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自是乐意,只是又有些担心将军府规矩严,李太太已忙不迭应道,“那再好不过了,就是咱们孩子也没去过将军府,怕是不懂将军府的规矩。”

何子衿笑,“我看大郎就挺好,刚见我时礼数也不差的,亲家太太太谦了。”

李太太笑,“姑奶奶看他成,那就叫他一道去。”

大郎还不晓得咋回事,兴哥儿在他耳边唧唧咕咕了一回,说明天去将军府玩儿,大郎年岁较兴哥儿还小一岁,将军府什么的,并不大晓得,不过一道玩儿什么的,大郎挺高兴的应了,还说,“明儿带着我爹给我做的大刀去。”

“成!”兴哥儿跟大郎商量道,“一会儿你那刀我耍耍吧。”

“只许耍半个时辰。”

“好吧。”

李太太听得直笑,说孙子,“叫你小叔耍耍可怎么了?”

“那是爹爹给我做的。”大郎舍不得哩。

何涵道,“过几日我再给你做把亲的。”

大郎想了想,道,“等爹爹给我做了新的,这把就送给小叔。”

大人们不禁笑起来,何子衿都说,“大郎可比阿涵哥小时候有心眼儿。小时候,阿涵哥带着我玩儿,时常把我丢了也不晓得,我都自己找回家去。”

何涵笑,“我那会儿不乐意带着小丫头,你总去找我,天天跟屁股后头喊‘阿涵锅,阿涵锅’,不要你还不成。有时跑没了,我赶紧回头找你,怕你丢了。结果找半天,你好好儿在家哪。”

阿念插嘴道,“我怎么不记得。”子衿姐姐的事,他都晓得啊!

何涵夹一筷子酸笋,笑眯眯地,“那会儿还没你哪。”

大家又是一阵笑,一顿饭吃的其乐融融。李太太私下都与丈夫道,“何家姑奶奶真是个心肠好的,每回来就没空过手,有什么好事都不忘提携咱们一把。”像这种把外孙子一道带去将军府同小将军玩儿的事儿,李太太一想就觉着有体面。

李老爷道,“当初我就说女婿是个好的,看吧,非但女婿人品好,连族亲都是通情达理的体面人。”

李太太点头,道,“亲家家里的两位姑奶奶,要是能跟何姑奶奶这般,我就知足了。”

“端看女婿品性,亲家也不会差。”当然,亲家的老底,老两口也是知道的,李老爷道,“只是人这一辈子,谁没个犯糊涂的时候。也是有这份机缘,闺女跟女婿才做了一家子,不然,哪里想到能给闺女嫁蜀中人家哪。”

“是啊。”李太太想到一事,与丈夫商量道,“二郎这也大些了,咱们要不先把过继的事儿办妥了。”说来,老两口原是一子一女,儿子以前与何涵在一处当兵,后来战死沙场。何涵时常照顾李家,一来二去的,就娶了李氏,成亲时,老两口啥条件都没提,聘礼啥的,给不给都无所谓,就一个条件,待何涵生下次子过继到李家,不使儿子无后。

何涵打仗这些年,生死也看透了,当时便允了。

今亲家要过来,李太太虽然也在心里自我安慰,想着女婿这样贤孝之人,亲家纵是糊涂些,想来也不是不讲理的。只是过继乃大事,李太太知道女婿在家也是单传,生怕亲家来了不乐意过继的事儿,就想着,提前把事情办好。

李老爷道,“眼下暂不要提,待姑奶奶一家走了,再同女婿商量这事。”

“也好。”

第二天,何子衿就让孩子们去将军府玩儿了,江夫人见着何大郎也挺喜欢,何涵是纪将军的亲卫长,江夫人也乐得何大郎能与儿子投缘。

江夫人还与丈夫商议,“阿珍眼瞅就到了进学的年岁,该给他寻几个玩伴的好。”

纪将军道,“要是玩伴,有何家江家的几个孩子,也可做伴。要是伴读,阿珍这个是因我想着他大几岁送他去帝都,方令他去罗先生那里念书,他身边也有小厮。伴读的话,将来阿珍去帝都,这些孩子要不要一道去?”

