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老娘觉着庄太太是个实诚人,庄太太也觉着何老娘是个实诚人,在家与婆母道,“以前觉着县尊太太就是一等一的好人,今她家老太太来了,更是个大好人。”说着,庄太太感慨道,“我算是明白了,越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人家越是待人和气。非得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小鼻子小眼睛的,才爱拿捏算计个人哩。婆婆是没瞧见,县尊老太太可是见过大世面哩,帝都城的事儿,我听着都觉大开眼界。”

庄老太太也觉着县尊一家子人不错,尤其是,儿媳妇时常煎小鱼过去给县尊老太太尝尝,亏得人家瞧得上,还时常叫她这儿媳妇带点心回来。庄老太太虽有些心疼油盐和买小鱼的银钱,不过也知道要同县尊家搞好关系,同媳妇道,“既然人家老太太爱吃你煎的小鱼,不若时常煎些过去奉承,那鱼也不值啥。”

庄太太连忙应了。

于是,由于庄太太时常过来送煎小鱼儿,终于把何老娘给吃的嗓子上了火,一说话就干渴的很,亏得有窦太医醒了些龟龄膏,给何老娘时时吃着,才把这火气给压了下去。

何子衿道,“说了要少吃的。”

何老娘道,“也没吃几日,我每要吃总有你念叨,哪里敢多吃哟。我这兴许是从北昌府到沙河一路上积的火,如今发出来也好。”然后,她老人家就转移话题了,“我看咱们的干菜晾的差不离了,你这就收起来了吧,留着待天冷了,没菜吃时再拿出来吃。”

何子衿道,“昨儿阿念与我说,要我再多晒一些,今年县里书院有邵举人讲课,招到的小学生比以往要多的许多,县学里正收拾屋子,说是有远处的小学生可住在县学里。多晒些干菜,以后给县学里用,省得离家远的孩子们吃不上。”

何老娘道,“总不能都是你们兜吧。”

“那也不是,一应花销都会入账的,就是帮着晒些菜干,做些泡菜酸菜之类的。”

何老娘笑,“这并不麻烦,无非就是多忙活几日罢了,以后小学生们念书念出来,这也是咱家的功德哩。”说到县学的事,何老娘道,“你说,要不要让兴哥儿去学里跟着念书,会不会的,先听着也没事儿。”

何子衿道,“兴哥儿还小呢,先跟着朝云师傅玩儿呗,现下不过是念些蒙学,朝云师傅随口就教了他,到学里也是一样。”

何老娘再次感慨,“朝云师傅可真是个大好人。”三孙子兴哥儿跟着她老人家来了沙河县,兴哥儿也不能一个人玩儿啊,何子衿就把他搁到朝云师傅那里,同阿晔阿曦一道玩儿了。其实,兴哥儿不大喜欢跟小娃娃玩儿,好在朝云师傅那里,随口便能教兴哥儿些启蒙书籍啥的。然后,兴哥儿就变成朝云师傅的小助手了,帮着带龙凤胎。

于是,兴哥儿每每傍晚都要跟他姐他姐夫告龙凤胎的状,“阿晔就是个欠捶的,他学说话学的快,阿曦越说不出来呢,他叭叭叭的叨叨个没完,还朝阿曦乐,一看就是笑话阿曦来着。阿曦给他两下子,他又要哭。还见天的撺掇阿曦干坏事儿,朝云师傅那牡丹,就是他撺掇阿曦拔的。害阿曦中午没有蒸蛋吃,他自己吃的饱饱的朝阿曦拍肚皮,阿曦又捶了他两下子,他才老实了。”

何老娘大为惊喜,直道,“唉哟,咱们兴哥儿这说话说的越发流俐啦!”三孙子说话比较晚,平日里哪里说过这么大段的话哟。

兴哥儿嘴硬上绝对遗传的何老娘,他一径道,“我以前就这样儿。”

何老娘笑呵呵的,也不与三孙子争辩这个,笑道,“是啊是啊,咱们兴哥儿一直流俐来着。”

何子衿就得教育龙凤胎,说阿晔,“真个坏小子!”拍拍阿曦肉乎乎的小掌心儿,“别总打哥哥呀。”

阿曦说话不若阿晔伶俐,拿小脸儿蹭母亲的脸,一个劲儿撒娇。阿晔也想去蹭母亲,奈何他没有妹妹力气大,这小子坏,拿胖手捅阿曦的小肚子,阿曦浑身痒痒肉,给阿晔一捅,笑的险没从她娘身上掉下来。阿曦一动,阿晔趁机就占据了他娘怀里的有利地形,很是蹭了他娘的脸两下子,还奶声奶气的说,“不坏不坏!”就说了两句,便给刚刚止了笑的阿曦一拳捶脸上了,阿晔嘴一瘪,哭了起来。

兴哥儿在一畔背着手儿,装模作样的做大人样,“我说吧,他们总是打架。”然后,双手一摊,感慨道,“实在太难带啦!”

龙凤胎就在这打打闹闹中成长着,秋风乍起时,许县尊一案终于有了眉目。

作者有话要说:PS:回来的晚了,偏生写起来就忍不住!

