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曦真个悔死了, 要知道朝云祖父是这样直接粗暴类型, 她才不找朝云祖父商量呢,还不如找她娘呢。

当然,这悔也是以后的事了,眼下朝云祖父把窗户纸捅破,叫少女曦多没面子啊。要知道, 她可是一直走淑女路线的人哩。尤其阿珍哥那灼灼目光,越发叫少女曦不淡定啦。

最淡定的就是朝云祖父了, 朝云祖父还等着纪珍的回答呢。

纪珍连忙定一定心神, 道,“我知道阿曦一时怕是转不过弯儿来, 不过, 我们都还小, 慢慢来就好,是吧, 曦妹妹?”

曦妹妹哪里肯理他,脸红红的看别处。

纪珍傻笑两声, 朝云祖父可不是来听这个的, 将手一摆, “这是你的事, 现在并不是允你, 只是提点你一二。有两件事,第一,必需请动陛下赐婚, 这亲事才能成,赐婚的事,你们纪家去办。第二,婚前干干净净,婚后干干净净,明白吗?”

纪珍立刻点头,“明白!”这俩字说的,那叫一个掷地有声,心怀激荡!他现在简直是满腹情思想与阿曦妹妹分享,朝云师傅把自己的意见表达清楚,便道,“今天不留你们吃饭了,去吧。”

阿曦偏生不好意思起来,道,“我不走,我得吃了饭才走。”

纪珍屁颠儿屁颠儿地,“那我也吃了饭再走。”

阿曦横纪珍一眼,又横朝云师傅一眼,想着,阿珍哥现在看一点儿都不玉树啦,活脱脱似个狗腿,再看朝云祖父,一幅我把大事帮你搞定的邀功模样,阿曦内心不由十分惆怅,觉着,这世道当真是越来越叫人难以理解了。

俩人非要留下吃饭,朝云祖父也挺高兴,就让厨下做些阿曦爱吃的,至于纪珍,他本来就是沾阿曦的光才能见到朝云师傅的,在朝云师傅眼里,这就是个入赘的,没什么需要考虑的。

当然,在吃晚饭时,纪珍的表现还挺让朝云师傅满意,很会照顾阿曦啊,给阿曦布菜盛汤啥的,一看就是做熟的。

吃过饭,就不能不走了。

阿曦本来想让阿珍哥骑马的,主要是,阿曦是走淑女路线的,他们这事儿,既给朝云祖父说破,在阿曦心里,这事儿就是定了的。那啥,当然不好同坐一车了。

结果,她刚要开口,纪珍就打了个喷嚏,阿曦想都没想,忙忙道,“阿珍哥你快上车。”

纪珍还是先扶阿曦上去,待俩人都坐车里了,车壁挂着琉璃灯,虽灯光不大明亮,阿曦也看得清楚纪珍那笑眯眯的模样,就知道自己上当了,不由轻哼一声。纪珍哄她道,“你本是个大方人,如何扭捏起来。”

“我这是扭捏么,不要说亲事还没定下,就是定了,咱们也得遵礼法而行。”

“那是。”纪珍表示同意,不过,纪珍还是道,“曦妹妹你早就晓得我的心意,如何还装作不知呢?我这些天急的一宿一宿睡不着觉。”

阿曦虽有些理亏,也有自己的理由,她道,“这怎么好意思说啊,我还想再问问我爹我娘呢。”

“不用问了,岳父岳母早就同意了。”

“快闭嘴,八字还没一撇,如何就敢这样叫?”阿曦嗔他一句。

“大姨大姨夫。”纪珍立刻改口,态度认真又恳切,要是阿曦妹妹是那样随便的人,他也不会喜欢了。纪珍道,“你放心,我爹我娘早就跟大姨大姨夫说过的,咱们两家长辈都觉着这亲可做,就是大姨他们担心咱们这些年没见,不知咱们的情分可还似以往。我就跟陛下请假回来了,曦妹妹,我问一句,我待你如从前,你待我呢?”他还挺会说。

阿曦却是个认真的人,虽年纪尚小,却逻辑清楚,并不好糊弄。阿曦道,“以前我都当你是个小长辈,咱们那会儿都小,难不成,你那会儿就对我有意思了?”