江夫人一叹,道,“是我想的浅了,阿珍这是没法子,换别人家,不一定舍得孩子。”

“是啊。”纪将军道,“再说吧,朋友什么的,以后有本事自然不缺朋友。”

江夫人便未再提给儿子寻伴读之事,只是与丈夫说了一回闺女随何子衿去沙河县住些日子的事,纪将军道,“阿赢愿意散散心也好,我看她在府里反是郁气难消。这事也怪不得她,两人无缘罢了。待得明年,我再给她寻一门上等亲事。”

江夫人道,“不论文武,还是要以人品为先。”

“我晓得。”

何子衿阿念在北靖关住了五日,就要回沙河县了。

纪珍又有些舍不得家了,何子衿道,“过些日子,我再带你过来。”

纪珍此方乐了,道,“也带着曦妹妹一道来。”

“好。”何子衿都应了。

江夫人置了许多东西让何子衿一并带走,还有给何子衿的回礼,颇是丰厚。何子衿笑道,“下次再来夫人这里,我得多带几辆大车了。”

江夫人哈哈一笑,叮嘱何子衿路上慢行,又给她预备了路上的吃食饮水,道,“都放食盒里了,里头还有些点心,你和孩子们路上吃吧。”

何子衿道了谢,阿念也辞了纪将军,小夫妻二人就带着孩子们还有江赢回沙河县去了。

阿念身为实权在握的县太爷,纵这些天不在县衙,县衙运作依旧安稳顺利,并无大事。倒是何子衿,回沙河县就与阿念说了,她打算去榷场瞧一瞧,看可有能做的生意,做些事业啥的。

子衿姐姐雄心勃勃,阿念立刻表示了支持,阿念还道,“我与姐姐同去,我正好也同罗先生商议过了,这自来无商不富,去榷场看看,也看看能不能为县里做些事,毕竟为官一场。”

何子衿没想到阿念也要去,她道,“孩子们怎么办啊?”

阿念早给孩子们想好了,道,“白天有朝云师傅,晚上有祖母,咱们也就去个三五天,无妨的。”

何子衿想一想便应了。

何老娘那里倒是好托付,何子衿说了,做生意算何老娘一成分子,何老娘立刻将手一挥,道,“你去忙吧,孩子只管交给我就是!”

朝云师傅那里,也挺好托付,朝云师傅还问,“晚上你家老太太看的过来么,要不别叫孩子们回去了。”事实上,朝云师傅想一天十二时辰照管宝贝们。

何子衿道,“有丫环呢。”

朝云师傅沉默片刻,方道,“叫丫环看紧些,吃酒什么的,不要有下次。”

何子衿道,“我知道,我早就把家里丫环再训练了。”

关于女弟子这时时刻刻都自信心爆棚的事,朝云师傅真是挺好奇的,他就好奇这人怎么能这样有自信滴~

何子衿这哪里是去榷场找商机啊,这绝对是大购物啊,见啥都想买。北凉不仅产红参,北凉纸竟也做了很不错,何子衿连北凉纸都买了好些。另外就是毛皮,柔润厚实,都是一等一的好皮子,何子衿很是买了半车。另则,红参鹿茸这样的贵重药材更是不稀罕,难得还遇到一位卖老山参的的,红参的话段太太懂一些,老山参之类,段太太便没大把握了,何子衿是真稀罕,到底不懂眼,没敢买,叫帝都大药商窦家买了去。但,开眼界是真的啊。

非但如此,在榷场还有北凉人开的馆子,何子衿如愿吃到了北凉饭菜,清一色的各种腌菜再加各种烤肉,何子衿还说呢,“怎不见泡菜?”

再一问店小二,北凉别说泡菜,连白菜都没有哪。

何子衿有些讶意,却又觉着,她所在的年代,与她前世所学历史书中所学,到底是不同的。

待何子衿一行人满载而归的回了沙河县,何子衿先把北凉纸给朝云师傅送了去,道,“这是北凉产的纸,我看也是极好的,师傅你用用看,你要觉着合用,以后我再买些回来,我觉着这纸不错。”

朝云师傅细品了一回,见这纸色若白绫,光洁可爱,让女弟子研了墨,朝云师傅一试,果然不错。笑道,“这纸的确好。”

罗大儒在一畔瞧着,道,“倒似以前北凉所贡纸张。”

朝云师傅颌首,“不比那个差。”

何子衿道,“我听店铺伙计说,这纸是北凉皇室所用,是用棉、茧所制,十分稀罕。”

朝云师傅笑,“北凉王室所用纸,上大都有王室印记,这并非王室所用。不过,较之王室所用也不差了,估计是同一间作坊里出来的,此为私卖罢了。”

何子衿道,“我还买了好些皮子,待过些日子,我给师傅和先生各做一件大氅,正好秋冬穿。”

朝云师傅很满意女弟子的孝敬,问她,“你不是说去看看有什么合意的生意做么?看好没?”