第333章 北昌行之二十一

第333章

先许县尊被刺之事,何子衿想着, 也就是个杀人案,或者顶多再牵扯出一些许县尊马县丞等人争权的事来。或者里面有些猫腻, 譬如, 许县尊死的忒容易了些。但,何子衿再未料到是此惊天大案,自许县尊被刺之案, 接着牵连出北靖关粮草倒卖, 以旧掺新,以陈作新, 以至粮草克扣转卖一条龙的利益关系。

相对于北靖关军中粮草之事,先许县尊被刺反给衬的有些不起眼了。

要知道, 北靖关屯兵十万,每年粮草军用绝非小数目,如沙河县夏粮秋粮,都是收到州府后大部分充作军粮的, 就这个, 粮草不够时还要往他处征调,可想而知,就是以陈充新,这条利益链是何等利润了。

许县尊之死,就与此事相关,沙河县甭看地方不大,却是利益链中小小的一环,许县尊死前已开始调查此事,结果,事儿还没查明白,就给人干掉了。再说一句,干掉许县尊的的确是杨大谷,但杨大谷绝对是被人算计的,杨大谷是个冲动性子,别人拿他妹妹死的事一激,他就认为自家妹妹之死的确与许县尊太太相关,觉着是母老虎的大太太害死他妹妹。当然,此事到底如何,许太太早已扶陵还乡,这事儿到底是个无头案了。不过,杀许县尊的确是杨大谷干的,但也有马阎二人暗中相帮,不然,杨大谷一介县里帮闲的,哪里就能顺顺利利的一刀捅死许县尊呢。马阎二人当天贿赂了许县尊身边之人,将人暗地支走,由此,杨大谷动手,许县尊一命呜呼。

要说杨大谷杀人一案好查,人证物证的都有,马阎二人之人证物证,则不好取调了。阿念竟也能查明白,这里头则多亏了段氏。说来,马县丞为着前程将发妻段氏休弃,还真是一步昏招。段氏何等心性手段,让贤之后无非就因着孩子因着生计,让马县丞与阎氏三分罢了。阿念不过略作挑拨,阎氏就能去抽段氏耳光,马县丞连个屁都不敢放。今日能抽段氏耳光,明日是不是就能直接要了段氏的命了,而马县丞,此无情无义之人,今日不作为,难道指望着将来没命时他会站出来说句公道话!

段氏这等心明眼明之人,何子衿略伸手,她必能搭得上。有了新靠山,马县丞自然不是不可弃的。当然,段氏也与阿念明说了,她毕竟是马县丞前妻,纵提供证据也是私下提供,还请阿念留些情面,莫将此事说出去。阿念自然无有不允。

由此,马阎两家悉数倒台。

在阎典史掌县里三班多年,当时阿念还是着人去了北昌府,请张知府派了府兵前来,方将阎马二家拿下。捉拿此两家时,整个沙河县还爆发了一个小型战争,何子衿何老娘带着孩子丫环的都避去了朝云师傅的府上,阿念先设鸿门宴,拿下马县丞阎典史,然后带着府兵围了马阎二府,直接就打杀起来,马县丞家还好说,马县丞本身就不是啥有根基的,他在沙河县地位,全因娶了阎氏而来。只是阎氏嚣张,竟将带兵的庄巡检一巴掌呼肿半张脸,庄巡检这没用的,竟不敢还手,倒是州府来的程捕头厉害,直接一脚将阎氏踢飞出去,阎氏当下就给踹地上爬不起来,程捕头一挥手,手下人便冲将进去,将马县丞府上上下下都抓拿起来。

阎典史虽已被阿念拿下,阎家却不是好相与的,府兵将阎家围起来,里头竟有私兵刀剑,这倒也不足为奇,偿不是知阎家有些打手,阿念不至于去向州府求援。但沙河县地方就这么大,阎家哪怕地头蛇,也不是啥大蛇,他府里能有多少人,上百人就撑死了,如此,连打带吓一个多时辰,阎家的大门总算是轰开子。

阎家毁了不少东西,阿念也不怕,直接就把阎家给抄了,人家州府的兄弟们不能白来啊,抄得阎马两家所得,州府的官兵拿三成,另七成,四成算作贪赃,另外的三成由阿念来分给县里跟着他过来的巡检司等人。

接下来就是审案,北靖关纪大将军审的是军粮贪墨之事,阿念审的是马阎二人谋算杀害许县尊一案,还有就是,马阎两家一倒,这两家先时乃县中霸王,就阎氏那能把未婚夫翁家少爷给去势的性子,其阎家为人可想而知。先时与阎马两家有过节的,受欺负的,被抢闺女夺良田的,黑社会征收保护费的,反正应有尽有吧,一时间,冤案如雪花般飞来,把阿念小县尊忙的哟,嘴角起俩大燎泡,直把他家子衿姐姐心疼个够呛,连何老娘也放下晒干菜的活儿,关心起阿念的身子来。

阿念案子要审,马县丞阎典史二人一去,接着就是整个衙门三班十房,也要该收拢的收拢,该打压的打压,该闲置的闲置。另则,县丞典史都是有品阶的官员,此二人入了大狱,新的县丞典史,还得等着上头分派。尤其县丞一职,必得举人功名方可,典史倒是可自县衙中提拔,阿念便提了庄巡检为典史,直把庄巡检感激的要命。当然,阿念提拔庄巡检,一则是因庄巡检在查抄马阎两府时有功,二则也是在庄巡检的帮助下,捉拿到了杨大谷。这并不是庄巡检就背信弃义什么的,杨大谷先时是县里的帮闲,与庄巡检认识是认识的,但也没有先时马县丞说的庄巡检 给杨大谷通风报信之类,这也是马县丞等欲除庄巡检所用罪名罢了。