“刚开始我就当你是个妹妹,后来慢慢儿长大,我要去帝都,就特别舍不得你,到了帝都,我谁也不认识,时常想起你。咱们写的信,我都留着呢。我比你年长几岁,开窍也比你早,你也知道,我爹我娘都是三十几岁生得我,我又是长子,十五岁时,父母就想为我议亲了。那会儿我就觉着,我这心里时时放不下你。可你年纪比我小,我怎么能提这事呢,我就跟爹娘说了,再等三年,等你及笄才好提。没想到,这才第二年,就险出事。”

“什么事啊?”阿曦忙问。

“我也不晓得是何等缘故,我自认举止言行皆在礼法之内,就是在御前做侍卫,也都是克尽职守。不晓得为何,楚王郡主忽然就对我有意。”

阿曦一声惊呼,“还有这事?”将阿珍哥仔细看了一回,心下觉着,阿珍哥生得这般俊俏,也不怪能入人家郡主之目。但阿曦也挺担心的,生怕郡主对阿珍哥不利。这就是青梅竹马的好处了,小时候的情分都在呢,自然就多一重关心。

“可不是么。我初闻此事,都不能相信。”马车有些晃,纪珍是想揽着曦妹妹的,知她害羞,便不好动了。纪珍先同曦妹妹说楚王郡主之事,他一五一十道,“咱们两个自幼相识,我也是到十四五岁上才晓得自己对你的心意。你说那郡主,我与她从未相识,对彼此性情一无所知,她便说对我有意,这岂不荒谬?或者,她是看我生得比他人略好一些,可这好模样又能有几年的光景,人总有老的时候,或者,以后有了生得更俊的人,她是不是就会再相中他人?”纪珍轻叹,“我委实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处处躲着那位郡主罢了。思来想去,就跟我爹去了信,想着,若你也愿意,咱们两家先把亲事定下来可好?”

阿曦听到楚王郡主这事,不禁道,“哪里有这样的事啊,又不是抢亲,就是再怎么相中阿珍哥你,也得问一问你的意思吧?”

“你哪里知道这些宗亲贵主们的想法呢。”纪珍轻轻握住阿曦妹妹的手,轻声道,“唯愿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阿曦觉着阿珍哥怪肉麻的,不过,也怪叫人开心的。阿曦就唇角翘啊翘的没说话,纪珍也只是握着阿曦的手,享受一时浪漫。

好一时,阿曦小声问,“在帝都,是不是很辛苦啊?”

纪珍道,“不怎么辛苦,就是亲人们都不在身边,乍一去,怪孤独的,不过,后来我也交了几个朋友。”

待回了家,纪珍与阿曦一道去向阿念何子衿问了安,说了在朝云师傅家吃饭的事,阿曦三不五时就要去朝云师傅那里的,夫妻俩早就习惯了,就是看阿曦脸上有些羞涩,与纪珍之间有些淡淡的什么东西不一样的感觉。阿念何其聪明之人,目光严厉的上下打量了纪珍好几遭,那眼神,似是能透骨穿心一般。何子衿笑,“行了,都回来就好,自去歇了吧。”

纪珍经受老丈人X光扫描,没敢再去阿曦妹妹那里说话,很乖的回了前院,阿曦回自己院里休息,阿念防贼一般的口气与子衿姐姐道,“我看阿珍这小子不大老实。”

何子衿含笑望他,“你只说别人,你当年还没阿珍这么老实呢。”

“他岂能跟我比!”阿念一幅“两人根本不具备可比性”的模样。

何子衿拉他手,“行啦,明儿阿曦就能跟我说了,我估计,阿珍肯定是把话跟阿曦挑明了。”

阿念心下亦是认同子衿姐姐的猜测,只是,心下难免别扭,瞪眼道,“小子岂敢这般唐突!”就叫子衿姐姐拉屋里说话去了。

阿曦果然第二日就同她娘说了,还抱怨了朝云祖父一通,道,“祖父也真是的,我是想跟他问个主意,他一下子就跟阿珍哥说了,叫我可没面子啦!”

何子衿笑道,“你祖父就是这样的脾气,在他看来,这种事直说就是,只要你点头,阿珍肯定也愿意的啊。”

阿曦扭着帕子道,“一点儿不委婉,我还想听阿珍哥跟我左暗示右暗示叫我猜呢。”

何子衿笑道,“行啦,阿珍这也好容易回来,你既也愿意,这事就早些定下吧。”

阿曦跟她娘道,“娘,你说,我要跟阿珍哥定亲,那个什么郡主会不会记恨我跟阿珍哥啊。”

何子衿没想到纪珍倒是把这事都同阿曦交待了,可见也算心诚,何子衿无所谓道,“管她这个做甚,要是阿珍有意,早在帝都就同她定下了,这是阿珍委实不愿,也不是你破坏了他们,你跟阿珍小时候就认得的。只要是个明白人,就当知晓世间缘分有深有浅,是半点儿都怪不到别人头上的。”

阿曦还有些担心,“那楚王会不会报复咱家跟阿珍哥家啊?”对了,阿曦想起来,“祖父同阿珍哥说,要让阿珍哥家请旨赐婚呢。”