何子衿将手一摆,依是一帕自信爆棚样,“甭提了,参茸这样的大生意都给大商家把持着,上等参茸生意,是难□□手去的,做只能做二等的。我不做这些生意,我另找一门生意做。”

朝云师傅正待洗耳恭听,何子衿就跟朝云师傅打听起来,“师傅,八月初一是皇后娘娘的生辰,是吧?”

朝云师傅“嗯”了一声,“难为你还记得?”

“这如何能忘!”何子衿毕竟在帝都住过,还有幸见过皇后娘娘两回,就是到了沙河县,何子衿也没少拿着皇后娘娘赏她的璎珞吹牛。何子衿道,“这眼瞅着皇后娘娘的寿辰,师傅,你说,阿念身为一地县令,能不能给皇后娘娘送些贺礼啊?”

朝云师傅对这些倒不大了解,看向罗大儒,罗大儒道,“依官阶,五品以上才有给皇后娘娘献寿礼的资格。”也就是说,芝麻小官儿啥的,简直连给皇后娘娘送寿礼的资格都没有。

何子衿想了想,道,“我想给皇后娘娘送些大米,就是朝云师傅也说好的,咱们沙河县本地产的香糯米。”

罗大儒道,“宫里所贡之米有十来种,香糯米虽好,不见得出彩。”

何子衿道,“这米原就是前朝贡米之一,后来朝代更迭,北昌府一直战事不断,贡米的事儿就没人再提了。可好米终是好米,朝云师傅都说这米好。”何子衿是很相信朝云师傅的品味的!

罗大儒道,“你要觉着这米好,最好莫往上贡,不然,反是给当地百姓加以重负。”

“这话如何说,我听说但能成为贡品,多能减些赋税,而且,朝廷也不是白要,而是议价购买。”

罗大儒道,“议价只是个名头,多是平价购买,你不晓得这其中的门道,宫里可能只要一千斤大米,到了沙河县,就是一万斤了。”

何子衿道,“难不成这些人还敢假传圣旨?”

“假传圣旨自是不敢,只是,圣旨到了州府,州府就会加一道,到了县里,县里再加一道,便比圣旨所要不知多出几何了。”

何子衿问,“大米的事倘是我来办,难不成也这么加一道再加一道?”

罗大儒卡了一下,打量何子衿片刻,道,“如果是你来做,估计没人敢加。”毕竟是昭云的女弟子,消息灵通的都晓得,哪里会在几斤大米上不给何子衿面子。这么个丫头,她要跟昭云哭诉念叨一回,昭云又是个护短的。谁愿意得罪昭云呢,脑子抽了的都不会。只是,姑娘诶,你这么大咧咧的借昭云的光好么?

何子衿没觉着借光有甚不好,何子衿还很得意道,“那就是了。”

罗大儒问,“难不成以后你都要把持着这贡米的事儿?”

“什么叫把持啊?贡米是贡米,大米与别个东西不同,若有所贡,无非就是把适宜种大米的地方圈起来为皇家所用。我把好山好水好田的地方让给皇家,我选二等地方种大米,到时借着贡米的名头儿做些生意。”何子衿说出自己打算。

罗大儒道,“你这都想好了啊。”

“嗯,我想是这样想的,就是不知成不成?”

“成。”罗大儒道,“挺好。”这虽不是大生意,但做得好也有些利润可赚。

何子衿道,“那到时我走走余巡抚的关系,要是余巡抚往上献贺礼,争取把咱们沙河县的香糯米做为贺礼送上去。”

罗大儒道,“要紧的是,得合今上口味。”

何子衿神秘一笑,“今上口味儿如何不晓得,但皇后娘娘的口味儿我是晓得的,皇后娘娘口味与师傅差不离。”