庄巡检立此功,阿念自然要赏他。

而县丞一职,自从马县丞下了大狱,简主簿就见天的在阿念跟前奉承,简太太则是每天在何子衿这里说话,另外暗地里没少孝敬,阿念何子衿夫妻自是知道简主簿是眼红县丞之位,阿念倒不在意谁做县丞,今阿念得沙河县大权,谁做县丞也不可能是第二个马县丞了。

简主簿也是县里老人了,虽就是个墙头草站干岸的,因一下子干掉马阎二人,阿念也不愿意于把简主簿干掉,毕竟,眼下衙门里颇有些草木皆兵的意思,阿念也是想缓和一二,省得把衙门的官吏们吓着。阿念这里松了口,简主簿便忙不颠儿的去州府打点了。

何老娘这些天都得简太太孝敬了一对斤两十足的赤金镯子两匹上等提花料子,把何老娘闹得,又是惊喜又是担忧,私下问自家丫头片子,她这算不算收贿受贿啥的。何子衿安慰老人家道,“这不过寻常人情往来,哪家人情往来也得送些东西呢,祖母只管收着,别往外说去就是。”又悄与何老娘说了缘故,何老娘听说简主簿欲谋县丞之位,也就安心收了东西。尤其那对赤金镯子,何老娘很是搁在了箱子底,想着待过些日子找个金匠把镯子化了,另打一对别个花色的,不过是花些火耗钱,省得叫人知道是简主簿家送的。

何老娘收了东西,私与自家丫头片子道,“我听说,那天还打仗来着,这总算把贼人拿下了,咱们出门也要小心着些的。”

何子衿点头,“我与朝云师傅要了几个侍卫放在阿念身边。”

何老娘很是赞同,道,“小心驶得万年船。”

沙河县民风开放,但哪里人都是惜命的多,不要命的少,何况,沙河县此案牵连出北靖关军粮贪墨案,据说是陛下震怒,由此整个北昌府受牵连的大官小吏的不知凡几。基本上北昌府至北靖关,凡经手粮草的官员,泰半都被或入罪或申斥,连北昌府张知府都受了训斥,如纪大将军余巡抚则是无碍的,无他,军粮一案是由此二人揭露出来的。

自牵出军粮案来,阿念与罗大儒感慨道,“怪道余巡抚纪将军都提点我先许县尊一案,怕是二位大人都是心下有数的。”

罗大儒道,“老话说,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一发,从哪里牵起,如今看来,却是自沙河县牵起的。”

为何是沙河县?

而不是别的县呢?

这里头的事,罗大儒不好往深里说,阿念也没问,但二人都各有思量,余巡抚纪将军都看中沙河县的最大原因,怕就是,朝云道长落户沙河县啊!

别的县!

别的县可没皇后娘娘她舅,辅圣公主的儿子在!

趁着帝后关注着朝云道长。余巡抚纪将军趁势揭起军粮案,也算肃一肃北昌府的官场了。

整个许县尊案子审理清楚,阿念报到州府,州府再报到刑部,待案子判下来,沙河县迎来了第一场暴雪。真的是暴雪,蜀中下雪极少,冬天不过两三场雪就过去了,到了帝都,雪是常见了,但最多就是鹅毛大雪了。北昌府却是不同,那雪似是在半空就被烈风朔云冻成了细碎的冰渣,竟不是静寂无声的飘落,而是小冰凌似的带着那彻骨的寒意呼啸而至,拍在窗上门上房顶瓦片上,似要将整个大地都要冰冻上一般。

江仁等原还想着待冬天回帝都呢,这一场雪一下,哪里还走得了。

好在自从抄了阎马二府,阿念算是发了家,他于人事上向来大方,连带着先时一并来的余镖头等人,索性就住在沙河县了。如今就给阿念做近身侍卫,阿念也不薄了他们,包吃住四季衣裳,每月五两银子,这些人也高兴。

这般暴风雪,何子衿兴哥儿带有龙凤胎,就在何老娘屋里烤干芋头吃,小芋头秋天晒干,冬天在炭火里慢慢煨熟,那味道,如最糯甜的栗子一般。何老娘还絮叨呢,“原我说前两日就回去,你非不让,看吧,这一下雪,还如何走哩。”虽然在丫头片子这里住的滋润,有人送礼有人奉承,但她老人家是个传统的人哩,过年啥的,定得跟着儿子过哩。

何子衿听何老娘絮叨八百回了,道,“走不了就不走呗,哪儿就非得回去过年啊,在我这儿是过不了年还是怎地。”

“不是这么个理儿,我要不回去,你爹他们这年可怎么过哟。”何老娘剥个烤芋头,放凉了给阿曦一个,阿曦出牙了,爱啃这烤芋头,阿晔也在出牙,不过,阿晔不喜欢吃太糯的东西,怕噎着,故而,烤芋头什么的,阿晔是不吃的。阿曦近来很有礼貌,得了烤芋头,张开长了两颗牙的嘴巴,乐呵呵地对着何老娘喊,“祖儿祖儿。”她不会叫曾外祖母,就简称“祖儿”,何老娘高兴地摸摸阿曦的小脸儿,笑,“好丫头,吃吧。”