何子衿蓦然一笑,“这就是了,倘有圣旨赐婚,可见这亲事是陛下的意思,楚王府如何还敢对我们两家不利。”随阿念做官这些年,何子衿当官太太也有些年头了,深知这官场中可不是以身份地位论高下,皆是各凭本领的。如当年余柳之争,一巡抚一知府,最后双双外调,反是如今的李巡抚坐了巡抚之位,阿念那年则是趁势登上知府之位。如今更是按察使了,当官要少得罪人,但也不能叫人当了软柿子。何子衿同闺女说了说什么是藩王宗亲,且他们虽尊贵,也有颇多掣肘之处,何况这亲事,略明白的藩王也不能叫闺女嫁给守边大将之子啊。

这其间种种利害,何子衿都与阿曦略说了说。

阿曦此方放下心来,阿曦担忧一去,还美滋滋的同她娘道,“祖父昨儿还与阿珍哥说了,叫他成亲前干干净净,成亲后也要干干净净的。”

“这话江夫人在提亲前就同我和你爹也说过的,你祖父与阿珍提一提,自是更好。”何子衿道,“这自来过日子,就是两个人最好,家中有妾室,虽说是以妻为贵,可做人,哪个能没有私心呢?人一多,事就多,私心也就多了,这上头,你自己要注意,却也不要把阿珍当贼看着,你自己够优秀,疼他爱他,他又不是木头,定也会知你的好,不会负你。”

阿曦仍有些还不大懂,但也都记下来了。

好吧,现在就跟阿曦传授驭夫之术,何大仙儿你也忒着急了吧。

着急的不是何大仙儿,而是纪珍童鞋。

这位童鞋见阿曦妹妹一点头,就厚着脸皮同大姨大姨夫商量着定亲的事了,他还得回家跟父母商量赐婚之事。对于朝云师傅提的赐婚的要求,纪珍并不觉着是为难于他,反是给纪珍提了醒,倘他与阿曦妹妹的亲事是陛下亲赐,一则堵了楚王府的嘴,二则也叫天下人知道,还有北昌府那些毛头小子们,离他家阿曦妹妹远些才好。

虽然先时两家已将这事说好了,只要孩子们愿意,就将事定下来。今人家阿珍提及定亲一事,也不算不妥,但原谅阿念这做亲爹的吧,他可就这一个闺女啊,闺女才十三,就给某家臭小子定下了,这亲爹心情如何有好哩。阿念若不是碍着面子,都想悔婚了。

纪珍这毛脚女婿是瞧出岳父那别扭心肠了,他是绝对不能给岳父说“不”的机会的。然后,他白天在大姨跟前说笑,晚上到大姨夫这里刷存在感,而且时不时的表现出我跟阿曦妹妹如何要好如何青梅竹马,谁也不能棒打鸳鸯的气场来,把大姨夫给憋闷的够呛。

阿念私下与子衿姐姐道,“不晓得岳父当年是不是也与我一样心情。”

何子衿笑道,“父亲自来当你儿子一般,我倒觉着,将我嫁你,父亲方放心。”

“是啊,我那会儿别看年纪小,人却是极稳重的。你看阿珍,成天介婆婆妈妈的,没点儿大人的稳重劲儿。我十六上就是探花儿了,他这会儿功未成名未就的。”总之在夸赞自己同时,就是看女婿问题多多。

何子衿也不吝于夸赞丈夫,含笑,“这世上有几人能与你相比啊,听说,就是当年薛帝师,也是十八上才中进士。”

阿念虽自信,却也不至于自信到与薛帝师比肩,阿念道,“那不一样,薛帝师当年三元及第也不过十八,我虽早两年登榜,却只是探花。”

何子衿道,“这世间再想寻个能与你相提并论的,可是不易,我看,阿珍也不错,对咱们阿曦多好啊。”

“要不是还有这么一星点儿的可取之处,我哪里会同意这亲事。”阿念长叹,“要是早知今日,该把阿曦说给重阳。”重阳就在身边,跟入赘也差不离。纪珍这个,虽然阿念时常讽刺纪珍住他家不走像入赘,但也知晓纪珍是纪容嫡长子,对他的前程,纪容当自有当排。

何子衿笑,“你又胡说,重阳比阿曦大六岁呢。何况,重阳中意的是阿媛那种,阿曦不是这个性子。”

“也是,重阳爱厉害的。”阿念唉声叹气好几日,待入了八月,天气转冷,眼瞅就下雪了,也晓得纪珍回来一趟不容易。这爹娘跟前还未尽孝,也不好总在他家住着,阿念就打发他回去了,还板着脸一幅威严模样同纪珍说了好半日的“君子当克己守礼”的话。

纪珍听话还是很能听重点的,深深一揖,笑道,“谢岳父允婚,小婿这就回家同父母商议定亲之事。”