说来,这或许就是神秘的血缘作用。

何子衿虽只与皇后娘娘用过一次饭,不过,她常与朝云师傅一道吃饭的,颇知朝云师傅喜恶,在皇后娘娘那里用饭时她就察觉出来了,皇后娘娘的饮食同朝云师傅颇多相似之处。

这事儿,朝云师傅和罗大儒都觉着问题不大,何子衿方去办了。

阿念写了封言辞恳切文书命孙县丞送到了巡抚衙门,尽管离谢皇后千秋还有些日子,但,余家与谢皇后母族谢承恩公府本就是姻亲之家,故而,谢皇后千秋余巡远自然尽心。看到阿念这信,余巡抚还是很给阿念面子的,更兼先时有何子衿早就送了余太太香糯米吃,余巡抚道,“那米,啊,沙河香米,我也吃过,的确是上等好米,既如此,令江县令用丝绸锦袋装上两袋,送到我这里来就是。”

孙县丞恭恭敬敬的领了巡抚大人的命令,回沙河县复命去了。

余巡抚还问老妻,“这江县令好端端的,怎么要给皇后娘娘进大米啊。”

余太太道,“那大米味道原也不错。今年江太太特意送了些给我,你吃了不也说好么。”

余巡抚在北昌府多年,颇是忧国忧民的性子,道,“只怕这大米一贡,要劳民伤财啊。”

余太太是谢皇后嫡亲的姑祖母,听这话自要辩白一二的,道,“皇后娘娘不是奢侈性子,就是真要这米为贡品,也到不了劳民伤财的地步。你只当是咱们北昌府的土物献上,皇后娘娘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不一定就稀罕这米。”

余巡抚虽也心存侥幸,到底不是自欺欺人的性子,他道,“我看江县令与江太太都是有把握方出手的性子,他们既是要借我的手贡上此米,怕是有些把握的。”

余太太道,“你既如此犹豫,何必要应了江县令。你便是不应,江县令怕也不会说什么,他并非不通情答理之人。”

“你不晓得,眼下纪将军的长子送到了方先生那里念书,且纪将军与纪夫人同江县令夫妻同是蜀人,彼此交情很是不错。我这里不应,江县令纵一时不好说什么,依他与纪将军的关系,走纪将军的路子一样走得通。”余巡抚道,“其实就是现在,他走纪将军的路子也比我这里要好走,毕竟纪家长子在方先生那里,这等小事,纪将军怎会不应?他之所以写信相商,皆因其性子严谨,不愿意越过我这里而求助于纪将军罢了。”毕竟,他才是北昌府的文官之首。倘江念越过巡抚而求助纪大将军,就是不懂官场规矩了。

余太太听了不禁一笑,“江太太我每年都要见上两三回,我都说江太太是个极会说话的人,不想江县令也这般明晓规矩礼仪,并不自骄自矜。”

余巡抚颌首,“这倒是。”

说到江氏夫妻,余太太就同丈夫道,“要是你瞧着何家不错,不若就将何家长子与咱们大妞的亲事定下来吧。我看何家委实清白人家,虽家境上略逊于咱家一些,不过,何家家风却是一等一的好,不说别个,家里都是清静人,何大人身边,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更别说姬妾了。平日里说起何太太,也是一等一的伶俐人。自何家大郎中了秀才,打听何家大郎的不少,何太太就说了,她家虽是小户人家,规矩也是有的,别个不说,媳妇入门,四十无子方可纳妾。就是她家长子身边也是极干净的,就是个贴身小厮常年跟着服侍,且,十六便中秀才,称得上上进的孩子了。”余太太身为祖母,委实是相中了何家。门第虽不是一等门第,可家风好啊。这样的人家,纵门第寻常,她也愿意的。余太太又道,“何况,何大人尚年轻,眼下四十都不到,再熬个二三十年,总能熬到三四品。我看他家是兴旺之兆,远的不说,江县令就是才干运道皆不缺的人,何况,何太太娘家兄弟一样是二榜进士翰林院为官,再清贵不过了。听说,何大人还有个同胞姐姐,嫁的也是进士,今在外为正五品知府。”大户人家结亲,考量的便多。余家相中何冽,看的也不只是何家一家,太多小官宦家族就是那种一人当官,全家吸血类型。那样的人家,余太太自是看不上的。何家不同,何家虽不若余家累世官宦,可何家非但是正经读书晋身的人家,连几门相近的亲戚也都起来了。这样的人家,在余太太眼里,方是兴家之兆。其实,何家的好处,余太太看得到,其他人自然也看得到。在北昌府,相中何家的也不只是余太太,正因如此,余太太方有些急,她自认北昌府没有别人家比自家更好,只是怕有人手快截了和。

余巡抚倒也满意何家,不然,不会跟老妻透出这个意思来。今老妻再提,余巡抚问,“何太太怎么说?”