阿曦啃烤芋头去了,阿晔坐在一面的小板凳上,他也不吃烤芋头,但小身子坐的笔直的,一脸严肃,仿佛在思考人生。间或白他妹妹一眼,纠正,“曾外祖母。”这小子发音准确又标准。

阿曦只顾啃芋头,根本不理她哥。

何老娘笑的肚子疼,直道,“瞅着阿晔阿曦,我起码还得再活三十年。”

何子衿逗趣,“三十年哪儿够啊,起码再活三百年。”

何老娘哈哈乐,直摆手道,“那不能,那不能。”

就这么,窗外寒风呼啸,屋内热闹融融,松木花几上,一盆红梅伴着一室欢笑,开得正好。

作者有话要说:PS:新年开工,公司还挺忙,发现八点总是会延迟,明天开始晚九点更新吧,石头尽量存点稿~~~~~~

第334章 北昌行之二十二

第334章

何子衿何老娘这里带着孩子们烤芋头吃,阿念江仁与余镖头等人吃酒, 几人商量着待雪停了,好去榷场那里找一找去帝都的商队, 好给家里带信儿回去, 待明年开春才能回家了。

阿念听了道,“何需这般麻烦,年下州府必要有送往帝都请安折子, 许多人都是托差兵带信什么的, 只需多付些腿脚钱。你们有信,只管写了来, 我令人一并送去州府,托岳父寻了去帝都的差兵, 一并带去便好。”

余镖头等连忙谢过,阿念摆摆手,“不必如此,我年下也要给义父家去信的。”

江仁呷口热酒, 道, “待过了今冬,开春后我就回一趟帝都,看看阿琪她们母子,还有咱们的生意,也得料理一二。”

阿念点头,道,“阿仁哥回去看看,要是阿琪姐身子结实,孩子也壮实,不妨夏天一并接来,有子衿姐姐在这儿,也能做个伴儿。”

江仁有些犹豫,“只怕你嫂子他们一来,家里老人孤单。”

阿念道,“何妨一道接来,也不过是添几辆车马的事。老家的宅院与族人看着,地亩租出去就是,再找个相熟可靠的族人亲戚帮忙看着些是一样的。江大伯江大娘来了,正好一道过日子。”要不说,为啥以前古代当官就是拖家带口的,自阿念这儿就能知道了。没自己人真不行,就阿念初来赴任,外务一些事多亏了江仁。而此次处理了马阎二人后,连带着马阎一干势利,阿念也没留他们过年,一道该打压的打压该罚银的罚银,还有诸如先时马财主那供应军粮的差使,也早没了的,阿念肥水不流外人田,与江仁商量后,让江仁接了过去。

这供应军粮的生意,自然非书铺子之类可比,江仁倒是乐意把老婆孩子都接来,就是不知老爹老娘还有祖父愿不愿意。倒不必担心北昌府水土不服还是啥的,端看何老娘何恭阿念等人都能适应,就是江仁自己也挺适应北昌府的气候,再加上阿念这么一劝,江仁颇是意动。

余镖头几人听着阿念江仁商量着接江家家眷来北昌府的事,心下亦颇有些意动,不为别个,跟着阿念,绝对比他们在外跑镖的好,挣的多,也安稳,且体面。不说一月五两银子的月银,就是平日里,吃穿用度都不必钱的,何况,阿念不是个小器的,上次抄马阎二府,余镖头等人也出了力,后来把两家给抄了,阿念分银子时,也有余镖头等人的一份儿。

阿念素不亏待人,余镖头等人跟了阿念这些时日,也知道阿念来的时候身边带的人少,今见江仁要接了家小一并过来沙河县常住,余镖头就琢磨着,待什么时候也与兄弟们商量一二,看兄弟们可有留在江小县尊身边的意思不?

余镖头想着,越发殷勤的给阿念端了一碗蒸鹿血,笑道,“县尊尝尝,这是俺们几个前些天去山上猎的,说来这北昌府倒是好地界儿,鹿啥的多的很,割了鹿葺,这是鹿血,最是滋补的。”

这一屋子男人,媳妇都不在身边,原就空旷久了的,余镖头等人有的还在外头那啥过,江仁却是守身如玉的,倒不是江仁就如何坚贞了,皆因何老娘时常絮叨他,说起他这么大老远的不在家,家里何琪一人带孩子,如何艰难云云。闹得江仁不坚贞都觉着自己不像个人了,故而,这蒸鹿血,虽甚是滋补,但除了阿念,没人要吃。

阿念自打成亲做了父亲,在这上头也放得开,微微一笑,“那我就不客气了。”便慢慢的将一碗蒸鹿血吃了。江仁余镖头几人捞着热锅子里的鹿肉,吃得不亦乐乎。

当晚,阿念给这一碗鹿血闹的,很有些激动过度。

待第二日雪停了,阿念出门一看,亏得门前有廊檐,院中积雪足有一尺深。阿念忙掩门回屋,同子衿姐姐道,“唉哟,昨儿晚下了一尺厚的雪,子衿姐姐,多给宝贝们穿衣服。”过

“知道。”何子衿叫丫环小沙把薰笼上烤着的狐皮小披风拿过来,何子衿给阿曦套一件,阿念接了一件,给阿晔穿在了棉衣外头,这披风不是成人那种系带子的,是何子衿照着前世蝙蝠袖的披肩的样了做的,小孩子系带子容易开,这披肩便做成系扣子的。

给俩小东西穿衣裳时,俩人就有些按捺不住的想出去玩儿了,阿曦一个劲儿的往外瞅,“雪!雪!”