阿念暗暗翻白眼,心说,嘿,个狡猾小子,你哪个耳朵听到我允婚了?不过,到底也没反驳此话,只是轻哼一声,道,“眼瞅天凉了,你就回家去吧。再有什么事,打发个人过来就是,这么大冷的天,就别一趟一趟的折腾了。”再加一句,“好生孝顺你爹娘。”

纪珍认真应了。

阿念原以为,说完这话,当天不走,纪珍第二天也得收拾东西啊,谁晓得,这小子当真是屁股沉,光告别就跟阿曦告别了三天,这才磨磨蹭蹭,当然,也可以形容为依依不舍,的走了。

纪珍一走,阿念就心情大好,觉着跟自己抢闺女的臭小子总算不在跟前碍眼了。

说碍眼真不是假的啊。

每天阿念与子衿姐姐一起床,纪珍就挽着阿曦的手过来请安了,至于这小子每天早起等闺女梳妆一事,阿念更是看他不顺眼。话归原处,早起,纪珍过来请安问好,待阿念去了衙门,纪珍就陪着何大姨说话,一说说到下午接阿曦放学回家,然后,待大姨夫阿念落衙回家,纪珍就与阿曦在阿念跟前说话,一说说到吃晚饭。吃过晚饭,阿念立刻打发儿子们同纪珍去前院睡觉,不然,怕纪珍得说到他与子衿姐姐安歇不可。

所以,这些天,阿念可谓是睁眼就见纪女婿啊。

这日子,想想就知道多闹心了!

今纪女婿一走,江岳父立刻精神抖擞。

阿曦都悄悄问她娘,“是不是我爹不喜欢阿珍哥啊?记得以前爹还常夸阿珍哥懂事呢,这次阿珍哥回来,爹总看他不顺眼。”

何子衿笑眯眯地,“等以后阿珍有了闺女,自己将做岳父那一日,就明白你爹的心了。”

嗯,纪珍,纪珍对于岳父的心态早琢磨一百八十遍了,虽然嘴上不好说,但他心里觉着,岳父有些小心眼儿,不如岳母疼他。而且,纪珍都暗暗想,待以后他与阿曦妹妹有了儿女,他一定不这般为难女婿。

好吧,这样的大话,也就是现在想一想了。

纪珍顶着北风回了家,跟家里报喜,阿曦妹妹总算点头了。

纪容看长子一幅欢喜不尽的模样,道,“亏你先时牛皮吹天上去,不是说跟人家姑娘青梅竹马如何好么,我还为你住江家不回来了呢。”

纪珍刚去了外头的狐皮大裘,一袭宝蓝色家常棉袍,端得是眉目如画,再加上人逢喜事精神爽,端的是神采飞扬,也不介意他爹打趣,笑道,“先时曦妹妹当我亲哥哥一般,她年纪且小,平日里哪里会想这成亲嫁人的事,我要懵头懵脑的直接说,吓着阿曦妹妹可怎生是好?再者,我岳父疼闺女的紧,以往待我多好,就因我这一提亲事,岳父就看我多挑剔了。”

纪容其实不大喜欢长子这容貌,长子生得像他,每见到长子这张美貌过人的脸,纪容哪怕已历练的心若铁石,也不禁念起些微旧事。只是,长子少时就去江家求学,略长大又往帝都念书,这好容易回家,他若再板张脸,怕父子就要生疏。当然,这事是妻子提醒的他,原本纪容不大在意,想着这些年一步步的他都是为着长子好,何况,一向严父慈母…但妻子硬是看不惯,俩人为此还吵了一架,纪容虽是大将军,硬是没吵赢,还被婆娘在脖子里挠了两把。唉哟,幸亏现在是冬天,都是穿高领衣裳,不然,纪大将军脸面难保。纪珍回家时,夫妻俩刚和好,纪容只得露出个和气样,跟儿子说些家常话。

纪珍正是欢喜时候,也没在意他爹怎么就转性了,倒是他娘听了笑道,“要说别人家儿子稀罕,你岳家可不这般,你岳父三子一女,就阿曦这一个闺女,自然要多疼她一些的。”

纪珍笑,“这倒也是。”又跟爹娘说了提亲兼请旨赐婚的事。

纪容眉梢一挑,“赐婚之事是你岳家提的?”