一说此事,余太太脸上满是笑意,道,“何太太来的时候,我有两回都叫了大妞出来说话,何太太很是喜欢大妞。”

余巡抚脸上露出微笑,微拈其须,矜持道,“只是,这事没有女家主动提的,你不若给何太太微露其意,看何太太的意思如何。”

余太太点头应了,又同丈夫道,“上回阿帆寄信来,说是礼部侍郎之位空缺,这事儿如何了?”这说的是夫妻二人的长子余帆。

余巡抚一幅清风明月之态,道,“我又不在帝都,能知如何呢?”

余太太瞪丈夫一眼,道,“快说!问你呢,你少给我装!”

余巡抚只得低声道,“他在礼部也这些年了,最开始陛下在礼部为掌事皇子时,他便在礼部了,要说资历,自是足的。帝心,也不必说。只是眼下西宁关战事,陛下怕一时顾不得这个,待西宁关这摊子事儿了了,我估计问题不大。”

余太太很是讶意,问,“西宁关又起战事不成?”

余巡抚道,“是啊,眼下都打完了,忠勇伯驻守西宁关,怕还要重组西宁军的事,朝廷眼下都在忙这个呢。”

余太太便不急儿子升官的事了,余太太道,“唉哟,那忠勇伯去了西宁关,端宁公主怎么办啊?”忠勇伯是因功封的爵位,同时,忠勇伯身上还有第二爵位,就是端宁公主的驸马之爵。今上六个皇子,只端宁公主一个女儿,而且,端宁公主是自小养在谢皇后膝下的,与谢皇后很是亲近。故此,余太太方有此一言。

余巡抚道,“大概不是留在帝都,就是去西宁关吧。”

余太太想了想,道,“当初阿柏去西宁州为官,宜安公主也是一道跟着去的,故而,满朝皆说宜安公主贤良。”阿柏说的是谢柏,谢柏为余太太娘家嫡亲的二侄子,探花出身,尚宜安公主,今为左都御史,正二品高官,入阁为相。

说到娘家侄子,余太太不禁想到娘家大哥,感慨道,“大哥无福啊,不然,正当享福的时候哪。”余太太长兄谢老尚书,原为正二品刑部尚书,后因年迈至仕。这位老尚书端得是厉害人物,膝下二子一女,次子谢柏尚宜安公主,长女为先帝贵妃,长子官运寻常,致仕前也是正三品侍郎。要说谢家最有出息的,还不是这几位,谢家最有出息的便是谢老尚书的嫡长孙女谢皇后,谢皇后位居凤仪宫后,谢老尚书封为二等承恩公,将谢家直接由提升为帝都豪门。偏生,谢老尚书这公爵没做几日就因病而逝了。

故而,余太太说起长兄来,总是要说一句无福的。

余巡抚见老妻面露悲色,不禁劝道,“舅兄这一辈子,安邦定国,子女也个个有出息,不算无福啦。”

余巡抚解劝着,余太太方渐渐收了悲色。

第345章 北昌行之三十三

第345章

何子衿去准备她的大米生意去了,她一人忙不过来,就找了江赢做助手,因为除了既将开展的大米生意,还有胭脂铺子的生意。先时,何子衿是想做些红参生意的,结果真正到榷场一看,一等生意根本插不进手,当然,她也能弄到一些品质稍逊的红参,只是,做贵重药材生意,非但要有门路,且要有人手,何子衿想了想,倒不若先忙香米的事,是的,现在不叫香糯米了,改名啦,全名沙河香米。

阿念因为要贡上这沙河香米,还要正式写一封文书向余巡抚介绍这种米,子衿姐姐帮着想广告词,什么雪峰之颠融化的千年雪水灌溉,什么万年旷野的肥沃黑土滋养,粒若玉雪,香飘十里…子衿姐姐还没说完,阿念肉麻出一身鸡皮疙瘩。

阿念笑趴了,道,“这怎么写得下去?”

