了第二子,他们十分恩爱。说来,三姐姐与胡家姐夫成亲前,曾定过一门亲事,只是,亲事未成,便因男方父母以八字不合退婚,后来,三姐姐方定的胡家的亲事。”

李氏有些不明白何子衿怎么说起娘家姐妹来,何子衿并未卖关子,直接道,“毁婚的不是别人,就是阿涵哥的父母。”

李氏悚然一惊,何子衿叹道,“阿涵哥为人,最重情义。因此事,阿涵哥方远走北靖关,先时,我们都不知道他竟是到了北靖关。还是在帝都相遇,方知他下落。后来,族伯与王大娘闻了消息,还去帝都找过阿涵哥,偏生晚去了一步,阿涵哥已随纪将军回了北靖关。”

李氏怔忡片刻,方道,“我竟不知是这样的事。”真是再想不到的。

“这也是谁都料不到的。毕竟事关长辈,阿涵哥又是个顶天立地的性子,故而不愿同嫂子说吧。”

李氏叹道,“妹妹同我说,我在相公面前也只当不知道罢了。”想着,何子衿家这样的家境,公婆都嫌寄居何家的表小姐出身不好而毁婚,她的出身,更是远不及何家,公婆怕是更看不上的。

何子衿似是知李氏心事,柔声道,“经阿涵哥远走一事,何家大伯大娘都已是悔了。哎,过日子,什么穷过富过的,一家子齐心,团团圆圆,平平安安的,就是好日子。”

李氏听此话,深觉对心,连忙道,“妹妹这话极是,日子好赖,还不都是人过的么。就是相公,初来北靖关也只是寻常兵士,如今一样有了官阶前程。”

“是啊。”何子衿笑道,“这也不是我赞阿涵哥,阿涵哥的品性,再无二话的。”

李氏抿嘴儿一笑,“相公最重情义。”

李氏解了心中疑惑,也就没有盼公婆过来的心了,这般势利眼的公婆,如今她娘家父母都跟着丈夫过活,一家子日子和美。倘公婆过来,怕是…

李氏与何子衿说些家中琐事,很是和乐。倒是阿念,自罗先生那里碰壁碰的鼻青脸肿。江仁都说,“可知这位先生何等难请了吧。”

一个人不成,阿念就想请子衿姐姐与自己一道去,夫妻二人同往,以示诚意,偏生将军府给了回信儿,将军夫人江氏让何子衿明天过去说话。

何子衿就得先去见纪夫人江氏。

江氏越发有诰命夫人的气派了,衣饰精致却不奢华,头上不过二三金饰,并不富贵,却是独添了三分贵气。江氏身边坐着位十六七岁的妙龄少女,见着何子衿亦是满脸带笑,何子衿先给江氏见礼,笑道,“赢妹妹这些日子不见,似又长高了。”少女就是江氏第一任丈夫之女江赢了。

说来,江氏第一任丈夫是个姓冯的秀才,冯秀才的闺女自是当姓冯的,偏生江氏有本事,在改嫁时就把闺女的户籍落到了自己那里,令女儿从了母姓。之后,江氏改嫁李家四爷,与李四爷和离另嫁纪将军,江氏地位一步步上升,却始终未再给女儿改从继父姓,仍是从母姓,姓江,单名一个赢字。

江赢起身,挽住何子衿的手,道,“我如今快与子衿姐姐一样高了。”

江氏令她二人坐下说话,与江赢道,“行过及笄礼就是大人了,得愈发稳重方好。”

江赢笑,“子衿姐姐又不是外人。”

何子衿笑,“阿赢的确长得快,这一见,真是吓我一跳。”

吾家有女初长成。对于任何一位父母都是自豪的事,江氏亦不能免俗,望向女儿的眼神满是喜爱,笑道,“及笄礼前以为个子就长成了呢,也不知为何,行了及笄礼都蹿了一截子。”