“朝云祖父提的。”

纪容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江夫人道,“这主意好,倘有陛下赐婚,一则体面,二则楚王郡主也就歇了心思。”

纪容自然也知这事儿若能办成自是好事,只是想陛下赐婚,得寻个妥当法子才好。哎,这方先生听说不问俗事的,乍一出手就颇见功底啊,赐婚之事由纪家人来办,一则给这桩亲事添了体面,二则便是楚王府迁怒,也不会迁怒到江家头上了。

纪珍则是根本没把楚王府放在心上,他又不傻,不说他对楚王郡主没半点儿意思,就是真有意思,为着家族,也不能与藩王郡主联姻。

两家便是关系略紧张些,于纪家也不是什么坏事。

纪珍就是催着他娘赶紧准备聘礼啥的,明年他还要回帝都,在这之前,可是得把与曦妹妹的事定下来才好。不然,北昌府那些总在曦妹妹跟前献殷勤的小子们,纪珍还着实不大放心。

对于长子在亲事上的急切,纪容私下都说,“跟八辈子没成过亲一般。”

江夫人淡定地,“八辈子有没有成过亲不晓得,这辈子还没成过亲是一定的。”

纪容:媳妇这是在说笑吗?

纪珍回了北靖关,阿曦还同朝云祖父说了一声,朝云祖父对于纪珍是走是留不大在意,道,“走就走吧,他是得回去准备一二。”

阿曦想到先时之事,还说一句,“祖父你真是太直接啦!”

“这直接吗?”朝云祖父有些不解,“你相中他,是他的福分,我这一说,他只有高兴的。而且,看纪珍是挺高兴的啊!”

好吧,这就是平民思想与权贵思想的区别了。

一般平民遇此事大都会想,你乐意,我亦乐意方好。

而权贵的思想是:我乐意你,你会不乐意我?

阿曦在研究了一回朝云祖父的想法后终于明白,为啥阿珍哥那么不喜欢楚王郡主了。

作者有话要说:PS:晚安~~~~~~~~~~~~~~~~~~~~~~~~~~~~~~~~~嗯,这就是朝云师傅自小遗传下来的权贵特性啦~~~~

第434章 北昌行之一二二

第434章

阿曦这亲事, 除了自家商议, 何子衿也悄悄的同娘家提了提,沈氏道,“阿珍也是咱们看着长大的,就是现在阿曦年岁略小些。”不过想想,纪家也是一品大员之家, 这世间,比纪家再好的人家也不多了, 沈氏对外孙女这亲事还是满意的, 道,“就是那郡主什么的事, 可得料理清楚, 别叫人家记恨。”

何老娘对此的意见是, “嗯,知根知底的孩子, 不错,先定下也好, 别叫阿珍被人抢走了, 我看阿珍生得实在俊俏, 他又年长几岁, 打他主意的人家一准儿不少。”又说, “阿曦起码过了及笄礼才能出嫁啊。”

何子衿笑,“怎么也要十七才好嫁人的。”

何老娘一幅老谋深算的模样,“先定下来, 别看好媳妇好寻,略差不多的人家养出来的闺女都不会太差,这好女婿可是难找,过这村没这店。何况,阿珍这般俊的。”两次提及纪珍俊俏,对于只爱夸自家孩子的何老娘而言,可见纪珍这颜值还是禁得住推敲的。

听婆婆这话,沈氏笑,“咱们阿曦也不差啊,阿曦这模样,比子衿当年还俊三分。”主要也是外孙女拿得出手,要不纪家也不能这么早就来提亲事,宁可拒了郡主也要娶自家外孙女!沈氏一想到此事,心下也是很自豪的。

“这倒是。”何老娘说到重外孙女也很是高兴,道,“我一出门,只要说到咱们阿曦没有不夸的。”

沈氏道,“可不是么。杜提学太太就常在我跟前说起阿曦,还有苏参政夫人,阿曦不是与苏姑娘也挺好的,那苏家二郎,听闻才学亦是不差。”

何子衿还当真考虑过苏家,不过,一则,纪家先来提的亲,而且,对纪珍的了解自然更深一些,且两个孩子又是青梅竹马,阿念何子衿商量后,便应了纪家。还有一样,纪家人口简单,纪大将军据说是族人现在也没几个了,而苏家则是大家大族,人口众多,势力复杂,虽族人居高官者众,何子衿还是担心闺女到这种大家大族受辛苦,不说别的,就是大家族那些个人际关系,人情往来,也够费心费力的了。倒不如纪家这样人口简单的人家,一样官宦人家,虽不比苏家家族庞大,事情到底略少些的。

阿曦与纪珍的亲事,三姑娘、何琪知晓后,都说好。

三姑娘笑,“一则门第配得上,二则最难得是青梅竹马,咱们也算看着阿珍那孩子长大的。”

说到亲事上的,何琪道,“我想给隋姑娘说一门亲事,也不知成不成?”

几人都是知道隋姑娘的事的,再加上隋姑娘的爹隋夫子是官学的先生,家里孩子们大都被这位隋先生教导过课业。先时隋姑娘和离,大宝阿晔等人都帮过忙的。所以,对隋家的事,大家皆不陌生。三姑娘就说了,“隋姑娘和离在家,她又年轻,能再嫁自然是最好的。”

何子衿问,“不知是哪家的公子?”