“有什么写不下去的。”子衿姐姐敲阿念一下子,正色继续道,“其色莹白,其味香糯,其香若兰,观天地间,竟有此钟灵造化之物…”

阿念笑着点头,“这个还差不多,虽然稍有些夸大,起码不叫人起鸡皮疙瘩。”

“你就不会帮我润色一二,亏得还是探花。”子衿姐姐颇是不满,这小子总笑话她是怎么回事啊。

“我又不是吹牛探花。”

“屁,就是稍稍有些夸大。”何子衿道,“这米的产地就在李家谷,李家谷那地方,四面环山,山顶也有积雪啊,常年不化,那雪起码得一万年了,我说千年还是谦虚呢。”

阿念点头应是,“姐姐说的对,谦虚谦虚。”

何子衿催阿念赶紧写,阿念不愧探花出身,虽然给子衿姐姐笑的险趴下,写起文章来还是很快的,尤其这种吹牛的文章,子衿姐姐说出来只叫人好笑,阿念润色写出来就可信多了。子衿姐姐从头到尾看一遍,夸赞阿念,“不愧探花郎,写的就是好。”

阿念假假谦道,“过奖过奖。”

何子衿问阿念,“你跟罗先生不是想在县里看看可有什么改进的地方吗,有主意了没?”

一说到这个,阿念将笔投到笔洗时去,薄胎青瓷缸里晕出一团黑色。阿念盖上墨盒,一面道,“就是穷啊。咱们沙河县离北靖关近,北靖关常有战事,再加上征兵之事,县里是男丁少,女人多。男人少,地就种不过来。好在离榷场近,百姓们有的上山采药,打猎,再种些东西,也能过活。日子却不宽裕。”

何子衿道,“那要怎么着?北靖关那里不有很多当兵的,那些人多是没媳妇的吧?”

收拾好桌间文房四宝,阿念道,“我也在跟罗先生商量呢,北靖关那边儿的兵,多有其他地方征召而来的。有许多人被征兵役,多是从军前家里给娶房媳妇,怕的是上了战场有个万一,在家留个后。不过,估计也有没成亲的。我同罗先生商量着,县里让官媒统计一下,看多少闺女找不着婆家的,介时再跟纪将军那里打听一下,他麾下倘有没成亲的兵,同龄般配,抑或彼此愿意,也可以成家。再者,倘有到了年纪退伍的,愿意就近安家的,亦可就近安家,我这里可按人口分田地,三年之后再纳田税,也是对兵士的照顾了。”

何子衿听阿念说的头头是道,不禁点头,没想到,阿念接着还颁布了个丧心病狂的条例,为了促近男婚女嫁,倘有闺女十八岁不成亲,官府就负责给找人家,不然就得罚银子。

何子衿对此条款都无语了,阿念还说,“前朝便有的旧例,十五不成亲就要听从官府分派婚嫁。我想着,十五太小了,就把年纪放长到了十八,十八便是大姑娘了,也该嫁人了。”说着,他还喜滋滋道,“当年,子衿姐姐嫁给我,就是十八上。”恐怕,阿念将女孩子婚嫁年龄卡到十八上,也有这方面原因。

何子衿真想给他两下子,关键,阿念这种法子还受到了巡抚大人的表扬,要知道,北昌府就是人少啊,多年来,巡抚大人在滋生人口上下了大功夫,阿念此等神来之笔,简直正对巡抚大人的心意,巡抚大人还来函表扬了阿念一番,又召阿念去州府说话。

阿念就带着子衿姐姐一道去了,何老娘与余嬷嬷道,“真是的,都成亲这五六年了,还这样一时一刻的分不开。”

余嬷嬷笑道,“这还不好啊,就得情分好,才好多给老太太添几个重外孙,重外孙女哪。”

何老娘抓一把松子来嗑,道,“丫头在这生孩子上头像她娘,这生了阿晔阿曦就没动静了,我看,还得等几年呢。当初阿恭媳妇生了丫头片子就这样,你说把我急的,头发一宿一宿的掉,她就没个动静,到丫头五岁上才生得阿冽。她把阿冽生了,我这心也就放下了,起码有后了,对得住列祖列宗了。不想后来又隔五年,有了俊哥儿。俊哥儿已是叫我惊喜的了不得,谁晓得,架不住帝都风水好啊,到了帝都,又生了兴哥儿。你说咱家,这说兴旺也就兴旺起来了。”