阿晔板着个小脸儿,说他爹,“快穿,行不?”嫌他爹给他穿衣慢。

阿念道,“嫌我慢你自己穿。”

阿晔翻白眼,“不会!”

阿念直跟子衿姐姐道,“你说,阿晔这总翻白眼是咋回事?”以为儿子眼有毛病呢。

“瞪你呗,能有咋回事。”把两个小的打理好,何子衿又给俩人戴上小手套,与阿念,一人抱一个,过去给何老娘问安。阿念还说阿晔,“小屁孩儿一个,还会瞪人了。”

阿晔再给他爹翻个大白眼。

小夫妻还未出房门就给宝贝们戴上了帽子,围的严严实实的,抱在怀里像抱着个棉团子一般。只是,刚一出门,宝贝们哪里还要抱啊,都扭着身子要自己走。何子衿与阿念道,“快走快走!!”

阿念很想煅炼一下孩子们,把阿曦放下了,道,“都会走了,要走就叫他们自己走呗。”还说子衿姐姐,“姐姐别太娇惯孩子们了。”他这话声还没落,阿曦就脚下一嘣,叭唧摔地上去了。院子积雪厚,如今不过刚扫出个路人,还没做大清理呢。阿念一看闺女摔了,这心疼的,连忙去扶,阿曦一向结实,人半点儿不娇气,根本不必她爹扶,她自己俐落的爬了起来,然后跑到雪里,两手一张,这回是故意的,叭唧摔雪里去了,把阿曦乐的,她小小人生第一回见着雪,喜的直叫唤,“哥!!哥!!”

她一面叫唤,一面给她爹从雪地里捞了起来,阿念见闺女沾半身雪,又气又心疼,见闺女还傻乐,阿念一面给闺女拍雪,一面絮叨,“我的傻闺女,雪地里多冷啊,你冷不冷啊,看一会儿冻着。”

阿曦嘿嘿直乐,“不冷不冷!”

阿曦也想下去跟他妹妹一样感受一下雪的魅力,何子衿不放他,嘴里说阿念,“叫你快些,非放她到地上。”

“我这不是不知道咱闺女这般生猛么。”阿念把闺女身上雪拍干净,忙与子衿姐姐一道抱了孩子去何老娘屋里,其间甭管闺女如何要求下地行走,阿念也不说要煅炼孩子了。

二人去了何老娘院里,何老娘人老觉少,已是起来了。兴哥儿正在院里吭哧吭哧的“劳作”——堆雪人,见着姐姐姐夫,兴哥儿就暂且放下手里的“活”,跑过去叫“姐姐,姐夫”,阿念道,“兴哥儿,冷不冷啊!”

兴哥儿伸出两只戴着鹿皮手套的手,鼻尖儿汗晶晶的,笑道,“不冷!!”又道,“姐姐,姐夫,一会儿把阿晔阿曦给我做帮手啊!”

阿念带着兴哥儿一道进屋,道,“你也赶紧屋里来吧,这么跑,小心冻着,冻病了可是要吃苦药汤子的。”

兴哥儿道,“我一点儿不冷。”

何老娘见着孩子们很是高兴,还说,“咱们阿曦阿晔也起来啦。”

俩人奶声奶气的跟何老娘问了好,阿曦的话还说不大清楚,就俩字“祖儿好。”,阿晔说话清楚,就是要一字一顿的,“曾,外,祖,母,好。”五个字说完,就叫着阿曦跟兴哥儿去外头玩儿了。

阿念忙拦着,“在屋儿里玩儿吧,一会儿就吃饭了。”

阿曦奶着小嗓子,“外头!”

阿晔也要去外头,何老娘道,“多穿些,去玩儿吧。”

阿念只怕孩子冻着,何老娘道,“只要穿得暖,冻不着,这养孩子,反是总在屋里不接地气的,容易生病。你们小时候也这样,下场雪跟多稀奇似的。”

兴哥儿带着俩小帮手堆雪人去了。有丫环小沙小河看着,不令他们脱衣裳脱帽子,倒也无碍。待得早饭时,每个人都累的多吃半碗饭,阿念道,“可见是干力气活了。”

吃过早饭,三人就去朝云师傅那里玩儿了。

前马县丞前妻段氏过来说话,自马县丞入罪,段氏那里的生意也受了些影响,好在她时常了入县衙,与何子衿关系好,人们见段氏在何子衿面前说得上话,也就不敢太过。段氏今天来说的是自己立女户的事,马县丞倒台,段氏得有个出路,她干脆自立了女户,就是孩子们的事儿,这年头儿,想把孩子落在女人的户籍上,可不是易事。

段氏过来,专为相求此事。

何子衿因是个两生一世的,险当口就应下,因为,何子衿骨子里就认为,孩子爹已是不成了,监护权自然应该在母亲这里。可转念一想,这个年代并非如此,男人纵是死了,孩子的抚养监护权也应该是在家族之中,什么堂叔堂伯的,于监护权上,反在和离母亲之上。不过,何子衿也说了,“这事儿我问一问相公吧,你反正落户在这里了,看能不能怎么着把孩子落到你户籍上。”

段氏感激不尽。

何子衿同阿念说这事时,阿念道,“段太太有没有提阎氏生的儿女要如何?”