何琪道,“是我家隔壁的一位张秀才,媳妇去岁生孩子时难产去了,他伤心的跟什么似的。我想着,他们两家都是,倒也配得。那张秀才年纪也不算很大,今年整三十,家里一子一女,姑娘略大些,今年九岁,儿子才不过一周零俩月。我想着,隋姑娘毕竟不能生育,她要是到了张家,好生将这张姑娘张小郎带大,这与亲生的又有什么差别呢?那张秀才家里不算太富,却也有五六百亩田地,吃穿不愁的。”

三姑娘道,“这亲事倒是不错。”

何子衿想了想也说,“虽隋姑娘比张秀才小几岁,只要张家家里人好,倒也不失为一桩好姻缘。就是一样,后娘难当啊。”

何琪道,“谁说不是呢。可隋姑娘这种情况,能遇着张家小郎这样不记事,而且生母是生产去了的,不能不说是运道。倘是别个人家,孩子们都记事了,那更难做。”

大家说了一通隋姑娘的艰难来,何子衿不禁暗叹,隋姑娘这情况,不要说搁现下,就是搁何子衿曾生活的年代代,能看透的也不多。

何琪是个热心人,见都说这亲事可做,心下很是欢喜,说回家就操持的。只是,何琪这样说过后,就没再听到有关隋姑娘亲事的消息。倒是阿曦同她娘商量,“学里管杂务的方嬷嬷病了,纪嬷嬷给了方嬷嬷假,听纪嬷嬷说,方家人过来学里禀了,方嬷嬷得的风寒,且得将养着呢。学里少个管杂务的嬷嬷,娘,你说让隋姐姐来学里代一代方嬷嬷的差好不好?”

何子衿心下一动,道,“前儿还听你何舅妈说要给隋姑娘说一门亲事呢,她哪里有空。”

“没听说啊,我只听隋姐姐说,倒是有几家媒人往她家说亲,只是她不大想成亲,更不想给人去做后娘。她在家吧,隋师母一直叨咕她,她就跟我打听看女学有没有合适活计,她愿意过来做。”阿曦与隋姑娘差七八岁呢,俩人硬是能说得来。

何子衿问,“隋家能愿意她到女学做事?”

“这有什么不愿意的,隋姐姐之前还做绣活到三姨妈和何舅妈的绣坊去寄卖呢。我想着,在女学里管些杂务,比她做绣活轻松呢。而且,是隋姐姐主动跟我提的。”

何子衿倒没什么意见,道,“倘隋家也乐意,你去跟纪嬷嬷说一声,让隋姑娘先去见纪嬷嬷,倘纪嬷嬷允准,就让隋姑娘过来吧。”

阿曦高高兴兴的应了。

待到八月十五,于别的地方,可能是阖家赏月的日子,于北昌府,已是滴水成冰的气候。就这样的气候,纪珍打发人送来颇是丰厚的中秋礼,那礼单,一看就是按着岳家的例送的。

如今尚未成亲,这礼江家是不必回的。这也是时人规矩,定亲之后,但凡三节,男方都要给女方送节礼。

阿晔还有些奇怪,道,“阿珍哥家怎么送这样厚的礼啊,与往年颇有不同。”

何子衿笑眯眯地,也不打算瞒儿子了,“阿珍要和你妹妹定亲了。”

这句话对于阿晔的打击不亚于一个九天玄雷落下,阿晔大张着嘴,都不能信。何子衿见儿子瞪着眼张着嘴都不会动弹了,连忙唤他两声,“阿晔,怎么了?”

阿晔震惊的望向他娘,问,“到底怎么回事?为啥我妹要嫁人啦!”

何子衿道,“不是嫁人,就是先定亲,出嫁的事以后再说。”

“那也不该这么突然啊,胖曦可还没及笄呢,这,这是要做童养媳么!”阿晔意见大的不行,虚握着拳头道,“娘你怎么不早跟我说,我好去打听一下阿珍,咱们可是这好几年没见了,万一他在帝都不老实,学坏了怎么办?岂不是把胖曦一辈子都坑了?”