何子衿笑道,“阿赢这会儿也正是长个子的时候呢。”

闲话数语,江氏就问起何子衿如何来北靖关的事,“昨儿刚看到你的帖子,我还不大敢认,上次阿仁过来,我是知道江探花到沙河县做县令的事的。想着,咱们虽离得近,江探花为一县之尊,偏生无事不能轻离任地,咱们想见面怕是不易,倒未想到,你这就过来了。”

何子衿道,“也是机缘凑巧,相公到州府交夏粮,我想着,一道回娘家看看。来前他还想着过来北靖关请一位罗姓大儒,听说这位大儒极有名气,我们沙河县的县学正缺好先生,相公想请罗大儒去任教,我就跟着一并来了。”

江氏一听江念是来请罗先生的,笑道,“江探花果然眼光极好,罗先生的学问,北靖关人人都知道。”

何子衿叹,“学问大,只是人难请,相公这连去了三日,皆无功而返。”

江氏笑道,“这也不为怪事,当初将军想请罗先生入府为官,罗先生亦是不愿。”

江赢也笑道,“先生性子怪哩,去请教学问无妨,他说在北靖关住惯了,不愿再迁往他处,更为愿为官作宰。子衿姐姐,连纪叔叔都铩羽而归,江姐夫就是请不动罗先生,也不必担心没面子。”

何子衿笑道,“是啊。只是不试一试,他是不甘心的。”

江氏与何子衿相识于微末之时,二人相见,自有许多说话,更兼江赢年纪渐长,也是位莺声燕语的姑娘,一处说说笑笑,十分欢乐。何子衿在将军府用过午饭方告辞了,江氏还与何子衿道,“将军听闻江探花来了北靖关,想着是旧日相识,倒可令江探花过来一见。”

何子衿笑道,“如此,明日我就让相公过来递帖子。”

江氏微笑颌首。

纪大将军统北靖关兵马,先时只是何子衿递了女眷问安的帖子,绝不是阿念轻视纪大将军啥的,阿念一个芝麻小官儿,就是脑袋长头顶也不敢轻视驻边大将。只是二人官衔相差甚巨,再加上,阿念此次所为私事前来北靖关,故而未递帖子,既江氏有此言,阿念自当过来拜见。

阿念没料到,纪大将军也与他提及了许县尊之死的案子。

阿念并不是个迟钝的人,早在谢巡抚提及此案时,他便明白,此案能得一府巡抚关注,内情定比他所想像更为复杂。今,纪大将军竟也提及,阿念都忍不住想,要不要立刻回沙河县调查此案!

阿念按捺住此等念头,第二日带着子衿姐姐去见了罗大儒。

子衿姐姐是听江仁阿念江氏江赢都说起过江大儒多么的难请的,她也是眼见过阿念如何碰壁回家的,只是,她未料她刚往罗大儒面前一站,还未开口,这位方脸大眼长须的老人已是道,“姑娘请里面说话。”

阿念就要相跟,罗大儒面色沉肃,并不给阿念面子,道,“我有话与这话姑娘单独说。”

阿念寸步不让,“这位姑娘是我家内子。”这,这,这罗大儒不论再高深的学问,也不能否认老光棍儿的事实吧。

罗大儒看一眼何子衿颈间佩带的那块七宝璎珞,轻声一叹,与阿念道,“那你就一道进来吧。”

何子衿顺着罗大儒的眼神看一下皇后娘娘所赐的璎珞,心说,难不成罗大儒认得这块璎珞?

阿念也没错过罗大儒的眼神,只是,阿念明显就想歪了,阿念想的是,他带子衿姐姐过来一道请罗大儒出山,原是为了以示诚心,这老光棍总瞅他家子衿姐姐的胸口是啥意思啊!

此时此刻,阿念已没有半点要请罗大儒的心的,他轻轻的挽住子衿姐姐的手,随罗大儒走进罗大儒的书房,想看这老光棍是不是起了邪心还是怎地!