何子衿道,“阎氏生的孩子,与段太太有甚相干?”虽是姓马的,阎氏如何嫁给马县丞的,后来如何抽段氏耳光的,段氏只要不是圣母附体,再不会管阎氏所出之子的。

阿念见子衿姐姐这般说,也就不提了。反正阎家已是抄了,阎典史等一干人都下了大狱,不过,阎氏身为女眷,虽是性子可恶,却也不什么大罪,关了几日,就将她放出去了。阎氏所出子女,自有阎氏做主吧。阿念素不喜阎氏这等女人,她的事,自然不会多理,说来,把阎氏放出去已是宽厚。阿念想着段氏的事,既是要将段氏所出子女落于段氏户籍上,还需马县丞出个自愿将子女归于前妻的文书方可。阿念就与子衿姐姐说了,何子衿道,“这事儿,我说与段氏,只要马县丞明白,就知道孩子跟着谁好。”

阿念亦是作这般想。

段氏根本不必再使出手段,马县丞最知好歹的人了,段氏去牢内看望马县丞,一提此事,马县丞立刻应了。马县丞形容不大好,想也知道,在大牢里,如马县丞这样的罪名,如何好的了呢。一场大雪过后,幸而沙河县的大牢有半截是建在地下的,牢里有的是干草,段氏也曾打发人给马县丞送些棉衣棉被,马县丞也没冻着,只是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没了,一头花白乱发,仿佛街上的老乞头。

马县丞提笔之前,竟与阿念心有灵犀了,马县丞道,“大厦已倾,阎氏的性子,怕是养不好孩子的。”说着,露了恳切之色,“阿如,你能不能…”

“阎氏子女,与我有何相关?”段氏淡淡反问。马县丞叹口气,低声道,“我知,终是我对不住你。”

“你是对不住我。”段氏冷冷道。

马县丞提笔欲写,又道,“当初…”只说了两个字,却是再说不下去,待文书写完,马县丞方道,“当初,你就是恨我的吧。”

段氏讥诮一笑,“我不恨你,难不成还尊你敬你不成?”

马县丞又是一叹,自牢中望去,段氏仍似旧时模样,发间一支赤金雀钗十分耀眼,马县丞道,“知道你还好,我就放心了。”将孩子的转让文书交给了段氏。

段氏接了文书,细看一遍,直接转身离去,再未回头。

段氏拿到文书,阿念便命简主簿去将手续给段氏办好了,自此,段氏所出子女从律法上就落户在段氏的户籍上了。由于段氏是女户,故而,孩子们也都要改姓母姓。先时,段氏是将孩子们送到州府念书的,今邵举人接手县学,段氏干脆就把儿子转到县学书院来念书。

至于阎氏如何,段氏并不多理会。

把孩子们的事情办好,段氏就开始打理胭脂铺子的生意,是的,胭脂铺子,金家的胭脂铺子。随着阎典史的倒台,姻亲金家也一落千丈,如金家的胭脂铺子,就落到了段氏手里。

段氏是个聪明人,她自己一人难以撑起这胭脂铺子,干脆找何子衿合伙。何子衿有些犹豫,事实上,她有些罪恶感。何子衿悄与阿念道,“马县丞阎典史连带着他们那一连串的走狗,咱们办的是为民除害的事,可不知为啥,一想到,马家那粮铺子现在归阿仁哥了,段太太又找我来商量胭脂铺子的生意,我这心里就觉着有些个…嗯,那个。”

阿念接过子衿姐姐的话,道,“有些个像官商勾结?”

子衿姐姐道,“别说的那么难听。”

阿念道,“自来士绅商贾,没有不与官府打交道的,咱们自从来了沙河县,士绅商贾,哪个不来奉承呢。他们来孝敬,贵重的不必收,但如果什么都不收,他们反是不心安。这说起来,算不算官商勾结?再者,沙河县离榷场近,这里做生意的人多,一家胭脂铺子算什么,在帝都,义父为糊口还得开个进士堂呢。咱们开个饭铺子,不也得跟小唐大人合股么。咱们只要将心放正,正正经经的做买卖也就是了。”

子衿姐姐经阿念一说,道,“我反不如你想的开。”亏得她还活两辈子哩,竟不如阿念适应环境。子衿姐姐觉着自己天生穷命,阿念做个官,她就不好意思做生意了。

阿念笑道,“姐姐不过担心我罢了。这也不必担心,我手上并没铺子买卖。”

何子衿点头,“这也是。”买卖都在她手上呢。说来,这也是官场常态了,像为官之人是不能做生意的,这是朝廷明文规定。故而,铺子商号什么的,便都是官太太们手里。其实还不一样么,不过是台前台后罢了。