“已经打听过了,阿珍挺好的,并没有学坏。”何子衿连忙安抚儿子。

阿晔气哄哄的哼一声,“那也没有这么早就来女孩子家提亲的,人谁家提亲不是待女孩子及笄之后啊,他这么急,一看就是有猫腻。”

不得不说,阿晔还是很聪明的孩子,一眼就看出纪家这着急之处来。何子衿便把楚王郡主的事儿告诉了阿晔。聪明人的好处就是不会无理取闹,阿晔听母亲说了此事,虽亦有些恼意,却不会说纪珍招惹楚王郡主的话,倘是纪珍主动招惹的,怕纪珍就不会急惶惶的回来找他妹定亲了,想来是那郡主有失礼之处。阿晔思量片刻,仍是与他娘道,“娘你跟爹也忒好说话了,再怎么也该叫他把郡主那事儿料理清楚,这么赶回来跟胖曦定亲,岂不是明摆着把胖曦做挡箭牌么。”

何子衿笑道,“咱家岂会不晓得这个,已是与纪家说了,必然要请陛下赐婚方好,如此,楚王府那边儿也没的话讲。”

阿晔这才稍稍气平,还是埋怨爹娘草率,早早的就把妹妹许了出去。其实,阿晔甭看小,他一向以家里的小男子汉半个当家人自诩,他爹平日里衙门事多,家里很多外务都是阿晔帮他娘打理的,所以,阿晔一向也很关心弟妹,包括对他妹的亲事,阿晔也是有些想法的。叫阿晔说,纪珍虽小时候相处过几年,但纪家可真不一定是最好的人家,苏家与他家交情也不错,阿晔的同窗苏二郎,平日里待他妹也挺好的。

不料,他都不晓得呢,爹娘就应了纪家的亲事。

阿晔埋怨他娘一回,又埋怨他爹,他爹心里那叫个伤感哟,他爹道,“唉,该给阿曦招个上门女婿的。”好吧,他爹这种想法也有些偏激,这世间肯做上门女婿的男人,就没有不窝囊的。难不成就为了把妹妹留家里,便给妹妹配个窝囊男,那也太委屈妹妹了。

阿晔看他爹他娘都不是能商量大事的,只得去找朝云祖父倾诉家里的事,阿晔一幅愁肠百结的模样,“真是少看一眼都不行啊,我稍不留意,我爹我娘就急匆匆的把胖曦许给纪珍了。祖父你说,这事儿多唐突啊!”

朝云祖父一面翻看着棋谱,一面听阿晔说家事,朝云祖父道,“这不是阿曦相中那小子了么,她愿意就成。”

“胖曦能有什么主意,她一个小女孩儿家,觉着别人给她写两封信,送些东西,就当是好人。”阿晔惆怅道,“她哪里晓得,人心险恶的道理。”

朝云祖父:…

早熟的阿晔表示了对妹妹亲事的不放心,朝云祖父看阿晔一眼,指尖摩挲着一粒黑玉棋子,道,“这有什么不放心的?将来过得好自然没啥,要是过不好,再给阿曦寻个好的就是?”

阿晔道,“纪家都在想法子让陛下赐婚呢,这御赐亲事,还能悔亲?”

朝云祖父不以为然,“别说御赐的亲事,就是圣旨还有召回去重写的呢。”

阿晔则有些不能置信,在他看来,圣旨啥的,这就是永不能变的事了,怎么还会有圣旨召回重写的事。朝云祖父淡淡道,“等你再大些,或者就能明白了。”

总之,朝云祖父是半点儿不为阿曦的亲事操心。

朝云祖父同阿晔道,“只要你以后有出息,谁敢欺负阿曦?”

阿晔叹道,“这道理我自是明白,只是倘阿曦误许给这样的势利人家,就太委屈她了。”

朝云祖父摸摸阿晔的头,欣慰道,“长大了。”

阿晔道,“我们家,我少操一点儿心都不成。”

朝云祖父一乐。

阿晔还是回家教导了妹妹一番,倒不是跟妹妹说纪珍的坏话,亲事两家都定下了,想着纪珍也承诺婚前婚后干干净净的,还算有诚意。而且,定亲后他们就是大舅子妹夫的关系,他干嘛在妹妹面前说妹夫的坏话啊。只是阿晔同妹妹说了一通女子当适当矜持的话,阿晔悄声道,“平日里该说就说,该笑就笑,不要太扭捏,那样显得拘谨,没气度。但也不要给纪珍占到便宜,我跟你说,男人都是贱皮子,你太近,他觉着烦,你略有些架子,他反觉着你珍贵。可也不要太高高在上,那样不接地气,就谁都不敢亲近于你了。”

阿曦怪不好意思的,“哥你说啥啊,我跟阿珍哥再正经不过的。”

“提醒你一二。”阿晔坐他妹身边儿,道,“看你这样儿,就知道他起码私下拉过你手。”

阿曦道,“小时候我们还常手牵手玩儿呢。”

“小时候还睡过一张床呢,现在行吗?”