作者有话要说:

第330章 北昌行之十八

第330章

何子衿觉着自己两生一世的传奇人生在此时才算正式开挂了,唉哟, 罗大儒一看就是认识她这璎珞啊!何子衿很有些小得瑟的跟着罗大儒屋里去了,因为太得瑟, 以至于忽略了身边阿念那醋兮兮的防贼一样的目光。何子衿忽略了, 人家罗大儒可没忽略啊。罗大儒非但没忽略阿念这位前些天一直在他耳畔聒噪的如同苍蝇般烦人,现在又用看贼一看的眼神看他的芝麻小官儿,也没有忽略何子衿那稍稍得瑟的小神情, 以至于罗大儒都怀疑, 这璎珞不会是流落民间被这对芝麻官儿夫妇误打误撞弄到手的吧?因为,怎么看这俩人也不像能同先辅圣公主府有关系的人啊!

罗大儒这脑洞开的, 一点儿不比阿念何子衿小,甚至 , 他老人家因着学识渊博,历经世事,心下还发出了“旧是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的感慨。

及至三人到了书房, 罗大儒那想打听璎珞来历的心情也淡了, 只是,都请人家进来了,罗大儒到底还是想问的,于是,罗大儒就说了,“不知姑娘颈中璎珞由何而来?”

何子衿一听此方立刻心下大定,她带着一些假假的矜持道,“先生好眼力,此璎珞为皇后娘娘所赐。”

罗大儒又瞧了那璎珞一眼,阿念见这老不休还瞅他家子衿姐姐的胸口,顿时面子也顾不得,脸色彻底黑了下来,上前一面挡在子衿姐姐面前。阿念这一步,你说把罗大儒给郁闷的,罗大儒心说,他像那等没见过世面的毛头小子么。

罗大儒轻咳一声,移开眼神,十分客气,“不知可否让老朽一观。”

因罗大儒爱摆个架子,让自家阿念碰壁不少,何子衿对罗大儒其实观感一般,倘罗大儒年轻个几十岁,何子衿绝没这么痛快的将璎珞给他看。但,罗大儒花白发须,一把年纪,神色既激动又伤感,何子衿那些念头就没有了。她取下璎珞递给阿念,阿念给了罗大儒,罗大儒细看过,叹道,“哎,自公主离逝,这些旧物亦不能常见了。”

何子衿道,“先生是睹物思人了。”

罗大儒看向何子衿,叹道,“故人去的去,散的散,日后地下自能相见。”

何子衿立刻道,“倘有故人,相距不过百里,何不一见?”

罗大儒发须皆花白,唯一双浓眉仍是漆黑,此刻,浓眉一挑,目中透了锐利之意。何子衿无半分惧色,道,“我不好透露他的身份,只能说,倘先生连公主府的一件旧物都这般看重,想是愿意见一见那人的。”

罗大儒十分谨慎,道,“倘你早有此底牌,何必令江县尊于我处来碰壁。”

何子衿道,“我也是在看到先生对这璎珞如此郑重方猜到了一些。”

罗大儒神色一顿,心说,这女子倒也机伶。何况,何子衿反应这般灵敏,想来对皇家旧事也是知道一些的。罗大儒道,“你要我见的人是哪个?”

何子衿摇头,“我那位长者身份不好直言,我只能告诉先生,他姓方。”当初用自家宝贝们儿硬马朝云先生从山上馋到山下,今何子衿又用朝云先生来馋罗大儒…阿念看着罗大儒那震惊到失态的神色,心下觉着,他家子衿姐姐简直太聪明了有没有。

罗大儒整个人的神色都大是震憾,以至于他有些站立不稳,阿念连忙扶了他一把,罗大儒就着阿念的手缓缓的坐在一张铺着狼皮垫子的榆木圈椅中,望向何子衿,问,“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