何子衿见阿念心里有底,她就跟段太太合股了。用何子衿的话说,“赚几个脂粉钱。”

就是江仁那粮铺,何子衿也请江仁帮她留意着北昌府本地产的香糯米,何子衿爱这口,准备明年种些来尝尝。对了,还要补充一句,今把马阎两家干掉,何子衿非但成了铺子里的股东,她,她还买了五百亩地,这地都是上等田,并没有低价买,完全是按市价买的,只是,寻常这样的上等田,都是有价无市,今把两家抄了,这些田地都是要作价变卖的,何子衿就趁机买了五百亩,两百亩算自家的,三百亩是何老娘掏的银子。用何老娘的话说,“倒不必买多少地,只是也得买些,以后赁与人耕种,种些瓜果菜蔬,自己吃用足够的,省得再花银子买去。”何老娘是给儿孙置办的,眼下吃用便宜,待哪天不做官了,再把地处理了就是。这样的上等良田,永远是不愁卖的。

何老娘买了良田,还很是感慨了一回,“要不说当官儿好哪,当官儿就是好啊。各种事务,都便利。”还与自家丫头片子道,“阿念这官儿当的,比你爹好。”

何子衿道,“光看见好处了,辛苦的地方也多哪,看这雪,又下起来了,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停。阿念说,每逢下雪都有房舍被压塌的,这不,穿着鹤氅带人出去查看县里情形呢。”

何老娘叹道,“这也是,这大雪,以往咱们在帝都时,朝廷对穷苦百姓也有些救济。”又道,“给阿念多穿几件衣裳,他这大雪天出门儿,别冻着。”

何子衿自是知道的,阿念也不是大雪天出门儿,起码得等雪停了。

雪还没停的时候,就得让衙役们出去敲锣,组织百姓出来清扫街道,不然,好几天的雪连续下下来,得把街埋起来。再者,各街各坊那穷苦的,得让族里多回照应,争取别冻饿死人方好。还有那投奔到庙里的栖身的,阿念都给他们寻了差使,出来扫大街啊,帮着清雪,非但包中午晚上两顿干粮,一天还有十个大钱。

总之,阿念是不得闲的。

阿念好容易待雪停了,说出门去县里转转,看看县里情形可好。结果,回家时就遇着自家孩子了,兴哥儿带着阿曦阿晔,仨人坐雪橇上,由两只威风凛凛的大黑狗拉着,后头四喜和闻道跟着,他们忽啦忽啦的往家赶呢。阿念见儿女小舅子这般威风,险一跤跌地上,阿曦很是高兴,大声喊,“爹!爹!”兴哥儿也跟着喊,“姐夫姐夫!”就人家阿晔,那叫一个斯文,直待大狗停在门口,阿晔自己小手扶着雪橇的扶手,小心翼翼的下来,自己小身子站稳了,用小手拍拍身上衣裳,然后,乖乖的叫一声,“爹,回来啦。”

阿念正要问他们怎么坐雪橇回来呢,阿曦一把将哥哥推开,险把她哥推地上去,自己扑到父亲怀里,欢快的叫着“爹”,还啾啾的在她爹脸上香了两口,阿念笑着抱稳闺女,小舅子也从雪橇上下来了,跟姐夫要招呼。

闻道把人送到家,与阿念招呼一声,就带着狗拉雪橇回去了,阿曦急的喊,“道叔!”

阿晔也不淡定了,迈开小步子跑过去,跟闻道说,“道,叔,明,天,咱,们,一,起,玩,啊。”

还是兴哥儿最伶俐,道,“阿道哥,明儿咱们还坐雪橇不?”

“你们像今天这般听话就坐。”闻道一说,兴哥儿跟阿晔都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阿曦也瞪圆了两只大杏眼殷切的瞅着自己,闻道心下暗笑,很是正色的点头,“好,明儿我带着大狗和雪橇来接你们。”

孩子们高兴的欢呼起来,还先送了闻道走,方跟着阿念回家去了。

然后,阿念整个晚上都在听孩子们叽叽喳喳的说坐着大狗拉雪橇的威风如何如何哒。

作者有话要说:PS:终于恢复每天六千字更新啦~~~~~

第335章 北昌府行之二十三

第335章

太会玩儿啦!

实在是太会玩儿啦!

什么大狗拉雪橇啊!冰陀螺啊!冰爬犁啊!!

相较之下,何子衿只会教孩子们堆雪人啥的, 实在是弱爆了好不好!

兴哥儿光讲他们今天如何冰雪上做游戏,就足足讲了一个时辰, 把个小嘴巴都说干了, 给何老娘心疼的,直叫余嬷嬷兑了盏蜜水来给孙子润喉。于是,兴哥儿喝了两盏蜜水后, 又讲了一个时辰, 一直吃过晚饭,讲到睡辰的时候, 兴哥儿方意犹未尽地表示,“姐姐, 姐夫,你们带着阿曦阿晔回去睡觉吧,你们想听的话,明儿我再讲给你们听。”

何子衿:明明是你非要讲好不好, 真是的, 她早就听困了,看兴哥儿兴致这般高,方没打扰兴哥儿的兴头,听他一直吧啦吧啦讲哪。

何子衿自诩教育小能手的人,故而,又是兴哥儿的亲姐姐,所以,她是万不能伤兴哥儿自尊的。于是,何.教育小能手.子衿姐姐很是和气的与兴哥儿道,“好,明儿我再来听兴哥儿讲啊。”

兴哥儿不愧是他祖母的亲孙子,一见他姐都来预约他明天的演讲啦,简直无师自通的就捏起小架子来,他仰着圆润润的小胖脸道,“白天我没空,得晚上啊。白天我们跟朝云师傅约好了。”

阿念忙问,“约去干啥?”