“好啦,我知道你的意思。我又不是随便的人。”阿曦自知哥哥好意,笑问,“哥,你是不是也那样啊,近则不逊远则怒。”

“敢说你哥了!”阿晔现在很有做哥哥的样子了,道,“也就是我不晓得,爹娘就把你亲事定下了,要是我晓得,断没有这般容易的。”

阿曦道,“我亲事定下,你亲事也就快了。”

阿晔道,“这不一样,你女孩子家,怕耽搁花期,早些定亲无妨。我是男人,自当功名有望,再论亲事。”阿晔还是很有计划的。

阿曦道,“总是望功名望功名的,你以为男人耽搁久了,就能寻到可心的亲事了?虽说男人略大些,只要有本事就能找十五六的小姑娘,可你想想,到时你二十几岁,那十五六的能跟你说到一处么?”

“你还先操心自己吧,我不急。”阿晔心说,我这深奥的思想与过人才华,本也不是女人能懂的。好吧,阿晔这爱操心的内心深处,其实是一颗很是倨傲的小心脏呢。

吃过中秋节的月饼,再喝过重阳节的菊花酒,对了,顺带给重阳贺了回生辰,大家都说,重阳的生辰哪年都不能忘。

刚进十月,陛下赐婚的圣旨就到了。

说来极是体面,这是北昌府有历史以来第一桩御旨赐婚呢。所以,这消息散播速度非是寻常。

就像先前沈氏说的那般,北昌府关注阿曦的人家不少,主要是江按察使做官做得顺风顺水,江家家资也颇是丰厚,江太太两样生意,一则要红参护肤膏系列的胭脂水粉,一则女学,真是赚钱赚海了去,只要长眼都能看出来。再则,阿曦自身生得相貌极好,而且平日里见着,也知阿曦性子不错,言谈举止既大方又符合时下审美,这样一位闺秀,自然会受关注。

可谁也没想到纪家下手这么快啊!

完全不符合时人的规矩好不好,哪里有在人家闺女未及笄之前就提亲的啊,话说纪家果然不愧是大头兵出身,半点儿规矩不懂。

但,人家毕竟是请动了圣旨赐婚,这等手段,便是很有相中阿曦的几家,面儿上也不好说什么的。当然,私底下会不会嘀咕纪家,就不知道了。

纪家的行动速度委实一流,赐婚的圣旨一到,姚节立刻护送岳母小舅子过来江家商量下聘的事,纪家已是将聘礼单子都拟出来了,至于下聘的日子,江夫人与何子衿道,“日子就由亲家你来定,给他们卜个大吉大利的日子方好。”

何子衿笑应了,她知道纪家的意思定是赶早不赶晚的。

江夫人与何子衿说着话,纪珍姚节坐陪,说一时话,何子衿这里已备好上等客房请江夫人等去休息了。纪珍下午不必人吩咐就去接阿曦妹妹放学了。

这定亲之事,多是两个女姓长辈在商量。主要就是关于聘礼方面的,纪家颇是大手笔,那聘礼单子,现银就有五万两。一般来说,男方聘礼多少,女方嫁妆就要多少的。何子衿虽不比纪家发战争财这种豪富,这些年家底也丰足,给闺女五万陪嫁也陪嫁得起。但何子衿一向是个低调人,就与江夫人商量了,面儿上别弄这么多,摆出一万银子来就是了。连带聘礼,她家面儿上也出两万左右的嫁妆,其他的叫闺女做私房。不然两家都寒门出身,弄得这么豪富,也不大妥当。

江夫人没什么意见,其实这上头男方怎么都好说,就是女方这嫁妆,可是要经官府行大印的,这是有法可依的,以后这就是女方的私产,归女方自己处置的。倘以后和离啊,或者以后传与子孙,都可由女方一人作主。像何子衿这种,私下给闺女私房的主意,其实不利女方。但由于何子衿是极其拒绝太过大张旗鼓的,而且,她弟弟成亲也就一人三千银子聘礼,她实不想太过铺张。

这些事,江夫人都听何子衿的,江夫人道,“介时我将余下的四万银子另装个红包,私下给你,你帮阿曦收着,他们小两口以后是想置地还是想置产业,都随他们。”

何子衿自然应允。

当然,江夫人如此正大光明,直接将银子私下给女方,而不是说,我给儿子收着啥的,也可见其诚心诚意。因为,在江夫人看来,亲事既是御赐,便是一辈子改不了的。而且,江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就这一个闺女,江太太看他家的聘礼单子根本眉毛都没皱一下,可见江家亦是身家丰厚之人,纪家自不怕江家会于嫁妆上反悔,反正都是给孩子们的,到底最后也是传给纪珍这一脉的儿孙,最终实惠还是纪家得的。

两家商讨亲事,要搁个刁钻人家,估计有的商量,要接礼数繁琐的人家,也有的商量,在江夫人与何子衿这两个俐落人这里,三天就都商量妥当了。

这几天,江夫人也抽空拜访了下何家,主要是江按察使的家族就是江家一家子人,倒是江太太有娘家,江夫人自家也是亲戚少的,如今两家既成了亲家,以后自当多亲近才好。