“可不是么。”余嬷嬷都是看着几个孩子长大的,自然也盼着孩子们好。不说别个,孩子们都不拿她当下人看,全当她半个长辈一般,前头子衿姑娘去榷场还带了两块皮子给她。余嬷嬷笑道,“咱们姑娘这头一回就是龙凤胎,待下回有孕,说不得还是一对龙凤胎哪。”

何老娘呵呵笑着,“那才好哪。”

何子衿走前,把铺子的事就都交给江赢了,江赢自来了沙河县,先时何子衿说一道看风景的话,完全是谎话啊,根本没带人家看过风景,就是一通忙啊。把江赢忙的,将先前未婚夫战死的伤感都没心情想了。江赢也跟母亲学过打理生意,只是,那种打理生意也就是看看账本什么的,不似何子衿喜欢事必躬亲,倒不是见天的忙,但生意如何,总要三不五时的去瞧瞧。

尤其那红参润肤膏,卖的相当好,因北昌府气侯严寒,何子衿就又着手研究红参的润肤水与润肤霜,再加上胭脂水粉亦要提升档次,这些除了配方外,还要有好的原材料才成。段太太出去找花田,收花,铺子里就是江赢坐镇拿主意。何子衿这趟去州府,还带了些胭脂水粉过去,送送人打打广告什么的。起码,她娘就用的很好。

沈氏见闺女女婿才回沙河县没多少就又来了北昌府,心里怕是有什么事,但见闺女气色红润,神色舒展,又不像是有事的。沈氏就问,“怎么又来府里了?”

何子衿道,“巡抚大人让阿念过来,我是跟着阿念一道来的。”

沈氏忙问,“孩子们怎么办?”

何子衿习惯性道,“有朝云师傅和祖母哪。”

沈氏笑,“真是什么人什么命,做了娘的人,没哪个像你这般自在的了。”

何子衿道,“这也是煅炼一下孩子们的独立能力,不能总守着父母,长期以往,容易形成依赖,以后不独立。”

“这是哪里的话,都说父母在,不远游。孩子自然是得在父母身边的。”沈氏见闺女越说越没边了,问她饿不饿?要不要先吃一些。

何子衿道,“不饿,路上吃了,等晚上一起吃吧。”

沈氏让翠儿去厨下看看,闺女女婿来了,晚上多加几个好菜。

何子衿给沈氏带了些新制的首乌洗发膏,道,“这里头是配了首乌的,娘你先用着,给我爹平日也用些,养发护发。”

沈氏问,“你那个红参的润肤膏有没有带些来?”

何子衿道,“带了些。”

“上次去张知府家,张大奶奶还问起我来着,说你要是有,再给她送些去。你既来了,就去她家走一走。”

何子衿点头应了,道,“前次见张大奶奶,委实气色不好,生产后脸色发黄,不大新鲜。”

“哎,她呀,就是心窄,先时一直没身孕,就着急。这好容易有了身子,生了个闺女,别人还没说什么呢,自己先伤心的了不得。我就劝她,这能有闺女就能生儿子,奈何自己想不开。”说到张家大奶奶,沈氏也是无奈,“月子里就没养好,脸色不好,肉皮也差了许多。我想着,你给我的那膏里是有红参的,这是好东西,就送了她一盒,她用着倒好。”

何子衿道,“光用胭脂水粉也没用,得自己看开,把身体调养好,气色好了,皮肤也就能好了。”

“是啊。你哪里知道她家的事,她这刚生了闺女,屋里就有通房妾侍的有了身子,也不怪她心里不痛快,叫谁谁能痛快得了哪。”说了回张大奶奶,闺女来了,沈氏正有要事同闺女说着,就说到阿冽的亲事,沈氏眉眼含笑,满面喜色,“真是再想不到的,我原想着,咱们这样的家境,照着差不多的给你弟弟寻一门亲事也就是了。哪里想得到哪,余太太似是看上你弟弟了。”

何子衿也颇是讶意,道,“余太太家的孙女,我也只见过他家大姑娘,不知余太太说的是哪个?”