兴哥儿道,“朝云师傅说,待雪停了,带我们去县外大河上滑冰。河水都冻结实啦,朝云师傅给我做了冰鞋,只有我一个人能穿,阿曦阿晔忒小,还穿不来。”

待兴哥儿又显摆了一通,何子衿阿念才抱着宝贝们辞了何老娘回屋睡觉去了。

何子衿阿念以为他们这回去就能歇了,结果,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儿啊。阿曦早困了,人家洗过小脸儿搽过香香,脱了棉衣,就滚肉团似的滚小被窝里睡去了。阿曦这孩子素无心事,一向都是三秒钟入睡。阿晔不一样,他跟妹妹一道洗脸搽香香脱棉衣入被窝儿的,阿曦睡着了,他还睁着眼睛呢。何子衿拍拍他,柔声哄道,“阿晔赶紧睡吧,明天不是还要出去坐雪橇的么。”

阿晔睁着两只亮晶晶的大眼睛,睫毛在灯影下一闪一闪的,越发显得卷翘浓密,将一双杏仁大眼衬得水水的,他眼睛望着母亲,口齿清晰,一字一顿,“不,困。”

“你怎么不困啊?”小孩子其实能听懂一些简单的话了,何子衿就尽量与孩子说话讲道理。

阿晔,“今,天,我,们,在,师,祖,院,里,小,湖,上,玩,冰,爬,犁…”好吧,一字一顿先生因为要跟父母讲述他今天如何游戏的事儿,所以不困来着。先时因兴哥儿到底长几岁,口齿伶俐,说话也快,故而,都是听兴哥儿一人说来着。阿曦学说话慢,阿曦倒是没啥,她听着小舅舅说游戏的事儿,听到自己能听得懂时,还会咯咯笑哩。阿晔不同,这小子估计光听着小舅舅说,而自己插不上嘴,可是给憋坏了。阿晔这憋了一晚上,好容易到了父母院里,这会儿也没小舅舅抢着要说了,终于轮到他啦。

于是,小夫妻二人,就被迫听阿晔这个一字一顿先生又念叨了半宿坐雪橇冰上游戏的事儿,最后,何子衿都不晓得自己何时睡着的,第二天据阿念说,阿晔直念叨到一更天才睡。何子衿笑的,悄悄道,“不知阿晔这是个什么性子。”

阿念也是笑,“你先睡过去了,我阖眼装睡,阿晔见咱们不说话,还爬起来戳咱们来着,见咱们都不动弹,他这才睡了。要是看有一人醒着,他还不得说一宿呢。”

何子衿也是笑得不行,令小沙也兑出一碗蜂蜜水来,阿晔这昨夜演讲半宿,早上醒来定会干渴的。

因昨儿个玩儿的有些疯,孩子们都累了,第二天就醒的晚些,何子衿阿念也没叫他们,结果,还落了顿埋怨。

阿曦嘴笨说不出来,就知道撅着嘴不高兴,奶声奶气的嚷嚷着,“晚啦!晚啦!”催着她娘赶紧给她梳小辫子来着。

阿晔这位一字一顿先生则是板着脸批评他爹他娘,“要,早,点,叫,我,们,起,床。”

何子衿手下俐落的给阿曦绑俩羊角辫,再给阿晔绑个朝天辫,道,“怪你们自己起不来呗,还怪谁啊。那冰雪一天也化不掉,有的是玩儿的时候。”

阿晔板着小脸儿思考片刻,坚持,“要,是,醒,不,了,娘,叫,我。”

“知道啦。”

兴哥儿在一畔蹦哒,一个劲儿念叨外甥外甥女,“还是我好吧,要不是我,你们得睡到晌午去。小小年纪,咋这么懒哩。你看看我,我早起来啦!我比姐姐,姐夫起的都早!”

何子衿轻敲兴哥儿大头一记,道,“行啦,你是世界第一早。”

“我不是世界第一早,我是咱们家第一早。”兴哥儿郑重其是,“姐姐你说话可不能这么浮夸。”

靠!一不留神,自己竟成了个浮夸人!

何子衿深深觉着,守着一群小混蛋,日子简直过不下去啊!

兴哥儿还过去帮着梳好头的外甥外甥女拽拽衣裳,理理袖子,那一脸长辈的郑重哟,何子衿都不忍心看。尤其,兴哥儿给他们理完后,还要说一句,“亏得有舅舅吧,要不,你们可怎么办哟。”

让何子衿郁闷的是,阿曦还很赞同的点点小脑袋,觉着她小舅说的简直是真理,要不是有小舅过来喊他们起床,他们今天的计划可就要泡汤啦。

阿晔就比较会思考啦,他道,“舅,舅,好,娘,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