沈氏笑道,“就是这位大姑娘,眉眼生得极清秀,自小长在帝都,颇是见得世面,说话什么都是极好的。这位余大姑娘的父亲,前番刚升了礼部侍郎。”人往高处走,能给儿子寻一门显赫现家,沈氏也是极高兴极愿意的。

何子衿有些不大信,道,“娘你不会误会了吧?余太太可是皇后娘娘嫡亲的姑祖母,他家怎么相中咱家的?”不说别个,门第上就有些差距。

沈氏道,“这事儿我岂能误会?咱家要论家世自不能同余大人家相比,可说到你弟弟,阿冽也是自幼苦读,十六上就中秀才的。阿冽这么上进,生得也好,再说,咱家再正经不过的人家,哪里似一些大户人家,虽是显赫,家里乱七八糟的事情也多哪,家里通房小妾庶子庶女一大堆。要我说,那样的人家,倒不若咱们小户人家清静。”

沈氏说了一通自家好处,同闺女道,“这次你跟我一道去巡抚太太那里请安,你帮我看一看余姑娘,我觉着,余姑娘不错。”

何子衿想着,这事儿倘不是余家微露其意,自家是想都不敢想的。既然余家有这个意思,何子衿道,“那我同娘一道去瞧瞧,要是余家有意做亲,这的确是门再好不过的亲事了。”

沈氏笑道,“前儿我去庙里给你弟求签,签上都说他红鸾星动,可不就应在这事上了么。”

何子衿又道,“余家门第是没的说,不过,咱们也得私下打听一二,看这余姑娘在家里性子如何。倘是性子不佳,就是再好门第,也不能应这亲事,毕竟是一辈子的事呢。”

“哪里用你想,这些我都着小福子私下去打听了。余姑娘是极好的,来了北昌府还常帮着余太太管着府里的事,听说,在帝都时,还时常随家人入宫,给皇后娘娘请安呐。”亲事还没定下来呢,沈氏说来已觉极有荣光。

何子衿听母亲这般说,也很有些意动。不过,何子衿又问,“就不知阿冽和余姑娘两人的意思了?”

沈氏道,“阿冽先时一直念书,还懵懂着呢,可余姑娘这样的好姑娘他再不乐意,他乐意什么样的呢?就是余姑娘,我好几回去巡抚太太那里说话,她也是有说有笑的,倘不乐意,哪里还能与我那般说笑?”

母亲说的也在理,何子衿笑,“是我多虑了。”

沈氏笑道,“毕竟是你弟弟一辈子的大事,你做大姐的,多虑些没什么不好。”又道,“阿冽是长子,待他成了亲,也就有个人帮着我打理家事了。就是以后,阿冽科考举业,有个照顾她,我也能松一松心。”

何子衿深以为然。

待傍晚用饭,阿念竟还未回家,四喜跑回来说是被余巡抚留在了巡抚府里用了晚饭,何子衿也就不等他了,自己先陪父母还有俊哥儿用饭。俊哥儿吃过饭就去念书了,这孩子被哥哥去帝都的事给刺激着了,正一门心思向学,因为他爹说了,他过了秀才试也能像哥哥一样去帝都游学啥的。

何子衿笑道,“俊哥儿有这种精神,再过三五年,咱家又得出一位秀才。”

沈氏亦是笑,“我就盼着呢。”

何恭道,“能坚持下来才好。”

沈氏道,“俊哥儿打小就跳脱,不比阿冽稳重,就得磨一磨他这性子。”

家里吃过晚饭,阿念这才回来了。沈氏还命人拿醒酒汤来,阿念笑,“岳母不必忙,没喝多少,只是喝了两盅,因与巡抚大人商议事情晚了,方留下用饭的。”并不是酒席。

沈氏点头,“那就好。”

小夫妻今日刚到,车马劳顿的,略说几句话,沈氏就让小夫妻休息去了。

沈氏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眼瞅着儿子要跟余家姑娘做亲,女婿也倍受巡抚大人重用,怎么看,自家都是芝麻开花节节高的节奏啊!

沈氏又与丈夫说了,明天带着闺女去给巡抚太太请安,顺便让闺女也帮着相看余姑娘的事。何恭笑,“也好。这亲事是咱家高攀,我总觉着跟不似真的一般。”

沈氏笑,“我初时也不信哪,这也是阿冽争气,自他中了秀才,张知府太太也问过我阿冽的事,只是,她家是庶女,那闺女看着就有些娇弱,话也少,阿冽是咱们的长子,娶长子媳,勿必得是个爽俐能干有心胸女子才好。”

何恭道,“不求大富大贵,门第简单些,像咱闺女这样的才好。”嫡啊庶的,何家素来没有这些的。

沈氏笑,“余姑娘就很有见识,她同子衿一定说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